擰開水龍頭洗了洗手,又在圍裙上抹了幾下,小跑著到了門口,打開門便笑道:“怎麽今天來這麽早?”


    “倩英。”門口,俞自修和遲媛甄拎著大包小包的禮物,對著俞倩英和煦的笑。


    俞倩英的笑容驟然僵住,看清了站在門口的人,笑容冷冷的收起,二話不說,就要把門關上糌。


    俞自修兩手都還拎著東西,一邊提著大包小包一邊抵著門不讓俞倩英關。


    “倩英,咱們兄妹兩個有什麽話不能好好說?怎麽連句話都不說,就要把我們關外麵呢!”俞自修這樣不顧形象的頂著門,好聲好氣的跟俞倩英說話楮。


    俞倩英雙唇緊緊地抿著,胸口一股怒氣怎麽也憋不住,這麽多年來,第一次想哭。


    當年宋家破產,她都沒哭,知道自己還有丈夫,還有女兒,她不能哭,要和宋冬臨一起挺過難關,隻要一哭,家裏的氣就散了。


    在他們都還沒來得及跟親戚聯係,甚至,俞倩英也不想跟親戚聯係,怕連累了他們的時候,俞家反倒是先跟她劃清了界限,她也沒哭。


    隻是紅著眼,一直對宋冬臨說對不起,攤上了這樣的親家。


    梁麗華找上門來,那麽侮辱她,侮辱宋羽,她也是挺直了腰杆,潑辣的把梁麗華的那些話都送還了回去,也沒哭。


    可是現在,她的大哥,俞自修,在當初那麽無情的與她劃清界限後這麽多年,在宋羽跟齊承之的婚事確定下來以後,竟然帶著妻子厚著臉皮上門,涎著臉對她笑,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副相親相愛的樣子。


    俞倩英卻忍不住,被他們這些人的厚顏無恥給氣的想哭。


    喉嚨和眼睛都湧出一股酸疼,真恨不得從來沒有過這些兄弟。


    “我與你們沒什麽話好說。”俞倩英吸吸鼻子,冷聲說。


    “倩英,你何必如此呢?兄妹倆有再大的仇,也不至於如此冷酷,不管怎麽說,我們還是兄妹,血緣是割不斷的。”俞自修歎口氣,語重心長。


    “兄妹?早就不是了。”門被俞自修頂著關不上,俞倩英便堵在門口,就是不讓他們進。


    俞自修就算再厚臉皮,也不至於把她推開強闖。


    他們這次來,不就是為了討好他們宋家,攀附上齊家嗎?


    既然如此,俞自修就絕不敢對她無理。


    “倩英,我知道你心裏對我有氣有怨。”俞自修頓了頓,沉吟了會兒,“畢竟,我們也這麽多年都沒有見過了,可我們畢竟還是兄妹,有什麽話都能說開了。難道,你還能一輩子都不認你這個哥哥嗎?”


    俞倩英冷冷的一笑,真恨不得能一聲哼,就能把他們給哼走。


    “我記得,你們俞家早與我劃清界限,擺脫關係了。從八年前宋家破產那刻起,我就已經不是俞家的人了。俞先生,既然劃清界限,也請你痛快一點,不要隔了這麽多年又跑來糾纏,就痛痛快快的以後與我們再不相見,哪怕是無意中遇見了也當個陌生人擦肩而過就好,連頭都不必點一下。”俞倩英聲音極冷,真的是心死到一定程度,對眼前的人再也提不起一絲兄妹之情了。


    什麽割不斷的血緣,俞倩英早幾年就感覺不到了。


    在宋家破產後,宋冬臨去開出租車,甚至是開夜車,俞倩英去幹家政服務,給人打掃衛生,洗衣服做飯,宋羽高中畢業後就開始打工,上了大學半工半讀。


    而俞家麵沒露過一次,哪怕連他們過得怎麽樣都沒有來打聽過。


    從那時候起,她已經當自己是個獨生女,沒有兄弟了。


    血緣?


    那時便已經被傷透了,感覺不到了。


    “倩英,我知道你恨我們,也有理由恨我們。當年我也是才剛剛接掌俞家,壓力太大,怕的隻是俞家在我手裏毀了,走向衰落。那種壓力,你是想象不到的。那時候,我僅僅能守成,根本不敢說讓俞家壯大。我承認,那時候我是懦弱了,怕因為宋家,導致俞家也在我手裏削弱了下去。”


    俞自修沉痛地說,一臉的情真意切。


    他把帶來的禮物都放到地上,雙手頂著門,“倩英,不管我說再多理由都好,我知道,錯了就是錯了。我來這裏不是為當年找借口的,我們是來誠心誠意的跟你道歉的。倩英,你就原諒你老哥哥吧!”


