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和的陽光下,一座山寨靜靜地佇立在一個小山包上,仿佛在向世界無聲地宣告著自己的存在。前幾日剛下過的一陣小雪也幾乎都消退了,不過還是有些許殘雪掛在樹枝上,不時還有一陣涼風吹過,將樹枝上的積雪抖落,露出下麵剛剛長出的綠芽。積雪不多,根本無法阻擋暖流的到來,自然也無法阻擋鳥兒們感受春天的召喚。這不……幾乎每棵樹上都能看到那些正在啼鳴的脆弱生命——一切,都是那麽的靜謐安詳。


    ……


    “石頭,今天回來的有些遲啊,都快午時了。”守門盜匪對著帶領隊伍的王石打了個招呼,而曹恒則被幾個盜匪押著,不時還掙紮幾下,演得跟真的似的。


    “哎呀你是不知道……”王石也與那個守門盜匪寒暄了起來,“本來我等今天也沒抱希望有什麽收獲的,隻是打算例行公事……畢竟你也知道,今天是正月初六,官道上哪裏還有什麽商隊啊!”


    那個守門盜匪點了點頭。


    “但誰曾想碰上了這個大個子!”說著狠狠地拍了曹恒一下,而曹恒也是很配合地瞪了他一眼,“某觀其臉色蒼白,想是數日未曾進食,氣力不足,而且一身裝備看起來都價值不菲,所以便打定主意將他給劫了。卻不想這廝好生勇猛,縱使氣力不足也是拚死了一個弟兄才被我等擒下,唉……”


    “什麽?!”那個守門盜匪大吃一驚,看向曹恒的目光也多了幾分不善,“有弟兄死了?誰?”


    “老羅……”


    “老羅?哪個老羅?”那守門盜匪似乎突然意識到了什麽,臉色變得精彩了起來,“該不會是羅全吧?”


    “我隊伍裏難道還有其他人姓羅不成?”王石反問了一句,麵色看上去也是頗有幾分無奈。


    “那你們可慘了……”那守門盜匪對於羅全的死仿佛並沒有多大感覺,“寨主恐怕會遷怒你們的。”


    “唉……”王石歎了口氣,輕輕搖了搖頭,“我也正愁這個呢,希望這小子身上的好東西多一點,也好讓我等少受些責罰。”


    “那你們先進去吧,寨主在正堂設宴犒賞諸位弟兄,不過如果你把這個壞消息帶過去的話,寨主恐怕會暴怒的吧……”守門盜匪輕輕拍了怕王石的肩膀,低聲道:“祝你好運。”


    “……”王石“苦笑”了一聲,抱拳行了一禮,道:“承你吉言了。”


    ……


    “報!!!”負責傳令的盜匪一邊跑一邊大叫,到了寨主麵前後直接單膝跪了下來,抱拳垂首行了一禮,才大聲道:“報頭領!王石率一眾弟兄押一敗軍之將歸寨,據王石說著敗將身上藏有寶物,不敢私吞,特獻給頭領!聽憑頭領發落!”這個傳令盜匪的嗓門很大,即便是在喧鬧的大堂裏他的聲音也是顯得十分響亮,而聽到了傳令盜匪的聲音,知道接下來即將是寨主說話時間的一眾盜匪,也都安靜了下來,原本嘈雜的正堂一下子變得落針可聞。


    “好!好啊!”那寨主也是一喜,“如此功績,怎能不賞?快快請王石一眾人等入宴!”


    “……”傳令盜匪並沒有動身,反而麵露難色,跪在原地猶豫不決。


    “還不快去?”那寨主假裝不快,拉下臉來,不過眉宇之間的喜意卻是怎麽也遮掩不住,“沒聽到我說話嗎?”


    “回頭領……”那傳令盜匪猶豫再三,還是說了出來:“雖然王石抓住了一個敗軍之將,但那敗將卻也殺了一個弟兄……”


    “哦?”那寨主抿了一口酒,然後把酒杯交給站在他身後的婢女——同時也是這正堂中唯一的一個女人,“是誰?”


