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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十二日,運動會當天,也是秋葉祭的當天。天氣很晴朗,正適合辦活動。過度密集的運動會行程終於在早上告一段落,累壞的隆跑來找佑介。


    「佑介,我們去吃飯吧。」


    「抱歉—我有約了。」


    「什麽?該不會是跟冰之女王吧!」


    「……你猜得很準嘛。」


    不,一般人都猜得到吧,因為表麵上佑介跟真帆在交往。


    「你們兩個要親親熱熱地吃她親手做的便當嗎?你這個叛徒!」


    「怎麽可能?你好好想一下對方是什麽人再說話。」


    「……」


    隆擺出了思考的模樣,「唔」了一聲。佑介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但隆的表情卻愈來愈難看。


    「沒想到你居然是那種屬性的啊?」


    他的表情看起來很害怕。


    「可不可以不要在大腦裏隨便把我想成亂七八糟的人啊,我要告你喔!」


    「啊~我也好想吃真帆親手做的便當喔!」


    當然,隆所說的是在dearstage當偶像的真帆。然而事實上,她跟在學校裏當學生會長的真帆是同一個人……要是告訴隆的話,他應該會馬上嚇死吧。就算他不死,想必從此也無法再相信人類了。


    「今天的秋葉祭不是會有現場演唱對決嗎?我好想去喔~真的好想去。」


    「是嗎?」


    「對了,你不用去幫忙辦活動嗎?」


    「因為有運動會啊,沒辦法囉。」


    「說得也是。」


    「總而言之,我還有約,先走囉。」


    「被虐也要有個限度喔。」


    看來在隆的腦海裏,已經想像到佑介被真帆當作是狗對待,一邊被踢一邊吃著便當的樣子……


    佑介感覺到隆內心失禮的發言,一邊走向校舍裏的腳踏車停放處。


    他不在乎隆所說的話,隻覺得腳步沉重,那是物理性肌肉疼痛帶來的沉重。理由很簡單,運動會一開始他就參加了一百公尺賽跑,休息十分鍾後;緊接著他又參加二年級男生的團體競賽滾大球。結束後,他跟一年級的女生一起參加混合學年的兩人三腳競走;最後在累到不行的時候,就像是要給他致命一擊似的,他又參加了早上的重頭戲,全學年男生選秀的推棒子競賽。(譯注:各組人馬要一邊保護自己隊上的棒子,一邊想辦法推倒別組的棒子。)


    「為什麽比賽的順序這麽不均衡啊?」


    佑介一邊抱怨,一邊跨上腳踏車,目標是學校的後門。


    嗯,該說是好事還是壞事呢……因為他參加的所有活動都集中在早上舉行,因此佑介已經完成了所有預定的比賽,下午便自由了。


    隻不過,佑介還有另一個預定要參加的私下活動。


    他為了跟真帆碰麵,將腳踏車停在後門旁邊。


    他等待的對象很快就來了。


    是穿著運動服的真帆。


    「讓你久等了嗎?」


    真帆頭上戴著一個禮拜前佑介送她的牛仔布帽子,大概是怕頭發被風吹亂吧。


    「因為你威脅我,萬一我遲到的話,你會讓我很難看,所以我才這麽早來啊,連便當都沒吃耶。」


    「那,這給你。」


    真帆從便利商店的塑膠袋裏拿出一個能量果凍飲料。


    「你就利用十秒鍾補充一下吧。」


    佑介賭氣似地在五秒內就喝完了。


    「這下滿足你的肚子了吧。」


    「但我的心沒有被滿足啊。」


    真帆無視佑介的抱怨,一口氣側坐上腳踏車的後座,雙手環著佑介的腰部。


    一些些的重量,確實的溫度,佑介的背部感受到了真帆珍貴的觸感。


    盡管如此,佑介還是假裝若無其事地繼續騎車。雖然是運動會的午休時間,但要是被老師看到他們公然離開學校的話也不太好,尤其他們還雙人共乘,一定會被特別警告。而且佑介覺得要是被其他人看到他跟真帆這麽要好也不太妙。嗯,不過附近有幾個在吃午餐的學生,已經看到了他們……他們沒有特別露出驚訝的表情,因為兩人交往的事已經是眾所周知的事實。


    「看來說我們在交往是正確的呢。」


    一出了校門,真帆便這麽說。


    「可以請你不要把自己的錯誤堂堂正正地合理化嗎?」


    佑介踩著腳踏車,漸漸駛離學校。


    他的目的地是秋葉原。一點半開始,真帆要踏上舞台,跟『[emailprotected]</a>』進行現場演唱的對決。


    為此,佑介坐在一臉輕鬆的真帆前麵,拚命地踩著腳踏車。


    從學校到秋葉原搭電車要兩站,但從學校到車站的距離有些遠;加上他們怕萬一發生什麽意外,電車突然停駛就糟了,因此選擇騎腳踏車移動……這是真帆想出來的作戰計畫。


    「現在幾點?」


    「剛過十二點半。」


    騎車到秋葉原大約需要二十分鍾,距離一點半開場看起來還很充裕,但實際上到達後要換衣服,還得化妝,再跟翼、悠裏一起做最後的彩排。所以時間其實很緊迫,能提早一分鍾到都好。


    盡管如此,也不能現在就用盡全力。預定的現場演唱要一個小時,一結束之後,就要馬上再帶真帆回到學校。


    運動會的閉幕儀式需要學生會長致詞。雖然運動會多少會耽誤一點時間,但節目表上寫的是三點半。真帆必須要換回運動服、卸妝,然後坐腳踏車回學校……一想到這,便覺得時間根本不夠用。


    「不過,我們的運氣不錯耶。」


    要實行這個作戰計畫,必須要佑介跟真帆下午都有空才行。


    「我才不相信運氣那種事呢。」


    「要是我參加的項目沒有全部集中在早上的話,這個計畫就失敗了呢。」


    「你該不會以為這一切都隻是偶然吧?」


    「等一下……莫非你?」


    「當然啦。為了讓你下午的時間空出來,我對運動會實行委員會施加了壓力,要他們修改節目表的順序。雖然也有人說這樣部分學生的活動會安排得太密集,不過我說就是要有點辛苦,大家才會更有衝勁,因此還是強迫他們改了。」


    「不隻是一部分的學生,整個二年級的男生早上應該都累得半死吧!你也太濫用職權了吧……」


    「你以為我為什麽要當學生會長?物盡其用,這才是人類智慧正確的使用方式啊。」


    「是嗎?」


    「話說回來,成田同學。」


    「什、什麽事啊?」


    真帆像這樣子叫自己的時候,肯定都沒什麽好事──這是佑介最近才瞭解到的。


    「關於我戴帽子的這件事,你沒有任何評論嗎?」


    「對啊。」


    「關於我戴著你第一次約會送給我的帽子這件事,你真的沒有任何評論嗎?」


    「真的,我沒有意見。」


    「我在那麽多的帽子之中,特別戴了你第一次約會送給我的帽子,關於這件事,你真的真的沒有任何評論嗎?」


    「我真的真的沒有任何意見。」


    真帆一定是為了要開佑介玩笑,才會選擇戴這頂帽子的。


    「啊啊,還是說是那回事嗎?」


    「哪回事啊?」


    「如果我叫你抱緊一點的話,你是不是就會放開我?」


    真帆又將身體更靠上去,現在已經不隻是單純地碰到胸部而已,佑介整個背部都感受到了真帆的體溫。


    「我話先說在前麵喔,因為我怕你不瞭解的話,我會很頭疼。我很感謝為了我拚命在踩腳踏車的成田同學呢。」


    「那為什麽事情會發展到像現在這樣讓我快要瘋掉的地步呢?」


    「這是我表現感謝心意的方式啊。當然是希望你能夠在到秋葉原之前,徹底地感受我的身體嘛。」


    「你、你幹麽把事情講得那麽明白啊?」


    「啊啊,但你可不能因為希望盡量保持這樣的姿勢,就放慢騎腳踏車的速度喔。」


    「我知道!」


    「這樣你的心應該也會被滿足吧。」


    佑介無視真帆的發言,拚命踩著腳踏車。不管怎麽樣,現在這姿勢簡直是讓他身處地獄之中,要讓他從這個看得到、吃不到的狀況下解放,就隻能等抵達目的地再說了。


    而且,他知道其實真帆也不是真的這麽從容,他一直感受到背後傳來真帆的心跳,怦怦怦地跳得比佑介還快。


    真帆即將麵對等一下要進行的現場演唱對決。


    她捉弄佑介的程度之所以比平常還激烈,肯定是在下意識裏想抒解緊張的情緒。一想到這,佑介便覺得真帆很可愛,心情也變得比較輕鬆,沉重的腳還能踩得動。


    他拭去額頭上滴落的汗,決定更拚命地踩腳踏車做最後衝刺。


    以各種層麵來看,佑介都處於一種極限,因此從出發後,他騎不到二十分鍾就抵達了dearsta。時間剛剛好十七分鍾,這數字很漂亮,可以考慮挑戰世界紀錄了……這當然是開玩笑的。


