增加個人資料的收集、將舊時的<烙印>係統進一步推動的係統。


    得益於此係統,人們可以再世界的每個角落接受最適合自己的服務。


    收集的資料包括個人的經曆、飲食習慣、健康、興趣、購買記錄等。


    個人隱私問題也因此比以前的<烙印>係統更為突出。


    1


    做了一個夢。


    ——夢裏有一座白色的山。


    高山的山腹中,六月天裏積雪卻沒有融化的跡象。


    萎靡不振的樹木向著黯淡的星空伸出枝幹——這裏就是在這種山脈土地上的小洞窟。


    (唉,又來了)


    絆心想。


    這是九年前的夢。


    明明知道這是夢,卻醒不過來。這便是夢中的自己和看見夢的自己互相分離開來的證據。


    洞窟裏點起了篝火,年幼的自己正和大家一起吃著披薩。


    雖然披薩上麵什麽調味料都沒加,不過它的美味卻足以讓人流淚。


    味道樸素,令人懷念。


    這是廚師所做的最後一頓料理。


    吃完這張披薩後,廚師倒了下來。他由於左臂被割傷失血過多而死。而他臨死前輕輕說出的「我做的第一道菜也是披薩啊」在絆的耳邊難以消散。


    年幼的絆不知哭了多少次。


    不過這也是因為年幼的絆還沒有『欠落』吧。


    是因為一個人的痛苦——和善的某人離開後的悲傷——此時的絆還能理解吧。


    而如今的絆,不明白。


    現在的絆已經記不得當時是怎樣的心情了。


    過了一會兒。


    他從洞窟的深處聽到了微弱的歌聲。


    「……baa,baa,cksheep,(黑綿羊咩咩叫)


    have you any wool?(你有沒有羊毛?)」


    唱歌的是年幼的絆。


    看到這個男孩子一直在哭,某對夫婦教會了他這首歌。


    「對對」


    那位母親拍手道。


    她的手心被大火燒傷。


    夫婦兩人由於事故受到了嚴重的燒傷,這裏隻是很少的一部分。


    全身的皮膚都被火焰燒爛,即便如此,他們還是教會了絆這首兒歌。


    「yes,sir,yes,sir,(有有有,先生)


    three bags full(我有整整三袋毛)」


    鵝媽媽。


    和千尋所唱的是同樣的歌。


    「——one forthe master,(一袋送給男主人)


    and one for the dame,(一袋送給女主人)


    and one for zhe little boy(一袋送給巷子裏)


    who lives down thene(住著的小男孩兒)」


    「嗯,唱得很不錯」


    那位母親對唱完歌的絆笑著說道。


    此時就連說話也十分痛苦吧,可她沒有露出一絲一毫痛苦的樣子。就連陪伴在身邊的丈夫死去的時候也隻是一直抱著屍體,安慰泫然欲泣的絆。


    然後,她說出了唯一的願望。


    「萬一……」


    她朝平靜下來的絆說完。


    拿出一張照片和一直支離破碎的玻璃風鈴。


    她將玻璃風鈴和照片從身上唯一帶著的包裏拿出,放入了絆的手心。


    「萬一,你遇見她的話……可以幫我把這個交給她嗎?」


    絆點了點頭,她輕輕撫摸著他。


    「謝謝,好了,我要睡了」


    絆又一次點了下頭。


    不知是不是因為疲憊,絆很快便聽到了她的呼吸聲。


    (……)


