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任進來的時候, 蘇錦之正抱著膝蓋坐在床上發呆,看到主任架勢不小地進來還愣了一下,回過神來後抬著眼簾看他。

    “錦之,來, 我們帶你去個地方。”主任看了他一會,可能覺得他現在的情況比較穩定,就清了清嗓子,用很溫和的聲音和他說話。

    思考了幾秒的時間, 蘇錦之就放開胳膊套起鞋子從床上下來了, 跟在那主任的身後往外走。

    隻是下地時,蘇錦之眼前忽然一黑, 身形不穩地朝地上倒去,那主仍醫生旁邊的男護士趕緊扶住他,蘇錦之站穩之後,眼裏的黑色漸漸退去,他便對扶了他一下的男護士道謝:“謝謝。”

    男護士聞言沒說什麽,反倒是主任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

    穿過幾個回廊,蘇錦之才發現自己先前待的房間是真的偏, 幾乎就在精神病的最裏麵。

    除了一些需要被特殊隔離的精神病人之外,精神問題比較輕的病人們都可以在一個大廳裏自由活動,他所在的這家常山精神病院應該還是個比較高級的療養機構, 他看到了許多給精神病人製作的娛樂場所, 或是滿足他們疾病需求的設施。

    常山精神病院的病服是淺藍色, 蘇錦之一路上見到的病人們穿的都是這樣的病服, 但是蘇錦之身上穿的這一套卻是靛藍色的,估計是為了把他和這些普通的病人區分吧。

    白衣主任帶著他們穿過活動大廳,期間還有不少病人上前來和他打招呼,那麵上帶笑,神態自若的正常模樣,完全不會令人想到他是個需要待在精神病院接受治療的精神病人。

    那些病人在看到蘇錦之時也會露出驚訝或好奇的表情,甚至有個病人還被他嚇到了,扯著嗓子“啊啊啊啊——”地大叫著就快速朝一旁跑去,躲在桌子底下瑟瑟發抖。

    主任和男護士們也沒預料道這個突發狀況,幾乎是在那個病人叫出聲的瞬間,主任就馬上轉過身來盯著蘇錦之看。

    而站在蘇錦之身邊的兩個男護士也繃緊了身體,蘇錦之毫不懷疑,他隻要有什麽特別劇烈的動作,這兩個男護士就一定會衝上來按住他。

    他們這樣盯著他看,都讓蘇錦之萌生除了一段想要試試搞件大事,不然會很對不起他們的念頭了。

    不過蘇錦之很快就把這個詭異的念頭給壓下去了,那些病人在打量他的時候,蘇錦之也在看著這些病人,視線一一從他們的臉上掠過,不過他沒在這些人中看到那張他所熟悉的麵孔。

    蘇錦之輕輕地鬆了口氣,要是薑黎山真是他的病友那就有些難辦了,因為你完全無法猜測一個精神病人到底在想些什麽。

    主任和護士們很快就帶著他走到了這棟病樓的門口,門口處,有兩個穿著黑色警服的特警守在那裏,看見蘇錦之出來,都愣了一下,其中一個警員很快回過神來,扯開唇角對他笑了一下:“嗨,錦之,還記得我嗎?”

    蘇錦之沒有這具身體的任何記憶,自然也不可能回答這個警員的問題。

    他一開始甚至不知道自己叫什麽名字,還是主任喊了他一聲“錦之”後,蘇錦之才知道他在這個世界的名字也是叫錦之,就是不知道他還姓不姓蘇。

    間蘇錦之沉默不語,那警員也明白了答案,對著主任點點頭,便繼續走在前麵帶著他朝另一棟走去。

    蘇錦之依舊被兩個男護士包圍著,兩個警員在前麵和主任並排走著。

    “他還是不怎麽說話嗎?”

