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喜歡」
我們的溝通力堪稱是校園異能對決LOVE or LIKE？ 作者：川添枯美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要是蓉子哪天也能找到喜歡的人就好了呢。」
盡管媽媽理解我的煩惱，依然還是說著這樣的話。
不論媽媽的夢想是什麽，我都想要幫她實現。因此在我決定畢業出路的時候，對媽媽提出了這樣的問題。
「媽媽，你跟那家夥結婚之後有發生過什麽好事嗎？」
接著，媽媽露出了得意的笑容這麽說道。
「蓉子誕生在這個世上。光是這樣，媽媽就一直、一直感到很幸福了。」
? ? ?
好想讓所有的一切都消失。
昨天，在寶子麵前打了葉雄一拳之後，我在自己的宿舍房間內哭了一整個晚上。由於是在化了妝的情況下大哭，臉色相當難看。之後就這麽睡著，當我醒來的時候已經是隔天早上了。
睡著的這段期間，我夢見了小時候的種種經曆，見到了許多媽媽的臉，因此實在沒辦法再忍耐下去了。我好想見到媽媽，好想現在就立刻從這裏逃出去，將全部的事情坦白告訴媽媽，然後兩個人再次於那小小的平房裏一起生活。
當我回過神的時候，自己已經坐在通往老家的公車上，沒有帶任何的隨身行李，妝也沒卸掉，便逃回了我那被人煙稀少的水田與旱田圍繞的家。
「媽媽！」
家裏的門上著鎖，一道討厭的預感閃過腦海。沒有辦法，隻好從手提包中拿出鑰匙盒，尋找家門的鑰匙。
用顫抖的手將鑰匙插入。隨著「喀鏘」一聲，令人懷念的氣味傳進了我的鼻子，是家的味道。明明離開家就隻有短短幾天，卻覺得好像已經離開了好長一段時間似的。或許是因為遭遇了各式各樣的事情，讓我對時間的感覺變得有些奇怪了也說不定。
「媽媽……不在嗎？」
媽媽並沒有在家裏。沒記錯的話星期日應該是沒有工作的才對，為什麽會不在家呢？
「車子也不在……是出門到哪裏去了嗎？」
獨自待在空無一人的家中，我也沒有打算做什麽，就隻是在起居室裏一屈股坐了下來，輕輕地閉上雙眼。
心髒依然噗通噗通地跳著。
自己應該被寶子討厭了吧。畢竟也打了葉雄一拳，更重要的是至今為止瞞著她的事現在曝光了，討厭說謊的寶子應該會對我就此幻滅吧。
（現在這個時候，那兩個人怎麽樣了呢……）
沒有想到，寶子她居然是真的喜歡上葉雄了。嚇到我了，我感受到一陣打擊。不過在心中的某處，卻也同時有著「果然是這樣子嗎」的想法。
仔細想想的話，在大浴池說話時她不就已經說過「對他有興趣」了嗎？雖然她也同樣對我說了有興趣，不過男生跟女生的「喜歡」果然是不同的呢。
寶子她，肯定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就已經喜歡上葉雄了。
而我，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上寶子的呢？
認真說起來，我的「喜歡」跟寶子對葉雄所抱持的「喜歡」是一樣的嗎？就連這點我也根本沒有弄明白。
寶子她喜歡著葉雄。
我則是喜歡著寶子
那麽……葉雄呢？
如果葉雄也喜歡寶子的話，那就是兩情相悅了。
（可是我……對葉雄他……）
「討厭嗎？」這麽詢問自己後，我搖了搖頭。
沒錯，我並不討厭葉維，即使是對賽拉菲姆我也不感到討厭，就算是對纏上我的那兩位學姊，我也沒有討厭的感覺。
可是，「喜歡」的相反就是「討厭」了。
這麽說來，既然不討厭的話就是喜歡，是這樣子嗎？
如果真是這樣子的話，要是葉雄並不討厭我，那我跟葉雄就是互相喜歡了？
（這是怎麽回事，我完全搞不懂了……）
所謂的喜歡是什麽？
所謂的迷戀又是什麽？
我對寶子是怎麽想的，對葉雄又是怎麽想的？
如果是漫畫裏的世界，女生迷戀上女生這種事並不是love。
然而，如果這是英文考試的話，我的情感確實是love。
「所謂的喜歡……到底是什麽……奇怪？胸口……好難受……」
一想到葉維的事，呼吸就會變得困難。因為這是我第一次跟男孩子交朋友，所以我也不知道該怎麽麵對他才好，因此才會感到如此難受。
咦？我剛才說了葉雄是我的「朋友」嗎？我跟葉雄……是朋友嗎？
胸口好痛，為什麽隻有我天生有這樣的體質呢？
我沒辦法跟男孩子打好關係嗎？我沒辦法跟女孩子一起歡笑嗎？
「我已經受夠這種事了……幹脆，就這麽恢複到零的狀態好了。」
沒錯，雖然國申的時候有許多討厭的經驗，但是在高中絕對不會再變成這樣了，這不正是我最初所下的決心嗎？進入升學型的學校就讀，在書呆子女生群中找尋誌同道合的夥伴，從這之中學習與人之間的交往重新來過，自己不是曾經一度這麽想過嗎？
「打從一開始就是不可能的。要我跟男孩子打好關係，而且還是在同一棟宿舍裏相處什麽的，突然這樣難度實在太高了啦。」
一點也沒錯，現在才4月而已，還有很多時間可以重來。
我一點也不普通，所以隻要在適合自己的地方，慢慢花時間逐漸接近普通人就可以了。如果害怕毆打男生的話，那就建造一個不需要毆打對方的環境就行了。
如果說這叫做逃避的話，那麽和平生活著的人們全部都是在逃避了。
「那、那兩個人也一樣……隻要我不在的話肯定能夠順利交往下去的……」
到底是為什麽？
到底為什麽，我會這麽軟弱？
「隻要我不在的話，大家就能夠改變了……嗚……我……已經受夠了……」
獨自大哭了起來，對自己做出辯解。
將所有的事斷定為「這也是因為我完全沒有交際溝通能力的關係」。
軟弱的人哭泣有什麽不對。
要是沒辦法在一旁守護堅強的人，就隻能選擇盡可能不妨礙對方的道路活下去。
「從寶子身邊……從葉雄身邊離開好了……已經不想再有失去什麽的痛苦回憶了。不想再受傷，也不想再去感受自己隻有孤單一人的事了。」
我不斷喊著不想怎樣不想怎樣的，一邊哭著一邊向藤衣老師寫了封信件。
臉上的防水彩妝，在這點程度的淚水下是不會脫落的。
◇ ◇ ◇
「澤屋同學！正倉院同學！」
無法與蓉子取得聯絡就這麽迎接了周日的早晨，依然睡眼惺忪的我，以及眼睛下方帶著黑眼圈的寶物子，因飛奔進宿舍餐廳的藤衣老師的聲音一口氣清醒了過來。
「藤衣老師？」
「早上好。看老師這麽慌張，是發生了什麽事嗎？」
「是、是有關小山內同學的事！」
「蓉子？」
「蓉子同學她回來了嗎？」
「這裏還有其他學生在，我們換個地方吧。跟我過來一下。」
遵照藤衣老師所說的，我們把早餐放在原位跟著她走下正門的樓梯，移動至空無一人的玄關。
「老師，蓉子回來了嗎？」
「沒有，她還沒有回到自己的房間，剛才我去確認過了。」
藤衣老師的手上拿著鑰匙串，宿舍裏還發生了什麽事嗎？
「那麽……蓉子同學身上是發生了什麽事嗎？」
「…………」
藤衣老師一語不發地點了點頭。
寶物子的臉色一口氣蒼
白了起來。
「沒錯……那個，雖然我不希望讓事情鬧得太大，不過老師的手機收到了小山內同學傳來的信件……」
噗通。
這是為什麽呢？我有一種相當不好的預感。
「小山內同學說，她、她說她要休學！」
「咦……」
「騙人……」
喂喂……這是騙人的吧？所謂的學校，應該不是這麽簡單說不讀就不讀的吧。
那個時候蓉子在離開前確實有說過「放棄了」之類的話，不過那難道不是在指「男女之會」嗎？她的意思難道不是因為繼續跟寶物子待在一起很難受，所以要退出男女之會……
「啊……」
「所有的一切！我都放棄了！」
蓉子當時所說的話語在我的腦海中重複播放。
所有的一切。
這也就是說，不管是男女之會、學校、還是掌握交際溝通能力一事。
甚至是喜歡寶物子的事，全數放棄。
「蓉子她……打算休學？」
「我也不是很清楚啦。不過，我去教職員室確認之後她並沒有聯絡學校，她或許並不是當真要這麽做也說不定。」
「她房間的行李呢？」
「看起來並沒有帶走任何東西喔。」
原來如此，她恐怕是在那之後就沒有回到房間，不然就是雖然回來過一次，但是非常匆忙就離開了宿舍，是這兩者的其中一種吧。
如果是蓉子的話，不管是哪種都很有可能。
「我要去找她。」
「正倉院同學……」
「寶物子……」
寶物子立刻說出「要去找她」這句話。
她的眼神中沒有任何迷惘，可以感受到「無論是誰也阻止不了我」的堅強意誌。
「你說要去找妣，是要到哪裏去找啊。」
「我可以想到幾個地方。先從古河車站周遭開始找起，再往東邊向總和、三和找！因為她也很有可能是用步行來移動的，我會利用幾條公車路線找找看。」
「不過這樣子很費工吧……」
「要是蓉子同學回到宿舍的話，請趕緊聯絡我！」
寶物子的耳朵已經傳不進我所說的話語，雖然她將手放在西洋劍上，卻沒有再將其抱在懷裏或是加以輕咬。
「絕對不會離開她的！我……已經不再是膽小鬼什麽的了！」
振作起來的寶物子，就這麽直接朝著玄關飛奔出去，沒有給我與藤衣老師追上去的機會，筆直朝向校門跑去。
「正倉院同學……」
「沒問題的，那家夥……肯定能抓到蓉子的。」
那可是蓉子喜歡上的女生，而且她也是喜歡蓉子的女生。她肯定能夠找到蓉子，並且重新相處在一起的。
因為我們，都是曾經經曆過「孤獨」的人。如今這樣的家夥湊在一塊成了朋友，所以說，並不會這麽簡單就變得四分五裂，不可能會有這種事。
但是，如果有人放棄了這些的話呢？
要是有人決定從聚在一起的情況逃開呢？
要是不把她抓回來的話……又會變回孤單一人了。
「蓉子她逃跑了，從這個溝通科，從『男女之會』……以及從我們的身邊。」
「澤屋同學，你們跟小山內同學發生了什麽事嗎？」
「其實……該說是昨天發生了一點爭執嗎？還是該說是起了點糾紛呢？」
「糾紛？」
這該怎麽說明才好？畢竟也不能把蓉子的秘密給說出來，就算要說我也沒辦法好好表達。
而且認真說起來，就算跟老師說了她會願意相信我嗎？
她真的會認真聽我說話嗎？
畢竟我從來沒有跟任何人討論周這種事，而且也不曾跟學校的老師談過課業以外的話題。
「澤屋同學，沒問題的。」
正當我欲言又止的時候，藤衣老師抓著我的肩膀微笑地這麽說道。
「簡單幾句話就行了，你也可以隻問老師你想知道的事。所以說，跟老師說點什麽吧？畢竟如果是老師的話，或許能夠多少給你一點提示也說不定呢。」
「即使是老師，我也希望能做點什麽。」藤衣老師看著我的眼睛這麽說道。盡管我將視線從藤衣老師身上移開，藤衣老師卻沒有打算將視線從我的身上移開。
「……其實，我知道蓉子的某個秘密。」
「嗯。」
藤衣老師並沒有問我「是怎樣的秘密？」之類的話。
「我答應跟蓉子討論這件事，這要怎麽說，該說是我們互相知道彼此的弱點嗎？總之我跟她就是這樣的關係。該說是互助關係嗎……大概是兩個人一起努力這種感覺。」
「真是了不起呢，明明才過了不到幾天的時間而已。」
「了不起？這種事情很了不起嗎？」
「嗯，很了不起喔。一般來說，我想不管是男生之間或女生之間都不會有這種事。比方說普通科的女生看見你時，比起這種事情，思緒早就被你帥氣的長相給占據了。接下來，你肯定會碰上『你有沒有女朋友？』之類接連不斷的詢問吧。」