    正在做夢的絆的視野也隨之拉遠。


    隨後的完全是沒有見過的景色。


    然而,這個夢還在繼續。


    如果這不是望向,那麽應該便是絆的“傷”——<download>所看見的景象。


    遙遠的視野中,這位母親看著入睡的絆輕聲說了一句話。


    「要是她……能夠一直……平安地活在這個世界上……就好了……」


    這便是她最後的話了。


    年幼的絆沒有注意到,當他醒來後發現這位母親已經變得冰冷。留給男孩子的隻有一隻玻璃風鈴和一張照片。


    ——視野逐漸遠去。


    遠去。


    遠去。


    但是,那張照片上的紅色長發女生。


    清楚地映入了做夢的絆的眼中。


    2


    「……」


    絆睜開雙眼後才注意到這場夢終於結束了。


    白色的天花板。


    狹小的房間。


    身體動不了。


    絆沒過一會兒便明白了,他全身上下都被繃帶包裹固定著。這早已是習以為常的情況。嘴邊帶著呼吸機,呼吸器官——肺部受傷了。


    由於麻醉的原因,並不疼。


    隻有醫療器械的電子音不時發出惱人的聲音。


    「……真令人驚訝,你竟然已經醒了」


    傳來一個女性的聲音。


    絆將目光移向她那兒。由於脖子沒有能動的自信,所以隻轉動了眼珠。這樣做至少不會讓傷口裂開。


    那兒有一名大約二十五歲、一頭水平長直發的美女。


    「織部」


    「恢複得這麽快不知該說你是結實還是神經大條啊」


    從她完美的嘴型中蹦躂出這麽一句話。


    「沒想到才過了一天就行了。難道說你已經習慣昏迷了?」


    絆沒有生氣。


    因為從她的這些話中很容易讀出擔心的影子。這名女性總是這樣。


    記得過去並不是這樣的,是什麽時候有了轉變的呢。


    或許是在稱謂“傷”之持有者的保護官之後吧。


    那時,還有一些像絆那一隊的小隊


    結果幾年之後就隻剩下了絆、空以及<卡珊德拉>——而這三人現在隻剩下了絆。


    以『孤獨』作為欠落,這對絆而言也是理所當然的結果。


    「絆」


    「嗯,我在聽」


    他動了動手腕,催促她繼續說下去。


    織部點了點頭。


    「詳細情況之後再問你。不過你可能要稍微醒著一會兒,因為有一個人一直在等你呢」


    房門打開的聲音傳來後,織部的腳步聲消失了。


    不一會兒,另一個人敲響了房門。


    「——你」


    「……」


    少女按住紅色的長發,垂著頭。


    她的樣子和以前一模一樣。


    那名女生走在雨中一幅泫然欲泣的樣子卻沒有哭出來,從絆手中接過玻璃風鈴後才好不容易大哭出聲。


    她正是照片中的少女。


    絆想起了那時候自己說過的話。


    「難受的話……就不要忍耐」


    自己為什麽會說出那樣的話呢?


    絆拋開對自己的質疑,詢問道。


    「你已經沒事了嗎?」


    由於帶著人工呼吸器,聲音有些不清楚。


    「還問我有沒有事——絆才是,你才是傷痕累累吧!」


    「……」


    絆沉默了。


    嘴邊露出了一絲苦笑。


    千尋耷下眼梢,垂下肩膀。


    「小柏也生氣了。大家突然間不見了,讓她相當擔心」


    「沒有時間去和她說明啊」


    「小柏才不信這種借口」


    千尋鼓起了雪白的臉頰。


    少女的表情瞬息萬變。再加上令人印象深刻的混血模樣,簡直就是一個萬花筒。


    絆有些晃神。


    他眯細眼睛,哼了哼鼻子。


    然後,兩人又回到了往常的氛圍。


    「——真是的」


    千尋也發出歎息。


    然後抬起臉來。


    「……那個人……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她就算不明說,絆也知道她在說老人的事情。