    “嗯,和剛來那會一樣。”

    “我看他的臉色不怎麽好。”其中一個警員開口。

    主任說:“他來這裏後就沒正常吃過東西,幾乎都在掛營養針,晚上我們還得讓護士守夜防止他自殘。”

    最後兩個字的殺傷力頗大,那警員聞言就忍不住扭頭看了他一眼,眼睛裏有著可惜、憐憫和同情等等各種複雜的情緒。

    蘇錦之麵無表情地回望著他,警員又把視線收了回去,他完全不知道他們為什麽要這樣看自己,直到他進了新的病樓,通過醫院外麵的玻璃反光看到了自己模樣。

    說實話,蘇錦之自己也被嚇到了,他昨天掀起自己的袖子時就知道他很瘦,但是他沒想到自己竟然能瘦到這樣的地步。

    他幾乎瘦成了一個骷髏人,臉頰深陷,沒有一點肉,一雙充滿血絲的眼睛下麵是深青色的黑眼圈,靛藍色的病服在他身上空蕩得不正常,玻璃是沒有辦法像鏡子那樣將一個人照的十分清晰,但即使是這樣,蘇錦之也能從玻璃看到這幅病態模樣。

    他看看上去簡直就像個鬼,晚上隨便去外麵走走都能把人嚇個半死,也難怪剛剛那個病人會被他嚇到。

    蘇錦之被自己樣子驚呆了,站在玻璃前駐足不前。

    主任轉過身來看他:“錦之,怎麽了嗎?”

    “你想起什麽了嗎?”警員也盯著他,聲音裏有些迫切。

    蘇錦之沉默了一會,才開口道:“沒有。”

    他的聲音很啞,像是喉嚨裏被塞了把小沙子,那些聲音是摩擦著砂礫發出的。

    主任和警員聞言也不說話了,隻是輕輕地歎了口氣。

    很快,他們就走到一個房間的門口,兩個警員打開門先一步進去,在門口一左一右站好,才讓蘇錦之和主任進去。

    這間屋子十分明亮,大大的落地窗能讓所有溫暖的陽光盡數落入屋內,驅散人心頭的陰暗。

    蘇錦之被安排坐在一個很柔軟的小沙發上,主任給他遞了個柔軟的抱枕,讓他抱著,還問他要不要毯子,蘇錦之搖搖頭拒絕了。

    他看得出,主任是想讓他放鬆下來,不要緊張。

    蘇錦之一點也不緊張,可他看著主任,覺得主任要比他還要緊張,因為他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他的身上。

    “錦之。”主任在蘇錦之麵前坐下,對他笑了一下,“等會會有個醫生進來給你看病,他也是個醫生,不會傷害你的,你別害怕。”

    “嗯。”蘇錦之應了一聲。

    主任點點頭,之後又和他隨便聊了一下。

    沒過多久,就有人敲響了這間的屋子門,一個穿著白色襯衫的灰眼睛男人走了進來,他帶著金絲邊的眼鏡,額前所有的頭發都被捋朝後麵,隻有幾根淩亂的頭發垂在鬢角邊。

    在對上那雙熟悉的眼睛的刹那,蘇錦之的眼淚就不受控地湧出了他的眼眶,似乎在這個人的麵前,他總是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

    他這一哭,讓屋子裏的兩個男人都愣住了。

    灰眼睛的男人更是停下了腳步,保持著推開門的動作不變。

    蘇錦之低下頭,用手背抹了抹臉上的淚水,吸了下鼻子把難過的情緒收回去。

    “我能在這邊坐下嗎?”男人走到他的旁邊,指著另一把空著的沙發椅和蘇錦之說話。

    蘇錦之聲音悶悶地“嗯”了一聲。

    ——又見到他了。

    蘇錦之此刻很想抬起頭來,看看這個他朝思暮想的人,可是他剛剛在玻璃中看到自己此時難看的病容,所以又不想抬頭,讓男人看到他不好看的樣子。

    灰眼睛的男人在他麵前坐下,對著蘇錦之笑了一下:“我姓薑。”

    男人沒有直接告訴他他的名字,隻說了個姓,主任也開口給他解釋:“這位是薑醫生。”

    蘇錦之還是低著頭,剛剛在路上,他從警員和主任的對話中得知這具身體原來的主人不怎麽說話,蘇錦之又沒有記憶包,想了想,他覺得他還是照舊保持沉默比較好。

    男人沒有介意他的沉默,身體微微往前屈了一些,雙手交叉著搭在膝頭,用很溫柔的語氣和他說話:“我看你的臉色不太好,是昨晚沒睡好嗎?”

