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黑色逐漸退去後, 蘇錦之深吸幾口氣, 才緩過心髒狂跳而導致的窒息感。

    這具身體明明還很年輕,卻是已經到了一種油盡燈枯的地步,動作稍微激.烈一些都有種要猝死的感覺。

    薑黎山見他能站穩後就鬆口了手, 蘇錦之輕聲說了句“謝謝”後進了浴室, 等他在鏡子裏看到了自己深青色的黑眼圈時, 才發現那要猝死的感覺可能是因為原身經常通宵不眠而導致的, 也難怪薑黎山會對他說那樣的話,恐怕吃了那些藥真的對他的睡眠會有一些好處。

    但是副作用也很大,再說了,蘇錦之覺得精神有問題的是原身,他的話應該是能睡著的。

    蘇錦之簡單的洗漱之後就從浴室裏出來了, 摸進被窩裏躺下。

    薑黎山把白熾燈關了,隻留下床頭一盞暖黃色小燈,坐在床邊的小板凳上對蘇錦之說:“我有一些辦法可以幫助你睡好一些, 想試試嗎?”

    “嗯。”蘇錦之點點頭,把眼睛閉上。

    “你想象你躺在一片脆嫩的草地上,頭頂是綿軟的白雲,還有很多燦爛的陽光撒在你的身上……”男人的聲音又低又溫柔, 聽著十分舒服。而床頭的那盞暖黃色小燈也給了人無限的想象空間, 光線落在眼皮上,倒真的有種被陽光照射的感覺。

    蘇錦之聽著男人緩緩低沉的聲音, 覺得身體越來越輕, 被睡意拽著不斷下落, 最後,他聽到男人在他耳邊說了一句:“晚安。”

    這一句話讓他的睡意稍微散去了下,但他的眼皮隻是顫了顫沒有睜開,困倦很快就卷土重來,將他徹底拖入黑暗。

    蘇錦之躺在一片枯敗的草地上,他的頭頂沒有燦爛的陽光也沒有綿軟的白雲,隻有陰冷的夜色,他抱著胳膊,嘴唇張了張,他沒出聲,但是他卻聽到了自己的聲音:“好冷啊。”

    夢是一種很神奇的東西,你在裏麵的時候,如果是夢到以前從沒夢到過的景色和事情,你會參與到其中,以第一視角參與這個夢境。

    可當你夢到的是過去的事,是已經發生過的還存在記憶大海的裏的景物,你就變成了個局外人,你會看著夢中的自己去重複那些事情。

    蘇錦之就看到了那個抱著胳膊喊冷的自己,從草地上起來朝前緩慢地走著,這條路似乎沒有盡頭,但沒過多久,他的麵前出現了一道暗紅色的門,那種濃度的暗紅十分詭異,就像是被鮮血染紅似的,他抬手握住門把輕輕一扭,門應聲而開,但他手上也沾上了一層濕滑黏膩的液體——是血,從門上滴落下來的。

    他慌亂踉蹌地朝前走了幾步,腳趾卻提到了一個圓球狀的物體,蘇錦之在他低下頭之前就知道這是什麽東西了,因為他是以旁觀者的視角去看這個夢的。

    他踢到的東西是個人頭,斷裂的脖頸處還黏連著血塊和腦漿粘液,而他不遠處的沙發上,坐著一個沒有人頭的身軀,從脖頸處噴濺出來的鮮血像是油漆一樣,將這間屋子染成地獄,哪怕他現在看著這間屋子的角度十分怪異,蘇錦之似乎都能聞到那濃烈的血腥味,他甚至還嚐到了那鐵鏽似的鹹澀味。

    夢裏的他慘叫一聲,轉身跌跌撞撞朝來時的紅門跑去,但他拉開門出去後,到達的地方不是枯敗的草坪地,仍然是這間衝滿了血腥味的紅色小屋,他再次轉身,卻看見原本坐在他身後沙發上的無頭屍體,抱著自己的腦袋朝他走來,而前麵的那間小屋上的無頭屍體,也顫顫巍巍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撿起自己的頭顱朝他走去,兩間房子就如同鏡麵一般,將他圍困在其中,兩具手捧人頭的無頭屍體也在逐漸朝他逼近。

