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外公見那匕首在月光下一閃,自己隻覺得脖子一涼,又是一嗓子大叫起來。二伯這一次更確切地知道太外公的方位,心裏更是一陣冷笑。心裏思量著這小鬼終究年紀太小,經不住什麽大事。而裏屋的柳兒姑娘卻一陣蹙眉,心裏覺得這小孩看著精靈,為何偏偏到了這時候一腦子漿糊呢?


    唯獨隻有盤腿坐在床上的漢子不動聲色,外麵發生的所有事情都好像與他無關一般。那一副模樣就像是佛經中的菩薩一樣,不嗔不怒,不喜不悲。可惜這是一尊修羅菩薩,若是他要殺人,見血封喉。


    月光下又是閃過一抹冷笑,二伯一步步朝著太外公而去,看得太外公一陣心寒。


    “二伯,你,你不要過來了。”太外公聲音帶著一絲顫音,分明在壓抑自己的恐懼。


    “我說二狗你怕了?你親手殺了你二媽,現在要我放過你嗎?”二伯一邊說著,一邊切齒地抓緊手中的匕首。雖說二伯對二媽沒有多少感情,可這麽多年來,是這個女人陪伴了許多風雨,很多不能對人說的話也可以傾吐。


    “她?她這般蛇蠍心腸,二伯你莫要再和她執迷不悟了啊。”太外公平日裏和二伯親近,可是對二媽卻沒有多少感情。這女人是個笑麵虎,當著人一套,背後又是一套。平時沒少給太外公耳刮子吃,可鄉下孩子挨了打隻能往肚子咽。太外公又懂事早明白家和萬事興的道理,自然沒有道理到處亂說,卻惹得這女人各種謾罵和侮辱。


    “執迷不悟,你懂什麽!輪不到你來教訓我!”二伯對太外公多少還有幾分感情,並沒有急於動手,這一次反而有點被激怒。


    “你們都當我是娃,當我什麽都不懂?我都懂,我的兄弟,草娃的兄弟都是被換了!就是這個女人的主意,她說換人填肚子,你們的命是命,我們的就不是嗎?”太外公心裏藏了那麽久的事情一下子都爆發了,歇斯底裏地吼著:“他們都是人啊,是活生生的人啊!我也是,我也是人啊!”


    其他的鄉下娃到死的時候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死的,死的糊裏糊塗也好,有的更是在睡夢裏一刀被結果了。可太外公不一樣,他聽到了所有事的由來,他知道自己往後的命運,更是明白那一刀遲早要抹在自己脖子上。


    太外公白日裏要拚命幹活,晚上則每每被這夢魘折磨著,隻想多活幾天的他更是得不到一點安寧。人最怕的不是死,而是等待死亡的時候,所有的恐懼都會一股腦擠在你腦子裏,撩撥你每一根最脆弱的神經。


    太外公吼完之後,整個人好像被抽幹了所有力氣一樣,癱坐牆邊。


    二伯聽了更是一愣,一下子想起了什麽,竟傻傻地站著不動了。可是太外公一雙眼睛亮的狠,分明看見二伯握緊了拳頭,明擺著下定決心要動手卻沒有十足把握。


    柳兒姑娘在裏屋倒是聽的真真切切,心裏也是一陣五味煩雜。


    “哼,小子好手段,借著這話片刻可以逃得升天。”那漢子輕輕微啟禁閉的雙眼,似乎在想什麽,久久之後才說道。


    可誰知,太外公竟沒有一點逃走的意思,反而朝著二媽倒下的地方磕了三個響頭。


    “二狗,你什麽意思?”二伯語氣不冷不熱,讓人聽不得一點喜怒,就是那漢子聽了也一陣心顫。


    “我可以逃,但是父和母要我的命,我…我沒得選。”說到這裏太外公一陣哽咽,半天才緩過來:“骨肉的情,我也還了。但是天不讓我死,我這條命是我自己的,誰也別想隨便拿走。這三個頭是還你們的情和還你們的債,從此我們便是陌路。”


    “好,好,好,好一個陌路!二狗啊二狗,你真的是長本事了。往日總總,你這三個響頭便還了。”二伯先是一陣發愣,而後竟慢慢咧開嘴笑起來,太外公這一句話似乎解了他一個心結。


    那柳兒姑娘心裏一緊,更是暗歎太外公所作所為,一鄉下孩子能做到這樣怕也是難得了。心裏又是一陣暗惜,這孩子聰慧又有情有義,就算能逃過這一劫怕也是…可那漢子低眉的雙眼慢慢睜開了,朝著大廳的方向看去,眼睛裏麵似乎寫著什麽東西。


    可這邊則是電光火石之間,心結已經了了的二伯反握匕首,向後退了一步,整個身子彎曲的模樣就像一隻準備狩獵的豹子。


    “慢著!”太外公的聲音反而變得冷靜起來,可是二伯卻用沉默來回應著,怕是殺心已起,覆水難收了。


    太外公看著似乎沒有放鬆的二伯,心裏明白二伯再讓自己說最後一句遺言。小小的嘴巴抿著,深深吸了一氣之後,兩行清淚滑過小小的臉龐。


    “收手吧,好嗎?”


    太外公似乎用盡了所有力氣才說完這幾個字,整個人也哭的不成樣子了。而下一刻,溫熱的血濺滿了太外公的臉龐,飛濺的血染紅了這個夜,天空的毛月亮更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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