    一停下腳踏車,真帆便從後座跳下車,衝進店裏。在去現場演唱的會場之前,她得先在這裏換好衣服、化好妝,然後進行彩排。


    翼跟悠裏應該都已經來了。


    佑介將腳踏車上了鎖後,也跟在真帆身後進到店裏。


    「太慢了啦!」


    翼馬上就跳出來抱怨。她已經都準備好了,身旁的悠裏也一樣。為了這次活動所準備的新舞台裝,看起來很炫目。佑介也是第一次看到,這副打扮帶有女孩子柔軟的性感味道,給人一種溫暖舒服的感覺,但也保留了些許俐落感,不至於太過甜膩。


    「帆帆,趕快準備!我也來幫忙。」


    現在不是抱怨的時候,時間一分一秒都很珍貴。真帆、翼、悠裏三個人一起上了二樓。


    一樓隻剩下佑介跟從裏麵走出來的喪服社長。


    「看來好像剛好趕上了呢。」


    「托社長的福,我可是累得要命。」


    佑介的腳很痛,僵硬得不得了,就連站著也很吃力,因此佑介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就維持這種狀態,要照顧她們到最後喔。」


    話剛說完,穿著套裝的喪服社長就要走出店外。


    「喪服社長,你要去哪裏?」


    「我要先去會場。」


    「啊,那我跟你一起去。」


    佑介打算陪真帆她們一起彩排,但真帆最起碼也要三十分鍾才能準備好,因此佑介現在在這裏也無事可做。


    因此,佑介跟喪服社長一起離開了dearsta。


    不愧是秋葉祭當天,路上的人很多,還有很多國內外的觀光客。佑介就跟喪服社長並肩走在前往中央大道的路上。


    「最後的彩排也拜托你囉。」


    「社長不看嗎?」


    話說回來,平常練習或現場演唱的情形,社長好像也不太熱衷於確認……


    「你不用擔心,我有一直在注意著『波斯菊』。」


    佑介心裏想的事情,好像都寫在了臉上。


    「不過,喪服社長不太下指示呢。」


    真帆之前說過,釧路社長連偶像的個性都是打造出來的,相較之下,喪服社長算是放任主義吧。


    「如果她們找我商量的話,我會跟她們一起想辦法,這是我的基本原則。」


    「喔。」


    「盡可能地,我希望現在隸屬於dearsta的孩子們,都能夠有自己思考的能力。」


    「思考的能力?」


    「該怎麽樣才能讓現場演唱變得更好,怎麽樣才能讓客人更開心,怎麽樣才能把歌唱得更好,怎麽樣才能讓粉絲增加……要思考的事情很多,可以說是自己思考,自我行銷吧。如果隻是乖乖照著別人的指示做事,是沒辦法在這個時代當偶像的。當然,也沒辦法往上爬。」


    「……往上爬嗎?」


    佑介第一次聽到喪服社長聊這些事。


    「結果就是要競爭啊,不能無視於這個現實。」


    「現實啊。」


    「而且,自己思考、嚐試、失敗,有時候事情順利完成……得到這種失敗跟成功的感覺,不是別人教你就能學會的東西。如果是自己想出來的,失敗了就全部都是自己的錯,成功了也都是因為自己。像這樣逼自己進步、傷害自己、讚賞自己而得到的東西,就算她們有一天離開了dearsta,對她們往後的人生來說,也會是很大的財產,不是嗎?」


    「……這是說就算有一天她們不當偶像了,也會有收獲的意思嗎?」


    「就現實層麵來看,偶像不是可以做一輩子的工作,而且會紅的孩子也隻有少部分而已。所以就算她們選擇了別條路,很平凡地就業,去一般的公司上班,我也希望能夠讓她們得到一些可以活用的經驗。」


    「那就是用自己的大腦思考。」


    喪服社長輕輕地點了點頭。


    「先不說她們身為偶像是否能開花結果,不管她們成功與否,我想要讓她們在往後回想起時,會覺得自己曾經待過dearsta,真的是太好了,這是我想要創造的dearsta。不過實際上,我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做到就是了。讓她們做了個偶像夢的我,有責任要讓她們能夠留下一點東西吧。」


    「……我有點感動耶。」


    佑介實在很難相信,這些話是那個在麵試時穿著學校泳裝的人所說的。人類還真的是很深奧啊。


    「這些話我聽了都不好意思,你可別告訴其他人喔。」


    「那社長為什麽要告訴我呢?」


    而且還是在這個時間點。


    在跟『[emailprotected]</a>』進行現場演唱對決之前。根據對決的結果,很有可能眾人的目光從此聚焦在『[emailprotected]</a>』上,dearstage的營運也許會出現狀況。


    這場戰爭對dearstage來說,將是賭上存亡的危機。


    「這該不會是要立死旗吧?」


    「我可沒這個打算。不過,也不是不可能。身為社長,我已經做好這樣的心理準備。『[emailprotected]</a>』是強敵,所以相對地對我們來說也是一個機會。」


    一邊聽著社長說,佑介走到了中央大道,周遭的氣氛稍微變得有些不同。


    這裏是決戰的舞台。


    車輛的通行完全封鎖,從秋葉原車站的電器街口,到末廣町車站之間的區段,全部都是人。


    舞台在中央大道的兩側,秋葉原車站前有一個,末廣町車站前有一個,以中央大道為中心縱貫切割,兩舞台遙遙相望。


    過。」


    佑介再度看向兩邊相對的舞台,兩個舞台之間,大約有兩百公尺左右吧。


    今天的現場演唱對決也吸引了媒體的高度重視,特別是網路的新聞網站,幾乎每天都在報導。平常對dearsta及『[emailprotected]</a>』沒興趣的人,想必也都看到了。


    粉絲之間,別說是稍微起爭執,有的地方甚至已經鬧得不可開交。


    距離現場演唱開始明明還有一些時間,但兩個舞台前已經聚集了人潮。粉絲們爭先恐後地搶著位子,現在看起來果然還是末廣町那頭……『[emailprotected]</a>』的舞台比較有人氣。


    就在這時候──


    佑介注意到了舞台周遭的某種東西。


    那是攝影器材,而且還不是個人用的數位相機,而是電視台工作人員拿的那種大型攝影機。乍看之下,每個舞台的周遭大約有四到五台左右,帶著攝影機的人,手上都掛有『工作人員』的臂章。


    「喪服社長,那是……」


    「那是要在影片網站上,現場實況轉播這次表演的工作人員喔。」


    「啊?現場實況轉播?」


    佑介不知道有這件事。


    「今天早上釧路社長才來跟我說的。他說為了那些住在遠方,不能來會場的粉絲,希望我能同意現場實況轉播的事。」


    「……」


    「經營影片網站的公司,也是這次秋葉祭的讚助商,所以他大概是一開始就這麽安排,不過拖到今天才公布,很像『[emailprotected]</a>』的行事風格啊……不,應該算是釧路社長風格的驚喜吧。機材都會搬進『[emailprotected]</a>』的店裏,在那裏進行實況轉播,等一下我也得露臉呢。」


