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說水上,那一團透光,但是會影響光線折射的影影綽綽直奔著案上的香爐襲來,一大團直接都擠進了香爐裏。


    眾人隻覺越發的陰冷起來,說實話,雖然不少人都聽說過鬼,但是鬼這東西也不是尋常人能見得到的,特別是這一群青壯年男子。男人的陽氣本來就是最足的,再加上又正當壯年,相比較來說,其實鬼是處於弱勢的,當然厲鬼除外。


    隻見香爐上灰煙先是一滯,立即向四周飄散開來。見此場景,山陽澤立即取了原本放香爐的盒子,直接扣了上去。


    香爐本身就連著底座,這下被盒子一扣,直接扣了個結結實實,那兩百六十七名水鬼就這麽被關在了裏麵。


    這麽簡單就完了?萬通有點不敢相信,他看了看山陽澤,臉上沒什麽表情,又去掃了掃張天師,張天師臉上的表情有點奇怪。


    畢竟在場好幾十號人,隻有他一個是內行,然後看見山陽澤這一晚上用的東西,他的心在滴血。


    直接拿槐樹根當引魂香燒就不說了,這個小香爐,它是用陰沉木做的,隻有這種材質才不會跟槐樹根相衝,這也罷了,他龍虎山上陰沉木做的東西也不少。


    狗屁!槐樹根精貴的很!陰沉木做香爐,還是個鏤空雕花的香爐,你造多費材料嗎!


    還有這個裝香爐的盒子,什麽東西能關住厲鬼,能徹徹底底隔絕陰氣?


    答案隻有一個,青銅。


    現在人都認為青銅是銅的合金埋在土裏氧化之後才讓外表變成了青色,但是根據他龍虎山的記載,青銅其實是一種特殊的合金,能夠驅鬼鎮邪,但是冶煉青銅的方法在唐中期已經失傳了,所以現在剩下來的青銅是一天比一天少了。


    他龍虎山剩下的青銅器加起來也比不過人家一個隻剩下一個孤家寡人的掌門手裏的多。


    水麵上事情進展的倒還順利,兩百多口水鬼被關進了青銅盒子裏,盒子現在牢牢被懷書抱在懷裏,就等著回去吃宵夜了。哦,不!是吃大餐。


    老道士突然有些頹然,他這一晚上,打擊可真夠多的了,但是想了想又覺得不甘心,問道:“這兩百多口水鬼,你打算如何處理?”


    山陽澤道:“自然是供在祖師爺麵前,等到消去戾氣再作打算。不過……”山陽澤遲疑了一下,又道:“這些水鬼既然已經成了厲鬼,也不知道會有多少還留有神智。”當然這也是句客套話,要是用正宗道法磨,道法跟陰鬼是相克的,到時候折磨瘋了也不是沒可能。


    不過有懷書在,如和風細雨般吸了陰氣,又有一個郭前在前麵做著榜樣,這些水鬼想必是能挺下來的。到時候依舊該養小鬼的養小鬼去好了,剩下的暫時留在山府做工。山陽澤算了算周圍幾個鎮子過來求小鬼的單子,這批水鬼回去了,還能有不少剩餘呢,還得給他們每人做一個泥娃娃用來棲身,事情還是挺多的。


    老道士點頭,道:“你也不能太過心慈手軟,若是……你處理不來,不如送到我龍虎山去供奉。”說著,老道士眼睛不由自主就飄到懷書抱著的盒子上了。


    都已經是三隻手抓田螺了,還能讓他跑了,懷書抱著盒子轉個了身,老道士以為自己的心思被看穿了,訕笑兩聲,沒說話。


    老道士的心思,懷書是沒看出來,他現在就等著回去吸陰氣了,不過山陽澤是看明白了,不就是看上他的青銅器和陰沉木做的香爐了麽?雖然不至於貪墨,不過要是真送去龍虎山,要是老道士以借來用一用的名義多留些時日,他還能打上門去不成?


    於是山陽澤也笑了笑,道:“若是我處理不了,必上龍虎山請教。”


    兩人你來我往搪塞了兩句,沒話說了,但是事情有些不對。


    從頭領下水到現在,也有一炷香的功夫了,怎麽一點動靜都沒有?


    山陽澤臉色一變,立即到拉著繩子的幾名錦衣衛跟前,將繩子一拉,那頭雖然連著東西,不過山陽澤這一拉,分毫沒有拉動!


    老道士見狀,也顧不得許多,立即奔到河邊,一道水鏡符下去,隻見空中升起模模糊糊一團水霧,裏麵就是河底的情形。


    水鬼雖然已經引了出來,不過畢竟已經在河裏住了這麽些年,陰氣依舊很重,因此那畫麵並不清楚,隻見河底靜靜躺著一條大船,萬通見了,急忙道:“就是這條船!”


    周圍靜靜飄著多具屍體,有當日跟著船一起沉沒的官兵艄公,還有穿著錦衣衛服飾,明顯是新近下水的這一批人。還有頭領,穿著黑色的水靠,也飄在水裏,分外的醒目。


    水鏡符並不能持久,特別是在這種陰氣重的地方,因此才看了沒幾眼,那團水霧劃拉一聲,又掉回了河裏。


    怎麽辦?再找一個人下去?萬通有些為難了,看著山陽澤道:“你看……”


    這事兒是山陽澤起的頭,除了問題自然也是找他了。“還得派人下去。”山陽澤道:“不過水鬼已除,倒不用那麽麻煩了。”


    萬通做到了錦衣衛指揮使,就算前麵是憑借著萬貴妃的枕頭風,但是他上任之後也學了不少,這河邊穿著水靠提前準備好的錦衣衛不止一個,當下萬通手指指指點點,又點了五個人下去。


    “先把人撈上來再說。”山陽澤道。


    這一批人劃著木筏子,到了探明的落水地方,撲通撲通也跳下去了,不過三五息,就見他們幾個舉著頭領浮出水麵,將人放在了木筏上。


    山陽澤也顧不上掩飾了,當下拉著繩子,硬生生僅憑一己之力就連人帶木筏拉了回來。


    隻見頭領臉色青白,牙關緊咬,眼睛緊緊閉著。山陽澤在他肩上虛點幾下,點燃了他的陽火。


    下水的錦衣衛上前,在他的腹部重重按了幾下,這頭領突的吐出一口氣來,眼珠子轉個不停,就快要醒來了。


    幾名下水的錦衣衛麵麵相覷,沒事了?