    “人都


    tang有犯錯的時候,當年是我糊塗了,被利益蒙了眼燒了心,對不起你,傷了你的心。這麽多年了,我知道你恨我絕對有理由。但是今天,我是真心實意來給你道歉的。”


    “嗬!”俞倩英真是氣笑了,被眼前的人的無恥氣笑了,“俞先生,我真是佩服你,哪有利益你就往哪鑽,隻要能對你有好處的,你都可以不顧臉麵了。我真的好奇,你現在為了利益,能自貶自抑到什麽程度。是不是為了現在為了求得我的原諒,我讓你躺在地上,把臉給我踩你也答應?”


    “倩英……”俞自修苦澀的看她,“我知道你不是這樣的人,我終究是你的大哥,咱們血脈相連,你太善良,做不出這種事情。”


    “所以,你們就都來欺負我,是不是!我的善良反倒還給了你們欺負我的機會了,是不是!你們真是應了人善被人欺這句話了!”俞倩英突然拔高了嗓門,氣的渾身發抖,可不論怎麽吼,都無法把這些年的憤恨委屈給發泄幹淨。


    她紅著眼,也不在乎被鄰居們聽到笑話。


    她知道,以後這些人厚著臉皮上門的時候還有很多,還不知道要被鄰居在背後指點議論多少次了,所以她也不管了。


    “俞自修!你們兄弟倆,你們一家子,還要臉不要!”俞倩英紅著臉,咬牙切齒的說,眼淚在眼眶裏打轉,近乎歇斯底裏。


    “你敢說,你是真心來道歉的嗎?”俞倩英冷嗤一聲,雙手緊緊地握住,也不去關門了。


    反正現在有俞自修頂著門,她也關不上。


    “你要是真知道對不起我,早不來道歉,晚不來道歉,偏偏等到宋羽和齊承之訂婚了,商量了婚期,就要結婚的時候跑來道歉?你拿我當傻子,是不是?!”俞倩英怒道。


    “你不就是想借著我們家攀上齊家,想跟齊家當親戚嗎?你做夢!有好處的時候你倒是來了,我們家需要幫忙的時候,你去哪兒了?忙不迭的跟我們撇清關係!俞自修,我告訴你,當初宋家破產,我沒打算找任何人幫忙!那是我們家自己的事情,要挺住公司就是個無底洞,我沒想著要拖累任何人。可是你們那種嚇得跟孫子似的樣子,也著實讓我開眼了!”


    “你倒是指著自己的良心說說,如果沒有宋羽跟齊承之的事情,你今天會上門來跟我們道歉嗎?當年,宋家破了產,老宋去給人開出租車,開的還是夜車,連自己的車都買不起,隻能給別的車主打工,沒白沒黑的開,夜裏就怕碰上歹徒壞人,開車的時候憋急了想上廁所都得忍著的時候,你們在哪兒呢?”


    “我去給人當鍾點工,跪在地上擦地的時候,你們在哪兒呢?宋羽高中畢了業,就算有獎學金,都還差一點兒連剩下的學費都交不上,逼得孩子一整個暑假都在打工,而別的孩子都在慶祝畢業,到處旅行的時候,你們在哪兒呢?”


    “宋羽上了大學,依然半工半讀,起早貪黑,隻差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的時候,你們又在哪兒呢!我不是乞丐,我不是在問你們要什麽,可是那時候,你們都不認我這個妹妹,不認她這個侄女了,憑什麽這時候又跑來以親人自居?”


    “哪怕是普通人家,自己侄女上了大學,全家都跟著高興,都會獎勵點什麽,可你們,連普通人家都不如!別的孩子都在到處玩,慶祝畢了業,考上了大學。可我們家宋羽,卻要忙著賺學費!”


    “俞自修,你說,你們給過宋羽什麽?你們什麽都沒付出過,到了現在,反而想來占便宜來了?你們怎麽淨把事兒想的這麽好呢!不要說什麽親人之間不要將就付出與回報,我就是講究!我對俞家付出了這麽多,可你們給了我什麽?你們給的,是把我們掃地出門!而你們對我們,什麽付出都沒有,現在竟然想要回報?”


    “道歉?”俞倩英真的想仰頭大笑,她抬起緊繃的手,憤怒的指著俞自修的鼻子,“現在你們就想靠一句不痛不癢的對不起,就想過來占盡便宜?”