藤衣老師所言的確是事實，她直接了當地說中了我在過去所經驗的人際關係。或許她並沒有想要一語道破的打算，不過藤衣老師確實是正視著我。
「為什麽……你會知道？」
「這是因為我是老師嘛。」
藤衣老師輕輕眨起一邊的眼睛。
「我啊，能夠成為溝通科的老師真的是太好了。」
說著，她緊緊地抱住了我的身體。
（我、我該做什麽反應才好……）
由於不曾碰過被成年女性抱緊的情況，我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隻能慌張地上下揮舞著雙手。
然而不可思議的是，我對此一點也不感到反感。雖然頗為緊張，不過總覺得相當舒服。
雖然藤衣老師的胸部有點小，不過被她抱緊的觸感感覺相當地溫柔。
「再放輕鬆一點。」
「好、好的。」
「慢慢來就可以了，把事情說給我聽吧？」
「好、好的……」
總之，我決定將有關蓉子的話題繼續說下去。
「由於我跟蓉子在加入『男女之會』以前就已經是共有那個秘密的夥伴，因此，該說這種時候要是有其他人加入要隱瞞秘密會變得困難嗎……畢竟我們並沒有團體行動的經驗，也不曾交過朋友，所以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沒有辦法好好將秘密分享給對方。僅僅3天我們就深深感受到了這點。」
「也是呢，特別是才剛認識沒有多久，稍微發生點狀況就可能造成誤會，出現不必要的擔心，或是不小心說出一些無心的話語呢。」
好厲害，這個人為什麽會了解到這種地步？所謂的溝通科老師，就是這麽厲害的人物嗎？
「請繼續。」
「啊，好的……然後，昨天我跟蓉子兩個人一起出去玩了。啊，這是因為有關那個秘密，所以我們兩個得一起行動才可以。」
「原來如此，並不能說是相當從容的狀況呢。」
「正是如此。問題是，我跟蓉子處得很快樂的模樣，被一個不希望讓其見到的對象目擊了……不過我不能說那個人到底是誰就是了。」
「這就不必告訴我了，這些情報已經很足夠了。」
藤衣老師從我身上離開，並對我說「不過，還是讓我問一個問題吧。」我回答「好的」之後，等待露出仿佛已經了解所有狀況眼神的藤衣老師提問。
「在這其中感
到難受的人，是誰？」
「這個……」
回顧至今所發生的事，什麽人有什麽樣的想法，什麽事又變成了什麽樣子，將這些全部對照過一次之後，我得出了一個結論。
「我想……是每一個人。」
「沒錯。」
「我也是、蓉子也是、寶物子也是，大家都很難受。即使是原先獨自一人不會感到難受的事情，在跟他人扯上關係之後便會感到相當難受。我是這麽想的。」
「不過，在這其中也不是隻有難受而已對吧？」
不可能有那種事吧。
的確，我們都有弱點。
受到普通科學生取笑時，也會感到難為情。
畢竟大家都不擅長與人交往，沒有一個主導的人存在，因此完全沒有一致性。
但是，我有討厭過跟蓉子在一起嗎？
我有討厭過蓉子嗎？
「跟她們在一起的時候我覺得很開心，蓉子在的話，雖然胸口會感到有些難受，但是那股加速的心跳卻也不可思議地讓人感到很舒服。」
「嗯。」
「我……跟蓉子一起去買東西的時候，真的覺得很快樂。」
「嗯。」
言語很自然地溢了出來。
心情也隨之溢了出來。
「雖然沒辦法對那兩個家夥明講，不周我覺得我們說不定會一直快樂地相處下去。當我興起『今後肯定也會就這麽繼續下去吧』的想法時，奇怪，這是為什麽呢……」
感覺眼瞳深處湧出了某種熾熱的東西，我拉高了音調。
「但是我……不管是蓉子露出那種表情出手打我……呃……還是她獨自跑回去的身影……我並不想看到這些事……！」
「沒問題的，這份感情，肯定能夠傳達給她的。」
「老師……這種感情……到底是什麽？」
「這個嘛，我可以直接了當地說出來嗎？」
「請你告訴我……我已經，不想因為『我不知道』這種理由而變成孤單一個人了……」
「那個啊，是你對小山內同學抱持著『喜歡』的感情喔。」
「喜歡……？」
「當然這並不光隻是對小山內同學而已喔，剛才澤屋同學舉出名字的那些孩子，你對他們都是感到『喜歡』的喔。大概，你對老師我也是感到『喜歡』的吧？畢竟現在你都像這樣對我撒嬌了。」
「但是，別說男女之間的交際溝通了，我們連身為一個人的交際溝通都沒有辦法好好進行耶？」
「你在說什麽啊，大家……不都確實地在做嗎？」
「老師……」
「澤屋同學你還記得嗎？在這裏麵試的時候，你說過想要變得能夠在不使用能力的前提下與人進行交際溝通。」
「嗯，我是有說過……但是到頭來，我還是在使用澤屋流零式交流術。明明是為了保護自己，為了從對方麵前逃離才不斷累積起來的東西，但我上了高中之後還是重複著同樣的事。」
「那麽，澤屋同學跟小山內同學，你們的關係是怎麽變好的呢？」
「那是……」
「你有用什麽能力嗎？」
「……沒有。」
「就是這樣。也就是說，你們兩個是因為『喜歡』彼此才會在一起的，就隻是這麽簡單而已。」
「可是，我跟蓉子就隻是互相把真正的事情坦白說出來而已……」
「傻瓜……」
藤衣老師溫柔地閉起了雙眼。
「還有比這個更加出色的交際溝通嗎？」
這麽說著，她再次用力抱緊了我。
「呐.聽好羅。其實啊，就算成為了大人，基於類似你們所碰到的事情而煩惱的人還是很多喔。不如說，嘴上說著愛啦戀啦之類的人，在真正喜歡上他人並體驗過難受的事情或挫折之後，變得比你們還要害怕與人接觸的情況其實相當多。搖頭喊著『我從來沒有經曆過這種事』、『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最後傷害了他人並且避開與他人接觸。你們不過是比其他人選要早踏入這個階段而已，自己這群人比較差勁什麽的，就算搞錯也請不要這麽想喔。」
「老師……」
「所謂喜歡的這種感情啊，其實有很多種喔，不過就算是我，也不知道真正正確的答案。喜歡這種感情的形式，存在著如同星星一般多的數量。所謂的『喜歡』呐，可是一種無法用科學來解釋清楚的人類謎團喔。」
「無法用科學來解釋清楚……」
「聽好羅，澤屋同學？『戀愛』跟『喜歡』可是不同的喔？就某種程度上來說，戀愛是可以用科學解析的，人家不是常常在說那是一種發情症候群之類的嗎？」
戀愛與喜歡是不同的……
原來如此，所以說蓉子說她喜歡寶物子。
雖然沒有體驗過戀愛，盡管如此還是憧憬著戀情，所以才會將這種感情說成迷戀。
而寶物子說她喜歡我。
則是因為她認為得用自己的方式來學習戀愛，才會把這種感情說成了迷戀。
那麽我呢？
在許許多多的「喜歡」當中，要是我也選擇某一種的話？
「老師……」
「什麽事？」
「我也可以去追蓉子嗎？」
「當然羅。」
「我有些話，必須對那家夥說出來才行。」
「你能好好說出口嗎？」
看著這麽詢問我的藤衣老師雙眼。
「說得出口，我會說出來的。」
我如此斷定。
「我一定會把她帶回來的。現在寶物子正利用公車在主要道路上找她，雖然她說過有幾條路線，不過我想大概是從十間道路通往新4號小路路線的公車。所以，我就直接去蓉子她家找她，要是去了沒有人在的話，我再跟寶物子聯絡，跟她分擔在街上找蓉子的工作。」
「這樣啊。」
老師「呼」地歎了一口氣。
「那麽，這是小山內同學家的住址，你就去吧。」
老師將蓉子的住址告訴了我，原來她已經事先準備好啦。
「老師……」
我將顯示在老師手機螢幕上的住址輸入記事本中。
「現在的問題是交通手段呢，雖然說是有公車，不過六日傍晚幾乎不會有公車經過那附近的公車站，再說她家也不是從公車站能走到的距離……」
「也罷，我會想辦法過去的，真的很謝謝你。」
我向藤衣老師點頭打了個招呼，然後走出玄關。
就在這個時候。
轟、轟、轟、轟——！轟——！
「嗚哇！？」
「怎麽了怎麽了！？」
耳邊傳來一陣排氣管的巨響，一輛外型粗曠的機車從校門口朝菱實宿舍衝了過來。
「什、什麽啊，在這種時候……那是跑來找碴的嗎？」
「不是喔，那可是上天派來的救援，戀愛的邱比特大人喔。」
「邱比特？」
「喂——小千！稍微過來這邊一下！」
「咦？小千……」
藤衣老師將原本準備停在菱實宿舍前麵的機車叫了過來，而她所喊的是「小千」。
「什麽事啊小藤衣？怎麽了嗎？」
我對脫下安全帽的那名騎士的臉有印象。
那是纏上蓉子的普通科2年級（較溫柔但實際上很可怕）的小千學姊。
「我才想問小千你怎麽了呢，把機車騎進學校是不行的喔。」
「因為我把東西忘在宿舍裏了嘛。咦，帥哥學弟也在這呢。」
「你、你好……」
「小千，你接下來有空嗎？」
「不，我可沒空喔，接下來要回家的。」
「啊！這樣正好。你就把這孩子載在後頭吧，後麵的座位總是小直專用也會有些寂寞吧？」
「吵死了，不用說得這麽明白吧。不過嘛，他想的話是可以讓他上車啦，隻是把他帶到我家之後該怎麽辦？我接下來可是要跟家人一起去吃飯的喔？要把他介紹給我爸媽嗎？他會被老爸殺掉的喔？」
「不對不對，要去的並不是小千你家喔。對吧？澤屋同學？」
「啊，這樣啊……」
這麽說來，小千學姊出身的國中踉蓉子就讀的北中很接近呢。
既然這樣，她們所在的地區應該是相同的。要是有機車的話，幾乎等於是鄰居了不是嗎？
「小千學姊，這個住址離你家很近嗎！？」
「咦？啊啊，這裏的話……嗯，剛好是我會經過的路段呢。」
這是多麽幸運的情況，我還真是走運。
「拜托你！請你把我載到蓉子家去！」
「唔啊——什麽嘛，我總是擔任這種角色嗎？光是小直就已經夠我受的了！」
「不是因為你已經習慣去照顧小直了嗎？」
「習慣是習慣了啦……可是我不久前才引誘過這孩子喔？現在就已經有女朋友了嗎？」
「拜托你了！你要我怎麽報答都可以！」
「那麽就把你的童貞給我吧。」
「咦……」
「喂！小千！」
「開玩笑的啦。真是的，畢竟得不到手的東西才是最好的嘛。」
「嗯！小千學姊是最棒的女性了！」
「唉——」
小千學姊紅了臉，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接著——
「好啦，快上來吧，你應該很急吧？」
「真的很謝謝你！」
轟！沒有意義的空催油門刺激著教職員大樓裏的教師們，坐上小千學姊的機車後座，我朝蓉子的老家前進。
「你可要好好抓住我喔？用不著害羞。」
「好的！小千學姊！」
「喂、喂！不用像漫畫那樣把我抱得那麽緊啦！一隻手抓著我的腰，另一隻手抓住後方的握把啦。」
「真、真是不好意思！小千學姊，這台機車還真帥氣呢！這個『千會姬』是什麽意思啊？」
「那是我的名字啦。荒暮千會姬，你可要記好羅。」
「好厲害！這幾個字念作chiaki嗎！？真的好厲害！」
「單純隻是我爸媽是笨蛋啦。啊——另外啊，不必用那種像是小弟的態度，按照平常的樣子跟我互動就行了。」
「真是不好意思！因為我是第一次碰到這種事！」
「這還真是不錯呢。任何事都該體驗一次，走羅！」
轟！
不曾體驗過的加速感，朝著我的全身襲來，雲霄飛車根本就沒辦法跟這個相提並論。
（等我喔蓉子！現在我就過去了啊！）
當我注意到的時候，腦海中已經盡是有關蓉子的事。
筆直奔走直到蓉子身邊。周遭的錄色，以我不曾見過的速度飛逝而去。
? ? ?