    蘇錦之聽著他的聲音,沒忍住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卻對上那雙正好注視著自己的灰色眼睛,他失神了一會,又“嗯”了一聲,算作回答。

    “為什麽呢?”男人說話的聲音一直很輕柔,像是怕嚇到他一樣,“是做噩夢了嗎?”

    蘇錦之低頭看著地板上的紋路,一板一眼地回答道:“沒有。”

    我隻是夢到你了。

    接下來男人又問了他一些問題,都是些很輕鬆的日常問候,回答也多數以“嗯”、“是”或“不是”位結尾,這樣蒼白的對話幾乎沒有辦法進行下去,蘇錦之也很無奈,他有很多的話想要和男人說,也有很多埋在心底的事情想要告訴他,可是他隻要對上那雙看著他眼裏滿是陌生的灰色眼眸,就一句話也說不出。

    在你看來,你們是相愛了很多年,知底知根的親密愛人,這世界上不會有人會比你們兩個要更加了解彼此了;可是在對方眼裏,你不過是個第一次麵前的陌生人,在這一麵之前,他甚至不知道這世界有你的存在。

    最遙遠的距離莫過於此。

    蘇錦之幾乎已經能夠體會到薑黎山遠涉幾光年的距離,漂泊百年後來到地球終於見到他時,麵對的卻是一個不記得自己,甚至害怕自己的愛人的感受了。

    頃刻間,蘇錦之的心情變得更加低落,在場的人幾乎都能感受到那種從他身上蔓延而出的深深難過。

    薑黎山見狀便閉上了嘴巴,不再繼續問他問題,和主任對視一眼後同時起身,拉開門出去了。

    蘇錦之抬頭看著男人的背影,在男人的視線對上他之前又趕緊低下頭去。

    “他這個樣子持續多久了?”男人熟悉的低沉嗓音在他耳畔響起,蘇錦之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這是薑黎山的聲音。

    可他和主任不是出去了嗎?

    “我隻能幫你到這了。”一號及時出現為他解惑,“你好好聽他們說話,慢慢的營造出治療成功的樣子,這樣你出院的機會也可能大一些。”

    蘇錦之抬頭看了眼守在門口的兩個警員,說:“我覺得就算我看上去病好了,出院的可能性也不怎麽大。”

    畢竟正常得精神病人是不會有警.察和護士隨時看守著的。

    “從進來那天就這樣了。”主任回答了薑黎山的問題,“他今天的狀態還比較好,也沒哭沒鬧,前段時間沒人守著他就用牙咬自己的胳膊,用手指把傷口弄開,就這樣了他都不哼一聲,要不是被護士看到了肯定又要送去搶救。”

    原身這麽厲害的?

    蘇錦之聽著就沉默了,他看了眼自己火柴似的胳膊,覺他恐怕沒有原身的勇氣咬下去,還要用指甲剜開傷口,這光聽著都讓人覺得痛,原身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男人在外麵也沉默了一會,問主任道:“我看到他的手掌了,包成那樣,受傷了?”

    “昨天掐的。”主任說,“他昨天說了些話,一直在說‘你為什麽要殺他’和‘對不起’。”

    “他是不是已經想起些什麽了?

    “應該還是沒有,不然他肯定已經鬧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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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問過他那晚的事嗎?”

