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過了一年,也許過了一個世紀,許四終於醒了,他覺的自己躺在平坦的炕上,渾身又酸又痛,想睜開眼,天奈眼皮重的很,怎麽也睜不開,腦子裏一片混亂,耳邊突然傳來了一個男人虛無飄渺的聲音,“胡大妲,你說我四哥啥時候能醒?”聲音熟的很卻顯的很遙遠,那是徐武的聲音!


    許四感覺腦子一下子清醒過來,隻聽一個女人道:“你著急有什麽用?他不過睡了兩個小時而以。”徐武歎了口氣,聲音有些哽咽的說:“我們把他抬回來他睡了兩小時,還不知他什麽時侯摔下來的呢。”


    “我們聽到樹枝斷裂的聲音馬上過去看,應該是那時摔下來的。”她頓了一下,接著說:“你整日把你四哥吹的象神一樣,不過就今天看來,他的確有那麽一點能耐,那麽高的懸崖掉下來,居然隻蹭破點皮,全身上下骨頭一點都沒事,不過你說他是怎樣掉下來的?〞


    “胡大姐,我四哥真的沒事啊?”徐武忐忑的問,“沒事,心跳,血壓都正常,他應該是受了驚嚇。”


    徐武沒有再說話,卻走到許四身前,雙手握著許四的胳膊輕輕的搖了搖,哽咽著說:“四哥,你醒醒,……”許四的心裏不由一陣恍惚,仿似又回到了許多年前,在外麵挨打受氣的徐武總是這樣找許四幫他爭氣,碰到許四睡覺時也是這樣帶著哭腔把他搖醒。


    徐武從小便是許四的影子,整個許家村隻有一戶姓徐的,徐武的爹死的早,難免有人打這孤兒寡母的主意,徐武從小沒少被欺付,但是許四卻經常去幫他爭氣,那時經常看到他們兩個追著別人打或被別人追著打。


    徐武從小身子便弱,長大了力氣也不大,但他卻並非一無是處,徐武的彈弓指哪打哪。有一次許四跟別人打賭,徐武用彈弓將一個泥丸打上天,當它往下掉的時侯,徐武拉開彈弓一下子把它打了個粉碎,這件事給許四掙足了臉麵,也令別人對徐武刮目相看。


    徐武叫了幾聲見許四還是一動不動,不由得悲從心來,他一下子趴在許四身上,隻喊了一聲四哥便號啕大哭起來。


    許四伸出手,在他腦袋上輕輕一拍,張嘴道:“哭什麽?你四哥沒那麽快死!”


    徐武直起身看看許四,高興的大叫起來“胡大姐,胡大姐,我四哥醒了,我四哥醒了……”


    許四這才睜開眼,起初模糊一片,漸漸的看清了,一個穿白衣服的女人走到跟前,姣好的麵容顯得有些熟悉,頭上的長發沒挽鬢,紮成一個馬尾隨意的垂在右肩上,使得麵龐又平添了幾分嫵媚,脖子上掛著一個大大的頸圈,軟軟垂下的吊墜被塞進胸前的一個口袋裏。


    那女人伸出兩根手指,問:“這是幾根手指?”在得到滿意的答案後又讓許四分別抬了抬手和腳後才滿意的點點頭,然後又讓許四坐起來,問他腰裏有沒有感覺,


    “沒有什麽感覺,不過身上覺的又酸又痛。”“那不算是什麽毛病,因該是累的,休息一宿應該沒有什麽問題。”說著,女人伸出右手,望著一臉疑惑的許四說:“四哥是吧?我叫胡麗娟,是這裏的大夫,常聽小武念叨你,原本想等有空跟小武去看看你,卻沒想到你先來了。”說著把手向前一伸接著說:“握握手吧,握了手我們便是朋友.。〞


    許四遲疑將手伸過去,一碰到胡麗娟的手指馬上象觸電一般縮回來。胡麗娟微微的笑了笑,卻沒在意,依舊笑眯眯的問:“四哥還記得是點麽掉下來的嗎?”