雖說直到從學校坐上公車為止都很順利，我卻沒有想到那居然會是通往三和的直達車。
「完全忘了假日會有這班車次……」
陌生的土地。
放眼望向周遭隻有旱田與水田存在的這個地方，我沒有等待班次鮮少的公車，隻是單純地朝東邊走著。
「該怎麽辦才好……完全沒有考慮就跑到這種地方來了……」
厚實的雲層遮蔽了太陽公公，不斷地挑起我的「孤獨」。
不論是對葉雄同學也好、對蓉子同學也罷，得知自己添了他們相當大的麻煩時，我被悲傷的情感給擊潰了。昨天晚上我抱著劍，獨自一人一直哭泣著，真的很討厭這個從孩童時期便一點也沒有成長的自己。
但是，這樣是沒有辦法繼續前進的，是沒有辦法抵達蓉子同學身邊的。
「嗚嗚……明明已經下定決心不會再哭的……」
因為害怕、因為寂寞，眼淚自然地滴落了下來。
「雨……怎麽會……」
滴答滴答開始下起的雨水，打濕了我的金發。
「不行，不可以哭……不是已經決定……嗚咕……要好好有所改變了嗎？寶物子……」
拭去淚水，拚命移動沉重得彷佛黏在地麵上的雙腿，我一步一步慢慢地朝前方邁進。
就在雨勢變得強烈起來，另一頭的樹林開始模糊的時候——
「小姐？你打算去哪裏呢？要不要我載你一程？」
——一名消除了我心中鬱悶，有如天使一般的婦人對我伸出了援手。
「……我是想，去朋友的家一趟。」
「那還真是辛苦呢，難得的漂亮秀發整個糟蹋掉了喔？來吧，上車上車。」
「真的很謝謝你。」
「唉呀——你長得真是漂亮呢，是要去找男朋友嗎？」
「不是……我是要去找比那種東西還要重要……還要重要的朋友。」
「真是不錯呢……既然這樣，不管是用走的還是下雨，你都絕對要過去呢。」
身為膽小鬼的我，毫不猶豫地抓住那位婦人的手，坐上了她的車。
◇ ◇ ◇
蓉子的家，是一棟孤零零佇立在田地中央的平房公寓。
「好好加油喔。」
「好的，真的很謝謝你，千會姬學姊。」
由於要是騎到停車場裏麵恐怕會嚇到蓉子，因此我在確認了蓉子的住址之後，請學姊在稍微遠離她家的地方停下機車。
（求求你一定要在啊……拜托了！）
確認門牌上寫著「小山內」這幾個文字後，我按下了這個家的門鈴。
乒砰。
咚。
門的另一邊傳來了聲音。
「……來了。」
「蓉子嗎？」
「葉……」
猜對了。我想的果然沒有錯，蓉子她現在，就在鄰近這扇門的另一邊。
「你來這裏做什麽？」
「喔……」
「才不是『喔』吧。」
「噢……」
我來這裏做什麽？被她這麽一問，我沒辦法立刻說出「我是來接蓉子回去的」。
不對，如果我想說的話是說得出口，不過我覺得並不是這個樣子。
老實說我自己也很訝異，沒有想到這樣的我，居然會坐上高年級生的機車後座跑到女孩子的家裏來。
的確，我到底是來這裏做什麽的啊。
「蓉子的家，離學校還真是遠呢。」
「不好意思喔，在這種鄉下地方。」
隔著老舊公寓的一扇老舊家門，我跟蓉子平淡地交談著。由於我現在看不見蓉子的臉，不知不覺便順勢開了口。
不過，再一下子就好。
再一下子就好，隔著這扇門，我想試著與蓉子再多說點話。
「這個時候啊，寶物子也在搭著公車找你喔。」
「…………」
「那家夥反省過了，她說得跟你道個歉才行。」
「寶子並沒有錯。」
「我也是這麽對她說的，隻是因為我還說了些多餘的話，結果害她哭了呐。」
「害她哭了？你說的多餘的話是指什麽？根據內容輕重我可饒不了你喔？」
「給
我把蓉子的話聽到最後……我說了這樣的話。」
「這算什麽啊……」
隔著家門，蓉子的歎患聲傳進耳邊。我總有這種感覺。
「剛才從藤衣老師那邊聽到消息後，寶物子就第一個衝出了宿舍喔。」
「那麽，你就告訴她我現在人在家裏沒問題的。」
「不要，我不告訴她。」
「嗄？為什麽啊？」
「因為，我想稍微再跟你單獨談些話。」
「……搞不懂你在想什麽。」
蓉子老家所在的地方，是個隻聽得見風聲的寧靜場所。
沒有車子來往的大馬路，沒有超商，就連自動販賣機也沒有。
作為蓉子獨自等待某人出現的地方，實在是個過分寂寞的場所。
「如果像這樣隔著一扇門的話，我還頗能與人對談的。所以，稍微再跟我聊聊吧。」
不可思議的，我也產生了一股平靜的心情。雖然在蓉子說出要休學的時候曾經相當動搖，但是像這樣實際聽見蓉子的聲音後，我卻覺得著急地對蓉子宣泄某種心情是錯誤的。
「我啊，其實有想要對蓉子說的事。」
「……想對我說的事？」
至今為止，我為了保護自己而想了許許多多的辦法。
但是到頭來這些辦法，卻連係著盡可能不與他人接觸的結局。
我想跟別人打好關係，不想再有所虛偽，而是用真實的自己直接麵對他人。明明是這麽期望著，結果卻什麽都沒能順利進行便成了高中生。
這個理由相當明顯。
我所需要的，並不是去想辦法，而是要努力去做。
「我有幾件事想說，希望你能聽一下。」
「你是為了這個才跑到我家的嗎？」
「是啊。」
「你是笨蛋嗎？」
蓉子的聲音朝這邊接近了一步。
我對著家門另一邊的蓉子，盡可能以溫柔的語氣慢慢地對她開了口。
就算隻有一點黠也好，盡可能讓蓉子冷靜聽我說。
就算隻有一句話也好，盡可能將我的話語傳達給蓉子。
「首先第一件事。蓉子你被賽拉菲姆告白的時候，我一直都待在現場。」
「咦……」
「老實說，原先我也覺得不應該去偷聽的，但是……我不但偷聽，甚至還偷看了那個場麵。」
「為什麽……你要做那種事？」
「因為我很想知道啊，有關蓉子的事。」
「還真是令人討厭呢，就各種意義上來說都是。」
這種事我也很清楚，要是把這件事說出來，搞不好會被她討厭也說不定。
不過，要是我現在逃避的話呢？
要是現在不說出來，下次要到什麽時候才能夠對蓉子說出口？
搞不好蓉子她會就這麽不跟我見麵，直接消失掉也說不定。
或許會如同過去那個女孩一樣，到頭來還是沒辦法與她順利往來便轉學了也說不定。
那種事……我絕對不希望發生。
「所以說，不管是『帥哥殺手』的事，還是你被小直學姊糾纏而感到害怕的時候我都一直看在眼裏。我真的覺得自己是個最差勁的家夥，要是可以的話我也想去幫助蓉子。不對，我認為一定得去幫助你才行，但是我的雙腿卻動不了……而且我也很害怕……」
並不是害怕小直學姊。
我所害怕的，是跟他人扯上關係。
「但是，在最後的最後你不是跑出來了嗎？」
「要是沒有寶物子我就做不到了，我就隻是這種程度的男人。」
「好了啦……畢竟事情也已經過去了。」
一點也不好。
根本一點也不好啊，你這笨蛋。
「然後，還有另外一件事。」
「不要講太久喔……我會聽不下去的。」
蓉子的聲音來到家門的正前方。
我很高興。
聽了我真正的話語，居然會有人願意走近。
居然會有人願意聽我說話。
「我啊，自從進來高中之後身體狀況似乎就不是很好呐。」
「你的身體狀況什麽的我根本不可能會知道吧。」
「蓉子，你有沒有感覺胸口疼痛過？」
「…………」
胸口很難受、很痛苦。了解這種感受的，應該下是隻有我一個人而已。
「心髒噗通噗通地跳動，感覺快要喘不過氣的情況逐漸增加。雖然在國中的時候也盡是碰上令人難受的事，但我從來沒有經曆過這種情況。蓉子你呢？」
「……有。」
果然，這股痛楚並不是單單屬於我的東西。
「我也有經曆過，類似你那樣的痛楚。」
「你是怎麽治好的？」
「沒有治好。」
「沒有……治好？」
叩。在鄰近的地方，傳來了蓉子將頭靠在牆上的聲音。她恐怕是在門口坐了下來吧，聲音傳來的位置變得比剛才更低了。
「即使是現在，也還是進行式喔。原因到底是什麽我也不知道，大概，我們兩個都得了相同的病喔。因為我們比別人還要軟弱、還要脆弱，然而盡管如此卻還是想要掙紮，所以才會出現這種反彈。」
「想要掙紮是哪裏錯了啦，現在這個時間點我也是在想辦法掙紮著啊。」
「快點住手會比較好喔，這隻會讓你壞掉而已。」
「你是有看過真的壞掉的人類喔。」
「有喔，因為我就是這個樣子。」
努力強忍住想要大喊的心情，我對蓉子這麽說了。
「呐，蓉子，你真的要休學嗎？」
蓉子稍微沉默了一陣子。
「嗯，我要休學。」
接著她無力地小聲回答。
「休學之後你打算怎麽辦。」
「重新進到別的學校。畢竟我也想要更加用功念書，我想要幫上媽媽的忙。」
「說謊。」
「我沒有說謊。」
「不對，你現在就是在說謊，你根本就不是真的想要念書。」
「當然，其中也跟寶子的事有些關係，不過那並不是真正的原因，畢竟我很清楚女孩子之間是沒辦法變成像漫畫裏那樣的男女朋友關係的，也明白寶子她想要跟你交往的心情，我想要聲援她，但是我……」
「別給我隨便說幾句話就打算蒙混過去啊，你隻不過是討厭現狀所以想要逃離而已。」
我已經下定了決心。
已經不想再說不出什麽、傳達不了什麽、失去些什麽。
「蓉子你果然是個討厭與人深交而逃跑的膽小鬼呢。」
「你說什麽……？」
蓉子似是生氣了地回道，不過門的另一邊並沒有傳來她站起身的動靜。
這家夥現在，已經沒有殘留能夠像先前那樣找我吵架的力氣了。
沒關係，這次輪到我了，蓉子。
我會狠狠揍你一頓，把你打倒在地，然後……
就算來硬的也要把你帶回溝通科宿舍！
「明明連真正的事情都說不出口，還敢說什麽在溝通科裏麵學不到東西！別開玩笑了！不要小看寶物子啊！就算你對她說自己是同性戀，事到如今她也不會去避開你啊！」
「我不是同性戀。」
「但是蓉子你喜歡寶物子。」
「是啦對啦，這樣有錯嗎？我打從心底喜歡著寶子，那麽好的人可是再也找不到了啊。畢竟她跟你不一樣，她有勇氣而且還很溫柔！
」
「那麽你呢！你知道寶物子其實是個膽小鬼嗎！」
「我早就知道了！」
蓉子也提高了音量。
不過我也沒有因此畏懼。
「既然知道，你就幫幫她啊！你們是朋友吧！」
「可是……可是……」
剛才那句話起作用了，蓉子她肯定已經卸下了心防。
還差一點。
差一點我就能朝著你的臉做出強烈一擊了。
「你不要……不要以為隻有自己很難受啊。」
「……嗚。」
「不要以為隻有自己很沒用啊。」
「……嗚。」
「不要以為隻有你自己感到害怕啊！大家都是一樣感到很害怕的啊！」
我抓住了門把，一口氣用力拉動。就算會把門給弄壞，我也一定要進入這個家中。因為我還有其他的事，想要看著蓉子的雙眼好好地說給她聽。
「喔哇！？」
然而，在拉開她家家門的同時，我也朝後方狠狠地跌了一跤。
蓉子家的門，根本就沒有上鎖。
蓉子待在門前縮成小小一團，臉上哭得一場糊塗。
她恐怕是將忍耐至今的東西，全部一口氣釋放開來了吧。
而我，跟蓉子也是一樣的。
「你……為什麽……嗚……為什麽在哭啊？你是笨蛋嗎？」
「才沒有像你哭得那麽嚴重呢，你那是什麽臉啊。」
蓉於戰戰兢兢地抬起頭，看著我的臉。
而我，並沒有將視線移開。
「你現在……是用了什麽你所說的『能力』嗎？」
「沒有，我沒有用。」
「你的雙眼，正確實地看著我。」
「是啊。」
「因為我為你聲援過了呢。」
「或許吧……」
蓉子拚命地遮掩自己的表情。
沒有用的。
就算你這麽做，我也不會再將視線移開了。
「蓉子，看著我。」
「葉雄……」
「我已經把我想說的話說完了，接下來輪到你了。」
「我……」
雖然蓉子的臉已經哭得亂七八糟，但她臉上的妝還是沒有脫落。
不過，再過不久就會脫落的。
再過不久，蓉子就會展現出她真實的麵貌。
展現出與那個時候，與我在交誼廳見到她的時候一樣，有如天使般的真實麵貌。
「我……還想多跟大家相處在一起……」
「那就在一起不就好了。」
「還想跟寶子……變得更加親密……因……因為是朋友嘛……嗚……」
「辦得到吧，你辦得到的，你們不是才4天就已經關係好成這樣了嗎？」
「但是……但是寶子她……喜歡你……而我……而我……也喜歡你……」
因為不曾喜歡過他人，所以害怕把這種事情給說出口。
因為不曾對他人產生好感，因為沒有跟他人相處過，所以喜歡上了與自己在一起的所有人。
畢竟我們，是一群一路上不斷逃避「喜歡」這個字匯走來的膽小鬼。
「我，不想再變成一個人了……我也不想再傷害……不想再去傷害別人了！」
「你這……大笨蛋！」
我用力緊緊地抱住因為淚水與鼻水而無法好好說話的蓉子。
蓉子她，原來隻有這麽小一個啊。