    “……羅全。”


    “什麽?!”那寨主猛地一拍桌子,一下子站起身來,險些將他身後的婢女給撞倒,“帶進來!某倒要看看是哪個不開眼的混賬玩意兒敢殺某的侄子!”這下他倒是真的拉下臉來了,不時還有怒火從眼中噴射而出。


    “是。”傳令盜匪不敢跟現在的寨主對視,立時躬身退了出去。不多時,王石便率一眾盜匪押著曹恒走了進來。


    “拜見頭領!”王石一隊人立即單膝跪了下來。同時也有兩個盜匪作勢敲曹恒的腿彎兒……就這麽點兒勁當然不會起到什麽效果,況且以他們兩個的力氣,就算用盡吃奶的力氣也別想撼動曹恒分毫。不過既然現在是在演戲,曹恒自然是很配合地晃動了幾下……當然他並沒有真的跪下就是了。


    那寨主的目光掃過王石等人,在三人並力舉著的丈四大戟上停留了一下,才看向曹恒,“這就是那個膽敢殺我侄子的不開眼的家夥?”


    “回頭領,”王石可不敢真的順著那個寨主的話說下去——曹恒就在旁邊呢!他可不想一會兒被曹恒捎帶幹掉……雖然他並不怕死,但是他也不想死得這麽憋,“他就是我說的敗軍之將!”


    “好……好!好膽!”那寨主緩步走到曹恒跟前,拽了拽曹恒那頗為淩亂的長發——其實也沒有多長,剛剛過肩而已——咬牙切齒道:“你說……某該怎麽折磨死你呢?”


    “你就是這裏的頭領?”曹恒也不答話,隻是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那寨主比他低了有一個頭。


    “你待如何?”那寨主饒有興趣地看著曹恒,隻是眼中得怒火像是要燒死曹恒一般。


    “那便對了。”曹恒帶著奇怪的神色看著這個盜匪頭領,他也想不明白為什麽這個寨主隻是拽了拽他的頭發——他原本以為會挨上一巴掌什麽的,“我勸你還是早早把我給放了,那樣你們這些烏合之眾還有一條活路可走。不然若是明日我家將軍發現我還未回營,必會將此處團團圍住,到那時……哼哼!”


    “大膽!”


    “放肆!”


    “敗軍之將安敢如此!”


    曹恒話音一落,旁邊的一眾盜匪立時你一聲我一句的斥罵起了曹恒。


    那寨主一抬手,盜匪們才安靜了下來。


    “真是可笑!”那寨主用一種看死人的眼神看著曹恒,“且不論你家將軍能否發現你失去蹤跡,想來即使發現你不見了,也會當做你已戰死吧?再說……難道他還能找到這裏不成?!當真是危言聳聽!”


    聞言,曹恒頓時“麵無血色”,無力地低下頭去。


    “哼!”那寨主轉過身,緩步向自己的座位走去,“把他押到牢房,一會兒我親自折磨他!”


    “是!”王石很應景地叫了一聲。


    看著離自己四五步遠的盜匪頭領,曹恒心知現在是最好的機會,也就不再猶豫,當即用力掙開繩索,拿過就在一旁的無雙大戟就是一個箭步,揮動大戟,直取那寨主的項上人頭!


    卻說那盜匪頭領也不是易與之輩,雖然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但是背後傳來的一陣冷意卻是讓他做出了本能的反應——反身抽刀!


    但那又如何?


    曹恒速度本來就快,又占了先手,而且出其不意,雖然因為那寨主本能的反應沒能直接斬首,但是……


    無雙大戟的月牙刃仿佛沒有受到絲毫阻力一般,徑直從那寨主的右肩斬過左胸!速度之快,甚至直到曹恒收戟而立的時候鮮血才噴湧而出!


    “呀!!!”