    「誰知道。現在烙印局的臉色也變了,正在尋找他呢吧」


    雖然並未說謊,但他隱藏了真相。


    <無名的七人>中的兩人是一個人,這一個人就是<薩列裏>和<嗤笑狐>。


    為什麽這兩人要和千尋接觸。


    還是說,他們原本想和未冬接觸,卻在偶然中被千尋幹擾了。


    他回想起少女失神的樣子。


    蹲坐在<薩列裏>腳邊的千尋。


    「你……還記得那時候發生的事情嗎?」


    「嗯?」


    千尋眨巴起眼睛。


    「啊,嗯。未冬也問過我了……我記不太清了。剛剛也醫生也讓我做了一個像是精神檢查的測試。對我真是太失禮了」


    她撅起嘴唇。


    不滿的表情中也留下了一絲脆弱的痕跡。


    她還是一直以來的她。


    想到這兒,絆放下心來。


    「別在意,而且烙印局的心理療法在世界上數一數二,放著不管就行了」


    「是、是這樣嗎?」


    「嗯」


    由於擁有“傷”之持有者,烙印局對於心理醫學方麵的要求十分高。雖然這也意味著絆是十分貴重的研究材料,不過沒必要說到這個程度


    話題到此為止就斷了。


    不久後,一名抱著病曆、貌似護士的人打開門走了進來。


    「探病時間快結束了。請問說完話了嗎?」


    「啊,是的……」


    稍稍停頓了一會兒後,千尋站了起來。


    最後說了一聲。


    「——絆,這個就放在這兒了。本來是打算昨天送給你的……聖誕禮物」


    接著,她將某件物品放在了床邊。


    似乎是她親手縫製的小黑狗毛絨玩具。


    不知是出於對誰的印象,小狗眼神有些凶惡。脖子上纏著圍巾,上麵有「ban」字樣的刺繡。總覺和那個叫做奧森的熊偶很相似。


    「……」


    千尋朝沉默不語的絆露出苦笑,轉身而去。


    「那麽,回見」


    她估計也沒有對絆回話有所期待。


    可是。


    讓人意外的是,她得到了絆的回應。


    「嗯,回見」


    「——咦!?」


    就在房門即將關上是,絆看見了少女回過頭那驚訝的表情——絆稍微有些開心。


    *


    「哎呀」


    病房外的走廊上,傳來了一位青年的聲音。


    那聲音並不是紅發少女。


    少女小聲哼唱著,似乎很高興的樣子,邁著輕快的步伐跑過走廊。她在這個地方的樣子真的是十分罕見的神清氣爽。


    「發生了什麽事嗎」


    「沒事,剛剛的歌我有點印象,因為是我們國家的歌」


    青年目送著少女消失在走廊上。


    他雖然佯裝平靜,目光卻散發出非比尋常的熱量。


    然後,發出質疑的同行者沒有發現他的手心——從<烙印>中滲出了鮮血。


    「……是嗎。剛剛的是緋原·千尋·蘭斯卡特嗎?」


    回身的青年正是前段時間報紙頭條的歐洲財團的主人。


    托爾·坎貝爾微微一笑。


    *


    轉過走廊的折角之前,千尋回過頭。


    她感覺到有人在看著她。


    「……奇怪」


    感覺像是在哪兒見過的金發碧眼的白人。


    然而,在想起這人是誰之前,千尋看見了什麽。


    有什麽別的影響闖入了意識。


    就像是壞掉的電視機一樣混雜著雪花的什麽——


    ——哭泣的,孩子。


    (……那是,誰)


    千尋頭暈起來。


    腦袋的角落裏如同卷入了霧靄。


    她忽然扶住額頭。


    「是累了嗎——真是的,振作一點啊,千尋」


    她拍了怕臉頰,取回意識。


    還有很多必須得做的事情。


    絆傷勢、未冬的事情,即便自己出不了力,也想盡可能的幫助他們。作為朋友,至少想要幫他們做些事情。


    所以。


    剛剛的幻覺也沒有放在心上。


    根本不用在意。


    3


    受到一個階段的問診後,絆一個人留在了病房裏。


    麻醉解除後,常常會傳來陣陣疼痛,不過並無大礙。


    和往常一樣。


    幾個小時後房門再一次打開,中斷了絆的思考反而讓他不愉快地眉頭緊蹙。


    「嗨,狀況如何?」


    「——工藤麽」


    絆的表情變為了疑惑。


    已經和他打過不少照麵了。


    這個男的是在半年前調任過來的關東支部新支部長。


    「哎呀哎呀,原本打算你一醒來就過來探病的,不過因為很多事情耽擱了。抱歉啊。啊,當然你繼續睡也沒事」


    「你在這裏我就好不了」


    絆毫不留情麵地回複道。


    「人類的治愈能力是和家人有關的。唉,我很遺憾我們還沒有成為那種關係」


    工藤語氣平和地說完後,將身邊的椅子來過來坐下。


    這樣一座,看上去完全不像是烙印局的支部長,反而更像是學校的老師。


    為了不給對方不必要的緊張感或許是這個男人的處世技巧。


    「何事之有?」


    少年果斷問道。


    「嗯,該從何說起呢——原本是有一項工作想拜托你做啦,不過最後還是讓別人去了」


    「工作?」


    絆的聲音中包含了疑惑。


    實際上要用到“傷”之持有者的工作並不多。


    雖然也有隱藏“傷”這一現象的原因,不過根本問題是因為“傷”之持有者並不是輕而易舉就能使用的人員。


    就算是麵向戰鬥的“傷”之持有者,從正麵交鋒也難以戰勝一隻訓練有素的小隊。在絆知道的範圍內……隻有一個例外。更何況,大部分“傷”之持有者的精神都不夠安定,若是沒有保護官的支援根本不能出戰。像絆這樣可以單獨執行調查任務的人,整個烙印局就隻有三個。