這麽地纖瘦、這麽地弱小。
蓉子她……不過就是個會流著眼淚大聲哭泣的女孩子而已。
「葉維……」
「蓉子你已經不是一個人了！不再是一個人了吧！？」
「嗚……嗚哇啊啊啊啊……！」
蓉子鑽入我的懷抱，一邊磨蹭著臉龐一邊有如孩子般哇哇大哭。
由於她用力過猛，我被推得向後倒去，我們兩人在門口前方倒了下來。即使如此蓉子仍然沒有停止哭泣，趴在我的身上，將臉一——直埋在我的胸口不斷哭著。
「我也……我也很喜歡蓉子啊。」
不久，深灰色的天空滴滴答答地下起了雨。
豆大的雨水，毫不留情地打在我跟蓉子身上。
「我也很喜歡蓉子！所以不要走！跟你在一起的時侯我真的很快樂！雖然盡是一些初次遭遇的狀況，所以到頭來根本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我也曾經隨便說點什麽就把事情給蒙混過去，但我真的認為，不管是你溫柔的一麵、軟弱的一麵、還是努力的一麵部很不錯！」
「葉雄……」
「我們不是『同誌』嗎！？要是你不在了我該怎麽辦啊！？『男女之會』什麽的不做也沒有關係，但是不要從我的身邊消失啊！蓉子總是突然在我麵前現身，然後就這麽一起做事不是嗎！？不要做這種讓人空歡喜一場的事啊！對我來說，不管是蓉子還是寶物子或是賽拉菲姆……大家、大家都是朋友啊！」
被雨水淋濕的我們，明明貼靠得這麽近，兩人的體溫卻相當冰冷。
明明是在這麽接近的距離下談話，但是不用大喊的就說不出話來。
我們兩個，就隻是「喜歡」、「喜歡」地不斷哭喊著。
「蓉子？」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一名撐著傘的女性臉上掛著柔和的笑容站在我們身後。
蓉子臉上的表情再次皺了起來。
看她這個樣子，我立刻了解到這位女性正是蓉子的母親。
「媽媽……」
「歡迎回家，蓉子。」
「媽媽——！」
蓉子用全身淋濕了的身體朝媽媽飛奔而去。
「剛才的氣氛很不錯呢，打擾到你們真是抱歉。」
「對不起……對不起……嗚……我……才不過4天就……」
「嗯？蓉子不過才4天就會去推倒男孩子了，這點媽媽倒是完全沒有預料到呢？這件可是剛買不久的新衣服，可以的話希望不要弄得太髒說——」
「媽媽……」
蓉子的媽媽是一個即使喊她大姊姊也不會有任何不協調感的美人，跟蓉子長得很像。「如果把頭發染成黑色再剪短一點，蓉子大概也就像那個樣子吧。」我在心裏想著這類的事。啊，不過她的身高並沒有很矮，蓉子的身高是父親遺傳的嗎？
「大致上的事情，我都從你那位可愛的朋友口中聽說了喔。」
「咦……？」
在蓉子媽媽向後方回頭的同時，車子後座的車門打開了。
接著，寶物子從那裏走了出來。
「寶子……」
「蓉子同學……」
兩人的視線交會在一塊。
「真的很對不起。」
「真的很對不起。」
並且，同時向對方鞠躬道了歉。
「我隻有考慮自己的事，應該要多加了解蓉子同學的感受才是……」
「沒有……我才應該道歉，因為慌張所以什麽事情都沒能說出口，造成了你的困擾……」
蓉子抬起頭的時候，視線朝我看了一眼。雖然沒有立刻反應過來那是什麽意思，不過見到蓉子默默點頭之後，我理解了蓉子究竟想要對我說些什麽。
蓉子她，準備將自己的秘密毫不隱瞞地告訴寶物子。
全部。她是打算將事情全都坦白地說出來。
「寶子會對我有所誤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我應該說過，我有個秘密吧？」
果然。
終
於要說出來了，加油啊蓉子。
「不是指『帥哥殺手』的事嗎？」
「要說是那個也沒有錯。對了，葉雄，我也希望你稍微聽一下。」
「咦？我也要？」
蓉子望向她媽媽的臉龐，小聲地說了一句「沒問題的」。
於是她說起連我都不知道的「帥哥殺手」的起因。
「我啊，隻有媽媽而已。」
「咦……」
「我們家是所謂的單親家庭，爸媽已經離婚了。」
「蓉子……這種事你怎麽在你媽媽麵前……」
「沒關係的。沒關係的對吧，媽媽？」
蓉子的媽媽露出一臉毫不在意的表情，專心凝望著自己女兒與朋友談話的模樣。
「雖然我媽媽很年輕，不過父親更加年輕喔。但是那個作為父親的人卻相當好女色，還曾經光明正大地將年輕女人帶回家裏來。我真的很討厭他那個樣子，但是卻又什麽都說不出口。」
蓉子的過去逐漸在我們麵前翻了開來。同時，我們也逐漸明白「帥哥’殺手」這件事，對蓉子來說是個比我想像中還要難受且沉重的枷鎖。
「小學5年級的時候，基於某件事情讓我覺得男孩子很帥氣，然而當時卻覺得胸口變得很苦悶，結果我讓那個男生暈了過去。原本我就已經被班上的女生們排擠了，而這起事件讓她們趁機對我集中攻擊……最後媽媽便讓我轉學了。」
（咦？我怎麽覺得……這件事好像在哪裏聽說過……）
「但是，即使升上國中這股衝動還是沒有治好，因此我連一個朋友都沒有交到。」
在我心中，一幅拚圖正逐漸拚湊起來。
「原來是這樣啊……我一點也沒深入了解你的事，昨天真的很……」
「啊，那件事已經沒關係了！我也是，因為有所動搖所以做了些奇怪的事……」
這麽看來，蓉子跟寶物子似乎能夠平安無事地重歸舊好了。
然而，有件隻有我才知道的相當重要的事，卻在我的腦海裏咕嚕咕嚕地不停打轉…，
「還有另一件事，寶子。」
也罷，畢竟蓉子接下來可是要說出一件很重大的事，那點小事就算了吧。
加油啊，蓉子。
你肯定能夠傳達的，沒問題的。
「我啊，很喜歡寶子。」
蓉子的真心話終於說出來了。
「我也最喜歡蓉子同學了喔。」
「不對，我不是這個意思。那個，當時我們不是在大浴池裏約好了嗎？要是迷戀上某個人要報告給對方知道。」
「啊，是的……」
這麽說來，我對寶物子的回應也是含糊帶過去了呐。
「我迷戀上寶子你了。」
「咦……」
「你會覺得我很惡心嗎？」
「……不會。」
「光是聽到這句話，就已經很足夠了。」
蓉子微微提起笑容，朝著寶物子走近。
「我找葉雄就是在討論這件事。所以說，我想還挺容易造成奇怪誤解的。對不起，一直沒能告訴你。雖然我也不是很清楚這種心情到底是什麽，不過……嗯，把話說出來之後清爽多了。」
「蓉子同學……」
寶物子立刻抱緊了蓉子的身體，趁著這陣混亂為對我告白一事向她道歉。
看樣子，原先差點崩壞的關係，似乎順利地恢複成原有的模樣了。
不對，還有另外一件事。
我跟寶物子之間，也還有一件尚未解決的事。
「寶物子，那個啊。」
「是、是的……」
雖說已經相當習慣這種情況，不過這或許還是我第一次像這樣好好看著對方的眼睛開口。
「關於昨天的事……對不起，我真的說得太過火了。」
「不會，葉雄同學說的全部都是事實。」
「但是，我也因為不知道該怎麽表達，所以憑著一股衝動說了很過分的話……」
「葉雄同學。」
寶物子的聲音相當清澈。
那是發自內心的話語。
「你願意好好地『看著』我，真的很謝謝你。」
「寶物子……」
聽見寶物子的「謝謝你」，原先在我心中猶如迷霧一般的東西頓時消散一空。
我筆直地看著寶物子的雙眼。接著——
「我是不會逃避的。」
「嗯，我也不會逃走。」
「你昨天，對我說了『喜歡』我。」
「嗯。」
寶物子她，同樣筆直地看著我的視線。
老實說，這還是我跟寶物子第一次四目相對。
我們現在，正在此處建構全新的交際溝通。
「我啊，很喜歡寶物子喔。」
「嗯。」
「然後，我也很喜歡蓉子。」
「……嗯。」
「被藤衣老師點出來之後，我才注意到自己一直沒有去正視『喜歡』這種感情。但是，我還不怎麽能夠分辨自己的『喜歡』到底是不是『迷戀』，也不知道我想要的到底是不是『感情』，所以談戀愛這種事，我希望能夠稍微緩點再說。」
「好的，畢竟我其實也不是相當了解這些事情。」
「要是哪天，我們當中有誰能夠辦得到就好了呢。所謂的戀愛。」
「確實呢。」
「嗯。」
雨依然下著。
然而雨勢已經變得相當微弱，陽光也從雲朵之間的隙縫微微照射下來。
「不過媽媽，為什麽媽媽會跟寶子在一起呢？」
「啊啊，這個啊，就隻是個偶然喔。」
「偶然？」
「寶物子妹妹呢，從車站前麵的道路一——直走著喔。然後啊，我問她『你打算去哪裏呢？』她便回我『去見一個比男人還要重要的朋友』這樣的話喔。」
「寶子……」
「討厭啦，蓉子媽媽！為什麽要把這件事說出來啦！」
寶物子抱住西洋劍輕咬著劍柄，平常的習慣似乎再次出現了。
「蓉子，真是太好了呢。」
「呼耶？」
「不僅交到了朋友……也變得能夠跟男孩子打好關係……」
「啊……」
蓉子來回看了看我們的臉。
「嗯。」
接著，露出笑容回答道。
「等等……討厭啦，蓉子也真是的……媽媽真的很不擅長麵對這種場景說……」
蓉子媽媽按著自己的鼻梁，不讓我們見到她流淚的樣子。由於她躲在雨傘底下，除了我以外並沒有人看見這一幕，蓉子也同樣沒有察覺到她媽媽的淚水。
從她是蓉子的親人來判斷，這恐怕是高興到足以讓她哭泣的事吧。
「啊！寶子，方便的話，你今晚要不要住在我家？」
蓉子像是突然想到似地這麽說道。
「蓉子同學的家……你是說在這裏嗎？」
「沒錯！雖然有點老舊，不過因為沒能把禮物交給你，就拿這個代替吧！」
「禮物？」
「啊啊，我忘了說了。蓉子為了製造與寶物子在一起的機會，跑去選了禮物。」
「唉呀……」
「不過，現在也不需要什麽機會了吧。」
「也是啦，畢竟也趕上今天了！」
「？」
「讓她住一晚應該可以吧，媽媽？」
「可以是可以，不過明天可得上學喔？沒問題嗎？」
「我想應該
沒問題的，我們班導大概會幫我們想辦法過關。」
確實，藤衣老師感覺就是會用上一切手段幫我們遮掩過去。
「蓉子，那邊那位男朋友看起來好像有點寂寞，不理他沒關係嗎？」
「他、他才不是我男朋友呢！」
不知道為什麽，在隻有女生們熱絡起來的當下，我因為這難以加入的氣氛而感到困擾時，蓉子媽媽丟了一個讓我更加困擾的話題過來。
「葉、葉雄你也要來？」
「咦？可、可以嗎？」
我不由得直接做出如此回應。
「這可下是說要跟你蓋同一件棉被睡覺喔，是跟在宿舍的時候一樣啦。」
「那、那麽……就承蒙你們照顧了，畢竟衣服也變成這個樣子了。」
星期日的中午，即使明天得上學，時間還是相當充足。
4月52日，高中入學第5天，我便跟同班同學在她家開起了借宿派對。
我們溝通科的「男女之會」，成功完成了水平相當高的男女交際溝通。
「我啊，還是第一次跟媽媽以外的人一起過生日喔。」
「咦？」
「嗄？」
在熱鬧的氣氛中，蓉子若無其事地說出這麽一句話。
「今天可是我的生日喔？所以我才想說也給寶子一份禮物，問她生日是什麽時候，順便希望她幫我慶祝一下的。」
「咦咦！？我完全不知道！早說啊！那個時候不要隻顧著吃炸雞，應該先把這種事情說出來啊！」
「我也是第一次聽說這件事耶。」
「你們兩個都不知道嗎！？我都寫在電子信箱位址上了說。」
蓉子的電子信箱位址是「yorkshire-terrier410」。
「我、我原本以為那是『死鬥』的意思，像是約克夏的認真對決那樣……」
「我還以為是『美好戀情』（注11）的意思……」
你的說法還挺不錯的呐，寶物子。
「原本啊，我還以為這會是我人生中最糟的一次生日……不過現在變成至今為止最棒的一次生日了。」
謝謝你們。
蓉子揚起滿麵笑容，對我跟寶物子這麽說道。
「今後也請你們多多指教喔。」
「了解。」
「我才是。」
就這樣，為了盡早盛大舉辦蓉子52歲的慶生派對，我們「男女之會」坐上蓉子媽媽的車，四個人和樂融融地前去街上進行采購。
雨，已經完全停了。
※注11：日文中的410拆成4跟10時能夠念成與死鬥（しとう）相同發音，4與1亦能夠念成美好（よい）的發音
盡管媽媽理解我的煩惱，依然還是說著這樣的話。
不論媽媽的夢想是什麽，我都想要幫她實現。因此在我決定畢業出路的時候，對媽媽提出了這樣的問題。
「媽媽，你跟那家夥結婚之後有發生過什麽好事嗎？」
接著，媽媽露出了得意的笑容這麽說道。
「蓉子誕生在這個世上。光是這樣，媽媽就一直、一直感到很幸福了。」
? ? ?