    被濺了一身鮮血的婢女頓時慘叫了一聲,然後被濃鬱的血腥氣弄得彎腰大吐了起來。


    “啊啊!!!”幾個被那婢女的叫聲驚醒的盜匪立馬大叫了起來:“為頭領報仇!”說著就提刀衝向曹恒。


    “為頭領報仇!”立時就有人響應。


    這些能在宴席上持刀的,想來也就是這個剛剛死去的寨主的親信了。對於這些人……嘿嘿……曹恒可從來都不是什麽心慈手軟的人!


    不到兩分鍾,曹恒的腳邊就多了十幾顆圓滾滾的腦袋,黑色的鎧甲也多了一抹鮮紅。


    “還有誰?!”曹恒大吼一聲。


    這個時候還有誰敢出聲啊?一個個都緘口不言,生怕出聲會讓曹恒注意到自己,然後身首異處。


    “你們落草為寇是因為什麽?!”見沒人應答,曹恒又開啟了思想教育模式,“還不是因為宦臣當道,蒙蔽聖聽,導致民不聊生,無法生存才被迫上山做這等勾當的嗎?”在這麽多雙耳朵旁邊,曹恒可不敢說什麽“靈帝昏庸我當取而代之”之類的話,萬一泄露出去自己以後就別想招募那些名士為自己效力了——總不能把這麽多人全殺了吧?就算曹恒狠地下心,還有承諾在那裏擺著呢!


    “可是這麽做管用嗎?”曹恒自問自答,“一點兒都不管用!欺淩跟自己一樣的百姓,而不敢起身反抗,清除聖上身邊的佞臣,算什麽本事?你們算什麽男人?!你們還有沒有良心?!”


    “……”很多人一臉慍色,但是不敢開口。不過更多的人則是低下了頭。


    “現在給你們個機會!”曹恒留意了下剛才流露出惱怒之色的人,“想跟著我一起還大漢朝一個安寧的人,站起來!”


    “就憑你?”一個膽大的盜匪大聲質疑。而他旁邊的人則都用一種看死人的眼神看著他。


    “對!就憑我!”曹恒並不惱怒,相反覺得這個人挺有骨氣的,是個可造之材,“就憑我的一身本事!雖然我現在還不是官,但是用不了多久……我就會把聖上身邊的佞臣清除個一幹二淨!信我的,站起來!不信的,我也會散些錢財給你們,回家種田去吧!”


    聽到曹恒的話,頓時不少人站了起來。細看時,卻正好都是曹恒剛才注意到的麵帶慍色的人!


    “王石!”


    “屬下在!”


    這一出讓在場盜匪都流露出吃驚的神色,聰明點兒的也都明白了一些事情。


    “這些人歸入你的隊中,你有信心帶領好他們嗎?”


    “有!”


    “好!”曹恒拍了拍他的肩膀,“把剩下的人帶下去,每人都發一些錢財,發多少你自己看著辦,然後把剩下的錢帶過來給我。今天在這裏休息一晚,明天帶隊跟我去趙家莊一趟。”哪來的錢?當然是山寨裏的啦!


    “是!”說著就起身按照曹恒的吩咐幹了起來。


    等著所有人都離開後,曹恒目光瞥向了桌子上的飯菜……酒壇子倒是空了許多,飯菜幾乎就沒動過嘛!吃了一年井水泡生米的曹恒頓時感覺到自己的春天來了……


    “多謝恩公搭救。”


    正在狼吞虎咽的曹恒忽然感到有人在叫自己,不禁疑惑地抬起了頭……是那個婢女,曹恒險些把她給忘了!


    “你叫我什麽?我又沒救你……”曹恒有些不解地看著她……這個女孩的麵色有些蒼白,想來是因為剛吐完。


    “不。”那婢女搖了搖頭,“奴家本是冀州巨賈甄家庶女,名喚甄靈,前些日子因貪玩藏在本家的一個商隊裏逃了出來,卻不想為此處賊匪所劫,就連身子也被這賊匪頭領玷汙了……”說到這裏,甄靈的眼圈有些發紅,“奴家幾次尋死,都被這賊匪頭領攔了下來,之後更是變本加厲地欺侮奴家,被他收為貼身婢女,不得自由,生不如死。今幸得恩公手刃此賊,此等大恩,奴家肝腦塗地也無以為報!”