    萬通見狀大喜,道:“還不快去將箱子撈上來!”


    這次進行的很是順利,金佛一個箱子,玉觀音一個箱子,綾羅綢緞什麽的泡了水就別想了,還有一個箱子裝的金餅子,錦衣衛照著箱子上的記號,將這三口箱子綁上了繩子,由黑驢拉了上來。


    “水裏!水裏有東西!”這這時候最早下水的頭領也醒了,他突的直起上半身,驚慌失措大喊道!


    “呸!”第二批下水撈他的一名錦衣衛吐了口水,道:“我猜你這小子就是被嚇的!”說著這名錦衣衛聲音大了許多,脫了水靠一邊道:“水裏哪還有東西。我們幾個下去的時候,這小子身上的繩子被繞甲板上一塊突出來的木頭上了,必是你驚慌失措之下又丟了氣囊,這才嗆了水。”


    岸上的人都參與了山陽澤捉鬼的全過程,雖然看不見鬼,但是溫度下降又上升的過程是感覺的清清楚楚,況且現在的確是沒方才陰冷了。被他這麽一解釋,那頭領再說什麽水下有東西,水鬼沒除幹淨之類的話也沒人信了。


    當下各自笑笑,收拾了東西準備收工了。


    頭領被眾人一頓嘲笑,臉上的表情似哭非笑,跟在眾人身後回去了。他第一個下去,又溺了水,雖然在眾人眼裏多半是被嚇的,不過體諒他經曆豐富,什麽東西也沒讓他拿。


    萬通看著懷書手裏拿個小盒子,心裏還是有些害怕的,湊到山陽澤跟前道:“這就完了?”


    山陽澤點了點頭,道:“沒什麽大礙了,水裏清幹淨,明兒正午再來打撈那些錦衣衛的屍身便是。”


    萬通臉上裂開一個大大的微笑,道:“多虧山道長了。”


    兩人客套兩句,山陽澤看了看頭領,跟萬通道:“方才第一個下水的,明天去鎮上讓大夫給他開些補陽氣的藥材,喝上三五付才行。”


    頭領聽了略微愣了一愣,連句道謝的話都沒有,悄無聲息騎上馬,跟在了隊伍最後。


    幾人一邊說一邊上了馬車,懷書緊緊抱著他的盒子不撒手,萬通略有擔心,道:“別抱那麽緊,危險。”


    這話說出來卻沒人搭理他,隻見山陽澤麵色嚴肅看了老道士一眼,雙手飛快結印,萬通是個普通人,隻能看見一片片金光飛上了馬車的內圍。


    萬通很是謹慎等到山陽澤結完了印,這才小聲問道:“怎麽了?難道……鬼沒抓到!”


    山陽澤搖了搖頭,指著懷書懷裏的盒子,道:“都在那兒了,包括三十幾位錦衣衛的魂魄。不過……還有一個,附在了第一位下水的錦衣衛身上。”


    萬通嚇的哆嗦一下,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張天師跟山掌門就不說了,哪怕山掌門這個年不過二十的弟弟,既然敢抱著鬼魂盒子不撒手,自然也不是等閑之輩的,這車裏就萬通一個手無縛雞之力,腿有點軟。


    老道士笑了笑,道:“小友口風好嚴,連老道士也差點被蒙在鼓裏了。”


    萬通是一點沒明白怎麽回事,山陽澤笑而不語,老道士又道:“你想,這一河的水鬼既然是七百多年前的,如何在河底待了這麽久也沒謀害過人命,所以半年之前水鬼突然發難,必定有個引發因素。”老道士捋了捋胡須,又道:


    “小友直接燒了槐樹根,這東西引人的魂魄,吸引力巨大,不過對妖物的魂魄吸引力就沒那麽大了,沒引上來,那就能確定這是個妖怪的魂魄。下來小友滅了頭領肩上陽火,想必那個時候就打定主意要吸引妖魂上身了吧。”


    老道士歎了口氣,“要不是方才與他擦肩而過,察覺他呼吸有異,老道士也要陰溝裏翻船了。”


    山陽澤笑的高深莫測,倒是懷書偷偷看了他一眼,心道:引魂香什麽的,記得大王說過一次,做起來太麻煩,不如直接燒樹根,至於滅了人肩上陽火,說到底不過是想給他一個教訓而已,橫豎千年老樹根都燒了,就算有活人下水,水鬼也暫時沒心思理了……


    ……不過下午他查探陰氣的時候也沒查出來……希望大王記不得了o(╯□╰)o要麽一會給郭前多分兩個鬼魂補救一下?


    山陽澤在懷書的視線下莫名的心緒,食指蹭了蹭下巴,“慚愧慚愧。雖然能等到明日正午再來除妖,不過既然已經打草驚蛇,讓他逃了就不好了。也隻能出此下策,就是苦了那名錦衣衛了。”歪打正著什麽的就不要再說了。不過那人上岸,他也看出點不對了,所謂亡羊補牢,猶未遲也。


    山陽澤安慰自己一句,這次漲了經驗,下回指定不能再掉以輕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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