好想讓所有的一切都消失。
昨天，在寶子麵前打了葉雄一拳之後，我在自己的宿舍房間內哭了一整個晚上。由於是在化了妝的情況下大哭，臉色相當難看。之後就這麽睡著，當我醒來的時候已經是隔天早上了。
睡著的這段期間，我夢見了小時候的種種經曆，見到了許多媽媽的臉，因此實在沒辦法再忍耐下去了。我好想見到媽媽，好想現在就立刻從這裏逃出去，將全部的事情坦白告訴媽媽，然後兩個人再次於那小小的平房裏一起生活。
當我回過神的時候，自己已經坐在通往老家的公車上，沒有帶任何的隨身行李，妝也沒卸掉，便逃回了我那被人煙稀少的水田與旱田圍繞的家。
「媽媽！」
家裏的門上著鎖，一道討厭的預感閃過腦海。沒有辦法，隻好從手提包中拿出鑰匙盒，尋找家門的鑰匙。
用顫抖的手將鑰匙插入。隨著「喀鏘」一聲，令人懷念的氣味傳進了我的鼻子，是家的味道。明明離開家就隻有短短幾天，卻覺得好像已經離開了好長一段時間似的。或許是因為遭遇了各式各樣的事情，讓我對時間的感覺變得有些奇怪了也說不定。
「媽媽……不在嗎？」
媽媽並沒有在家裏。沒記錯的話星期日應該是沒有工作的才對，為什麽會不在家呢？
「車子也不在……是出門到哪裏去了嗎？」
獨自待在空無一人的家中，我也沒有打算做什麽，就隻是在起居室裏一屈股坐了下來，輕輕地閉上雙眼。
心髒依然噗通噗通地跳著。
自己應該被寶子討厭了吧。畢竟也打了葉雄一拳，更重要的是至今為止瞞著她的事現在曝光了，討厭說謊的寶子應該會對我就此幻滅吧。
（現在這個時候，那兩個人怎麽樣了呢……）
沒有想到，寶子她居然是真的喜歡上葉雄了。嚇到我了，我感受到一陣打擊。不過在心中的某處，卻也同時有著「果然是這樣子嗎」的想法。
仔細想想的話，在大浴池說話時她不就已經說過「對他有興趣」了嗎？雖然她也同樣對我說了有興趣，不過男生跟女生的「喜歡」果然是不同的呢。
寶子她，肯定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就已經喜歡上葉雄了。
而我，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上寶子的呢？
認真說起來，我的「喜歡」跟寶子對葉雄所抱持的「喜歡」是一樣的嗎？就連這點我也根本沒有弄明白。
寶子她喜歡著葉雄。
我則是喜歡著寶子
那麽……葉雄呢？
如果葉雄也喜歡寶子的話，那就是兩情相悅了。
（可是我……對葉雄他……）
「討厭嗎？」這麽詢問自己後，我搖了搖頭。
沒錯，我並不討厭葉維，即使是對賽拉菲姆我也不感到討厭，就算是對纏上我的那兩位學姊，我也沒有討厭的感覺。
可是，「喜歡」的相反就是「討厭」了。
這麽說來，既然不討厭的話就是喜歡，是這樣子嗎？
如果真是這樣子的話，要是葉雄並不討厭我，那我跟葉雄就是互相喜歡了？
（這是怎麽回事，我完全搞不懂了……）
所謂的喜歡是什麽？
所謂的迷戀又是什麽？
我對寶子是怎麽想的，對葉雄又是怎麽想的？
如果是漫畫裏的世界，女生迷戀上女生這種事並不是love。
然而，如果這是英文考試的話，我的情感確實是love。
「所謂的喜歡……到底是什麽……奇怪？胸口……好難受……」
一想到葉維的事，呼吸就會變得困難。因為這是我第一次跟男孩子交朋友，所以我也不知道該怎麽麵對他才好，因此才會感到如此難受。
咦？我剛才說了葉雄是我的「朋友」嗎？我跟葉雄……是朋友嗎？
胸口好痛，為什麽隻有我天生有這樣的體質呢？
我沒辦法跟男孩子打好關係嗎？我沒辦法跟女孩子一起歡笑嗎？
「我已經受夠這種事了……幹脆，就這麽恢複到零的狀態好了。」
沒錯，雖然國申的時候有許多討厭的經驗，但是在高中絕對不會再變成這樣了，這不正是我最初所下的決心嗎？進入升學型的學校就讀，在書呆子女生群中找尋誌同道合的夥伴，從這之中學習與人之間的交往重新來過，自己不是曾經一度這麽想過嗎？
「打從一開始就是不可能的。要我跟男孩子打好關係，而且還是在同一棟宿舍裏相處什麽的，突然這樣難度實在太高了啦。」
一點也沒錯，現在才4月而已，還有很多時間可以重來。
我一點也不普通，所以隻要在適合自己的地方，慢慢花時間逐漸接近普通人就可以了。如果害怕毆打男生的話，那就建造一個不需要毆打對方的環境就行了。
如果說這叫做逃避的話，那麽和平生活著的人們全部都是在逃避了。
「那、那兩個人也一樣……隻要我不在的話肯定能夠順利交往下去的……」
到底是為什麽？
到底為什麽，我會這麽軟弱？
「隻要我不在的話，大家就能夠改變了……嗚……我……已經受夠了……」
獨自大哭了起來，對自己做出辯解。
將所有的事斷定為「這也是因為我完全沒有交際溝通能力的關係」。
軟弱的人哭泣有什麽不對。
要是沒辦法在一旁守護堅強的人，就隻能選擇盡可能不妨礙對方的道路活下去。
「從寶子身邊……從葉雄身邊離開好了……已經不想再有失去什麽的痛苦回憶了。不想再受傷，也不想再去感受自己隻有孤單一人的事了。」
我不斷喊著不想怎樣不想怎樣的，一邊哭著一邊向藤衣老師寫了封信件。
臉上的防水彩妝，在這點程度的淚水下是不會脫落的。
◇ ◇ ◇
「澤屋同學！正倉院同學！」
無法與蓉子取得聯絡就這麽迎接了周日的早晨，依然睡眼惺忪的我，以及眼睛下方帶著黑眼圈的寶物子，因飛奔進宿舍餐廳的藤衣老師的聲音一口氣清醒了過來。
「藤衣老師？」
「早上好。看老師這麽慌張，是發生了什麽事嗎？」
「是、是有關小山內同學的事！」
「蓉子？」
「蓉子同學她回來了嗎？」
「這裏還有其他學生在，我們換個地方吧。跟我過來一下。」
遵照藤衣老師所說的，我們把早餐放在原位跟著她走下正門的樓梯，移動至空無一人的玄關。
「老師，蓉子回來了嗎？」
「沒有，她還沒有回到自己的房間，剛才我去確認過了。」
藤衣老師的手上拿著鑰匙串，宿舍裏還發生了什麽事嗎？
「那麽……蓉子同學身上是發生了什麽事嗎？」
「…………」
藤衣老師一語不發地點了點頭。
寶物子的臉色一口氣蒼
白了起來。
「沒錯……那個，雖然我不希望讓事情鬧得太大，不過老師的手機收到了小山內同學傳來的信件……」
噗通。
這是為什麽呢？我有一種相當不好的預感。
「小山內同學說，她、她說她要休學！」
「咦……」
「騙人……」
喂喂……這是騙人的吧？所謂的學校，應該不是這麽簡單說不讀就不讀的吧。
那個時候蓉子在離開前確實有說過「放棄了」之類的話，不過那難道不是在指「男女之會」嗎？她的意思難道不是因為繼續跟寶物子待在一起很難受，所以要退出男女之會……
「啊……」
「所有的一切！我都放棄了！」
蓉子當時所說的話語在我的腦海中重複播放。
所有的一切。
這也就是說，不管是男女之會、學校、還是掌握交際溝通能力一事。
甚至是喜歡寶物子的事，全數放棄。
「蓉子她……打算休學？」
「我也不是很清楚啦。不過，我去教職員室確認之後她並沒有聯絡學校，她或許並不是當真要這麽做也說不定。」
「她房間的行李呢？」
「看起來並沒有帶走任何東西喔。」
原來如此，她恐怕是在那之後就沒有回到房間，不然就是雖然回來過一次，但是非常匆忙就離開了宿舍，是這兩者的其中一種吧。
如果是蓉子的話，不管是哪種都很有可能。
「我要去找她。」
「正倉院同學……」
「寶物子……」
寶物子立刻說出「要去找她」這句話。
她的眼神中沒有任何迷惘，可以感受到「無論是誰也阻止不了我」的堅強意誌。
「你說要去找妣，是要到哪裏去找啊。」
「我可以想到幾個地方。先從古河車站周遭開始找起，再往東邊向總和、三和找！因為她也很有可能是用步行來移動的，我會利用幾條公車路線找找看。」
「不過這樣子很費工吧……」
「要是蓉子同學回到宿舍的話，請趕緊聯絡我！」
寶物子的耳朵已經傳不進我所說的話語，雖然她將手放在西洋劍上，卻沒有再將其抱在懷裏或是加以輕咬。
「絕對不會離開她的！我……已經不再是膽小鬼什麽的了！」
振作起來的寶物子，就這麽直接朝著玄關飛奔出去，沒有給我與藤衣老師追上去的機會，筆直朝向校門跑去。
「正倉院同學……」
「沒問題的，那家夥……肯定能抓到蓉子的。」
那可是蓉子喜歡上的女生，而且她也是喜歡蓉子的女生。她肯定能夠找到蓉子，並且重新相處在一起的。
因為我們，都是曾經經曆過「孤獨」的人。如今這樣的家夥湊在一塊成了朋友，所以說，並不會這麽簡單就變得四分五裂，不可能會有這種事。
但是，如果有人放棄了這些的話呢？
要是有人決定從聚在一起的情況逃開呢？
要是不把她抓回來的話……又會變回孤單一人了。
「蓉子她逃跑了，從這個溝通科，從『男女之會』……以及從我們的身邊。」
「澤屋同學，你們跟小山內同學發生了什麽事嗎？」
「其實……該說是昨天發生了一點爭執嗎？還是該說是起了點糾紛呢？」
「糾紛？」
這該怎麽說明才好？畢竟也不能把蓉子的秘密給說出來，就算要說我也沒辦法好好表達。
而且認真說起來，就算跟老師說了她會願意相信我嗎？
她真的會認真聽我說話嗎？
畢竟我從來沒有跟任何人討論周這種事，而且也不曾跟學校的老師談過課業以外的話題。
「澤屋同學，沒問題的。」
正當我欲言又止的時候，藤衣老師抓著我的肩膀微笑地這麽說道。
「簡單幾句話就行了，你也可以隻問老師你想知道的事。所以說，跟老師說點什麽吧？畢竟如果是老師的話，或許能夠多少給你一點提示也說不定呢。」
「即使是老師，我也希望能做點什麽。」藤衣老師看著我的眼睛這麽說道。盡管我將視線從藤衣老師身上移開，藤衣老師卻沒有打算將視線從我的身上移開。
「……其實，我知道蓉子的某個秘密。」
「嗯。」
藤衣老師並沒有問我「是怎樣的秘密？」之類的話。
「我答應跟蓉子討論這件事，這要怎麽說，該說是我們互相知道彼此的弱點嗎？總之我跟她就是這樣的關係。該說是互助關係嗎……大概是兩個人一起努力這種感覺。」
「真是了不起呢，明明才過了不到幾天的時間而已。」
「了不起？這種事情很了不起嗎？」
「嗯，很了不起喔。一般來說，我想不管是男生之間或女生之間都不會有這種事。比方說普通科的女生看見你時，比起這種事情，思緒早就被你帥氣的長相給占據了。接下來，你肯定會碰上『你有沒有女朋友？』之類接連不斷的詢問吧。」
藤衣老師所言的確是事實，她直接了當地說中了我在過去所經驗的人際關係。或許她並沒有想要一語道破的打算，不過藤衣老師確實是正視著我。
「為什麽……你會知道？」
「這是因為我是老師嘛。」
藤衣老師輕輕眨起一邊的眼睛。
「我啊，能夠成為溝通科的老師真的是太好了。」
說著，她緊緊地抱住了我的身體。
（我、我該做什麽反應才好……）