    所以,派發給“傷”之持有者的任務大多數與情報戰有關。


    絆則更進一步,單獨完成過潛入工作和追蹤任務。


    然而——現在發生了工藤必須任命他出任務的事件了嗎——?


    「唉,這個暫且先放一邊」


    工藤輕輕揮手。


    然後。


    「好了,我可以稍微問一些關於和你相遇的<無名的七人>的事情嗎?」


    「織部不是已經將事件的大部分整理成冊了嗎」


    「也有其中所了解不到的事情」


    工藤嚴肅地說道。


    「因為我不相信」


    「你指什麽?」


    「真的如資料上所說,你輸了?」


    「……」


    絆緘口不語。


    事到如今再來說敗北的原因簡直愚蠢。然而,工藤卻並沒有責備他。


    「你的劍術並不是一點一點計算出來的東西對吧。不是理論或計算,而是通過<download>這種“傷”讓身體感覺鍛煉出來的經驗」


    他將自己的想要驗證的東西一點點擺上台麵。


    「若是理論上可以贏過你,那麽誰都無需辛勞了。不過就算是<無名的七人>也不太現實」


    「你想說什麽?」


    「你隱藏了什麽重要的東西」


    工藤落落大方地得出這個結論。


    「當然,隻要不知道你這麽做的理由,這個議論就毫無意義。至少下一次遇上還能作為參考——另外,還有一點」


    他看著床上的絆,稍微有些抱歉地說道。


    「緋原·千尋·蘭斯卡特已經成為了烙印局秘密監視的人」


    「……怎麽回事」


    絆的表情變了。


    即便是在病床之上,少年的殺氣也沒有絲毫減弱。狹小的白色病房一瞬間變成了冰雪地獄。


    然而工藤沒有因此膽怯,繼續說道。


    「我從以前就知道了。她遭遇“傷”之持有者的概率高得離譜」


    聽工藤這麽一說,絆的殺氣稍稍緩和了一些。


    「從概率上而言,這明顯屬於異常事態。雖然可以理解這是由於和土岐未冬以及絆有所關聯才導致這樣,不過這次事件並非也是這樣。況且這也是為了她好。<無名的七人>想要接近她的情況下,我們在她周圍配備警力應該對她自身沒有任何不利因素。我說得沒錯吧?」


    「……」


    絆語塞。


    從安全性上考慮,工藤所說很有道理。


    若是千尋有什麽異樣,這樣也能從旁佐證。正如他所言,絕不是什麽壞事。


    絆咬緊臼齒。


    工藤靜靜看著絆說道。


    「我還會再來的——現在你就好好休養吧」


    留下這句話後,工藤便離開了這裏。


    走出病房,來到醫院大廳,工藤察覺到別的氣息而轉過身。


    「<qed>」


    他朝一旁呼喚道。


    一名金發的青年正和玻璃窗旁的觀賞植物站在一起,他的身上灑滿了白天的陽光。


    「剛剛恰好拿到了她的報告。她確實相當優秀。作為單獨的“傷”之持有者來說簡直無人能及,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就能調查出背後有關係的研究部門」


    「總之請不要在這裏把她的名字說出來」


    工藤的眉毛緊蹙在了一起。


    托爾·坎貝爾沒有理他,拿起一張新的數據板。


    「而且使用了我的線路後,調查出來的烙印局最近的動向資料也添加了進去」


    「好的,十分感謝」


    工藤將數據板插入從胸口拿出來的pda,飛快劃動屏幕。這速度就連判讀上麵的文字都很困難。


    直到把這文本量巨大的報告看完,隻花了四十七秒。


    之後,工藤的目光回到了關於某台計算機的記錄。


    ——<克洛諾斯>。


    與普通的計算機不同的是,它是管理<烙印>係統的電腦。<烙印>中的數據過於龐大,普通電腦很容易崩潰。


    而能夠管理這些數據的,隻有受到凍結指定的<克洛諾斯>。


    當然,這個支部裏也有這台電腦。


    不過比起這個說法,這台計算機存在的地方就是烙印局的支部還比較恰當。


    (……是因為更新到適應每個人的次時代<烙印>係統的緣故嗎)


