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幾記驚雷在天邊炸開,七月的京城迎來一場瓢潑大雨。


    周如珺站起身來,少女鴉青的長發披散在身後,麵容雖顯得清瘦、憔悴卻依舊美得動人心魄。


    牢門被獄卒打開。


    周如珺伸手提起了藥桶,跟著獄吏離開關押女眷的牢房,向大牢的更深處走去。


    “快給我一碗藥,我快要死了。”


    一個多月前,大牢裏突然流傳時疫,獄吏和犯人紛紛病倒,太醫院送來的藥吃後並不見效,最終請了一位孫郎中前來診治。


    被關押的女眷也紛紛病倒,她始終安然無恙,孫郎中看向她:“跟著我派藥吧!”


    她點點頭開始在大牢裏行走。


    一碗藥送出去,犯人立即喝下,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也有人開口說出汙言穢語。


    “這麽漂亮的大小姐,怎麽會在大牢裏?到底犯了什麽罪,該不是與人私通……”


    換做從前她或許會憤怒,現在她卻淡然地道:“謀反罪。”


    輕佻的嬉笑聲頓時戛然而止,誰也不願意與謀反扯上關係。


    “真的是謀反罪?那豈不是要被殺,可惜了,我還從未見過這麽美的女人。”


    她剛剛被押入大牢時,也以為這是一場夢。


    她隻是像往常一樣去長公主府宴席,之後聽說長公主和二皇子合謀欲在園子裏謀殺太子,被太子揭穿之後,兩人起兵意圖逼宮……


    長公主府中有人供述,長公主命她勾引太子前往花園中,於是她就成了叛黨。


    背著藥箱的孫郎中走到她麵前:“藥都送完了?”


    周如珺道:“還差幾個。”


    孫郎中點點頭:“大牢裏的疫症已經無礙,刑部的大人吩咐我明日不必來了。”


    周如珺向孫郎中行禮:“多謝先生這些時日的照顧。”


    孫郎中道:“快起來,這些日子辛苦你了,我已經向衙門稟告,治療疫病應有你一功,希望朝廷念及此事,好好查查你的案子。”


    周如珺再次行禮。


    孫郎中歎口氣:“我聽說定寧侯打了勝仗已經歸京了,你是他未過門的妻室,說不得他會為你求情。”


    就連周家都放棄了她,更何況崔禎。


    她與定寧侯崔禎的婚事是長公主做的保山,兩家定下婚事後她去崔家做客,崔禎未曾看她一眼,應是對她不喜,隻是礙於長公主的麵子不能拒絕罷了。


    現在長公主出事,崔家恨不得立即與她撇開關係。


    孫郎中道:“即便崔家不肯幫忙,隻要有一線希望你就不要放棄。”


    “先生放心,我會努力活下來。”在大牢裏這麽久,看過太多的人和事,她知道沒有什麽比性命更重要。


    送走了孫郎中,周如珺向大牢另一邊走去。


    “丫頭,你來了。”


    一道聲音從心中響起,周如珺下意識地轉頭看過去,入目卻是空蕩蕩的牢房。


    楊先生、容娘子、張老爺、嚴探花,在大牢裏她認識了不少人,與他們交談,又看著他們被押赴刑場。


    楊先生有眼疾,容娘子臉被燒傷,張老爺生了怪病,嚴探花雙臂盡斷,雖說他們這些被定了罪的囚犯,隻等著秋後問斬,早晚都是死,她心中卻仍有不忍於是向孫郎中求藥。


    慢慢的她也知曉了他們的一些秘密和冤屈。


    “你這女孩子如此聰慧,將來必定能做大事,沒想到會遭此大難,可惜老夫一時失察追隨錯了人被送來替罪,他們現在急著讓老夫去死,否則老夫可為你籌謀,救你脫險。


    這些蠢笨之人,竟如此害我,要知道有我在,就算他現在一無所有,我也會為他籌謀一切,將來一飛衝天,沒了我,他們再難成事,他們舍棄的不是一個小小的幕僚,而是無雙的國士……”


    “丫頭將來從這大牢裏出去,可不要被困於內宅,都說這天下是男人的,女子隻有依靠男子才能得到富貴榮華,都是些蠢話,為他籌謀,為他奔波,假以時日他功成名就隻會棄你如敝履,何不自己逍遙?”