由於不曾碰過被成年女性抱緊的情況，我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隻能慌張地上下揮舞著雙手。
然而不可思議的是，我對此一點也不感到反感。雖然頗為緊張，不過總覺得相當舒服。
雖然藤衣老師的胸部有點小，不過被她抱緊的觸感感覺相當地溫柔。
「再放輕鬆一點。」
「好、好的。」
「慢慢來就可以了，把事情說給我聽吧？」
「好、好的……」
總之，我決定將有關蓉子的話題繼續說下去。
「由於我跟蓉子在加入『男女之會』以前就已經是共有那個秘密的夥伴，因此，該說這種時候要是有其他人加入要隱瞞秘密會變得困難嗎……畢竟我們並沒有團體行動的經驗，也不曾交過朋友，所以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沒有辦法好好將秘密分享給對方。僅僅3天我們就深深感受到了這點。」
「也是呢，特別是才剛認識沒有多久，稍微發生點狀況就可能造成誤會，出現不必要的擔心，或是不小心說出一些無心的話語呢。」
好厲害，這個人為什麽會了解到這種地步？所謂的溝通科老師，就是這麽厲害的人物嗎？
「請繼續。」
「啊，好的……然後，昨天我跟蓉子兩個人一起出去玩了。啊，這是因為有關那個秘密，所以我們兩個得一起行動才可以。」
「原來如此，並不能說是相當從容的狀況呢。」
「正是如此。問題是，我跟蓉子處得很快樂的模樣，被一個不希望讓其見到的對象目擊了……不過我不能說那個人到底是誰就是了。」
「這就不必告訴我了，這些情報已經很足夠了。」
藤衣老師從我身上離開，並對我說「不過，還是讓我問一個問題吧。」我回答「好的」之後，等待露出仿佛已經了解所有狀況眼神的藤衣老師提問。
「在這其中感
到難受的人，是誰？」
「這個……」
回顧至今所發生的事，什麽人有什麽樣的想法，什麽事又變成了什麽樣子，將這些全部對照過一次之後，我得出了一個結論。
「我想……是每一個人。」
「沒錯。」
「我也是、蓉子也是、寶物子也是，大家都很難受。即使是原先獨自一人不會感到難受的事情，在跟他人扯上關係之後便會感到相當難受。我是這麽想的。」
「不過，在這其中也不是隻有難受而已對吧？」
不可能有那種事吧。
的確，我們都有弱點。
受到普通科學生取笑時，也會感到難為情。
畢竟大家都不擅長與人交往，沒有一個主導的人存在，因此完全沒有一致性。
但是，我有討厭過跟蓉子在一起嗎？
我有討厭過蓉子嗎？
「跟她們在一起的時候我覺得很開心，蓉子在的話，雖然胸口會感到有些難受，但是那股加速的心跳卻也不可思議地讓人感到很舒服。」
「嗯。」
「我……跟蓉子一起去買東西的時候，真的覺得很快樂。」
「嗯。」
言語很自然地溢了出來。
心情也隨之溢了出來。
「雖然沒辦法對那兩個家夥明講，不周我覺得我們說不定會一直快樂地相處下去。當我興起『今後肯定也會就這麽繼續下去吧』的想法時，奇怪，這是為什麽呢……」
感覺眼瞳深處湧出了某種熾熱的東西，我拉高了音調。
「但是我……不管是蓉子露出那種表情出手打我……呃……還是她獨自跑回去的身影……我並不想看到這些事……！」
「沒問題的，這份感情，肯定能夠傳達給她的。」
「老師……這種感情……到底是什麽？」
「這個嘛，我可以直接了當地說出來嗎？」
「請你告訴我……我已經，不想因為『我不知道』這種理由而變成孤單一個人了……」
「那個啊，是你對小山內同學抱持著『喜歡』的感情喔。」
「喜歡……？」
「當然這並不光隻是對小山內同學而已喔，剛才澤屋同學舉出名字的那些孩子，你對他們都是感到『喜歡』的喔。大概，你對老師我也是感到『喜歡』的吧？畢竟現在你都像這樣對我撒嬌了。」
「但是，別說男女之間的交際溝通了，我們連身為一個人的交際溝通都沒有辦法好好進行耶？」
「你在說什麽啊，大家……不都確實地在做嗎？」
「老師……」
「澤屋同學你還記得嗎？在這裏麵試的時候，你說過想要變得能夠在不使用能力的前提下與人進行交際溝通。」
「嗯，我是有說過……但是到頭來，我還是在使用澤屋流零式交流術。明明是為了保護自己，為了從對方麵前逃離才不斷累積起來的東西，但我上了高中之後還是重複著同樣的事。」
「那麽，澤屋同學跟小山內同學，你們的關係是怎麽變好的呢？」
「那是……」
「你有用什麽能力嗎？」
「……沒有。」
「就是這樣。也就是說，你們兩個是因為『喜歡』彼此才會在一起的，就隻是這麽簡單而已。」
「可是，我跟蓉子就隻是互相把真正的事情坦白說出來而已……」
「傻瓜……」
藤衣老師溫柔地閉起了雙眼。
「還有比這個更加出色的交際溝通嗎？」
這麽說著，她再次用力抱緊了我。
「呐.聽好羅。其實啊，就算成為了大人，基於類似你們所碰到的事情而煩惱的人還是很多喔。不如說，嘴上說著愛啦戀啦之類的人，在真正喜歡上他人並體驗過難受的事情或挫折之後，變得比你們還要害怕與人接觸的情況其實相當多。搖頭喊著『我從來沒有經曆過這種事』、『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最後傷害了他人並且避開與他人接觸。你們不過是比其他人選要早踏入這個階段而已，自己這群人比較差勁什麽的，就算搞錯也請不要這麽想喔。」
「老師……」
「所謂喜歡的這種感情啊，其實有很多種喔，不過就算是我，也不知道真正正確的答案。喜歡這種感情的形式，存在著如同星星一般多的數量。所謂的『喜歡』呐，可是一種無法用科學來解釋清楚的人類謎團喔。」
「無法用科學來解釋清楚……」
「聽好羅，澤屋同學？『戀愛』跟『喜歡』可是不同的喔？就某種程度上來說，戀愛是可以用科學解析的，人家不是常常在說那是一種發情症候群之類的嗎？」
戀愛與喜歡是不同的……
原來如此，所以說蓉子說她喜歡寶物子。
雖然沒有體驗過戀愛，盡管如此還是憧憬著戀情，所以才會將這種感情說成迷戀。
而寶物子說她喜歡我。
則是因為她認為得用自己的方式來學習戀愛，才會把這種感情說成了迷戀。
那麽我呢？
在許許多多的「喜歡」當中，要是我也選擇某一種的話？
「老師……」
「什麽事？」
「我也可以去追蓉子嗎？」
「當然羅。」
「我有些話，必須對那家夥說出來才行。」
「你能好好說出口嗎？」
看著這麽詢問我的藤衣老師雙眼。
「說得出口，我會說出來的。」
我如此斷定。
「我一定會把她帶回來的。現在寶物子正利用公車在主要道路上找她，雖然她說過有幾條路線，不過我想大概是從十間道路通往新4號小路路線的公車。所以，我就直接去蓉子她家找她，要是去了沒有人在的話，我再跟寶物子聯絡，跟她分擔在街上找蓉子的工作。」
「這樣啊。」
老師「呼」地歎了一口氣。
「那麽，這是小山內同學家的住址，你就去吧。」
老師將蓉子的住址告訴了我，原來她已經事先準備好啦。
「老師……」
我將顯示在老師手機螢幕上的住址輸入記事本中。
「現在的問題是交通手段呢，雖然說是有公車，不過六日傍晚幾乎不會有公車經過那附近的公車站，再說她家也不是從公車站能走到的距離……」
「也罷，我會想辦法過去的，真的很謝謝你。」
我向藤衣老師點頭打了個招呼，然後走出玄關。
就在這個時候。
轟、轟、轟、轟——！轟——！
「嗚哇！？」
「怎麽了怎麽了！？」
耳邊傳來一陣排氣管的巨響，一輛外型粗曠的機車從校門口朝菱實宿舍衝了過來。
「什、什麽啊，在這種時候……那是跑來找碴的嗎？」
「不是喔，那可是上天派來的救援，戀愛的邱比特大人喔。」
「邱比特？」
「喂——小千！稍微過來這邊一下！」
「咦？小千……」
藤衣老師將原本準備停在菱實宿舍前麵的機車叫了過來，而她所喊的是「小千」。
「什麽事啊小藤衣？怎麽了嗎？」
我對脫下安全帽的那名騎士的臉有印象。
那是纏上蓉子的普通科2年級（較溫柔但實際上很可怕）的小千學姊。
「我才想問小千你怎麽了呢，把機車騎進學校是不行的喔。」
「因為我把東西忘在宿舍裏了嘛。咦，帥哥學弟也在這呢。」
「你、你好……」
「小千，你接下來有空嗎？」
「不，我可沒空喔，接下來要回家的。」
「啊！這樣正好。你就把這孩子載在後頭吧，後麵的座位總是小直專用也會有些寂寞吧？」
「吵死了，不用說得這麽明白吧。不過嘛，他想的話是可以讓他上車啦，隻是把他帶到我家之後該怎麽辦？我接下來可是要跟家人一起去吃飯的喔？要把他介紹給我爸媽嗎？他會被老爸殺掉的喔？」
「不對不對，要去的並不是小千你家喔。對吧？澤屋同學？」
「啊，這樣啊……」
這麽說來，小千學姊出身的國中踉蓉子就讀的北中很接近呢。
既然這樣，她們所在的地區應該是相同的。要是有機車的話，幾乎等於是鄰居了不是嗎？
「小千學姊，這個住址離你家很近嗎！？」
「咦？啊啊，這裏的話……嗯，剛好是我會經過的路段呢。」
這是多麽幸運的情況，我還真是走運。
「拜托你！請你把我載到蓉子家去！」
「唔啊——什麽嘛，我總是擔任這種角色嗎？光是小直就已經夠我受的了！」
「不是因為你已經習慣去照顧小直了嗎？」
「習慣是習慣了啦……可是我不久前才引誘過這孩子喔？現在就已經有女朋友了嗎？」
「拜托你了！你要我怎麽報答都可以！」
「那麽就把你的童貞給我吧。」
「咦……」
「喂！小千！」
「開玩笑的啦。真是的，畢竟得不到手的東西才是最好的嘛。」
「嗯！小千學姊是最棒的女性了！」
「唉——」
小千學姊紅了臉，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接著——
「好啦，快上來吧，你應該很急吧？」
「真的很謝謝你！」
轟！沒有意義的空催油門刺激著教職員大樓裏的教師們，坐上小千學姊的機車後座，我朝蓉子的老家前進。
「你可要好好抓住我喔？用不著害羞。」
「好的！小千學姊！」
「喂、喂！不用像漫畫那樣把我抱得那麽緊啦！一隻手抓著我的腰，另一隻手抓住後方的握把啦。」
「真、真是不好意思！小千學姊，這台機車還真帥氣呢！這個『千會姬』是什麽意思啊？」
「那是我的名字啦。荒暮千會姬，你可要記好羅。」
「好厲害！這幾個字念作chiaki嗎！？真的好厲害！」
「單純隻是我爸媽是笨蛋啦。啊——另外啊，不必用那種像是小弟的態度，按照平常的樣子跟我互動就行了。」
「真是不好意思！因為我是第一次碰到這種事！」
「這還真是不錯呢。任何事都該體驗一次，走羅！」
轟！
不曾體驗過的加速感，朝著我的全身襲來，雲霄飛車根本就沒辦法跟這個相提並論。
（等我喔蓉子！現在我就過去了啊！）
當我注意到的時候，腦海中已經盡是有關蓉子的事。
筆直奔走直到蓉子身邊。周遭的錄色，以我不曾見過的速度飛逝而去。
? ? ?