    工藤思考起來。


    就算是次時代的<烙印>係統,他也沒想到會這麽快就被發表並被應用上去。


    更何況<俄刻阿諾斯>那起事件還對其有消極要素。當然,就算改善了那件事所暴露的缺陷,也應該無法防備人們印象中的壞的一麵。


    即便這最終是評議會的意思,還是令人難以理解。


    萬一。


    ——萬一,<克洛諾斯>互聯網全都發生之前<俄刻阿諾斯>那樣的事的話。


    「世界就要……毀滅了吧」


    這是多麽老套,陳舊的形容。


    可是,唯獨工藤對這個想象笑不出來。


    這種事情若是交給那七個人來做想必十分簡單。奪取核彈的控製係統,讓上市公司陷入混亂,無論哪種手段都可以。一天就毀滅殆盡,或是多年折磨後將人們絞死,這些選擇都和小學選擇題一樣簡單。


    盡管厭惡,自己卻深深有這種實感。


    因為自己也……曾經是其中的一員。


    「<薩列裏>和<嗤笑狐>嗎」


    在<無名的七人>中最為極端的兩人。


    這兩人若是同時出手……


    「……<世界的盡頭>」


    托爾說道。


    他在工藤回頭的地方似乎十分開心的翹起紅唇。


    「根據土岐未冬和土岐絆的話,<薩列裏>說過要繼續,隻是繼續那一天未完成的。<qed>,你應該知道吧?而且,這不正是你將<世界的盡頭>——<灰色腦>殺掉的理由嗎?他們曾經到底打算做什麽?」


    青年的聲音猶如膠水般粘黏在烙印局的地麵上。


    聽到這個聲音,工藤想起了這個青年也是“傷”之持有者的事情。他為了自己的利益不顧一切。這個青年絕不是自己的部下。隻是因為這一利益才跟隨自己。


    不對,這點自己也一樣。


    所以,工藤做了一個簡潔的答複。


    「是『和平』」


    「啊?」


    托爾的眉毛歪下來。


    「那是他們曾經想做的事情。<薩列裏>想要繼續的話,我也不作他想」


    工藤蓋上pda,放回胸前,露出深遠的目光。


    「托爾」


    「在」


    「你要跟隨我嗎?」


    「當然,不過隻限跟你接觸到<世界的盡頭>」


    「那麽,我可以保證,我一定會接觸到那個的。而且,無論其是生是死,我都會連同其意誌、遺誌一起完全消滅,不留一絲痕跡」


    工藤的目光十分清澈。


    那異樣清澈的眼睛就像是沒有一條魚的湖泊一般。


    4


    時間流轉。


    什麽時候都不會改變,時間平淡、嚴肅、殘酷地等速流逝。


    ——四天後。


    十二月三十日的白天。


    千尋在學校裏。


    艾莉雅娜女子學院,氣步槍射擊部的射擊場。


    今天隻有千尋一個人。


    大部分部員都趁著寒假回了家。原本射擊場是要關閉的,不過出於學校的好意得到了用到年末的許可。


    千尋身穿厚重的射擊外套,手握氣步槍。


    她站上射擊區域,行雲流水地架好氣步槍。將<烙印>放上前方的識別器上後,靶子立了起來。


    「……」


    這時的千尋人槍合一。


    她感到十米外的目標、槍以及自己已經連接在了一起。


    自己有種凝聚到靶子上所畫的隻有零點五毫米半徑的中心點的錯覺。


    嘭!


    當所有的感官都一致時,千尋的手指扳下了扳機。


    嘭!嘭!嘭!


    接二連三出現的靶子被接二連三的打倒。


    指示器上不斷出現得分10點的字樣。


    嘭!嘭!嘭!嘭!嘭!


