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陽澤換了一身由宮廷禦製的道袍穿在身上,頭上戴著上好的白玉製成的玉冠,緩緩走到了放生池後的那片空地。


    這座廢棄的寺廟主要有兩塊空地,第一塊就是山門到放生池的這一處,不過現在已經被妖物的汙血染的遍地鮮紅,於是大家都站到了放生池後麵到佛塔的那一片空地上。


    山陽澤的視線在剩下的六個人麵上緩緩掃了一遍,被他看見的人都是心慌恐懼外加一點期待,既害怕自己被鬼上身,但是又告訴自己山真人會解決的,略矛盾。


    “寧采臣。”山陽澤突然叫了一聲,道:“你來這邊。”寧采臣昨夜跟他們睡在一排,自然是不會被鬼上身的,所以他的嫌疑第一個排除了。


    但是別人不知道啊,特別是那兩個老書生,看著山陽澤身邊兩個粉嫩嫩的小書生,恨不得現在就去刷綠漆去。


    還剩下五個人,一對小夫妻,還有三個書生。


    山陽澤從兜裏拿出個小玉匣子來,燕赤霞的眼睛立刻直了,這個小玉匣子從他家掌門師兄的嘴裏說出來不止一兩次了。


    “也不知道他的狗血都是從哪裏找來的,三十年的黑狗血啊~”


    燕赤霞求助於山陽澤也就是為了這個,黑狗血什麽噠,驅邪必備,更何況是年份這麽大的,對付一兩百年以內的鬼怪基本沒什麽問題,隻是他眼神裏那種“不過是仗著東西好”的意味越發的明顯了。


    山陽澤走到那一排稍稍有些緊張的五個人麵前,從玉匣子裏挑了一點黑狗血粉末出來,輕輕往他們臉上一吹,粉末入鼻……但是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


    這不對啊!


    黑狗血已經用過兩次了,第一次用在齊家老太爺身上,那次用的是原裝未稀釋的,立竿見影,而且還補多了。


    第二次是用在錦衣衛頭領身上,那次用的是用豬血稀釋過的,將黑貓的鬼魂驅逐了出來,也是立竿見影。


    那這次怎麽不管用了?山陽澤下意識又看了看手中的玉匣子,難道是用了不合格的輔料?還是沒放在冰箱裏過期了?


    燕赤霞也是一臉緊張,忙湊到山陽澤跟前看,雖然他比較矮,幾乎要矮了山陽澤一個頭,不過黑狗血中蘊含的陽氣還是妥妥的衝了他一臉。


    怎麽辦?燕赤霞隱晦的使了個眼色。


    山陽澤揚聲道:“方才我用了我派秘製的獨門藥粉,培元固本,穩定魂魄,你們不必太過擔心。”說著他看了看日頭,道:“等到太陽升到正午,便是驅鬼之時。”


    一溜煙的鬆口氣。


    真會說話,燕赤霞看了山陽澤一眼,若是他家師兄能有這個腦子,他龍虎山又能再多修幾個道觀了。自打上回師兄去找肉靈芝沒找到之後,皇帝就不怎麽喜歡他們了,維修道觀的銀子也遲遲沒撥下來,要不……讓這位山真人去教教師兄。


    山陽澤道:“我去準備做法用的東西。”說完給燕赤霞使了個眼色,很是尋常來了一句:“過來幫忙。”


    兩人進了屋子,燕赤霞擔憂道:“這可如何是好,若是黑狗血不管用了……這下可難辦了。”


    山陽澤想,他手上的黑狗血雖然他們看來是三十年的,但是他知道這是實打實的千年狗血,然後用豬血稀釋過的,如果這個都不管用,那隻有一個辦法了。


    山陽澤道:“不如將他們帶到一處不見天日的地方,然後用驅魂之法……”


    “不可!”沒等山陽澤說完,燕赤霞急急就將他打斷了,“驅生人魂魄離體太過凶險,而且這法子是歪門邪道,祖師爺不會允許的。用這種法子是要連累父母,禍及子孫的,萬萬不可!”


    聽到子孫兒子,山陽澤突然想到了另一種可能,他緩緩道:“若是那婦人有孕在身呢?”


    燕赤霞本來就是圓形的眼珠睜得越發的大了,他道:“那婦人還看不出身形,就算有了也最多兩三個月。孩童五月有魂,現在她肚裏不過是個皮囊,若是現在就被鬼上了身……那可真的就驅不出來了。”


    山陽澤點頭,女子胞這個東西屬於奇恒之腑,與外界隔絕,除了硬把孩子流下來,再沒第二個辦法了。


    燕赤霞的眉頭皺的比他還緊,道:“這樣一個妖魔,生前害人,死後還吃了一顆心髒,這孩子生下來也是要還債的,必定是個累及全家的命。”


    燕赤霞降妖除魔的時候不管不顧,意誌堅定,但是到了這時候也不免猶豫,見狀,山陽澤道:“先去問問他們,若是那婦人沒有身子,我們再找一處不見天日的隱蔽地方,驅魂離體。總之,得先問出個結果來!”