    「可是,真帆她……」


    她沒問題嗎?佑介雖然不知道詳細的原因,但他知道真帆不喜歡鏡頭,這一點,喪服社長應該也知道。


    而且,他們是從運動會上偷溜出來的,實況轉播對他們來說是很麻煩的事,萬一沒弄好,他們可能會當場被退學,這一點說什麽都得避免。


    「按照一般邏輯來思考的話,這是個機會。」


    「這點我知道……」


    希望能夠有更多人看到這次的舞台表演,希望有更多人認識她們,隻要上了舞台,也許就能夠獲得未來的粉絲。想要加入店內的女生說不定也會變多。


    「我不能為了真帆一個人,就摧毀掉包含『[emailprotected]</a>』在內這些其他孩子們的機會。再說,討厭鏡頭這件事,是真帆總有一天要麵對的問題,不是嗎?照現在這樣下去,她絕對贏不了旭川奏,兩個人根本沒辦法比。」


    「這一點我同意,但是……」


    佑介的大腦明白這個邏輯,但在情感上他還無法接受。更重要的是今天還是運動會當天,說什麽也沒必要剛好挑這一天吧。


    「機會會來,但不可能一直來。要是錯過了今天的機會,說不定就再也不會有像這樣的機會了。就算感到不安,就算還沒有準備好,隻有能夠衝向機會的孩子才能發光發熱,這個業界就是這樣。」


    既然喪服社長都這麽說了,事情應該就是這樣。但佑介心中的迷惘還沒有解除,煩惱糾結著他的大腦。


    就在這時候,他的手機響了。


    液晶螢幕上顯示的是悠裏的名字。


    「怎麽了?」


    佑介一邊感到訝異,一邊接起了電話。


    「真帆不見了!」


    講電話的人是翼,佑介一聽聲音就知道。


    「為什麽?」


    雖然翼回答不知道,但佑介已經知道理由了。


    「我一跟她講說有實況轉播,她就馬上衝出去了。」


    翼的聲音拉高了八度,她聽起來很緊張。


    「我知道了,我會去找她。」


    「拜托你了。」


    結束通話,佑介將手機收進口袋裏。


    「辦活動就是隨時隨地都會有麻煩事發生,沒想到來得這麽快。」


    「聽說真帆不見了。」


    喪服社長冷靜地看著手表。


    「一點十分啊……」


    距離現場演唱開始還有二十分鍾。


    「我去找她。」


    「等一下。」


    喪服社長冷靜的態度讓佑介覺得很厭煩。


    「現在不是等的時候!」


    「你聽我說,等一下。」


    「為什麽社長可以這麽冷靜呢?」


    「因為你緊張也沒有用啊。」


    「但是!」


    「我先問你,你把真帆找出來之後,你打算怎麽做?」


    「……當然是讓她上舞台啊。」


    「那攝影機的事情怎麽辦?剛剛你不就在煩惱這件事嗎?」


    的確,喪服社長說得沒錯。


    但不可思議的是,佑介現在完全沒有一絲迷惘。他不知道原因,隻知道他強烈地想看到真帆在舞台上唱歌的樣子,真帆一定得唱歌,他的身體深處有個自己如此吶喊著。


    因為為了今天,為了未來,真帆每天都很努力地練習,每天都一直在dearsta唱歌。


    「如果她是個會臨陣脫逃的偶像,那她就沒有資格上舞台。」


    「……」


    「這對客人來說是一種冒瀆,而且還有很多其他的孩子想上舞台。」


    「……說得也是。」


    「你知道為什麽真帆要逃走嗎?」


    「因為要透過網路實況轉播,這樣有可能會被學校的人認出來。」


    冰之女王當偶像,這在佑介念的高中裏會成為一個超級大新聞。新聞社應該會把這則新聞故意寫得很好笑吧,真帆將再也沒辦法過普通的高中生活,也許大家會以奇怪的眼神注視她。


    「這個答案零分。」


    「社長的給分真嚴格啊。」


    「你想,為什麽真帆不想讓學校的朋友知道她在當偶像?你有想過這個理由嗎?」


    「……她擔心世人的眼光吧。」


    因為當偶像的她跟在學校裏的態度差太多了……之前她曾經說過,到現在還抱有童年時的夢想,是一件虛無縹緲的事。等上了高中之後,自然而然地就會覺得這退流行了,根本不切實際。大家會覺得努力的人看起來很可笑,風氣就是如此,但實際上,有人嘲笑過真帆的夢想嗎?都是高中生了,還想當偶像……有人會這麽說嗎?


    「你知道真帆為什麽擔心世人的眼光嗎?」


    「那是因為……」


    佑介想了一下,但卻想不到答案。這不是思考就會有答案的,答案要問真帆。


    「如果社長知道什麽的話,就請你說出來吧。」


    「……不過這種事,我不太想在本人不在的時候說。」


    「現在分秒必爭!之後我會跟真帆道歉說明的。」


    「……」


    喪服社長煩惱了一會兒後……


    「我知道了。」


    她點點頭,輕歎了一口氣。


    「簡單來說,那孩子就是沒辦法相信別人。」


    「沒辦法相信別人?」


    「真帆在來dearsta之前,曾經參加過『[emailprotected]</a>』的選秀,正好是一年前……她大約國三快畢業的時候。」


    「啊?」


    這件事,佑介還是第一次聽到。


    「因為隻有我知道啊。」


    「是嗎?那她現在隸屬於dearsta,也就是說她當初落選囉。」


    「聽說是選上了喔。因此,照理說可以當上研究生的。」


    」


    看到現在的真帆,佑介實在很難想像她有朋友。她看起來像不管有什麽事都自己一個人決定、一個人做,因此他很難聯想到真帆會有要好的朋友。最起碼在高中裏,沒有什麽人會常常跟她在一起,所以大家才會稱呼她是冰之女王。


    「聽說她們兩個人約定好一定要一起被選上,要是有一個沒有被選上的話,被選上的那個人就要放棄資格。」


    「然後呢?」


    「你可以想像得到的,最後隻有真帆被選上。」


    「……」


    「那孩子的個性很認真坦率,因此她遵守了跟朋友之間的約定,在發表合格的會場上,當場宣布放棄資格。」


    「……」


    那時候,真帆是什麽心情呢?難得被選上了……要她自己關上通往夢想的大門,這件事並不容易。


    「結果,因為真帆放棄資格,研究生的位子就空了一個出來。」


    「該不會……」


    佑介有不好的預感


    「你猜對了。真帆的朋友遞補上資格,被選為研究生。」


    「那,那個女生也放棄資格了嗎?」


    「很遺憾地,她並沒有這麽做。『[emailprotected]</a>』的選秀會是集合了所有人,在眾人麵前發表的……真帆的朋友被叫到名字遞補後,當場對評審鞠躬說出『請多指教』,真帆就這樣目睹了一切。」


    「那……」


    「沒錯,真帆的朋友取代了她,成為『[emailprotected]</a>』的研究生。」


    「……」


    「唯一慶幸的是在那之後,真帆馬上就畢業了,再也沒有見過那個朋友。據她來到我們店裏之後的說法是,自從選秀會那天之後,她就跟對方完全沒有聯絡,不管是電話還是簡訊。」


    「……所以真帆才會沒辦法再相信別人嗎?」


    「你好像不是很驚訝啊。」


    「與其說是不驚訝……應該是說,這樣我就厘清了很多事情。」


    「厘清?」


    「真帆她……老實說,個性很扭曲,而且還不是普通地扭曲。要是沒有發生像這樣的大事,我反而會覺得很奇怪。發生了這樣的事,我才覺得她的個性會那樣是很自然的事。」


    「不愧是消極程度剛剛好的佑介呢。」


    「雖然花了很長的時間,也繞了這麽一大圈,但我覺得自己終於似乎像是瞭解了石垣真帆這個人。」


    「似乎像是瞭解了啊?你就老實肯定地說你瞭解她了,這樣不就好了嗎?」


    「我可不敢這麽斷定地說我瞭解誰。」


    「雇用你真是做對了呢。」


    喪服社長一個人喃喃自語著。佑介沒有太在意,繼續提問。


    「然後,真帆的朋友後來怎麽了?社長該不會是要說,她朋友就是旭川奏吧?這也太像連續劇情節了。」


    「最起碼,這跟旭川奏一點關係也沒有。硬要扯上關係的話,就是當真帆參加『[emailprotected]</a>』選秀時,旭川奏也剛好在現場而已吧。在這個層麵上來看,對真帆來說,旭川奏算是跟她同世代,也是她的同期。以出道的時機來看,『彩色之吻』跟『波斯菊』是同時期,所以她應該會特別在意。」