    “那你剛才還……”聽到這婢女自稱是甄家人,曹恒的第一感覺就是手機有地方賣了,但又聽到了她那悲慘的遭遇,曹恒又有些不忍——這個名叫甄靈的女孩,遭遇跟他姐姐頗有些相似。當即也不願看到這女孩傷心的樣子,故意調笑一下她,調節一下這有些悲傷的氣氛。


    “讓恩公見笑了。”甄靈的俏臉立馬就變得跟眼眶一樣紅,“隻因奴家從來沒見過這等場麵,才……”


    “嗯……”曹恒點了點頭,道:“我知道……既然你已脫身,不如明日我將你送回甄家……”


    “不要!”甄靈突然激動了起來,“恩公不要!奴家偷跑出來,還失了清白,他們絕對不會再要我了!他們……”


    “那你的父母呢?”曹恒打斷了她的話,“你的父母難道也會不要你麽?”


    “……”甄靈突然無話可說。


    “不論如何,我都會去甄家一趟,就算沒有碰到你也一樣。”曹恒擺擺手,阻止甄靈開口,“你要是願意跟著我,就在我身邊做個婢女……當然我不會做什麽齷齪事,若是不願,我也會給你個妥當的安排。”


    “奴家願意!”甄靈一副高興的樣子。


    ‘我的魅力有這麽大麽?’曹恒勾了勾自己的鼻子,“那你現在先下去給我備些洗澡水……我自己洗就可以了!還有,給我準備個發髻,要黑色的。好了你先下去吧。”


    “喏,奴家告退。”


    目送著甄靈走出正堂後,曹恒的目光又撇到了豐盛的飯菜和依舊剩下十幾壇的美酒上……


    “主公!”


    曹恒剛開吃一會兒,王石又跑了過來。不過聽到他叫自己主公,曹恒那因為接連被人打斷而有些煩躁的心也平靜了許多。


    主公……如此稱謂,足以代表這王石已經完全效忠自己了,而以王石的心性……隻要不是自己做出什麽天怒人怨的事,他或許就不會叛變了。雖然這王石不是什麽名將,但他也算自己真正意義上收服的第一個手下,自然不能冷待了他。


    “有什麽事?”


    “稟主公,寨中所有錢財都已經發散下去了,隊中的弟兄也發了。還剩下十二金另二十九銀。”


    “怎麽這麽多?”對這個數字,曹恒也是有些吃驚,如果他沒記錯,按照現在漢朝官方的兌換比例,一金折合一萬錢,一銀也能折合兩千五百錢,也就是說給寨中的所有人都散了些錢財後,還剩下十九萬兩千五百錢!給了一戶普通人家,足夠他奢侈好幾輩子了!


    “稟主公,這些都是從羅方那混蛋的房裏搜出來的!”說著他也是有些不忿,“這混蛋不知道私吞了多少弟兄的拚死換來的錢!”


    ‘羅方,應該就是那個寨主的名字了吧。’


    “好了,把那些零散的銀錢留下,然後把剩下的分給隊裏的弟兄們。”


    “主公……”王石顯得有些吃驚,“隊裏隻有五十人啊,可這……”


    “聽我的!”曹恒板著臉,“分了!”


    “是!”王石行了一禮,曹恒這種視金錢如糞土的樣子讓王石不禁肅然起敬。


    “好了,你先下去吧。”曹恒擺擺手,“對了,你要不要一起吃點兒?”


    “屬下不敢。”王石躬身道:“屬下告退。”


    目送著王石躬身倒退著離開正堂,曹恒這才繼續狼吞虎咽了起來……


    哦,所幸,這次沒人再來打攪他,他終於可以好好地犒勞一下自己的肚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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