    主任說:“不能問,一問他就發狂。”

    男人那邊又是一陣沉默,半晌後才說:“先讓他習慣開口說話吧,他身體看上去很差,也先調理一下。”

    “嗯。”

    “他現在住在哪?”

    “單獨病房那邊。”

    “怎麽會讓他住那種地方?那邊環境太壓抑了,讓他過來這邊住,剛好這一周我都在這裏。”

    “他畢竟殺過人……”主任的聲音裏有些猶豫,“不然也不會把他隔離起來,他發狂的時候確實挺可怕的,住在這邊沒問題嗎?”

    “殺人?”男人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笑話一樣,嗤了一聲,“隻是有嫌疑而已,還沒定罪的,再說了,就他那樣子能殺得了誰?別人往他身上劃道口子就能讓他死。”

    蘇錦之聽著主任的話也愣住了,原身這瘦弱的模樣看上去確實沒什麽力氣殺人,可是正常的人,也不像原身看上去這樣壓抑陰鷙,他馬上詢問一號:“一號,這具身體以前殺過人嗎?”

    “我不清楚。”一號回答他,“你應該牽涉進了什麽案子。”

    “你對象不是普通的心理醫生,他是犯罪心理學家,他應該會套你的話,你回答的時候注意一些。”一號提醒他。

    “可我什麽都不知道啊。”蘇錦之有些無奈,“我要是說錯了怎麽辦?”

    一號說:“那你就趕緊把真相告訴你對象,他信了的話就醒了,我和零號就能把他叫醒;要是不信的話也沒事,他會覺得你有病,你會很安全的。”

    蘇錦之:“……”

    薑黎山和主任很快又進屋子裏來了,蘇錦之維持著他們離開時的動作,抱著軟枕坐在沙發上,一臉淡淡,他這身體很瘦弱,沙發軟而寬大,他坐在上麵,遠遠看著就像整個人都陷在裏麵一樣。

    男人隔著鏡片看了他一眼,對他笑了笑沒有說話。

    “錦之,我們等會會給你換個房間,以後就是薑醫生照顧你了,你有什麽事都可以和薑醫生說。”主任擔心蘇錦之換了個新環境會感到不安,反複地安慰他。

    然而蘇錦之隻會悄悄地開心。

    有了薑黎山的金口玉言,蘇錦之很快就被換了個房間,這個房間和他之前住的那個房間差不多,但是裝飾的色調明顯明亮一些,看著不會讓人心情壓抑,除了床和床頭櫃以外,屋裏還多了一把小搖椅,就放在窗戶旁邊,供他躺在上麵休息放鬆心情。

    不過浴室還是全透明的。

    蘇錦之看了浴室一眼,又看了看門上那個小窗口,想到薑黎山可能會站在窗口處觀察他的一舉一動,蘇錦之覺得……這有點刺激。

    好在這時他的行李被男護士打包送來,轉移了蘇錦之的注意力,沒有讓他繼續那個大膽而危險的想法。

    他的行李隻有小小的一包衣物,說是行李都有些抬舉它了,因為那裏麵隻有著一套換洗的病號服,還有一本被翻皺了的書。

    男護士把衣服放進床邊的櫃子裏,書給他放在櫃麵上了,方便他隨時閱讀。

    蘇錦之今天早上隻喝了碗粥,剛剛在辦公室裏還喝了很多水,這下就有些想上廁所,他看了眼那全透明的浴室,又轉頭去看了看有窗口的門。

    原身是個病人,可以不在乎隱私,他可是沒病的,平白無故地當著別人的麵小解他實在做不到。

    確認門口那裏沒人後,蘇錦之這才邁腿去了浴室,對著馬桶放水。

    結果等他洗完手一轉身,就對上了正站在小窗麵前看著他的薑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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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改名的事昨天補充說了,不記得的小夥伴可以返回前一章看作者有話。

    心理詢問這些都是我瞎編了,經不起考究,大家將就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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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謝包養我的金主們,日常麽麽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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