    「那背叛真帆的那個人呢?之後她怎麽了?」


    「聽說才過半年時間,她就辭掉了『[emailprotected]</a>』的研究生。」


    「當初切割掉真帆,之後居然那麽簡單地就辭掉了?」


    「這件事讓真帆也受了很大的打擊。她沒想到對方想當偶像的堅持居然隻有這樣而已,而因為這樣就被舍棄掉的自己,對那個朋友來說,更加沒有價值……她的個性太認真,反而因此逼緊了自己。」


    「所以她才會不相信任何人……」


    「這是真帆自己的問題。她不想讓學校的同學知道她在dearsta工作,就是不想再有人去嘲弄她想當偶像的那份珍貴心意,她討厭受傷……應該是這樣子吧,她不想要再受傷了……」


    因為這樣,真帆才會在高中變成冰之女王嗎?她扼殺掉自己的笑容,遠離他人……但盡管如此,她還是舍棄不了在舞台上唱歌的目標,所以她來到dearsta,載歌載舞、揮灑笑容,展現出另一個麵貌。不,說不定這才是真帆的本性,佑介是這麽想的。


    「如果說出真話,說不定會有人想支持她的夢想……但真帆一定沒辦法那麽正麵地思考事情。」


    因為她被朋友背叛,深深地受了傷。曾經受過傷的心,那痛楚會綁住她的腳,讓她無法向前。


    不管是誰都討厭痛苦跟疼痛。這是理所當然的,每個人都一樣。


    「真帆也有想法太過天真的部分,把位子讓給別人,就沒辦法達成自己想要成為的那個目標,所以把一切的理由都推到那個朋友身上,這也有點太過頭了……不過,這絕對是一個很大的原因。」


    「……」


    「我們會因為很多原因說謊吧?比如說是愛慕虛榮,或是想要吸引別人的目光,或者是想要出名……真帆說的謊都是為了掩飾她的真心,因為要是被別人看到她的真心後結果被否定……她會被傷到無處可逃,那樣太痛了。」


    所以在學校的時候,她才會用厚冰將自己包覆起來,遠離眾人。在dearsta的時候,那開朗的笑容跟惡作劇的態度背後,隱藏著她的真麵目……不管是哪一邊的她都充滿了謊言,佑介根本不知道哪一邊才是真正的她。


    「攝影機的鏡頭是很可怕的。因為有時候肉眼捕捉不到的真麵目,還有連本人都沒有發現到的感情,攝影機的鏡頭都會毫不留情地擷取下來。就算真帆再怎麽樣會掩飾也一樣,這一點,真帆也很清楚。」


    她不想在鏡頭前曝露出自己的真麵目,這就是真帆逃走的真正原因。


    「那家夥到底在想什麽啊……」


    佑介的心裏湧出一種心疼的感覺,那不是出自同情真帆,或者覺得她很可憐的感情,而是一種讓他整個人都快要抓狂的憤怒。


    「搞什麽鬼啊!」


    他就是無法原諒那個傷害真帆的朋友、容許那種背叛的『[emailprotected]</a>』,以及至今都放任不管的世間。


    佑介完全是在遷怒,他很清楚,他馬上就知道自己真正生氣的理由。


    最近他一直待在真帆身邊,兩個人也說了那麽多的話。不管是在學校或dearsta,他還陪她練習,甚至去約會,但他卻完全沒有接觸到真帆的本質。佑介無法原諒這樣的自己,雖然為時已晚,但他還是希望剛剛社長講的這些話是從真帆口中聽到的。


    「那家夥為什麽都不說呢……」


    「如果要抱怨的話,直接去跟真帆說吧。」


    「當然,我也是這麽想的!」


    佑介回覆社長後,馬上衝了出去。


    2


    佑介在秋葉原的街上拚命奔跑著。他穿過中央大道,每條巷子都找遍了,但卻沒有找到真帆。人太多了,多到連奔跑都不容易。他不知道自己跟來往的行人撞到過幾次,也不知道道歉過幾次,甚至被罵了幾次他也不記得。


    「到底在哪裏……」


    再度回到中央大道的佑介,雙手撐著膝蓋,暫時停下腳步。


    就在這時候,現場演唱開始了……


    他遠遠看到『彩色之吻』的五個人已經站上了舞台……他也看到了旭川奏。她身後的投影螢幕上,秀出了大大的她。她的笑容十分燦爛,那壓倒性的存在感,一站上舞台之後頓時倍增。


    另一側……dearsta的舞台上卻空蕩蕩的。由於『[emailprotected]</a>』已經開始進行現場演唱,因此四周一陣騷動。


    得趕快找到真帆才行。


    但他不知道真帆在哪裏,在這茫茫人海之中要找


    到她是不可能的任務。


    「還有哪裏沒有找過呢……啊。」


    佑介想到了一個地方。


    他抬起頭,朝著dearsta的店鋪全力衝刺。真帆衝出去之後,很有可能又回到了店裏。現在翼跟悠裏一定也在外麵找她。


    佑介撥開人群,拚了命地跑。今天他從早上開始就一直在跑,運動會、騎腳踏車,還有現在……


    一抵達dearsta刖麵,佑介便停下腳步,調整呼吸。他氣喘籲籲,根本沒辦法講話。


    他現在氧氣不足,缺氧得很厲害。


    他的腳也已經到了極限,搖搖晃晃的,一不小心就會倒下。但佑介還是推開了門,衝進店裏。


    店裏沒開燈,有點暗。好像完全沒人。


    她不在這裏嗎?


    正當佑介這麽想的時候,他發現一樓的舞台旁好像有什麽東西在動。


    「真帆!」


    他一叫,那縮成一團的人影便顫抖了一下。


    真帆坐在舞台邊,埋在雙膝之間的頭慢慢抬起,她跟佑介四目相接後,嘴唇緊緊地抿成一條線,然後別過頭去。


    「走吧。」


    「拜托,不要管我。」


    「我怎麽可以不管你。」


    「知道要實況轉播後,我的身體根本動不了。」


    「會動的。」


    「沒辦法。我……明明想為了dearsta唱歌,但卻因為我的關係,現在得跟『[emailprotected]</a>』對決,我不行的……你看。」


    「……」


    真帆伸出右手,輕微地發抖。


    「你幫我跟喪服社長說,請她另外找人代替我。」


    「沒有人可以代替你,走吧。」


    「我不要。」


    「現在是任性的時候嗎?」


    「……」


    「你真的知道現在自己在做些什麽嗎?」


    「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


    「什麽嘛,不要講得好像你知道一樣!」


    「這次要換你背叛嗎?」


    「……!」


    真帆的眼神裏帶著畏怯跟驚訝。


    「那些等著你的粉絲……你要背叛那些在等待真帆的粉絲嗎?」


    「我……背叛?」


    「他們一直在支持著你吧。他們不是一直在為你加油嗎?他們什麽時候背叛過你啊!」


    「……」


    「你難道不應該上台,在舞台上回應他們的心意嗎?」


    「……」


    「這就是你唱歌的理由,不是嗎?你該醒醒了啊!」


    「這種事,不用你說我也知道!不過……」


    「你打算以後都這樣活下去嗎?」


    「……你是什麽意思?」


    「你要一直在意別人的眼光,隱藏住自己的真心嗎?」


    「……!」


    「我在問你,你要自己一個人活下去嗎?」


    「……為什麽你要這麽問?」


    真帆冷冷地瞪著佑介。


    「我覺得很抱歉……」


    「……社長告訴你了吧。」


    「嗯,可以的話,我希望是由你親口告訴我。但因為還有現場演唱的事,我沒辦法等了。」


    「是嗎?」


    「今天就讓一切結束吧。」


    「站上舞台的話,一切就會結束了。你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吧,我們高中在舉行運動會耶。」