    一個靶心都沒漏。


    用自己全力來射擊。


    曾幾何時看著父親學會的射擊方法。


    以前有誰指著這一景象,說道。


    『射擊的時候要虔誠』


    「啊——」


    千尋突然停止了射擊。


    她意識到背後有人在動。


    之前也有這樣的狀況出現——


    「絆——?」


    「嘿嘿,錯啦。不好意思啊,不是男朋友而是我」


    千尋慌慌張張回過頭,伸子正撅著嘴。


    千尋的耳根都嘭地一下變得通紅。


    「啊……小柏」


    「是啊。反正對千尋而言,我幹啥都行啦!把我一個人丟在遊樂園,而且小未冬和土岐君不知道什麽時候消失了。平安夜裏和男生一起一定很高興吧。真是夠了,女孩子間友情就是遙不可及的夢幻,俗話說的人生五十年,與下天之住人相較嗎!?」(譯注:出自能劇名篇《敦盛》,原句:人生五十年,與下天之住人相比猶如一場夢境。織田信長曾用過。順便吐槽百合大法好!)


    柏木伸子咬住手帕淚光點點的看向千尋。這都是哪個時代的姿勢啊。


    「所、所以說,那件事真的很對不起!」


    「算了算了。我反正就是個被丟棄的朋友,是電視劇剛開始沒出現、中途出現卻一直被忽略的臨時演員。但是,是在最後一集結束之前突然現身和主角一起自殺的人!」


    「我也要自殺嗎!?」


    千尋情不自禁地吐槽起來。


    「當然!而且續集也決定了。這次的劇情中包括戀人和友人在內複雜的人關係,也有交通事故,有精彩的表演,超一流的演員,預算層層增高製作電影版,還想繼續聽嗎?」


    「不了,我已經在反省了,饒了我吧」


    千尋低下頭道歉。


    「哼,好吧」


    伸子架起手臂,看著千尋,總算原諒了她。


    「那麽,快進來吧」


    伸子朝射擊場的入口喊道。


    然後千尋也注意到了。


    穿著修女服的小巧少女悉悉索索地像隻小動物一樣窺視了一下射擊場後,走了進來。


    「啊……未冬」


    千尋炸了眨眼。


    少女很有禮貌地點頭行禮。


    「你好……從那之後就沒有再見了」


    「因為她問我千尋在哪,我就帶她過來了——那麽我就先回去了。新聞部年初的特號刊可是相當繁忙啊。那就這樣,下麵就交給你了」


    伸子揮了揮手,轉過身,雙馬尾也轉動了一下。


    途中,她有回過身。


    「喂,千尋」


    「嗯?」


    「萬一發生什麽要和我說哦。世界上滿是千尋的敵人,隻有我是你的同伴」


    若世界上真的全是敵人的話,她一個人也要保護千尋吧。這種事情,千尋從很久以前就知道了。


    「……謝謝」


    因此,千尋苦笑著道謝。


    伸子離開後,剩下的兩人過了一會兒才開口。


    「嗯,那個……總之我先收拾一下,稍等片刻」


    「啊……好的。請不用在意我」


    千尋動作生硬地開始收拾東西。


    脫下射擊外套,將氣步槍放入槍袋。確認其中沒有子彈後,沒有忘記謹慎地把氣體卸掉。這些都是剛開始學習氣步槍時所教導的東西。


    千尋一邊做一邊問道。


    「未冬從那之後去見過絆嗎?」


    「沒有,我……一次都沒有。因為一直都是謝絕會麵……」


    「……是嗎」


    千尋的頭微微低了下來。


    她回憶起少年的樣子。


    普通人的話或許就死了。


    而且,那個老人。


    「那個人……是未冬的熟人嗎?」


    「嗯。你是說<薩列裏>吧。但也就是互聯網上的熟人罷了。他和<嗤笑狐>是同一個人……我也是那時才知道的」


    說到最後,未冬的聲音顫抖起來。或許是因為想起了那晚的事情。


    千尋也從織部那裏聽說了很多。


    那名老人——不管是不是真的——擁有兩個<無名的七人>的人格。


    (果然是以未冬為目標的嗎?)