    俞倩英垂下手,低頭看著放在地上的禮物,“這些禮物,我不稀罕!我有齊承之這樣的女婿,想要什麽沒有,稀罕你們的禮物?哪怕就是宋家的公司,我們這會兒是懶得幹了,可要真想,隻要一句話,齊承之都能給我們開起來!”


    “你們就想憑這點兒禮物跑來求原諒?”俞倩英抓起禮物就扔下了樓梯,禮物在樓梯上跌跌撞撞的滾下去。“你們做夢!別拿這些東西來惡心我,滾!”


    這是老房子,沒有電梯,隻能爬樓梯,一層三戶的布局,宋家正好是居於頭上,門口右側便是樓梯的欄杆,底下便是下半層的樓梯。


    俞倩英隻是往右手邊一扔,便直接把禮


    物全都扔了下去。


    到現在,下麵都還發出禮物碰撞樓梯的“砰砰”聲。


    遲媛甄露出不自然的神色,在俞倩英不客氣的把禮物都扔下去的時候,她有些忍不住的想要發作,卻又忍住了。


    俞自修眼看著被扔下去的禮物,臉色不好看,卻也隻是一瞬,便又換上了一副痛定思痛的表情。


    “倩英,我知道這些禮物根本不足以讓你原諒我,我也沒想著今天上門,就能讓你馬上原諒我。就算你嘴上說不認我,可我也還是把你當妹妹看的。我知道,在這種時候來找你,肯定會引起你的誤會。但是,我也確實是真想為宋羽盡一份力。”俞自修語重心長的說。


    “你說得對,我也不否認,宋羽跟齊承之結婚,確實對俞家很有好處。如果這點我都否認,那就真是把人當傻子了,也太虛偽。”


    俞倩英冷哼一聲,難道,他現在就不虛偽了?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我們和好,對宋羽也有好處?你說,我從來沒有為宋羽付出過什麽,在她最難過的時候,我們卻袖手旁觀。這一點,我是真做錯了,我也很後悔。可是事情已經過去了,過去的事情,我也不能讓時間倒流去彌補回來。”


    “所以,我能做的就是在以後盡可能的彌補,不會再犯以前的錯誤。”俞自修鄭重的說,“我這次來跟你道歉,也是拿出了誠意的,當然不僅僅是這些禮物。我就是看準了,這次有我彌補的機會,我能幫宋羽,才厚著臉皮過來的。”


    俞自修見俞倩英一臉冷默,苦澀的扯了扯唇,“倩英,能讓我們進去說話嗎?在門口說咱們家的私事,讓鄰裏鄰居的聽到,終歸不好,要鬧笑話的。”


    俞倩英卻是冷嗤一聲,露出譏嘲,便要將門關上,“怕鬧笑話,就滾!我也沒讓你站在我們家門口說這些話!”


    俞自修臉色一變,趕緊又頂住門,不讓她關,“好好好,我們不進去,我們就站在這裏。”


    這一次,他怕俞倩英趁她不注意就關門,雙手始終頂著門不動,姿態絕說不上好,更沒風度,可這會兒俞自修也顧不得了。


    “倩英,我這次來,確實是為了幫宋羽來的。”俞自修說道。


    “怎麽,難不成你也像俞自棟夫妻倆似的,跑來讓宋羽有點兒自知之明,別高攀了齊承之?他們倆現在都要結婚了,你現在還來說這個是不是晚點兒了?”俞倩英挑著眉,譏嘲道。


    “倩英,你先聽我說,我這次來不是要勸宋羽跟齊承之分手的。”俞自修耐著性子,語重心長的說,“相反,我一直都是幫著她的,隻是你不知道而已。”


    “我知道可瑤一直都喜歡齊承之,而且就算齊承之跟宋羽在一起了,都要結婚了,她也還是不死心。我在家裏都勸過她,親自去了自棟家,讓她別再打擾宋羽跟齊承之了,她也不聽。我甚至還找過自棟,甚至都在飯桌上跟梁麗華撕破臉了,可是可瑤太固執,怎麽都不聽,我也是沒辦法。”


    “但是,我絕對是支持宋羽的。”俞自修說道,“不論可瑤怎麽折騰,我都不會支持她,少了家族的支持,她們那一個小家,也撲騰不出什麽浪花來。”


    “再說了,齊承之喜歡宋羽,我又哪有那個能力去拆散他們,那不是不自量力嗎?”俞自修苦笑,“不過倩英,你想過沒有。畢竟,現在你們家跟齊家的差距太大,就說是雲泥之別都不為過。”