    而真正讓蘇錦之忍不住叫喊出聲的,是因為那掉下的人頭睜開了眼睛,沒有看著夢裏的他,而是詭異地轉偏了視線,不約而同地朝他這個旁觀者的方向看來。

    “錦之……”有人在輕輕搖晃他的肩膀,蘇錦之又叫了一聲,猛地睜開眼睛。

    明亮的白熾燈十分刺眼,但是卻能給人安全的感覺,仿佛在這些白色的光線之下,不會有鬼怪藏匿。

    “人頭!人頭!”那夢裏的場景太過駭人,蘇錦之醒來之後仍然沒有能夠回神,如同抱著救命浮木那樣死死的抱著薑黎山的胳膊,眼裏不知道是被嚇出的,還是被光線刺出的水光,“人唔……”

    蘇錦之還想說些什麽,卻被嘴裏的液體嗆了一下,劇烈地咳嗽起來。

    他的心髒跳得很快,“呯呯”地震著他的耳膜,薑黎山直接坐到了床上,輕輕拍著他的背,蘇錦之被他抱習慣了,在這樣近的距離下下意識地就伸手箍住了薑黎山的胳膊,把臉埋在他的肩窩處,幾乎整個人都縮進了他的懷裏。

    薑黎山的身體一下子就僵住了,等蘇錦之反應過來後,他才察覺到男人身體的僵硬。

    他能感覺到薑黎山深呼吸了兩次,才將身體放鬆下來,抬手輕輕蓋在他的背上:“做噩夢了嗎?”

    薑黎山的手很熱,那熱度輕易地穿過薄薄的病服熨在蘇錦之背部的皮膚上,奇異地傳遞來一種令人心安的感覺。

    人清醒之後,夢中的情緒會很快被淡化,隻有後怕餘存。

    蘇錦之漸漸平靜下來,咽了口唾沫,卻發現嘴皮疼得厲害,嘴裏也有著股淡淡的血腥味,他舔了舔那破皮的地方,嘴賤地吮了一下,卻吮出小半口鹹澀的液體,蘇錦之呆了兩秒,喉嚨咕嘟一下把這液體咽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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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世界不是血族那個世界,沒有調味包給他用,這麽硬生生地喝下一口血,即使是自己的,也把蘇錦之殘存的睡意給驅得一幹二淨。

    薑黎山把他推開,看著他的嘴巴道:“你把自己的嘴唇咬破了。”說完這句話,男人就像是怕他再抱上來那樣從床上飛速地下去了,找了塊幹淨的棉花塞進他的嘴裏,抓住他的手按在嘴唇上:“按著。”

    蘇錦之嘴裏塞著棉花,沒有辦法說話,而男人也不知道怎麽了,也沉默地坐在床邊一言不發。

    嘴裏的棉花很快就被血液和口水一起浸濕,薑黎山過了幾分鍾後又給他換了塊棉花按著,蘇錦之的餘光瞥見垃圾桶裏鮮紅的棉花,竟有一瞬覺得那是坨紅肉,嘴裏的鹹醒味也在不斷挑弄他的神經,蘇錦之臉色煞白,按著嘴唇上的傷口翻了個身,四肢蜷起防備著周圍的一切。

    他麵對這窗戶,透過窗簾沒有拉好的地方,能看到現在天還沒亮,蘇錦之也不知道他睡了多久,他隻知道他現在一點睡意也無,身體很疲倦,太陽穴也在一突一突的跳疼,但是他卻在害怕睡覺,甚至有種隻要一閉上眼睛,就會回到那個紅色房間的錯覺。

    也許原身每晚都會做這種夢,所以他也才整夜不睡把自己弄成這幅模樣。

    一隻手忽然落在他的頭發上,帶著熱意靠近,蘇錦之猛地扭頭,看到薑黎山的臉後才放鬆緊繃的身體。

    薑黎山問他:“天還沒亮,你要不要再睡一會?”

    蘇錦之頭疼得很,嘴唇被咬破的地方也疼,含著棉花聲音模糊道:“不睡了。”

    末了,又小聲地補充了一句:“我害怕……”

    薑黎山動作微頓,片刻後把手收了回去,說:“不是有我在這裏的嗎?”