    過去以未冬為中心的事件發生了兩次,千尋都不幸深陷其中。


    <無名的七人>創造了魂成學。


    然而在現實中遇見<無名的七人>——除了學園長<素雅紫陽花>之外這還是第一次。


    「有什麽線索嗎?是關於魂成學的秘密研究嗎」


    「在烙印局也被這麽問了……<薩列裏>原本就對研究本身沒什麽興趣。而<嗤笑狐>則是以發現他人理論裏的矛盾和破綻為樂」


    「光聽這麽多就感覺是個討人厭的家夥」


    「但是這種人確實必要的」


    未冬微笑著。


    「大家都明白這點。雖然經常鬧矛盾,不過就像是孩子之間的小打小鬧一樣,不會有什麽怨念。比起這些,大家各自為政反而比較重要」


    未冬的臉看向了射擊場的天花板。


    「<薩列裏>和<嗤笑狐>都沒有改變這點」


    「各自為政……嗎」


    這就是<無名的七人>的思想。


    不需要世間的名譽和金錢,隻是想要去挖掘寶藏的團隊。


    思考的角落出現了少女的話。


    而且<薩列裏>似乎也說過要繼續這樣的話。


    繼續什麽?


    他們在魂成學和<烙印>的前方想要尋求什麽?現在又想做些什麽?


    「未冬是在探求什麽呢?」


    「我所研究的是根源」


    未冬用一句話回答了千尋的提問。


    「我和絆雖然是親人,但卻沒有任何血緣關係」


    「咦……和絆沒有血緣關係嗎?」


    「嗯。所以……自己是什麽人,是從哪兒來的。我迫不及待地想了解這些理所當然的事情。若是研究靈魂根源的學術,或許就能回答這些疑問了」


    到最後,這些問題都集中為了一點。


    十分簡單卻又異常困難。


    ——自己為什麽才會在這裏。


    「不過,就算沒有這種事情,我想我也會在那個團隊裏」


    未冬附上一句。


    「那真的是……我一生中隻此一次的團隊」


    她眯起雙眼,聲音中潛藏著難以隱藏的自豪和雀躍。


    <無名的七人>——<白雪>未冬。


    大概,那是未冬的青春時代。


    所以少女的心中應該感慨萬千吧。


    嗯,千尋開朗地點了下頭。


    「確實啊。<素雅紫陽花>在網上應該很可愛吧。<嗤笑狐>總是和<二代目>吵架,<qed>和<薩列裏>倒是在另一種意義上我行我素。嗯,那個確實挺有意思的」


    「……」


    「咦?」


    看到未冬睜大了雙眼,千尋才注意到自己剛剛的話有多麽奇怪。


    「啊,啊,不對,不是的!我在想通過未冬的話來推測說不定是這樣的啦」


    「是……是嗎。嚇了一跳」


    未冬在胸口輕撫。


    千尋也吃了一驚。明明是從自己的嘴裏說出來的話,卻像是在聽別人說話一樣。然而她很快便不再在意了。


    千尋搖了搖頭問道。


    「那個,我有點事情,未冬還有事嗎?」


    「你要去哪兒?」


    未冬歪頭詢問。


    「嗯,有一個地方想一個人去一下」


    說完,千尋拿起了學生背包和槍袋。


    5


    幾十分鍾之後。


    千尋來到了某棟宅邸前。


    這棟古色古香的武人宅邸和這片街市格格不入。一磚一瓦都具有相當的曆史和傳統。


    「……唔,哇」


    千尋昂起頭對這豪華的宅邸發出驚歎。


    她曾經來拜訪過一次。


    那是半年前的事情了。


    為了搜尋被帶走的未冬,絆拜訪了這座宅邸的主人尋求一絲線索。


    <卡珊德拉>。


    擁有預知人的死期的“傷”<死亡預言>的“傷”之持有者。


    “傷”十分駭人。


    可是,其本人卻不駭人。


    反而和她的能力相反,是個十分溫柔的人。她幫忙治療了受傷的絆,還給千尋提了意見。她帶著悲傷的笑容說出自己曾是絆的同事。


    既然如此——那麽或許可以讓她成為力量。


    (……加、加油啊,千尋)