雖說直到從學校坐上公車為止都很順利，我卻沒有想到那居然會是通往三和的直達車。
「完全忘了假日會有這班車次……」
陌生的土地。
放眼望向周遭隻有旱田與水田存在的這個地方，我沒有等待班次鮮少的公車，隻是單純地朝東邊走著。
「該怎麽辦才好……完全沒有考慮就跑到這種地方來了……」
厚實的雲層遮蔽了太陽公公，不斷地挑起我的「孤獨」。
不論是對葉雄同學也好、對蓉子同學也罷，得知自己添了他們相當大的麻煩時，我被悲傷的情感給擊潰了。昨天晚上我抱著劍，獨自一人一直哭泣著，真的很討厭這個從孩童時期便一點也沒有成長的自己。
但是，這樣是沒有辦法繼續前進的，是沒有辦法抵達蓉子同學身邊的。
「嗚嗚……明明已經下定決心不會再哭的……」
因為害怕、因為寂寞，眼淚自然地滴落了下來。
「雨……怎麽會……」
滴答滴答開始下起的雨水，打濕了我的金發。
「不行，不可以哭……不是已經決定……嗚咕……要好好有所改變了嗎？寶物子……」
拭去淚水，拚命移動沉重得彷佛黏在地麵上的雙腿，我一步一步慢慢地朝前方邁進。
就在雨勢變得強烈起來，另一頭的樹林開始模糊的時候——
「小姐？你打算去哪裏呢？要不要我載你一程？」
——一名消除了我心中鬱悶，有如天使一般的婦人對我伸出了援手。
「……我是想，去朋友的家一趟。」
「那還真是辛苦呢，難得的漂亮秀發整個糟蹋掉了喔？來吧，上車上車。」
「真的很謝謝你。」
「唉呀——你長得真是漂亮呢，是要去找男朋友嗎？」
「不是……我是要去找比那種東西還要重要……還要重要的朋友。」
「真是不錯呢……既然這樣，不管是用走的還是下雨，你都絕對要過去呢。」
身為膽小鬼的我，毫不猶豫地抓住那位婦人的手，坐上了她的車。
◇ ◇ ◇
蓉子的家，是一棟孤零零佇立在田地中央的平房公寓。
「好好加油喔。」
「好的，真的很謝謝你，千會姬學姊。」
由於要是騎到停車場裏麵恐怕會嚇到蓉子，因此我在確認了蓉子的住址之後，請學姊在稍微遠離她家的地方停下機車。
（求求你一定要在啊……拜托了！）
確認門牌上寫著「小山內」這幾個文字後，我按下了這個家的門鈴。
乒砰。
咚。
門的另一邊傳來了聲音。
「……來了。」
「蓉子嗎？」
「葉……」
猜對了。我想的果然沒有錯，蓉子她現在，就在鄰近這扇門的另一邊。
「你來這裏做什麽？」
「喔……」
「才不是『喔』吧。」
「噢……」
我來這裏做什麽？被她這麽一問，我沒辦法立刻說出「我是來接蓉子回去的」。
不對，如果我想說的話是說得出口，不過我覺得並不是這個樣子。
老實說我自己也很訝異，沒有想到這樣的我，居然會坐上高年級生的機車後座跑到女孩子的家裏來。
的確，我到底是來這裏做什麽的啊。
「蓉子的家，離學校還真是遠呢。」
「不好意思喔，在這種鄉下地方。」
隔著老舊公寓的一扇老舊家門，我跟蓉子平淡地交談著。由於我現在看不見蓉子的臉，不知不覺便順勢開了口。
不過，再一下子就好。
再一下子就好，隔著這扇門，我想試著與蓉子再多說點話。
「這個時候啊，寶物子也在搭著公車找你喔。」
「…………」
「那家夥反省過了，她說得跟你道個歉才行。」
「寶子並沒有錯。」
「我也是這麽對她說的，隻是因為我還說了些多餘的話，結果害她哭了呐。」
「害她哭了？你說的多餘的話是指什麽？根據內容輕重我可饒不了你喔？」
「給
我把蓉子的話聽到最後……我說了這樣的話。」
「這算什麽啊……」
隔著家門，蓉子的歎患聲傳進耳邊。我總有這種感覺。
「剛才從藤衣老師那邊聽到消息後，寶物子就第一個衝出了宿舍喔。」
「那麽，你就告訴她我現在人在家裏沒問題的。」
「不要，我不告訴她。」
「嗄？為什麽啊？」
「因為，我想稍微再跟你單獨談些話。」
「……搞不懂你在想什麽。」
蓉子老家所在的地方，是個隻聽得見風聲的寧靜場所。
沒有車子來往的大馬路，沒有超商，就連自動販賣機也沒有。
作為蓉子獨自等待某人出現的地方，實在是個過分寂寞的場所。
「如果像這樣隔著一扇門的話，我還頗能與人對談的。所以，稍微再跟我聊聊吧。」
不可思議的，我也產生了一股平靜的心情。雖然在蓉子說出要休學的時候曾經相當動搖，但是像這樣實際聽見蓉子的聲音後，我卻覺得著急地對蓉子宣泄某種心情是錯誤的。
「我啊，其實有想要對蓉子說的事。」
「……想對我說的事？」
至今為止，我為了保護自己而想了許許多多的辦法。
但是到頭來這些辦法，卻連係著盡可能不與他人接觸的結局。
我想跟別人打好關係，不想再有所虛偽，而是用真實的自己直接麵對他人。明明是這麽期望著，結果卻什麽都沒能順利進行便成了高中生。
這個理由相當明顯。
我所需要的，並不是去想辦法，而是要努力去做。
「我有幾件事想說，希望你能聽一下。」
「你是為了這個才跑到我家的嗎？」
「是啊。」
「你是笨蛋嗎？」
蓉子的聲音朝這邊接近了一步。
我對著家門另一邊的蓉子，盡可能以溫柔的語氣慢慢地對她開了口。
就算隻有一點黠也好，盡可能讓蓉子冷靜聽我說。
就算隻有一句話也好，盡可能將我的話語傳達給蓉子。
「首先第一件事。蓉子你被賽拉菲姆告白的時候，我一直都待在現場。」
「咦……」
「老實說，原先我也覺得不應該去偷聽的，但是……我不但偷聽，甚至還偷看了那個場麵。」
「為什麽……你要做那種事？」
「因為我很想知道啊，有關蓉子的事。」
「還真是令人討厭呢，就各種意義上來說都是。」
這種事我也很清楚，要是把這件事說出來，搞不好會被她討厭也說不定。
不過，要是我現在逃避的話呢？
要是現在不說出來，下次要到什麽時候才能夠對蓉子說出口？
搞不好蓉子她會就這麽不跟我見麵，直接消失掉也說不定。
或許會如同過去那個女孩一樣，到頭來還是沒辦法與她順利往來便轉學了也說不定。
那種事……我絕對不希望發生。
「所以說，不管是『帥哥殺手』的事，還是你被小直學姊糾纏而感到害怕的時候我都一直看在眼裏。我真的覺得自己是個最差勁的家夥，要是可以的話我也想去幫助蓉子。不對，我認為一定得去幫助你才行，但是我的雙腿卻動不了……而且我也很害怕……」
並不是害怕小直學姊。
我所害怕的，是跟他人扯上關係。
「但是，在最後的最後你不是跑出來了嗎？」
「要是沒有寶物子我就做不到了，我就隻是這種程度的男人。」
「好了啦……畢竟事情也已經過去了。」
一點也不好。
根本一點也不好啊，你這笨蛋。
「然後，還有另外一件事。」
「不要講太久喔……我會聽不下去的。」
蓉子的聲音來到家門的正前方。
我很高興。
聽了我真正的話語，居然會有人願意走近。
居然會有人願意聽我說話。
「我啊，自從進來高中之後身體狀況似乎就不是很好呐。」
「你的身體狀況什麽的我根本不可能會知道吧。」
「蓉子，你有沒有感覺胸口疼痛過？」
「…………」
胸口很難受、很痛苦。了解這種感受的，應該下是隻有我一個人而已。
「心髒噗通噗通地跳動，感覺快要喘不過氣的情況逐漸增加。雖然在國中的時候也盡是碰上令人難受的事，但我從來沒有經曆過這種情況。蓉子你呢？」
「……有。」
果然，這股痛楚並不是單單屬於我的東西。
「我也有經曆過，類似你那樣的痛楚。」
「你是怎麽治好的？」
「沒有治好。」
「沒有……治好？」
叩。在鄰近的地方，傳來了蓉子將頭靠在牆上的聲音。她恐怕是在門口坐了下來吧，聲音傳來的位置變得比剛才更低了。
「即使是現在，也還是進行式喔。原因到底是什麽我也不知道，大概，我們兩個都得了相同的病喔。因為我們比別人還要軟弱、還要脆弱，然而盡管如此卻還是想要掙紮，所以才會出現這種反彈。」
「想要掙紮是哪裏錯了啦，現在這個時間點我也是在想辦法掙紮著啊。」
「快點住手會比較好喔，這隻會讓你壞掉而已。」
「你是有看過真的壞掉的人類喔。」
「有喔，因為我就是這個樣子。」
努力強忍住想要大喊的心情，我對蓉子這麽說了。
「呐，蓉子，你真的要休學嗎？」
蓉子稍微沉默了一陣子。
「嗯，我要休學。」
接著她無力地小聲回答。
「休學之後你打算怎麽辦。」
「重新進到別的學校。畢竟我也想要更加用功念書，我想要幫上媽媽的忙。」
「說謊。」
「我沒有說謊。」
「不對，你現在就是在說謊，你根本就不是真的想要念書。」
「當然，其中也跟寶子的事有些關係，不過那並不是真正的原因，畢竟我很清楚女孩子之間是沒辦法變成像漫畫裏那樣的男女朋友關係的，也明白寶子她想要跟你交往的心情，我想要聲援她，但是我……」
「別給我隨便說幾句話就打算蒙混過去啊，你隻不過是討厭現狀所以想要逃離而已。」
我已經下定了決心。
已經不想再說不出什麽、傳達不了什麽、失去些什麽。
「蓉子你果然是個討厭與人深交而逃跑的膽小鬼呢。」
「你說什麽……？」
蓉子似是生氣了地回道，不過門的另一邊並沒有傳來她站起身的動靜。
這家夥現在，已經沒有殘留能夠像先前那樣找我吵架的力氣了。
沒關係，這次輪到我了，蓉子。
我會狠狠揍你一頓，把你打倒在地，然後……
就算來硬的也要把你帶回溝通科宿舍！
「明明連真正的事情都說不出口，還敢說什麽在溝通科裏麵學不到東西！別開玩笑了！不要小看寶物子啊！就算你對她說自己是同性戀，事到如今她也不會去避開你啊！」
「我不是同性戀。」
「但是蓉子你喜歡寶物子。」
「是啦對啦，這樣有錯嗎？我打從心底喜歡著寶子，那麽好的人可是再也找不到了啊。畢竟她跟你不一樣，她有勇氣而且還很溫柔！
」
「那麽你呢！你知道寶物子其實是個膽小鬼嗎！」
「我早就知道了！」
蓉子也提高了音量。
不過我也沒有因此畏懼。
「既然知道，你就幫幫她啊！你們是朋友吧！」
「可是……可是……」
剛才那句話起作用了，蓉子她肯定已經卸下了心防。
還差一點。
差一點我就能朝著你的臉做出強烈一擊了。
「你不要……不要以為隻有自己很難受啊。」
「……嗚。」
「不要以為隻有自己很沒用啊。」
「……嗚。」
「不要以為隻有你自己感到害怕啊！大家都是一樣感到很害怕的啊！」
我抓住了門把，一口氣用力拉動。就算會把門給弄壞，我也一定要進入這個家中。因為我還有其他的事，想要看著蓉子的雙眼好好地說給她聽。
「喔哇！？」
然而，在拉開她家家門的同時，我也朝後方狠狠地跌了一跤。
蓉子家的門，根本就沒有上鎖。
蓉子待在門前縮成小小一團，臉上哭得一場糊塗。
她恐怕是將忍耐至今的東西，全部一口氣釋放開來了吧。
而我，跟蓉子也是一樣的。
「你……為什麽……嗚……為什麽在哭啊？你是笨蛋嗎？」
「才沒有像你哭得那麽嚴重呢，你那是什麽臉啊。」
蓉於戰戰兢兢地抬起頭，看著我的臉。
而我，並沒有將視線移開。
「你現在……是用了什麽你所說的『能力』嗎？」
「沒有，我沒有用。」
「你的雙眼，正確實地看著我。」
「是啊。」
「因為我為你聲援過了呢。」
「或許吧……」
蓉子拚命地遮掩自己的表情。
沒有用的。
就算你這麽做，我也不會再將視線移開了。
「蓉子，看著我。」
「葉雄……」
「我已經把我想說的話說完了，接下來輪到你了。」
「我……」
雖然蓉子的臉已經哭得亂七八糟，但她臉上的妝還是沒有脫落。
不過，再過不久就會脫落的。
再過不久，蓉子就會展現出她真實的麵貌。
展現出與那個時候，與我在交誼廳見到她的時候一樣，有如天使般的真實麵貌。
「我……還想多跟大家相處在一起……」
「那就在一起不就好了。」
「還想跟寶子……變得更加親密……因……因為是朋友嘛……嗚……」
「辦得到吧，你辦得到的，你們不是才4天就已經關係好成這樣了嗎？」
「但是……但是寶子她……喜歡你……而我……而我……也喜歡你……」
因為不曾喜歡過他人，所以害怕把這種事情給說出口。
因為不曾對他人產生好感，因為沒有跟他人相處過，所以喜歡上了與自己在一起的所有人。
畢竟我們，是一群一路上不斷逃避「喜歡」這個字匯走來的膽小鬼。
「我，不想再變成一個人了……我也不想再傷害……不想再去傷害別人了！」
「你這……大笨蛋！」