    “我醒著的時候薑醫生才會在我身邊。”蘇錦之轉過身體,把棉花吐出,盯著男人灰色的眼珠清晰地說道,“夢裏是沒有薑醫生的。”

    薑黎山望著少年淡色的眼睛,那裏麵滿是認真,沒有任何謊言掩飾的痕跡,似乎事實的真相就如他所說的那樣,他不敢睡覺,是因為夢裏沒有他的保護。

    這要是個正常的人和他說這種話,薑黎山會覺得那個人是在勾引他,想要引起他的注意力,可是現在和他說這些曖昧的話的人,是他的病人。

    一個精神有問題的人。

    他的病例清楚地告訴他,青年的記憶出現了缺損,他不記得之前的大部分事,甚至有時候都不知道自己叫什麽名字。

    莫名的,薑黎山的心情有些難以言說的煩躁。

    但他的職業素養不會讓他把這些情緒掛到臉上來,於是他還是笑著,聲音很溫柔:“那你可以閉著眼睛休息,我就在這裏陪你。”

    蘇錦之聽他的話閉上了眼睛,但一直沒能睡覺,他的神經崩得很緊,一點小小地動靜他都聽的一清二楚,甚至連薑黎山的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他閉著眼睛養神,薑黎山卻睜著眼睛看他,一直到天亮,他都沒有合過眼。

    護士在八點多的時候端著早飯和藥進來和薑黎山換班,他剛從椅子上站起來,蘇錦之就睜開眼睛望他。

    薑黎山也在起身的刹那下意識地朝床上的青年看去,對上青年望過來的視線視線,薑黎山也不知道怎麽了,嘴巴一張就開始解釋:“我去補個覺,下午就來看你。”

    “哦。”蘇錦之低低地應了一聲,他其實還想再關心薑黎山幾句的,但是他們兩現在的身份並不適合,所以也就沒有再說話。

    護士把粥碗放到蘇錦之麵前,在薑黎山推門出去之前喊住了他:“薑醫生。”

    薑黎山停下腳步朝護士看去。

    “等會的電影要不要讓蘇先生去看……”

    蘇錦之和他們隔得遠,隱隱約約間隻聽到了幾個詞。

    薑黎山和護士說著話不時還轉過頭來看他,也不知道他說了什麽,隻見護士點了點頭,薑黎山就開門出去了。

    早上八九點的時候,太陽已經出來了,但是陽光不會很毒辣,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蘇錦之就抱著薄毛毯在屋子裏的躺椅上曬太陽,順便繼續和一號說昨晚做夢的事。

    “一號……我昨晚做了個夢。”

    一號問他:“什麽夢?”

    蘇錦之皺了皺眉:“我看到夢裏的我被兩個無頭屍體嚇得個半死。”

    “這可能是原身的記憶。”一號說,“薑黎山下午肯定會問你昨晚做了什麽夢的。”

    “我要告訴他嗎?”

    “隨便你,或者你可以再等等,看看今晚還會不會做這種夢。”

    “我做大師的時候都沒那麽刺激。”蘇錦之歎了口氣,那夢實在是有些嚇人,前一秒還是凶案現場,下一秒就變成靈異房間了,“我能和護士要些糯米和紅線嗎?”

    一號說:“護士隻會給你送藥。”

    蘇錦之想了想覺得也是,反正每晚都會有人守著他睡覺,他不至於一個人被嚇得半死,想想還是算了。

    中午的時候,護士又進來給他送飯了,還帶來了昨晚他拒絕吃掉的藥。

    蘇錦之把粥喝掉了,但是卻把藥片壓在舌根底下,以上廁所為由把藥片吐進馬桶,和水一起衝掉了,因為他是背對護士站的,所以護士並沒有看見他的小動作,等他出來後還向他問道:“蘇先生,您想去看電影嗎?”

    去看電影?他能出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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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這句話時蘇錦之還愣了一下,護士見他麵露疑惑,繼續解釋道:“是院裏組織的活動,每周一次,您要是不想去的話也沒事。”

    蘇錦之在病房裏一個人待得都快發黴了,要是能睡覺他還可以睡覺打發時間,可他根本就沒法入睡,此刻好不容易有了一個他能參加的集體活動,蘇錦之當然不會拒絕,簡單地收拾了一下就在護士的帶領下出門了。

    不過等他走到這條廊道的盡頭時,有個身強力壯的男護士走了過來,和之前那個護士一起一左一右地站在他的旁邊:“請往這邊走,蘇先生。”

    蘇錦之走到之後才發現,護士嘴裏所說的觀影大廳,其實就是他剛來這個世界時路過的那個活動大廳,隻是大廳裏許多可以移動的家具被清空了,擺上了一排排的椅子,乍一看還真有點小型電影院的感覺,隻是觀眾們都是些精神不太正常的病人。

    他們到的時候,大廳已經有很多病人在著了,有些病人像個小孩一樣,護士讓他坐下之後他就挺直腰板坐在椅子上,乖得不行;而有的病人卻還在鬧,不管護士怎麽勸說,他都在座椅間跳來飛去。