    怎樣掉下來?許四依稀記得從那個鐵絲網的洞裏鑽進去便在這裏醒過來,再仔細想想卻想到一個又矮又胖的矮冬瓜樣的男人,是他把自己推下來的?再仔細想想,頭突然痛了起來,什麽都想不起來了。


    “胡大姐,”看著許四現在的樣子徐武有些擔心的問:“我四哥不會被摔成吃屎了吧?”


    “胡說!”胡麗娟瞪了他一眼說:“就是你成吃屎了你回哥也癡不了。”“那他為什麽不記得是哪樣掉下來的?”徐武仍有些不放心的問。


    “放心吧,這是典型的腦震蕩後遺症,不礙事的,休息幾天就沒事了。”胡麗娟安慰許四說。


    “那他啥時候能記起是誰拒他推下來的?”徐武忿忿的問。


    “這可不好說,”胡麗娟皺著眉頭說:“也許是幾天,也許是幾個日,也許是幾年,但也許一輩子都想不起來,但心裏不必有包袱,這對四哥你將來的生活產生不了一絲的影響。”胡麗娟一邊安慰許四,一邊收拾東西,徐武也要上前幫忙,


    胡麗娟說:“行了,你們哥倆好長時間沒見了,好好敘敘舊,我自個來就好了〞,她一邊說,一邊將一些許四沒有見過的東西,正有她脖子上掛著的那個亮閃閃的頸圈拿下來,一起放到一個畫個醒目的紅十字的四方箱子裏,然後背起箱子走了出去。


    胡麗娟剛走,徐武便來到許四身也坐下,兩人互相看著,象有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該起,過了一會兒,許四先開口問:“小武,在這住的還行吧?”


    “還行,大家都對我挺好,”說著徐武的眼睛又紅了,哽咽的說:“可四哥我想你啊!我娘死了,房子也被那些王八勁的給占了,現在什麽都沒有了,我隻剩下你一個親人了,我白天還好點,夜裏成宿睡不著覺,想你想的直哭。”說著又趴在許四懷中嗚嗚的哭起來,許四拍拍他的肩膀,想勸勸他卻實在不知如何開口,不由的淚水也流了下來。


    “瞧瞧你們兩個大老爺們也不羞的慌,摟一塊兒哭。”胡麗娟從外麵端著一個大碗走進來,把碗放在許回麵前說:“四哥你還沒吃飯吧,這深更半夜的也沒啥吃的,你就將就將就吧。”一邊說一邊從一旁拿過一個水壺擰開蓋放在許四麵前,轉身又走出去。


    碗裏放著三個拳頭大的窩頭跟幾根黑色的鹹菜,“四哥你快吃吧!”徐武催促道,許四也不客氣,抓起_個鍋頭三口兩口便吃下肚去,雖說那窩頭不全是玉米麵做的,甚至裏麵還夾雜著野萊的細沫,但吃在嘴裏卻異常的香甜,隻一會兒功夫便被許四吃了個幹淨。


    胡麗娟又回來了,她把那件白色的衣服脫了,換了一件燈光下發灰色但胸前與襖襟處都有口袋對扣的衣服,手裏抱著一包東西,她把東西放許四麵前,那是一件嶄新的汗衫與褲子,還有一雙千層底的布鞋,


    “等會兒換上吧,你的那一套不能穿了。剛才王政委聽說你醒了想過來看你,我沒讓他來,太晚了,四哥還要休息,小武,”她對徐武說:“你也別在這兒纏著四哥了,也走吧,讓四哥好好休息一下。”


    “我想在這兒陪四哥睡。”徐武小聲說。“那你看著吧!”胡麗娟虎著臉跟許四打了個招呼走了。


    過了一會兒,徐武小心的對許四說:“要不,我回去睡了,我怕晚上打鼾睡,影的你睡不著。”許四看著他魂不守舍的樣子點點頭,徐武便溜了出去。


    有古怪。許四心裏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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