    「我要說的不是那個,我所說的讓一切結束,是要你不要再被以前的事情所牽絆了。」


    「……」


    「表演給她看就好了啊,表演給那個背叛你的朋友看。」


    真帆有點訝異地看著佑介。


    「在舞台上讓她看看現在的你,讓她知道你們有多大的不同。讓她知道你根本不在乎她的背叛,笑著看這一切就好。」


    「……」


    「她一定會很後悔的,這樣一切就結束了。」


    「成田同學。」


    「什麽事啊?」


    「你的想法也太無情了吧。」


    「有什麽關係,我本來還想要直接去罵罵那個背叛你的朋友呢。不過,讓她看看在舞台上唱歌跳舞的你,精神上應該會受到更大的打擊吧。」


    「成田同學。」


    「幹麽啊?」


    「你的個性真的很壞耶。」


    「這一點我們彼此彼此吧。」


    「……大概吧。聽到你所說的話,我覺得好像全身充滿了幹勁,雖然動機很負麵,身為偶像,這樣好像不太好呢。」


    「隻要有幹勁,管他能量的來源是什麽都好啊。」


    「……說得也是。」


    「所以,真帆,好好地去唱吧。」


    佑介強而有力地說。


    真帆一直看著佑介,然後,她慢慢地吸了一口氣。


    「我知道了。」


    她喃喃地說。


    「咦?」


    「我說我知道了。」


    「啊,喔。」


    「難道要像直譯英文似地說『我已經做好了要上舞台的心理準備』,這樣你才聽得懂嗎?」


    「不要瞧不起我。」


    真帆好像終於恢複成平常的樣子了,這樣應該沒問題。


    「話說回來,我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什、什麽事?」


    突然被真帆拜托,佑介嚇了一跳。


    「我會站上舞台,所以請你去阻止實況轉播。」


    「……」


    「沒有了實況轉播,就沒辦法讓背叛我的那個人看到我的表演……但我還是希望中止轉播。在會場的客人們沒關係,但我隻要一想到有我看不到的人在看我,我就會覺得很不安。」


    「我知道了,交給我。」


    佑介不知道能不能辦得到,但現在不是在這裏拖拖拉拉的時候。『[emailprotected]</a>』的現場演唱已經開始,而且還過了十五分鍾。他不知道客人願意等到什麽時候,他們沒有時間了。


    佑介從思考裏回過神來,真帆的嘴唇抿成一線。


    「……」


    她看著佑介的視線充滿了深意。


    「怎、怎麽了?」


    「……可以嗎?」


    「啊?」


    「我是問,我可以相信你嗎?」


    真帆小聲地重複說道。


    「我可以相信你嗎?」


    「這時候就請你順著話相信我吧。」


    「很抱歉,我可不是那種順著話就能活下去的輕鬆個性。」


    「嗯,嚴格來說應該也沒有人能那樣過活。」


    「畢竟……」


    真帆好像有點難以啟齒地支吾其詞。


    「你如果有話要說,就趁現在全部講啊。」


    「你跟旭川奏是青梅竹馬啊……」


    真帆稍微別過頭去,像是要逃避佑介似的。


    「啊?」


    看到她出乎意料的反應,佑介像個笨蛋似地張開了口。


    「什麽的青梅竹馬,我們也隻同班了三個月啊。」


    「而且,像她那種長得清純又有禮貌的女生是你喜歡的類型吧。」


    「你幹麽突然講這些啊?」


    「所以我在想,比起一點也不坦率,一點也不可愛的我,你應該更想幫她加油吧。」


    「你該不會……」


    「什麽啊?」


    而且,真帆還轉過身,小聲地辯解著。


    「所、所以,到底怎麽樣啊?」


    「啊?」


    「我是在問你,我跟旭川奏,你會支持誰呢?」


    「這還用問嗎?」


    「說出來,用言語確切地說出來,正確地說,不要讓我誤會。」


    「我說你啊……」


    佑介本來想隨便蒙混過去。


    「快說。」


    但真帆卻再次認真地看著他說。


    「我,支持真帆。」


    雖然隻是一句話,隻不過是一句話,僅僅如此。但圍繞著真帆的暗沉氛圍卻在一瞬間全部被吹散。這簡單的一句話,擁有讓她綻放出笑容之花的力量……


    「平常我總是為了我自己跟粉絲在唱歌,今天就稍微為了你唱歌吧。」


    「那我還真是光榮呢。」


    「所以啊……」


    真帆一邊說,一邊露出了惡作劇似的笑容。她的心情溫度看起來正在不停地上升。


    「你要從頭到尾好好地看著我喔,要是你沒有看著我的話,我會生氣的。」


    真帆指著佑介,閉起一隻眼睛,看來她已經完全準備好了。真帆現在耀眼的模樣跟剛剛不同,也不是冰之女王那種宛如皎月般的美麗,而是照耀著一切的太陽。


    她全身上下都充滿了活潑的能量。


    兩人身後的門突然被打開。


    「啊,在這!」


    翼跟悠裏衝了進來。


    「抱歉,很對不起你們。」


    「別說了,走吧。」


    「大家都在等我們呢。」


    翼跟悠裏一左一右地抓住了真帆的雙手。


    「嗯。」


    「好,快去吧!」


    「啊?你幹麽那麽了不起地下命令啊?區區一個成田居然這麽囂張?」


    翼一邊說,人已經跑走了。真帆跟悠裏也被她拖走,三個人一起衝出了店外。


    看那樣子,已經沒什麽好擔心的了。所以佑介也跑出店外,跟愈跑愈遠的真帆她們反方向。因為剛剛喪服社長曾經說過,畫麵的傳送跟攝影機的設定,都在『[emailprotected]</a>』的店裏。


    3


    佑介一衝進聳立在中央大道上最大的建築物裏,便搭乘電梯來到了六樓。他在門口秀出了自己脖子上的工作人員識別證後,順利地被放行。


    一進到店裏,他就發現休息用的大廳裏有人。那裏架設了無數的螢幕,上麵播放著兩個會場裏不同的攝影機拍回來的畫麵。


    在七八個工作人員之中,釧路社長就站在中間。喪服社長則是站在裏麵的牆角。


    大家同時將注意力放在了佑介身上。


    「你有什麽事嗎?看起來你好像是dearstage的工作人員。」


    因為佑介穿著工作人員的外套,所以一目瞭然。


    「攝影怎麽樣了?」


    「實況轉播得很順利,閱覽數也比我們預想得還要多。」


    佑介毫不在意地靠近螢幕,然後用袖子擦掉了滴下來的汗水。


    「要在哪裏操作?」


    「雖然不太可能,不過你該不會是要來破壞實況轉播的吧?」


    「……是你。」


    聽到釧路社長的聲音,佑介表現出了明顯的反應。


    「怎麽了?」


    「你知道……真帆討厭攝影機吧。」


    包含那個深層的理由在內……仔細一想,既然起因就是『[emailprotected]</a>』的選秀,那釧路社長會知道也不奇怪。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