    蘇錦之麵無表情地看著他把一個病人推倒在地,心裏祈禱著自己的座位千萬不要和他靠在一塊,讓他和那幾個乖巧的病人坐在一起就很棒了。

    好在護士帶著他一路往前,直到最後一排時才停下,指著這一排唯二的兩把扶手椅對蘇錦之說:“蘇先生,這是您的位置。”

    而另一把椅子上,已經坐著一個病人了,他和蘇錦之一樣同樣穿著一身靛藍色的病服,和他的眼睛是一個顏色,正是蘇錦之剛搬房間時在小窗外麵遇到的那個精神病人——艾帥。

    他看見蘇錦之過來,那雙深藍色的眼睛突然亮起,揚著手和蘇錦之打招呼:“嗨,又見麵了,小朋友。”

    蘇錦之:“……”

    蘇錦之沒理他,根據護士的指引在椅子上坐下。

    他們兩個的位置是安排在最後麵的,整個觀影大廳也就他們兩人穿著靛藍色的病服,其他病人都是淺藍色的。蘇錦之在來觀影大廳的路上也看見了好幾個被單獨隔離的病人,但沒有一個人像他們這樣,衣服不同,身邊還有兩個身強力壯的護士看守。

    尤其是他們兩個現在這樣的坐姿,遠遠看著,就像是兩個精神病大佬的對峙。

    “嗨,小朋友,你不記得我了嗎?”蘇錦之沒給他回應,艾帥既不生氣也不難堪,還是很熱情身體微側著朝靠近蘇錦之靠近,站在他身邊的兩個護士盯著他,生怕他突然搞事,“你叫什麽名字?”

    蘇錦之不像他那麽好動,乖乖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兩隻手規規整整地搭在自己的膝麵上,他昨晚沒有睡好,所以今天臉色很差,青青白白的更像鬼了。長時間的睡眠缺乏使他的精神不正常的亢奮,但是身體卻極度地疲倦,蘇錦之累的不想說話,也就沒有回答艾帥的問題。

    “我聽到護士喊你蘇先生了,你姓蘇對不對?”艾帥繼續鍥而不舍地和蘇錦之搭訕。

    這個陣勢,蘇錦之覺得他就算一直不說話艾帥也會講個不聽,就“嗯”了一聲,打算以此堵住他的嘴巴。

    但是艾帥得了他的回答後卻更加亢奮了,眼睛睜大,胸膛快速地起伏著,蘇錦之甚至看到他的鼻孔因為興奮地呼吸而微微放大。

    他指著自己胸膛,深藍色的眼睛盯著蘇錦之,很認真地介紹自己:“我叫艾帥,艾,i。”生怕蘇錦之聽不懂他的名字,艾帥還著重強調了一下他的姓。

    蘇錦之看了他一眼,雖然艾帥確實長得很英俊,但是在蘇錦之看來他還沒有他的薑醫生帥,所以隻淡淡地回複了一個:“哦。”

    “你看到我的眼睛了嗎?”艾帥像是沒有察覺到蘇錦之刻意的冷漠,臉上依舊掛著興奮的笑容,深邃的藍色眼睛微微眯起望著蘇錦之,“我的曾祖父是英國人,我遺傳到了他的眼睛。”

    “很漂亮。”蘇錦之看著那雙大海般湛藍的眼珠,雖然不怎麽喜歡艾帥,但還是誠實地評價了下他的眼睛。

    艾帥笑開,露出一口有些黃的整齊牙齒:“謝謝。”

    蘇錦之看著那口黃牙,馬上轉過頭盯著大屏幕,艾帥似乎還想說些什麽,但是電影已經開始了,觀影大廳的燈光也暗了下去,他張了張嘴巴又閉上,把目光投向了電子大屏幕。

    電子大屏幕上放的電影是卓別林的喜劇電影,經過後世的處理變成了彩色,觀賞性更強,雖然老,但是很搞笑。蘇錦之漸漸地就看入迷了,唇角抿著正要笑,坐在他旁邊的艾帥就“哈哈哈”地大聲笑了起來。

    “他們真逗,簡直就是一群傻逼。”艾帥拍著大腿,笑到藍眼珠都快看不見了,眼角的生理性淚水在昏暗的電影光下十分惹眼,閃閃猶如碎鑽。

    蘇錦之聽到他的評價,忍不住轉頭朝他看了一眼,這部電影雖然搞笑,但也不至於笑到這樣的地步吧?

    艾帥察覺到他打量自己的目光,扭過頭來,指著前麵道:“蘇先生,你也覺得他們很好笑對吧?”