    見俞倩英又要出言譏諷,俞自修趕緊說:“你別著急罵我,我不是在貶低你們,你先聽我解釋。宋羽和齊承之結婚,女方總不能什麽都不帶去吧?大家族聯姻,其實說白了就是身後兩股勢力,兩個集團的結合。”


    “但是既然現在宋家早已破產,齊承之和宋羽結婚,根本無法稱之為聯姻,那麽至少,女方也得帶點兒嫁妝過去吧?”俞自修歎口氣,“倩英,就算是普通人家結婚,女方也會帶著嫁妝過去,最最少,也會陪嫁一輛車,那還是普通人家,嫁的,也是普通人家。”


    “可是宋羽不同,她要嫁的是齊承之。本來差距就那麽大,將來嫁過去,難道還真是空著手過去嗎?”俞自修說,“我知道,這些年,你們家肯定也有點兒積蓄,再加上宋羽工作賣力,平時又節省,這些年估計也攢下了一些錢,買輛車也是可以的。”


    “可宋羽嫁去的若是普通人家,這樣肯定就夠了,車也不需要買多麽豪華的,十幾二十萬的,陪嫁過去也不丟人。但是她要嫁過去的是齊家啊,幾十萬的車,人家哪裏看得上?幾百上千萬的,人家車庫都有一排呢!”


    “你們家現在本來就與齊家相差的那麽懸殊,宋羽要是再這樣寒磣的嫁過去,還不得被婆家瞧不起?而且,也會在婆家受了欺負。”俞自修沉沉的歎了口氣,似乎是很為宋羽的未來擔心的樣子。


    俞倩英毫不掩飾的冷笑,語氣嘲諷,“那依你的意思,是要如何?”


    “所以,我今天才過來,我的意思是,宋羽的嫁妝我全出了。我今天來,就是想跟你們商量商量,給宋羽陪嫁些什麽好。陪嫁多少錢,陪嫁輛什麽樣的車,我前兩天還讓人去看了b市幾處不錯的別墅,等確定下來,我就想著一家一家的親自去看一下哪個比較合適。”俞自修說的特別真誠,一切親力親為,真真是為了宋羽操碎了心。


    “然後是不是再商量商量,把俞家和齊家聯姻的事情公告一下,齊家有什麽生意,也多關照關照俞家?更確切的說,是多關照關照你?順便,再提攜你們家打入最上層的那個圈子,認識認識八大家族裏其他家的人?也就是可欣已經結婚了,不然的話,你還能再讓可欣跟八大家族裏的公子連個姻,是不是?”俞倩英毫不客氣的嘲諷,雙臂在胸前交叉,隨意的站著。


    饒是俞自修的臉皮之厚,也被俞倩英這麽接連嘲諷的臉有點兒漲紅。


    遲媛甄更是掩藏不住難看的表情,在一旁忍得十分痛苦。


    從昨晚開始,俞自修就一直不停的囑咐她,這次來俞倩英肯定不會給好臉,甚至還會說些不好聽的話,但是不管俞倩英說什麽,她都得忍著。


    現在的隱忍,就能換來將來的輝煌。


    跟將來躋身於頂級上流圈子,與齊家成為親家比起來,獲得無盡好處,將俞家也上升不止一個層次,成為僅次於八大家族的存在比起來,現在被俞倩英罵兩句又怎麽了?


    隻要稍微想想將來那樣的盛景,現在就是被俞倩英踩在腳底下,俞自修說那也得忍著!


    所以,遲媛甄哪怕心中破口大罵,把俞倩英詛咒了千萬遍,臉上的表情很不好看,卻也依然一聲不吭的,任由俞倩英這樣嘲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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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拜天地》


    宋羽三歲的時候,在齊家跟齊承積玩過家家的遊戲,也不知道看了哪個電視劇,學上麵成親拜堂,拽來了齊承之當高堂。


    宋羽頭上蓋著紅手帕,齊承積的耳朵上別了朵從外麵花園摘的月季。


    看著二小在自己眼前有模有樣的站著,齊承之眯了眯眼,拎起齊承之把他放在了高堂的位置,自己蹲在了宋羽的旁邊。


    “你們這樣不對,我先來示範一遍給你們看看。”齊承之說。


    於是在他嘹亮的“夫妻對拜”中,齊承之和宋羽向對方彎下了腰。


    然後,又一聲“送入洞房”,齊承之牽著宋羽的手離開了房間,一直到宋羽被俞倩英帶回家,齊承積的耳朵上還別著那朵怒放的月季,坐在“高堂”的位置等著宋羽回來拜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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