    「話說回來,你要來做什麽?我先告訴你,這次的實況轉播有很多讚助商,絕對不能中途終止。」


    「……」


    佑介看了在一旁的喪服社長一眼,她什麽也沒說。她是要放手讓佑介去做嗎?不,她是要佑介自己思考吧。


    說不定,這是改變真帆的大好機會。既然如此……


    「我沒有要阻止。」


    「喔?」


    「我要讓大家都知道『波斯菊』的現場演唱有多棒,所以我才會來調控播出的內容,我希望能夠公平競爭。」


    「這樣好嗎?我想她應該不希望這麽做吧。」


    「真帆的願望是成為一個超越旭川奏的人氣偶像。」


    佑介直接了當地說。


    「原來如此,你這句話很有趣呢。」


    其他的工作人員們都露出了訝異的表情,隻有釧路社長連眉毛也沒動一下。


    「喂。」


    釧路社長向螢幕前的男性使了個眼色。


    「讓他坐在導播椅上。」


    佑介一接近螢幕跟機材,就有一個男性工作人員將對講機交給他。然後,他又繼續聽前麵這些按鈕的使用方式。


    「隻要按下這個白色的按鈕,就可以跟會場內的表演者對話。」


    「謝謝。」


    佑介深呼吸,依照指示按下按鈕。


    嘟的一聲,聽起來對講機已經通了。


    「是我,我是成田。」


    因為通話是單方麵進行,所以他聽不到回答。


    「真帆,實況轉播的部分沒問題。」


    真帆真的聽得到嗎?佑介有點不安。


    「所以,你就豁出去好好表演吧。」


    佑介放開按鈕,然後沉默了一會兒。他不知道真帆是不是確實地聽到了他所說的話,雖然不知道,但在下一個瞬間,他確信真帆聽到了他的話。


    dearstage這邊的現場演唱會場,真帆、翼跟悠裏三個人迅速地躍上了舞台。四周響起了歡呼聲,等待已久的鬱悶頓時大爆發,那些負麵的情緒都變成了正麵的能量。


    跟『[emailprotected]</a>』的舞台比起來,觀眾的確很少,但透過螢幕看到這一個畫麵的佑介,還是覺得自己得到了很大的勇氣。


    大家都在等待,沒有什麽比這更讓人開心的了。


    「那,我們要開始囉!」


    真帆對著會場大叫,觀眾們報以歡呼聲,這讓佑介感到全身震撼。


    比預定晚了三十分鍾,dearsta的現場演唱終於開始了。


    第一首歌是在店裏演唱次數最多次的〈放學後是偶像〉。


    這裏的舞台比店裏的現場演唱區還要大,『波斯菊』的三個人在舞台上躍動著。粉絲配合著她們,也一起互動地打著拍子,累積已久的感情瞬間爆發。


    ──因為你總是在我身旁看著我 我才能夠努力 這句話絕對是真心的


    樂曲的輕快節奏帶動了整個會場的熱氣。


    ──沒錯 我跟你之間 產生了不可思議的引力


    三人的歌聲跟笑容一起蔓延開來。


    但佑介覺得還不夠。


    好像還少了些什麽重要的東西。舞台的周遭被熱氣所包圍,不過卻有些怪怪的。舞台上的真帆等人跟客人之間,今天好像多了一道牆,彼此的心意並沒有聯係在一起。


    佑介可以想得到的理由隻有一個。


    那就是現場演唱延誤開始。


    這種隔閡卡在心裏的角落,擋著礙事。


    在這種有點焦躁的感覺之下,『波斯菊』唱完了第一首歌。


    曲子結束。


    結果,剛剛的熱氣像是不存在過似的,現場一片寂靜。


    粉絲們在等待說明。


    那沉默讓佑介有這樣的感覺。


    真帆向前跨出一步,她很嚴肅地舉起麥克風。


    「真的很抱歉!會延誤都是我的錯。」


    mc開始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個,她向粉絲深深地一翰躬。


    「我突然,害怕站上舞台……」


    粉絲們都吞著口水,注視著真帆。


    翼跟悠裏也往前一步,陪在真帆身邊。但她們沒有打算開口,她們很清楚,這是真帆必須要做的事。


    「於是,我忘了大家還在等著我……」


    可能是因為又想起害怕攝影機的事,真帆的話講到一半便語塞,她低下了頭。


    隔了好一會兒,她都說不出話來。


    佑介祈禱著,他的心裏喃喃念著「加油」。


    然後──


    「帆帆,加油!」


    粉絲開始幫她加油。


    「……!」


    真帆的身體表現出驚喜的模樣。


    「加油!」


    再度出現的聲音,響遍了整個會場。


    「謝謝,大家,謝謝你們!」


    鏡頭拉近,真帆的眼睛因為濕潤而閃閃發亮。她像是在壓抑著心裏湧現的感情,嘴唇抿成一條線。不管再怎麽高興,現在都不能哭。因為,現場演唱才剛開始而已。


    「真的,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些什麽呢。明明我什麽都不怕的啊。」


    真帆抬起頭,看著集合在舞台前的粉絲們,像是要一個一個記住他們似地。


    「因為,我有你們陪著我嘛!」


    那不是在逞強,也不是說謊,而是打從心底真的這麽想所展露出來的笑容,在舞台上綻放出花朵。


    「帆帆~!」


    好幾個聲音重疊在一起。


    透過鏡頭,佑介感受到了粉絲的心意,下意識握緊的拳頭加重了力道。


    「遲到的部分我會更加努力!大家也要把力量借給我喔!」


    觀眾以吆喝聲跟拍手回應。


    就這樣,真帆完全恢複成平常那開朗的模樣。


    「就是這樣,大家好,我們是『波斯菊』!」


    「什麽啊,現在才講這個!」


    在一旁默默聽著的翼馬上吐槽,結果馬上有粉絲高喊「翼大人~」。


    「因為我忘了說嘛!」


    「打招呼是很重要的~」


    悠裏向會場揮揮手,很悠哉地說。在鏡頭拍到的第一排客人之中,佑介看到了支持悠裏的阿成跟阿秋。


    現場演唱的會場氣氛已經變得很好,就像是平常在自己店裏的感覺。偶像跟客人們共享時間跟空間,連一點牆的隔閡感都沒有。會場衍生出來的暖度,連佑介都感受到了。


    「今天時間不多,所以我們要趕快唱下一首囉。」


    「啊~」


    在觀眾有反應之前,真帆跟悠裏先異口同聲地表達不滿。


    「悠裏也就算了,真帆抱怨什麽啊!也不想想是因為誰才害我們沒時間的。」


    「太過分了,翼。好不容易才順利結束的話題,你又要再拿出來講啊?」


    「話說回來,怎麽會有人害怕登台呢?隻要有舞台,就應該登台唱歌,這才是偶像啊!」


    「小翼好像煉金術師喔~」


    悠裏講的是煉金術師嗎?


    「我想,應該不用我多做說明吧,悠裏姊想講的是登山家的喔。」(譯注:日文中「登山家」跟「煉金術師」音近。)


    真帆馬上跳出來幫腔,會場一片笑聲。


    佑介的嘴角也自然地放鬆,露出微笑。這樣的話,應該沒什麽好擔心的了。悠裏耍笨,翼吐槽,真帆揶揄……三個人就像平常一樣。


    有dearsta的風格,現在終於比較像『波斯菊』的現場演唱了。


    「總而言之,我們沒有時間了!趕快唱下一首歌吧!」


    翼這麽一說──


    「啊~!」


    這回換觀眾抗議,這已經是既定的模式。


    透過螢幕看到這一幕,『[emailprotected]</a>』的工作人員不禁偷偷笑出聲,但因為在釧路社長的麵前,所以大家很快就恢複嚴肅的表情。


    「請播下一首歌。」


    mc終於告一個段落,佑介跟男性工作人員交代。


    緊接著播出來的歌曲是表情豐富,曲調輕快的〈彩虹派對〉。這是『波斯菊』的歌曲中,編舞動作最複雜的一首歌。平常不會在開頭的時候選這首歌曲,但這次不一樣。三個人考量到要趕快讓會場熱起來,因此將這首歌安排在第二首。