    蘇錦之正要附和,卻發現艾帥指著的地方並不是電子大屏幕,他笑得也不是電影的劇情,而是坐在他們的麵前的那些精神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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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錦之看了眼他手指指的地方,那裏有好幾個病人拍著手小聲地唱起了歌。

    “真是一群傻子。”艾帥咧著黃牙笑,右手搭在扶手椅上,食指中指和大拇指來回在一起摩挲,那是煙癮犯了的習慣性動作,隻是在醫生是沒有煙可以抽的。

    他身後兩個護士沉默著不說話,似乎隻要艾帥乖乖地坐在椅子上,他說什麽都是可以的。

    “我們都是一樣的。”蘇錦之開口,說出了他和艾帥遇見以來,說的最長的一個句子。

    大家都是住在常山精神病院裏的病人,照艾帥這麽說,那豈不是連他都是傻逼?

    “不。”艾帥聞言轉過頭和蘇錦之對望,那雙藍色眼珠在昏暗的光線中更顯幽邃,他唇角一勾,露出個詭邪的笑容,“隻有我們兩個是一樣的。”

    蘇錦之看著他身上即使在黑暗之中,也能分辨出的靛藍色調的病服,眉頭蹙了蹙,沒有再說話。

    艾帥依舊哈哈大笑著,隻是他的眼睛從頭到尾看著的都是那群病人,沒有再大屏幕上停留過一次,而經過剛剛那一個小插曲,不管電影再怎麽好看搞笑,蘇錦之也沒有多大的興趣去看了。

    電影結束後,燈光在活動大廳重新亮起,蘇錦之如釋重負地呼出一口氣,從椅子上起來朝外走去。

    艾帥追上他:“蘇先生,我們住在一棟樓,一起回去吧。”

    他最後一個字音調下壓,是個陳述句,並沒有詢問蘇錦之的意思。

    路上,艾帥叨叨叨地和他說著話:“我一直以為這家醫院裏隻有我一個人是這樣的,沒想到你也是,我以前怎麽沒有看見過你呢?”

    蘇錦之沒有說話,艾帥卻已將把答案說了出來:“因為你原來住在行中樓是吧。”

    行中樓就是蘇錦之之前住的那棟樓,艾帥在蘇錦之抬眸望著他時,勾著唇角道:“你猜我是怎麽知道的?”

    “護士們告訴我的。”說完這句話,他又在蘇錦之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猛地靠近他,幾乎快貼上了蘇錦之的耳朵,小聲道:“我還知道有關於你的很多事……”

    “艾帥!”薑黎山的聲音忽然在他附近出現,蘇錦之抬頭朝前麵看去,隻見薑黎山穿著白色醫生褂子站在樓梯的拐角處,皺著眉盯著艾帥,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嚴肅,和他在一起時溫柔的樣子完全不一樣,但是蘇錦之能夠感覺到他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時是柔軟的。

    薑黎山的身後還站著兩個警察,不是蘇錦之之前見到的那兩個,可是那兩個警察見到蘇錦之時目光卻在他的臉上多停留了一會,看上去並不是第一次見到蘇錦之的樣子。

    “把蘇先生帶回病房。”薑黎山快步走過來,對蘇錦之身邊的兩個男護士說道。

    他一走近,蘇錦之就看到了他鏡片下的眼白上布滿了淡淡的紅血絲,才猛地想起男人昨晚陪著自己一夜沒睡。

    兩個護士帶著蘇錦之離開,在上樓梯之前,蘇錦之回頭看了一眼艾帥和薑黎山。

    艾帥臉上還是帶著那種漫不經心的笑容,薑黎山則是冷著一張臉,帶著他進了一間辦公室,蘇錦之看了眼門上的標識,不是薑黎山昨天帶他去的那間。

    薑黎山今天早上的時候還承諾下午來看他,可是蘇錦之在躺椅上坐著,一直等到太陽下山薑黎山才來了他的病房。

    “薑醫生。”護士見薑黎山進來,和他打了聲招呼就出去了。

    “抱歉,我來得有些晚。”薑黎山走到他的搖椅旁,拿起小矮桌上的詩集問道,“你在讀詩嗎?”

    雖然薑黎山沒有解釋,但蘇錦之知道他來遲的一定是艾帥,正如艾帥所說的那樣,這家精神病院目前隻有他們兩個是最特殊的。

    “沒有。”蘇錦之搖搖頭,決定實話實話,“我在想你。”

    ※※※※※※※※※※※※※※※※※※※※

    薑醫生:我的病人又在撩我。

    艾帥:哈哈哈,傻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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