    “我有一筆銀子,你出去幫我做件事,我就將它贈與你可好?名聲都是虛假的,銀錢才最實在,拿著這些銀錢,你可以將它們一生二,二生四,悶聲發大財,做個富貴閑人……”


    “刑部大牢關著的都是朝廷重犯,窮凶極惡之徒,你派藥時無論聽到他們說什麽,都不要將那些話放在心上,不過你倒可以試著從他們的話語中斷出他們皆有何罪?”


    嚴探花曾任通判,輾轉去過幾個州府,栽在他手裏的凶徒不計其數。


    周如珺道:“那您呢?也是窮凶極惡之徒?”


    嚴探花一時沉默。


    ……


    他們離開時都送給了她一些東西。


    張老爺送她幾顆珍珠。


    楊先生道:“若能活著出去,日後不要再被人拿捏,能攪動風雨且深藏不露者方為大才。”


    容娘子是女犯,她與容娘子相處時間最久,容娘子被帶走時,她起身行禮相送。


    容娘子嫣然一笑,臉上的傷疤仿佛一瞬間不見了:“你那未婚夫婿雖然不喜你,有機會在牢中見到他,還是要讓他看到你的臉,男子之心就算磐石,也能找到縫隙撬動,利用他從這裏逃脫,到時候再讓他嚐嚐求而不得的滋味兒。


    要記住男女之間,誰不動心誰就是贏家,那些一心一意待你的良人,不過是話本上的荒唐言,至於那些規矩禮數更是折磨女眷的手段,不要為了所謂的名聲丟了性命。”


    大牢裏的人各有毒辣之處,外麵那些人卻能罪於無形,到底誰更可怕?


    她的親人都棄了她,反而這些“罪大惡極”的犯人期望她能活下去。


    嚴探花臨走之前歎息:“我這一生追查那些凶徒,沒想到最終落得這般結果,可惜沒有了機會,否則定要將那些人都拿下……”


    他們都走了,被人陷害、算計投入死牢之中,多少秘密和不甘隻能隨著他們一起無聲無息地死去,他們都不甘心。


    她又何嚐不是如此。


    ……


    周如珺又將目光落在不遠處的黑暗中。


    她被關在這裏許久,兩位叔父開始還會讓人前來安撫她,到了後來就完全沒有了消息。


    “大老爺、太太去的早,老太太含辛茹苦地將您養大成人,如今看著您這般,老太太心急如焚已經病倒在床,恐怕也不成事了。


    家裏上下都為您打點,可這是謀反案,若是真的被定了罪,整個周氏一族都要被牽連。”


    這是管事媽媽最後與她說的話。


    “我懂,”周如珺頷首,“沒做過的事,無論發生什麽我都不會認下。”


    她當時以為祖母和叔父是怕她糊裏糊塗認下罪名,管事媽媽後麵的話,卻讓她看清了事實。


    “二老爺和三老爺說了,若您在大牢裏有個閃失……他們也會想方設法保住您的名聲。”


    他們是在勸她自盡。


    女眷入過大牢,名聲全無,有人寧可自盡也不會受此大辱。


    可她要活,她隻要活。


    她不期盼周家、崔家會救她,隻要他們不落井下石,也許她還有機會走出去。


    正要繼續前行,眼睛輕掃時發現不遠處的黑暗中似有一個影子在晃動,她的臉色不禁一變,有人在暗中盯著她。


    會是誰?來殺她的人?大牢裏傳疫症時,他們沒有動手,如今見她安然無恙地活了下來,就忍不住前來取她性命。


    周如珺收回目光,她不想驚動那人,就像嚴探花說的那樣,沒有把握掌控一切之前,不可露出任何端倪。


    周如珺像是什麽都沒察覺般,緩緩地走到一處囚牢前,放下手中的藥桶,看向躺在那裏的少年。


    她蹲下身用手背去試探他的額頭,熱度終於褪去。


    楊先生他們被處斬之後,他被丟進大牢之中,不聲不響地躺在那裏,如同一個死人。


    她第一次分藥給他,獄卒開口阻止:“不用浪費藥了,已經不成事。”