    觀眾們也都很努力地熱情配合,不停地跟著動作,一起炒熱了現場的氣氛。


    再來的第三首歌曲是〈單戀火力全開〉,是一首興奮到令人驚訝的失戀歌曲。在餘韻猶存的時候,三人又帶著笑容唱出第四首歌,以曲風迥異為賣點的〈中央大道西側的無賴小妹〉。


    佑介在第四首歌進入最後的副歌時,看了一下時間,恐怕下一首歌就是最後一首了。他轉過頭,喪服社長也以眼神向他示意。


    「我要換歌,下一首請播放〈明天的舞台〉。」


    他跟工作人員交代。


    「我知道了。」


    第四首歌一結束,舞台上的三人,肩膀不停起伏,所有的粉絲也一樣,現場充滿了充實的一體感。


    觀眾的數量愈來愈多,比起剛開始演唱時大約多了一倍。


    但還是完全比不上在觀看『[emailprotected]</a>』……『彩色之吻』現場演唱表演的觀眾數量。那代表著現在最紅的偶像團體有多麽地強。


    一切隻能寄托在這一個月裏拚命練習的這首歌上。


    佑介深呼吸後,按下白色按鈕,向舞台上的三個人作出指示。


    「下一首歌是最後一首,就唱〈明天的舞台〉吧。」


    真帆、翼、悠裏三人互相看了對方一眼,用力地點了點頭。透過她們的表情,佑介可以感覺到她們想要讓現場演唱更熱絡的那份堅強心意。


    「拜托了。」


    在佑介的指示下,音樂響起。


    ──我們將要閃耀的未來舞台 是等待在遙遠明天的舞台


    現場演唱的最後一首歌〈明天的舞台〉,開場是真帆帶點憂傷的獨唱。


    ──我會一直 一直 站在這裏喔 明天我們再見麵吧


    接下來融入了翼跟悠裏的歌聲。


    ──熟悉的坡道 回家的路上 夕陽是那麽地美呢


    當三個人的歌聲融為一體時,佑介感覺到『波斯菊』的歌曲有一種跟獨唱完全不同的魅力。


    ──得說出口 馬上就得走 但我其實還想跟你在一起


    他想要讓更多人知道這件事。


    ──我輕輕揮揮手 說出「再見囉!」 帶著笑容悄悄轉身


    他想要讓更多人看到『波斯菊』。


    ──但是為什麽呢? 一看到你 我的胸口就一直都好痛……!


    佑介有點在意釧路社長的樣子,他轉頭一看,釧路社長正盯著螢幕看,並開口交代了調整『波斯菊』的鏡頭。


    「將dearsta這邊的c攝影機,拉到所有觀眾的後麵。」


    「你要做什麽……」


    本來俯瞰整個會場的攝影機,按照釧路社長的指示退後,拍出了更廣角的畫麵。


    看到這畫麵的瞬間──


    「啊!」


    佑介驚訝地叫出聲。


    ──還不懂的部分就當作是我的作業吧 現在我要踏出駐足的一步


    所有觀眾的動作都合而為一,不是單純地有一體感或是動作整齊而已。


    ──思念高漲 明天 我會比今天更喜歡你


    粉絲心意合一,向拚命唱歌的三人表達出他們強烈的情感。


    「好厲害……」


    不遠處,『[emailprotected]</a>』的工作人員又喃喃自語著。


    佑介也是同樣的想法。


    明明動作是那麽地複雜,但他們卻整齊劃一地為『波斯菊』的現場演唱錦上添花。佑介深切地感受到他們的心意,不禁眼眶發熱。


    ──我想要 更加閃耀 要不然 夢想就永遠隻會是夢想


    一開始,大家就都知道會處於劣勢。『彩色之吻』太強,旭川奏的人氣至今屹立不搖,所以粉絲們都在想自己能夠為『波斯菊』做些什麽,他們一直在支持著『波斯菊』。


    每天練習新歌的不隻是『波斯菊』,這些粉絲們也都是舞台的一份子。每天日積月累所誕生出來的舞台,這是一兩天之內絕對沒辦法完成的最佳演出。


    ──滿溢視線裏閃亮的橘光 那是等待在遙遠未來的舞台


    粉絲們的熱情心意,化為這樣的形式。


    站在舞台上的真帆一定也懂。


    ──我會一直 一直 在這裏等著你


    佑介覺得心裏好溫暖,即便透過螢幕,他也能夠感受得到。更何況站在舞台上的人,不可能沒有任何感覺。


    「再追一次最後三個人的表情,還有整體會場的畫麵。」


    實況轉播用的螢幕上映出了悠裏的臉。她的眼角流著淚,但依然沒有忘記笑容。翼則是拚命地在忍著淚,佑介看得出來。真帆的眼眶也已經濕潤,但她們三個人還是……


    ──我們一定會再見的喔


    以最棒的笑容,唱完了這首歌。


    宛如盛開的花朵恢複成花苞一樣,觀眾席上情緒高漲的粉絲們,其存在感也隨著樂曲慢慢淡出。


    緊接著是一瞬間的寂靜。


    隨後出現的是停不下來的掌聲,還有呼喊著她們三個人名字的叫聲,整個世界都歡聲雷動。


    「各自的觀眾數統計出爐了。」


    接到會場聯絡的男性工作人員,向兩位社長報告。整個樓層彌漫著緊張的氣氛,釧路一直閉著眼睛,喪服社長則是盯著蛋幕看。


    「結果呢?」


    開口問話的人是佑介。


    就算沒有聽到數字,其實他也知道,『[emailprotected]</a>』的舞台前有數不清的人聚集。相對地,dearsta的現場演唱會場前,隻有他大概可以掌握住的人數。


    不管『波斯菊』再怎麽賣力地唱,mc時賣力地帶動觀眾的情緒,都沒辦法讓為了『彩色之吻』的表演癡狂的粉絲轉頭。隔沒多久,『彩色之吻』唱完最後一首歌後,現場響起如雷的掌聲,吞噬掉周遭的一切。那股狂熱震動著現場的空氣,連人身在建築物裏的佑介都感受得到。


    「dearsta大約三百五十人。」


    盡管如此,發表的數字還是比佑介所想像得還多。平常在店裏舉行的現場演唱,一次大約是五十個人左右,相較之下,今天的人數真的很多,隻不過,他們的對手是旭川奏。


    「『[emailprotected]</a>』大約四千五百人。」


    壓倒性的差距,他們徹底輸了。


    沒想到居然差了一個位數……


    這就是結果。單看現場演唱的內容,佑介覺得根本不會輸,甚至有些部分還贏過『彩色之吻』。


    但佑介還不想跟舞台上的三個人說「你們做得很好」。他拿下對講機,放在桌子上。


    真帆、翼、悠裏三個人就算知道了這個殘酷的結果,還是會帶著笑容向聚集的粉絲揮手致意。她們的現場演唱還沒結束。


    所以,要是不顧當事者的三人,佑介自己一個人感到懊惱,這不是很奇怪嗎?因為這個經驗是屬於真帆她們的。


    盡管如此,他握緊的拳頭還是加重了力道。


    「……」


    一不注意,他就感到鼻頭一酸。


    他拚命地壓抑著這份情緒,輸掉的不是佑介,真帆她們一定感到更懊惱。


    得轉換心情才行。


    今天的活動還剩下一些時間,之後他得帶真帆回到學校,趕上運動會的閉幕典禮。


    正當佑介要離開的時候,釧路社長開口了。


    「很棒的現場演唱。」


    那隻是他一個人在喃喃自語嗎?


    「看來好像是你們贏了呢。」


    佑介聽不懂釧路社長的話,他抬起頭。


    「你在說什麽啊?」


    他的聲音裏帶著怒氣。冷靜的佑介雖然在大腦裏告訴自己,不要湧出這種小孩子般的情緒,但這不是他所能壓抑住的。


    「……」


    釧路社長一直看著佑介。


    「不要講這種瞧不起人的話。」


    「明天你就會知道我這句話是什麽意思了。」


    釧路社長轉身先行離去。


    「開什麽玩笑……」


    「辛苦了,佑介。你不是得趕快回去嗎?」


    佑介忍住,好不容易把那種心情咽下去。


    「喪服社長……是……我走了。」


    緊接著,佑介也離開了。


    離開工作人員室的佑介,跟真帆在dearsta的店裏會合,等她換好衣服後,兩個人再像剛剛來的時候一樣,騎腳踏車回學校。


    他們彼此都不發一語。


    因為,佑介不知道該跟沉默地吸著鼻子的真帆說什麽。


    4


    第二天,等佑介醒來時已經過了中午。


    要不是今天是運動會補假,他肯定大遲到。他可不是什麽大人物,可以讓他遲到這麽久。


    一如他所想像的,他的腳跟腰部都痛得不得了,連下樓都很勉強,實在是很慘烈。盡管如此,他也不能睡一整天。


    今天他要去dearsta打工。


    佑介理應得趕上四點的打工,但過了三點他才悠閑地準備要出門。


    途中,他突然想到今天不用練習新歌,所以其實五點到就好。但如果又要回家一趟,這樣似乎也很蠢,所以還是直接去了店裏。


    可能是心情還受昨天的慘敗所影響,佑介怎麽樣都不想走在秋葉原的中央大道上,他迅速地鑽進一條巷子裏。


    來到店門口的時候,佑介驚訝地停下腳步。


    因為,他的眼前出現了令人意外的畫麵。


    店門口聚集了許多人。


    他心想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便聽到大家在討論昨天現場演唱對決活動的事。


    「我本來完全不知道dearsta的存在,但她們真的很棒耶!」


    「還是真帆最棒吧,我支持真帆!」


    「不不不,當然是翼大人最棒啊!」


    「小悠裏才是第一名吧!」


    「昨天我就說了會來看她們表演喔!」


    這段對話出自於一組約三、四個人左右的團體,佑介一眼望去,隻見這樣的團體大約有十組左右。


    有一半是店裏的常客,但有另外一半他完全沒有印象。照理說,客人的長相他現在大概都已經記得了,所以他們應該是新客人。


    原因很簡單,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因為看了昨天的現場演唱對決,對dearsta產生了興趣……她們在對決時明明輸了,明明得到壓倒性的慘敗,但還是有人覺得『波斯菊』的表演很棒,大家都感受到了。