    她咽了口唾沫,剛想按下門鈴。


    大門卻嘎吱一聲打開了。


    「哇!?」


    「——好久不見了,千尋小姐」


    一名身穿和服的女性低下頭,朝千尋行禮。


    看到女性在陰天還打著和傘,千尋回過神來。


    「卡、<卡珊德拉>小姐」


    「請用紗代來稱呼我。好了,請進吧」


    千尋受到<卡珊德拉>——紗代的招待,小心翼翼地走進了宅邸裏。


    「呃,那個?」


    「我想千尋小姐差不多該來了,就做了些準備。若是可以的話,能陪我一會兒嗎?」


    她的聲音十分溫和。


    隨著她的指引,千尋被帶到了茶室。


    剛走進茶室,紗代便端上了茶水。


    「請用」


    她將茶碗端下。


    這個茶碗映襯著她雪白的手顯得有些大。


    「謝……謝謝」


    千尋雖然不太清楚喝茶的方式,但總之用雙手端起放上了嘴邊。


    從小在英國長大的千尋對於綠色的茶水總有種不好的感覺。當然艾莉雅娜女子學院的茶道部也都是這些綠茶,雖然她知道這是常識,但是印象上的東西也無可奈何。


    (拚了!)


    千尋閉上眼睛,將茶碗傾向嘴唇——


    「——好喝!」


    「太好了,這樣花時間容讓茶的味道符合千尋小姐的口味也是有價值的了」


    紗代微笑著端上點心。由於是上等的砂糖點心,入口即化,隻有甘甜留於口中。再加上淡茶的淡淡苦澀,舌尖上擴散出猶如萬花筒般的體驗。


    千尋閉起眼睛感受這第一次嚐到的味覺,不知是不是感覺她的樣子很滑稽,紗代用袖口隱藏嘴角,肩膀微微震顫著。


    真難得……紗代不經意間露出的這個表情。


    「今天來是為了絆的事情?」


    「是的」


    千尋自然而然地握緊了雙手。她咽下唾沫,輕咬嘴唇。


    接著她抬起頭,盯著紗代說道。


    「我有一個請求」


    紗代沉默著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千尋也做好了覺悟。


    「請助絆一臂之力」


    千尋斬釘截鐵地說道。


    「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要幫他。可是……我卻沒有任何力量。所以我來請求紗代小姐」


    「……」


    紗代沉默地聽著。


    少女的訴說強而有力。


    與“傷”和欠落都沒有關係,而是人的本質就十分有力。


    然而——也因此才會陷入危機。


    “傷”正是和其本質完全相反的東西。反複踏足日常與非日常才有危險。


    強大很危險。


    紗代輕輕歎出一口氣。


    「嗯,我明白了——我已經從烙印局那兒接受了類似的委托」


    「咦?」


    千尋睜大了雙眼。


    「和這次的事件有關……烙印局希望知道你、絆以及未冬的預言」


    「……」


    <卡珊德拉>的<死亡預言>


    千尋驚訝於自己也在其中,不過立刻感覺臉頰滾燙。


    「啊……」


    「怎麽了?」


    「啊,沒有,那個……沒想到我也在其中……這個……很害羞」


    「害羞?」


    「因為……絆他們都是在搏命……而我都包含在內……」


    「……」


    紗代隻是聽著千尋說話。


    「你不害怕嗎?」


    「啊……嗯。雖然害怕——雖然害怕那個——但是」


    少女在胸口握拳。


    緋原·千尋·蘭斯卡特不過是個普通的女高中生。最多就是比較精通氣步槍,和這種事情有關係實在是不可思議。


    「千尋小姐」


    紗代輕聲說道。


    「沒事的。因為千尋小姐有警衛在保護你」


    「咦?」


    「而且我也會跟著你」


    紗代說道。


    「之前,千尋小姐說過想要照顧那個人的事情吧?千尋小姐有好好遵守那個約定」


    「啊……」


    千尋也想起來了。


    那是第一次來這個地方的時候。紗代安置好傷痕累累的絆後,對千尋拜托的事情。


    「那麽,這次就我來了。隻要是我能做的事情,我會盡可能辦到的。請放心吧」


    紗代微笑起來。


    自從絆受傷以來,她的微笑總算能讓千尋安下心來。


    然而。


    真的沒事了嗎,有誰在千尋的耳邊囁嚅。


    (——咦?)


    這是一瞬間的事情。


    當然,這裏誰都沒有。


    隻有千尋和紗代兩人在茶室裏。哪兒都沒有那樣的聲音發出。


    但是,千尋就是感覺聽到了。


    為什麽,又是在哪兒聽到的聲音。


    ——好了。


    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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