    他身上有不少傷口,身上滾燙如火炭,看起來的確凶險。


    “先生說醫者仁心,知道我沒有將藥送到會責怪我。”


    之後她每天送藥過來,還向孫郎中要了些傷藥,到底還是他身體根基好,病情沒有嚴重,也未染上時疫。


    周如珺將藥碗湊在少年嘴邊,慢慢地等他吞咽下去,然後拿出幹糧塞入他嘴中。


    第一次給他吃食時委實費了番功夫,大牢中的飯食粗劣很難下咽,她拿到的幹糧還是獄吏看在孫郎中的麵色上舍給她的。


    冷硬的飯食一時半刻難以吞咽,這少年含在嘴裏半晌才吃下。


    看他如蒲葦般堅韌,難免想到自己,於是每日她都會來送些吃食。


    她又將冷硬的黍餅塞進他嘴中,然後摸索著袖子裏的利器,這一塊似鐵的物件兒,這是從一個犯人牢房裏找到的,那犯人已經病死,這利器也就被她收了起來。


    想想方才藏在黑暗中的影子,為了以防萬一,她悄悄地將利器攥在手中,慢慢地在青石上磨動。


    磨的越鋒利,她也就能多一分勝算。


    半晌她抬起頭,卻不其然地對上他的視線。


    他的年紀不大,一雙瑞鳳眼異常明亮。


    她沒有去解釋,撕下衣裙纏住自己的手掌,這樣能將利器握得更緊些,殺人的時候不至於滑脫。


    剛準備放下袖子,她的手卻忽然被拉住。


    她再次抬起頭,他眼眸漆黑而深邃,似是能看穿她所想,片刻之後他抬起手臂指了指自己左腋下。


    周如珺遲疑片刻,伸手拉開他的衣襟,飽受傷病折磨讓他顯得有些瘦弱,皮肉上可見結痂的傷口。


    他是怎麽受的傷,她沒有詢問,如何傷成這般還被送入牢中?