    佑介的心中不禁熱了起來。


    包含佑介在內的所有工作人員,大家都忙得不可開交。他甚至沒有時間跟真帆、翼、悠裏分享今天有很多客人的喜悅,但即使什麽都不說,大家一定也都知道,昨天的現場演唱真的很成功。


    所有人都生氣勃勃地忙進忙出。


    直到佑介打工結束的九點為止,店裏都還是人聲鼎沸。


    佑介甚至忘了要下班,要是喪服社長沒開口提醒他的話,他可能會繼續工作下去。今天店裏就是這麽地忙,但也非常充實。


    佑介打了下班的卡,籲了一口氣。


    正當他打算換衣服回家的時候,身後有人叫住了他。


    「成田同學,可以打擾你一下嗎?」


    他一轉身,眼前出現的是剛剛結束今天最後一場演唱的真帆。一看到她的笑容,佑介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昨天他跟真帆在現場演唱前約定好了。


    他會去阻止攝影機。


    但結果……他反而讚成攝影機繼續拍攝。


    真帆笑著向他招手,要佑介跟他一起進去女生更衣室。這沒有什麽好高興的,因為這並不是什麽甜美的誘惑。


    總而言之,先逃走比較好吧。正當佑介這麽想,想要往後退一步的時候──


    「如果你逃走的話,我可不知道會做出什麽事情來喔。」


    她又露出了更加燦爛的笑容說道。


    沒辦法,佑介隻好半放棄地跟真帆走進女生更衣室。


    他隨即被逼到牆角。


    「欸,成田同學。」


    真帆的手放在佑介胸口,佑介的背部已經抵著牆壁。


    「什、什麽事?」


    「你知道自己做了什麽事吧?」


    真帆的指尖玩弄著佑介的領帶。


    「不知道耶,是什麽事啊?」


    就在佑介裝傻回答之後,真帆拉緊了他的領帶。


    「嗚哇!」


    真帆—睛眯成一條線,同時,說話的溫度也漸漸下降。


    「你知道自己做了什麽事嗎?」


    「知道。」


    「那個時候,你跟我說了什麽?」


    「我、我說交給我。」


    「結果呢?」


    「我想,我應該有讓很多人瞭解到現場演唱有多棒了吧。」


    「你想說的隻剩下這個了嗎?」


    「當然不是!」


    這時,女生更衣室的門被人從外麵打開,佑介跟真帆看向入口處。走進來的人是喪服社長。


    「不要太超過了喔。」


    可能是因為喪服社長向真帆拋了個眼神,她放開了抓著佑介領帶的手。


    「目前還沒有人認出你來,不是嗎?」


    「……是。」


    沒錯,就是這樣。那麽盛大的實況轉播,現在影片網站上也都還可以找得到檔案,但佑介跟真帆念的學校,卻沒有人有任何反應。


    昨天回到學校後,聽到隆很興奮地說他跟其他四、五個學生一起在電腦室看現場轉播時,佑介是真的嚇了一大跳。聽說還有其他人在等比賽空檔的時候,也偷偷跑到電腦室打發時間看轉播。


    但還是沒有人發現。


    愈瞭解平日的真帆的人,就愈不可能認為她是dearsta的真帆吧。


    「不過,這是結果論……如果我真的被認出來的話,你打算怎麽辦啊?」


    真帆逼問著佑介。


    「到時候,不管誰怎麽說,我都一定會站在你這邊。」


    這是他的真心話。


    「……那、那樣根本沒辦法解決事情嘛……」


    真帆雖然不滿地抱怨,但卻沒有再責備佑介的意思。是因為太熱嗎?她用手不停往臉上搧風。


    取而代之開口的人是喪服社長。


    「這的確是結果論,但正因為有了實況轉播,才會有這麽多新的客人。這是事實,對dearstage來說也是好事呢。」


    「說得也是。」


    真帆有點不情願地同意了喪服社長的說法。


    「『波斯菊』也多了很多粉絲,不是嗎?」


    「……」


    「特別是在網路上,真帆的人氣很驚人喔。今天好像也有很多客人叫了你的名字嘛。」


    「……話是這麽說沒錯。」


    「還有,雖然隻是地方的電視台,但有音樂節目要請你上節目喔。」


    「真的嗎?」


    先有反應的人是佑介。


    「為什麽成田同學那麽高興啊?」


    「抱歉,我搶了你該有的反應……」


    「無所謂啦……」


    「這個工作怎麽樣?既然你討厭攝影機的話,就不要接吧?」


    令人意外地,喪服社長的個性也很壞。


    「我很高興接受這份工作。」


    真帆好像有點不滿,可能是因為逃不出喪服社長的手掌心,覺得不太高興吧。因為,平常都是佑介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這時,喪服社長又補了一句:


    「你不要以為這一切都是托實況轉播的福喔。」


    「社長到底想說什麽?」


    真帆不滿地嘟起嘴巴。


    「你如果有話要跟佑介說,最好就直接說出來喔……你不想聽到我這麽說吧?」


    「我、我知道了,可以請社長先出去嗎?」


    「好好好,接下來就交給你們兩個年輕人啦。」


    大概是揶揄了真帆之後覺得很滿意,喪服社長走出了女生更衣室。她沒有指責佑介為什麽在這裏,這樣好嗎?


    「你在喪服社長麵前,果然就很聽話呢。」


    「所以相對地,我對你就會很強勢啦。」


    真帆再度拉住佑介的領帶。


    「喂、喂。」


    「謝謝你。」


    「……啊?」


    「我說謝謝你啦!」


    可能是因為害羞,真帆別過頭去,但手還是抓著佑介的領帶。


    「這是道謝該有的姿勢嗎?不,我現在這是被道謝的人會有的姿勢嗎?」


    「對喔,我的說法錯了。」


    「對、對吧,你要講得更可愛一點啊。」


    「這次的事以你來說,算是做得不錯了。」


    「什麽?」


    「之後你就這樣好好努力吧。」


    「……這是什麽態度啊!」


    「如果你做得好,到時候我會再獎賞你的。」


    這時,真帆露出有點小惡魔的笑容。冰之女王眯起眼睛,永久凍土出現了瞬間的春天。看到這個畫麵,佑介的胸口像是被箭射穿一樣,隱隱作痛。


    該怎麽形容這種感覺?如果是心髒功能不全就糟了。這時,又有人打開了女生更衣室的門,進來的人又是喪服社長。


    「我有件事忘了跟你們說。」


    「什麽事啊?」


    佑介一問,喪服社長看了他跟真帆一眼。


    「我們店裏禁止談店內戀愛喔。」


    她說了這麽一句話。


    「在我領帶被拉著的這種情況下,到底是哪一點看起來有戀愛的那種酸甜滋味?這裏隻有支配跟絕望啊!」


    「話是這麽說,但每個人表達愛情的方式都不一樣啊,對吧,真帆?」


    「我、我不知道。」


    真帆倏地放開抓住佑介領帶的手,他終於被解放了。


    喪服社長興致勃勃地看著佑介跟真帆。


    「就這樣,你們要記住喔,禁止店內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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