我用力緊緊地抱住因為淚水與鼻水而無法好好說話的蓉子。
蓉子她，原來隻有這麽小一個啊。
這麽地纖瘦、這麽地弱小。
蓉子她……不過就是個會流著眼淚大聲哭泣的女孩子而已。
「葉維……」
「蓉子你已經不是一個人了！不再是一個人了吧！？」
「嗚……嗚哇啊啊啊啊……！」
蓉子鑽入我的懷抱，一邊磨蹭著臉龐一邊有如孩子般哇哇大哭。
由於她用力過猛，我被推得向後倒去，我們兩人在門口前方倒了下來。即使如此蓉子仍然沒有停止哭泣，趴在我的身上，將臉一——直埋在我的胸口不斷哭著。
「我也……我也很喜歡蓉子啊。」
不久，深灰色的天空滴滴答答地下起了雨。
豆大的雨水，毫不留情地打在我跟蓉子身上。
「我也很喜歡蓉子！所以不要走！跟你在一起的時侯我真的很快樂！雖然盡是一些初次遭遇的狀況，所以到頭來根本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我也曾經隨便說點什麽就把事情給蒙混過去，但我真的認為，不管是你溫柔的一麵、軟弱的一麵、還是努力的一麵部很不錯！」
「葉雄……」
「我們不是『同誌』嗎！？要是你不在了我該怎麽辦啊！？『男女之會』什麽的不做也沒有關係，但是不要從我的身邊消失啊！蓉子總是突然在我麵前現身，然後就這麽一起做事不是嗎！？不要做這種讓人空歡喜一場的事啊！對我來說，不管是蓉子還是寶物子或是賽拉菲姆……大家、大家都是朋友啊！」
被雨水淋濕的我們，明明貼靠得這麽近，兩人的體溫卻相當冰冷。
明明是在這麽接近的距離下談話，但是不用大喊的就說不出話來。
我們兩個，就隻是「喜歡」、「喜歡」地不斷哭喊著。
「蓉子？」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一名撐著傘的女性臉上掛著柔和的笑容站在我們身後。
蓉子臉上的表情再次皺了起來。
看她這個樣子，我立刻了解到這位女性正是蓉子的母親。
「媽媽……」
「歡迎回家，蓉子。」
「媽媽——！」
蓉子用全身淋濕了的身體朝媽媽飛奔而去。
「剛才的氣氛很不錯呢，打擾到你們真是抱歉。」
「對不起……對不起……嗚……我……才不過4天就……」
「嗯？蓉子不過才4天就會去推倒男孩子了，這點媽媽倒是完全沒有預料到呢？這件可是剛買不久的新衣服，可以的話希望不要弄得太髒說——」
「媽媽……」
蓉子的媽媽是一個即使喊她大姊姊也不會有任何不協調感的美人，跟蓉子長得很像。「如果把頭發染成黑色再剪短一點，蓉子大概也就像那個樣子吧。」我在心裏想著這類的事。啊，不過她的身高並沒有很矮，蓉子的身高是父親遺傳的嗎？
「大致上的事情，我都從你那位可愛的朋友口中聽說了喔。」
「咦……？」
在蓉子媽媽向後方回頭的同時，車子後座的車門打開了。
接著，寶物子從那裏走了出來。
「寶子……」
「蓉子同學……」
兩人的視線交會在一塊。
「真的很對不起。」
「真的很對不起。」
並且，同時向對方鞠躬道了歉。
「我隻有考慮自己的事，應該要多加了解蓉子同學的感受才是……」
「沒有……我才應該道歉，因為慌張所以什麽事情都沒能說出口，造成了你的困擾……」
蓉子抬起頭的時候，視線朝我看了一眼。雖然沒有立刻反應過來那是什麽意思，不過見到蓉子默默點頭之後，我理解了蓉子究竟想要對我說些什麽。
蓉子她，準備將自己的秘密毫不隱瞞地告訴寶物子。
全部。她是打算將事情全都坦白地說出來。
「寶子會對我有所誤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我應該說過，我有個秘密吧？」
果然。
終
於要說出來了，加油啊蓉子。
「不是指『帥哥殺手』的事嗎？」
「要說是那個也沒有錯。對了，葉雄，我也希望你稍微聽一下。」
「咦？我也要？」
蓉子望向她媽媽的臉龐，小聲地說了一句「沒問題的」。
於是她說起連我都不知道的「帥哥殺手」的起因。
「我啊，隻有媽媽而已。」
「咦……」
「我們家是所謂的單親家庭，爸媽已經離婚了。」
「蓉子……這種事你怎麽在你媽媽麵前……」
「沒關係的。沒關係的對吧，媽媽？」
蓉子的媽媽露出一臉毫不在意的表情，專心凝望著自己女兒與朋友談話的模樣。
「雖然我媽媽很年輕，不過父親更加年輕喔。但是那個作為父親的人卻相當好女色，還曾經光明正大地將年輕女人帶回家裏來。我真的很討厭他那個樣子，但是卻又什麽都說不出口。」
蓉子的過去逐漸在我們麵前翻了開來。同時，我們也逐漸明白「帥哥’殺手」這件事，對蓉子來說是個比我想像中還要難受且沉重的枷鎖。
「小學5年級的時候，基於某件事情讓我覺得男孩子很帥氣，然而當時卻覺得胸口變得很苦悶，結果我讓那個男生暈了過去。原本我就已經被班上的女生們排擠了，而這起事件讓她們趁機對我集中攻擊……最後媽媽便讓我轉學了。」
（咦？我怎麽覺得……這件事好像在哪裏聽說過……）
「但是，即使升上國中這股衝動還是沒有治好，因此我連一個朋友都沒有交到。」
在我心中，一幅拚圖正逐漸拚湊起來。
「原來是這樣啊……我一點也沒深入了解你的事，昨天真的很……」
「啊，那件事已經沒關係了！我也是，因為有所動搖所以做了些奇怪的事……」
這麽看來，蓉子跟寶物子似乎能夠平安無事地重歸舊好了。
然而，有件隻有我才知道的相當重要的事，卻在我的腦海裏咕嚕咕嚕地不停打轉…，
「還有另一件事，寶子。」
也罷，畢竟蓉子接下來可是要說出一件很重大的事，那點小事就算了吧。
加油啊，蓉子。
你肯定能夠傳達的，沒問題的。
「我啊，很喜歡寶子。」
蓉子的真心話終於說出來了。
「我也最喜歡蓉子同學了喔。」
「不對，我不是這個意思。那個，當時我們不是在大浴池裏約好了嗎？要是迷戀上某個人要報告給對方知道。」
「啊，是的……」
這麽說來，我對寶物子的回應也是含糊帶過去了呐。
「我迷戀上寶子你了。」
「咦……」
「你會覺得我很惡心嗎？」
「……不會。」
「光是聽到這句話，就已經很足夠了。」
蓉子微微提起笑容，朝著寶物子走近。
「我找葉雄就是在討論這件事。所以說，我想還挺容易造成奇怪誤解的。對不起，一直沒能告訴你。雖然我也不是很清楚這種心情到底是什麽，不過……嗯，把話說出來之後清爽多了。」
「蓉子同學……」
寶物子立刻抱緊了蓉子的身體，趁著這陣混亂為對我告白一事向她道歉。
看樣子，原先差點崩壞的關係，似乎順利地恢複成原有的模樣了。
不對，還有另外一件事。
我跟寶物子之間，也還有一件尚未解決的事。
「寶物子，那個啊。」
「是、是的……」
雖說已經相當習慣這種情況，不過這或許還是我第一次像這樣好好看著對方的眼睛開口。
「關於昨天的事……對不起，我真的說得太過火了。」
「不會，葉雄同學說的全部都是事實。」
「但是，我也因為不知道該怎麽表達，所以憑著一股衝動說了很過分的話……」
「葉雄同學。」
寶物子的聲音相當清澈。
那是發自內心的話語。
「你願意好好地『看著』我，真的很謝謝你。」
「寶物子……」
聽見寶物子的「謝謝你」，原先在我心中猶如迷霧一般的東西頓時消散一空。
我筆直地看著寶物子的雙眼。接著——
「我是不會逃避的。」
「嗯，我也不會逃走。」
「你昨天，對我說了『喜歡』我。」
「嗯。」
寶物子她，同樣筆直地看著我的視線。
老實說，這還是我跟寶物子第一次四目相對。
我們現在，正在此處建構全新的交際溝通。
「我啊，很喜歡寶物子喔。」
「嗯。」
「然後，我也很喜歡蓉子。」
「……嗯。」
「被藤衣老師點出來之後，我才注意到自己一直沒有去正視『喜歡』這種感情。但是，我還不怎麽能夠分辨自己的『喜歡』到底是不是『迷戀』，也不知道我想要的到底是不是『感情』，所以談戀愛這種事，我希望能夠稍微緩點再說。」
「好的，畢竟我其實也不是相當了解這些事情。」
「要是哪天，我們當中有誰能夠辦得到就好了呢。所謂的戀愛。」
「確實呢。」
「嗯。」
雨依然下著。
然而雨勢已經變得相當微弱，陽光也從雲朵之間的隙縫微微照射下來。
「不過媽媽，為什麽媽媽會跟寶子在一起呢？」
「啊啊，這個啊，就隻是個偶然喔。」
「偶然？」
「寶物子妹妹呢，從車站前麵的道路一——直走著喔。然後啊，我問她『你打算去哪裏呢？』她便回我『去見一個比男人還要重要的朋友』這樣的話喔。」
「寶子……」
「討厭啦，蓉子媽媽！為什麽要把這件事說出來啦！」
寶物子抱住西洋劍輕咬著劍柄，平常的習慣似乎再次出現了。
「蓉子，真是太好了呢。」
「呼耶？」
「不僅交到了朋友……也變得能夠跟男孩子打好關係……」
「啊……」
蓉子來回看了看我們的臉。
「嗯。」
接著，露出笑容回答道。
「等等……討厭啦，蓉子也真是的……媽媽真的很不擅長麵對這種場景說……」
蓉子媽媽按著自己的鼻梁，不讓我們見到她流淚的樣子。由於她躲在雨傘底下，除了我以外並沒有人看見這一幕，蓉子也同樣沒有察覺到她媽媽的淚水。
從她是蓉子的親人來判斷，這恐怕是高興到足以讓她哭泣的事吧。
「啊！寶子，方便的話，你今晚要不要住在我家？」
蓉子像是突然想到似地這麽說道。
「蓉子同學的家……你是說在這裏嗎？」
「沒錯！雖然有點老舊，不過因為沒能把禮物交給你，就拿這個代替吧！」
「禮物？」
「啊啊，我忘了說了。蓉子為了製造與寶物子在一起的機會，跑去選了禮物。」
「唉呀……」
「不過，現在也不需要什麽機會了吧。」
「也是啦，畢竟也趕上今天了！」
「？」
「讓她住一晚應該可以吧，媽媽？」
「可以是可以，不過明天可得上學喔？沒問題嗎？」
「我想應該
沒問題的，我們班導大概會幫我們想辦法過關。」
確實，藤衣老師感覺就是會用上一切手段幫我們遮掩過去。
「蓉子，那邊那位男朋友看起來好像有點寂寞，不理他沒關係嗎？」
「他、他才不是我男朋友呢！」
不知道為什麽，在隻有女生們熱絡起來的當下，我因為這難以加入的氣氛而感到困擾時，蓉子媽媽丟了一個讓我更加困擾的話題過來。
「葉、葉雄你也要來？」
「咦？可、可以嗎？」
我不由得直接做出如此回應。
「這可下是說要跟你蓋同一件棉被睡覺喔，是跟在宿舍的時候一樣啦。」
「那、那麽……就承蒙你們照顧了，畢竟衣服也變成這個樣子了。」
星期日的中午，即使明天得上學，時間還是相當充足。
4月52日，高中入學第5天，我便跟同班同學在她家開起了借宿派對。
我們溝通科的「男女之會」，成功完成了水平相當高的男女交際溝通。
「我啊，還是第一次跟媽媽以外的人一起過生日喔。」
「咦？」
「嗄？」
在熱鬧的氣氛中，蓉子若無其事地說出這麽一句話。
「今天可是我的生日喔？所以我才想說也給寶子一份禮物，問她生日是什麽時候，順便希望她幫我慶祝一下的。」
「咦咦！？我完全不知道！早說啊！那個時候不要隻顧著吃炸雞，應該先把這種事情說出來啊！」
「我也是第一次聽說這件事耶。」
「你們兩個都不知道嗎！？我都寫在電子信箱位址上了說。」
蓉子的電子信箱位址是「yorkshire-terrier410」。
「我、我原本以為那是『死鬥』的意思，像是約克夏的認真對決那樣……」
「我還以為是『美好戀情』（注11）的意思……」
你的說法還挺不錯的呐，寶物子。
「原本啊，我還以為這會是我人生中最糟的一次生日……不過現在變成至今為止最棒的一次生日了。」
謝謝你們。
蓉子揚起滿麵笑容，對我跟寶物子這麽說道。
「今後也請你們多多指教喔。」
「了解。」
「我才是。」
就這樣，為了盡早盛大舉辦蓉子52歲的慶生派對，我們「男女之會」坐上蓉子媽媽的車，四個人和樂融融地前去街上進行采購。
雨，已經完全停了。
※注11：日文中的410拆成4跟10時能夠念成與死鬥（しとう）相同發音，4與1亦能夠念成美好（よい）的發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