    念頭從她腦海中一閃而過,眼下的情形也顧不得許多,她的手向他腋下摸去,很快就觸到了一處傷口,傷口下仿佛有硬物。


    大牢安靜,仿佛連呼吸聲都沒有。


    她試探著用手指擠壓,一件物什和著溫熱的鮮血落入她掌心。


    “還在那裏做什麽?快點。”獄吏的聲音傳來。


    她來不及看手裏的東西,立即送入懷中,然後將身上剩餘的外傷藥塗在少年的傷口上。


    “謝謝。”她低聲道。


    他再沒有任何的動靜。


    周如珺起身提起藥桶繼續向前走去,做完了今日的活計,她這才被獄吏重新關進牢房。


    輕輕捶打著肩膀,活動著身體,最後才謹慎地查看從那少年身上取來的物件兒。


    小巧的竹筒裏麵卻裹著鋒利的利器,利器精致同一隻飛刺,韌口三棱,用它殺人更為趁手。


    他是看到她手中的利器太過簡陋,才會讓她取了這件東西。


    子時,獄吏們也昏昏欲睡,最是安靜的時刻,現在動手殺人最不容易被人察覺。


    黑暗中的人影開始有了動作,他奉命要殺的女子已經縮在角落裏睡著了,這樣的內宅女眷十分容易對付,用手握住她脆弱的脖頸,輕輕一扭,不會遇到任何的反抗。


    那人從黑暗中站起身,慢慢走到周如珺身邊,將手捏住了周如珺的脖子,他即將施力時,一雙眼眸在這時忽然睜開,目光中帶著些許的迷離,在昏暗的燈光下異常動人。


    那人不禁微微怔愣,還沒回過神來,卻感覺那女子身子向前一送,他的胸口一片涼意,他低下頭去,尖銳的利器已經被那女人送入了他的身體。


    容娘子說,隻要動了殺心,就要一擊得手,男女差距太大,不會有第二次機會。


    利器送得幹淨利落,雖然是第一次殺人卻沒有半點的遲疑。


    鮮血噴濺到她臉上,那人也揮起掌狠狠地打在她胸口,一股腥甜的液體頓時從她口鼻處噴出來。


    兩個人一起摔倒在地,不同的是那人掙紮幾下再也沒能起來。


    周如珺靠在角落裏喘著粗氣,等待獄吏的到來。


    這凶徒走入她的牢房內,想要加害於她,她為了自保才將其誤殺,她會“驚慌失措”地求衙門查出真相。


    既然是派人暗殺,就算串通了獄吏,也不會在出事之後再明目張膽地向她下手,過了這關,也許能換來短暫的平安。


    周如珺思量著閉上眼睛,要在獄吏來之前將對策想得萬無一失。


    耳邊突然傳來嘈雜的聲音,緊接著有人道:“有人劫獄,快……稟告大人。”


    大牢裏的犯人都紛紛驚醒。


    周如珺隱隱聽到有人喊叫:“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被關押的女眷也開始起身查看情形。


    周如珺縮起腿將纖弱的身形藏得更深些,刑部大獄守備森嚴,什麽人敢來劫獄?不管結果如何,與她都沒有關係,她沒有本事趁亂離開,隻能躲藏著不要被殃及池魚。


    打鬥愈發激烈,混亂的腳步和廝殺聲不絕於耳。


    “快走,京營的人來了,你來關押女犯的地方做什麽?”


    “定寧侯未過門的妻室在這裏,我曾見過她,這些日子她跟著孫郎中在大牢裏派藥,說不得是要借此脫身。”


    “定寧侯這個狗賊,陷害二皇子,我們就算逃不出去,也要咬下他一塊肉來。”


    說話間,周如珺隻見人影一閃,有人大步向她的牢房走來。


    “咦,牢房門怎麽開了?莫非是那女人逃了出去。”


    “我們快走吧!”


    那人正被催促著離開,轉眼卻發現了大牢裏的屍體,邁步向大牢裏走來,然後環顧一周,目光果然落在了她的藏身之處。


    “在這裏。”


    周如珺的肩膀被人掐住,然後身體就被拖拽過去,緊接著下頜被人抬起:“是她沒錯。”說著那隻手立即向下掐住了她的喉嚨。


    周如珺忍著痛楚,努力大聲道:“我與那定寧侯沒有關係,陷入大牢之後就被舍棄了,帶著我與你們隻是拖累,沒有任何好處。”


    “那又如何,老子捉了他的女人,就會讓他顏麵無光。”


    周如珺被強行帶著向外走去,她緊緊握著手裏的利器,等待著時機。


    她怎麽也沒想到,一晚上要遭遇兩次危險。


    前麵有響動傳來,不少人奔向這邊。


    “他們在這裏。”


    聽到說話聲,那掐住她喉嚨的手再次收緊,她幾乎喘不過氣來,她攥起拳頭苦苦忍耐,盡量不去掙紮。


    前來抓捕的人到了之後,定然會分散這人的精神,她會在這人鬆懈的時候再一擊得手。


    “崔渭你看這是誰?別過來,再上前一步我就殺了她。”


    崔渭。


    聽到這個名字,周如珺向前看去,一眼在人群中看到了那身材高大的男子,果然是他,崔禎的二弟,她曾在崔家宴席時見過,還曾低著頭向她行禮。


    崔家兄弟長得都很英俊,不同的是定寧侯崔禎威武,崔渭皮膚白淨多幾分文雅。


    崔太夫人說他:“我家渭哥兒雖說帶兵打仗比不得他兄長,卻最為溫順、謙和,平日裏對誰都不肯大聲說話,更沒見他訓斥過哪個,兩兄弟的性子勻一勻我可就順心了。”