    說完,山陽澤也不等燕赤霞回答,抬腳又出了屋子。


    好在燕赤霞大體是意誌堅定到有點冷酷無情的人,沒怎麽糾結,幾乎是跟山陽澤前後腳出來的。


    山陽澤站在眾人麵前,道:“我們一個一個來。”說著他看著那對相互攙扶在一起的小夫妻道:“女子體弱,你扶著她,你們兩個先。”


    因為惡鬼很有可能就在這女子體內的關係,山陽澤又讓錦衣衛和懷書他們兩個看好人群,至於郭前,馬上就到正午了,“日頭太曬,你還是先到車上歇歇吧。”


    山陽澤的原意:郭前是鬼來著,雖然修煉有成,但是畢竟曬久了太陽不好。


    他這句話聲音雖不很大,不過這一天的經曆波瀾壯闊,洶湧澎湃什麽噠,眾人都嚇的不怎麽敢說話了,而且要說也是細細小小的聲音,聽到山陽澤這話,不由得都驚呆了。


    你們昨天晚上做了神馬!小書生從出來身上就裹著披風,現在更是要去車上休息了……


    怪不得他曬了這麽久的太陽,臉色還是一樣的蒼白……


    郭前上了驢車,黑狗也跟了上去,懷書和錦衣衛兩個監視著人群,小太監這個時候沒什麽用,便站在驢車跟前等著新上任的主子吩咐。


    山陽澤和燕赤霞帶著這對小夫妻又往裏走了走,快要到了佛塔門前,山陽澤看看他們已經跟眾人隔開一段距離,說話應該是聽不清了,看了看他倆拉在一起的手,笑道:“兩位莫要驚慌,驅鬼很輕鬆的。”說完他貌似關心的問,“這位小娘子臉色看著不好,可是生病了。”


    這話也是沒話找話說了,昨天夜裏死了人,一宿沒睡,方才又見識了腸子肚子滿天飛的場景,是個人臉都白了。


    小婦人咬著下唇搖了搖頭,那男人道:“她最近不怎麽舒服,我送她回娘家住兩天。”


    山陽澤跟燕赤霞對視一眼,心道有門。山陽澤從懷裏掏出一張黑山秘製黃裱紙,裝作疊符的樣子。不經意又問了一句,“兩位看著成親也有好幾年了吧。”


    他剛做道士的第一年,在師父的三令五申下看了不少關於心理學的著作,總之這個舉動是很容易讓人放鬆下來的。


    果然,那男人有點聳的肩膀似乎鬆了一些,微微一笑,還有點害羞道:“三年多啦。”


    燕赤霞被山陽澤這番慢吞吞的問話搞的有點暴躁,見山陽澤一臉微笑似乎還像這麽慢悠悠的問下去,直接開口便來了一句,“你娘子怕是有孕在身了。”


    這話一出,這對小夫妻臉色頓時變了。


    小婦人臉色一下變得慘白,原本就緊緊扭在一起抓著衣襟的雙手更是開始顫抖了。


    男人呢,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眼睛瞪的老大,臉上漲的通紅,卻不是開心。他胸口劇烈起伏幾次,一把拉住這小婦人,小婦人被他拉的站立不穩,踉蹌了一下。


    隻聽這男人壓低了聲音,惡狠狠的問道:“你有了身子!”


    小婦人急忙搖頭,口中連連道:“不!不!”口中雖然這麽說著,不過臉上兩行清淚留下,似乎是心虛一樣。


    男人火冒三丈,道:“我說你這些天怎麽不愛起身了,原來——怪不得要回娘家呢!口口聲聲說是我娘她——原來是為了這個!這是哪個野男人的!你給我說清楚了!”


    見男人立刻就要動手,雖然還不明白這男人為什麽如此肯定自己被帶了綠帽子,不過山陽澤還是立刻將男人拉開,同時瞪了燕赤霞一眼,道:“有話慢慢說,動什麽手!”


    男人奮力掙脫幾下,一點沒掙開,憤憤道:“事到如今我也不怕你們笑話,我是個天閹,生不了孩子的!這賤婦口口聲聲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早兩年還將不能生子的過錯攬到自己身上,這才幾年,居然肚子裏就有野種了!”


    男人情急之下,聲音不免大了些,寺廟本來就是空曠之處,若是不大聲說話,最多也就是聽見但是聽不清,不過被他這麽大著嗓子一嚷,不遠處那幾個書生是全部聽見了。


    隻見其中一個書生紅著臉,怒道:“不守婦道!”


    小婦人眼淚就沒止過,她嗚咽道:“不是我!不是我!你娘說你家裏不能絕了後……白天……白天你走了之後便讓你弟弟……她就在門口守著……我……我……”小婦人痛哭流涕,道:“我無力反抗,又舍不得離你而去……”


    小婦人突然深吸兩口氣,大叫:“相公,我對不起你!”說罷便一頭衝著那佛塔撞了過去!


    山陽澤抓著男人的手,中間又隔了男人和燕赤霞兩個,沒來得及去救,燕赤霞也被這急轉直下的劇情驚的目瞪口呆,反應過來急忙伸手,但是隻拉到小婦人衣服的一角。


    這一頭撞過去,隻見她額頭鮮血直流,脖子扭在一邊,別說是她了,肚子裏那個被惡鬼附身的孩子也是活不成了。


    燕赤霞愣在那裏,雖然惡鬼也算是除了,不過心裏總有點不是那麽舒暢的感覺。


    小婦人倒在塔下,鮮血直流,不少鮮血順著塔壁下滲,將好大一塊地方染紅了。


    那男人愣了一愣,突然發瘋了似的掙紮起來,山陽澤放了手,正想說點什麽,便聽見這寺廟裏響起一陣古怪的笑聲。


    似乎說是哭更為恰當一些,“哈哈哈哈,這麽些年,終於讓我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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