    崔禎早早離開,崔渭卻一直陪著崔太夫人說了好一陣子話。


    “還不退。”一隻手離開了她的喉嚨,摸到了她的衣襟。


    布帛的撕裂聲傳來,她的機會也到了。


    周如珺揚起了手。


    “別讓侯爺蒙羞。”


    崔渭一聲令下,“嗖”幾支箭矢瞬間射出,緊接著她隻覺得心窩一涼,滾熱的東西仿佛在胸口暈開,然後她的手臂跟著垂了下來。


    跟著她一起倒下的還有那牽製他的凶徒。


    “我會稟告兄長,盡量為你求來一個名聲,算是我欠你的。”


    名聲?


    容娘子叮囑她不要因名聲而死,最終她還是沒能做到。


    周如珺眼前開始模糊,她卻依舊竭力地喘息著,死死地盯著崔渭。


    崔渭正色道:“兄長不是個無情的人,他會給你一個交代,你安生去吧!”


    交代。


    呸。


    她張嘴想要啐他一口,吐出的卻隻有鮮血。


    “去他的。”她用盡全力說出最後三個字,不知崔渭聽清楚沒有。


    昏昏沉沉中,周如珺依稀回到小時候,她坐在秋千上,衣裙在空中蕩起,仰著臉看著那絢麗的紫藤花。


    一陣風吹來將紫色的花瓣卷入空中,她仿佛也隨著那花瓣一起終於飛出了高高的院牆,融入那明亮的天地中。


    ……


    定寧侯府。


    崔渭跪在崔太夫人腳下。


    “快起來吧,”崔太夫人道,“這不怨你,你也無需因她而跪。”


    崔渭沒有起身:“事急從權,大牢裏還有二皇子還有餘黨,我不能耽擱太多時間,而且……那人已經將她……”


    “好了,”崔太夫人皺起眉頭,“早知如此就不該與周家過書,以為他們周家也是有名的大族,該是懂得規矩,過書後的女子就該守在閨房中,怎好還去長公主府中宴席,惹下禍事丟的是我們崔家的臉麵。”


    崔太夫人說完看向旁邊的定寧侯:“你也不必與周家說什麽,我讓人送去些銀子給周家,也算是盡了情分。


    周大小姐的名聲還是我們保住的,周家實該謝謝我們。”


    崔渭抿了抿嘴唇:“母親,那周大小姐手中握著利器,即便我沒讓人放箭,想必她也會為了名節自盡。”


    崔太夫人聽到這裏放下手中的茶碗:“還算知恥,一早入獄時就下了這樣的決心,何至於再次受辱。”


    “將她葬入崔家,”定寧侯崔禎淡淡地道,俊逸的臉上沒有半點波瀾,“她最終也算是保全了我的臉麵,我也該給她相應的名分。”


    崔渭不禁鬆了口氣,心中一塊大石算是落在地上,大哥這樣做也是怕他因此內疚,不過很快他又覺得對不起大哥,大哥連那周氏都沒有見過,卻要抬周氏進門,未免太委屈了些。


    崔太夫人皺起眉頭:“她並未入我崔家門,不曾孝敬長輩也沒為你生兒育女,怎能這樣抬舉她……”


    崔渭站起身:“母親就這樣安排吧!”


    崔太夫人捂住胸口,臉上厭惡之色更甚,早知如此就算得罪長公主她也會推了這樁婚事:“將她葬去山西,牌位也供奉在老宅中,吩咐下去誰也不準再提及她。”


    大周天武十四年秋,崔家將周大小姐屍身送去山西族中安葬,知曉此事的人無不對定寧侯交口稱讚。


    周家、崔家皆留了好名聲,周大小姐的貞烈,崔家的大度成就了一樁兩全其美的好事。


    大周天武十五年冬,山西周氏墓前,有人站在那裏久久不曾離去,墓前擺著一碟黍餅和各式糕點,燒著火的紙錢緩緩飄起,然後變成灰燼簌簌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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