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上天總會留有機會，但能否把握的住、怎麽把握，一切還是那句老話：仁者見仁智者見智。
每位副總都有專用的小車接送，不會開車或者不想親自開車的領導，還會配一名司機。攪拌站並不夠規格配車，畢竟這裏的副總，回了勘察院也隻享受副科級待遇，所以不會專門為副總買車，他們所乘坐的車輛，一般都屬於項目頂賬而來，車輛被當做現金，今天頂賬進來，明天又頂賬出去，所以副總們座駕更換也比較快。隻有薛四和秋傑兩個人，享有上級單位配車，薛四是一輛帕薩特，秋傑則乘坐本田雅閣，當然每當有高端車輛頂賬進來，兩人也會偶爾占為己用。趙麗自然同其他副總一樣，每天乘坐著專車，早一些來到單位。
這天一早，趙麗踩著黑色高跟鞋，仍然是一身幹練的職業裝，邁著矯健的步伐來到料場，視察昨夜來料情況，顯然她對質量問題仍有不滿，老君兒的對班，張朝陽正跟在趙麗身後，不停做著解釋。
官大一級壓死人呐，通勤車進入廠區，車輛剛剛停穩，李樹仁便火急火燎的奔向自己頂頭上司。老君兒到是不緊不慢，招呼著文世明帶著一絲壞笑說到：“你看，這又急著去救火了吧！”這一切和自己沒什麽關係，文世明隻是陪著笑，點頭稱是。由於早上，攪拌站的大院都由對班在通勤車來之前，就要打掃幹淨，此時文世明白天上班純屬是混日子，他習慣性低著頭，默默跟在老君兒身後。“走吧，一起去看看李樹仁怎麽挨罵！”老君兒一臉壞笑到。文世明到也無所謂，反正事情和自己沒什麽關係，再說就是去看看，也不過是透明人而已。老君兒呢純粹是鴨子死了嘴殼硬，明明是自己必要工作，非要說成去看笑話。
趙麗一臉正色對李樹仁和張朝陽到：“材料質量問題會直接影響到混凝土質量，石子含土量、沙子含泥量，這兩個問題必須從跟兒上得到解決！”李樹仁回頭看到老君兒抽著煙、晃晃悠悠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不免有些不悅，嚴肅的說到：“王君，你過來！”聽到這不友好的聲音，文世明立馬想到，還是遠離這是非之地比較好，於是低著頭從幾人身邊走過。王君聽到招呼，狠狠吸了兩口手中的香煙，隨後扔掉煙頭，右腳踩在煙蒂上轉了幾下，這才來到李樹仁麵前。李樹仁瞪了一眼老君兒認真到：“王君、朝陽，你倆收料時一定要多注意，這些含土量過大的石子，還有含泥量過大的砂子，該扣罰一定要扣罰…”不等李樹仁把話說完趙麗插話到：“不隻是扣罰問題，我們隨後要製定相關標準，如果超過我們製定的標準，那就要做拒收處理！”三人表情一臉的認真趙麗講話。張朝陽是王君的對班，每人工作24小時，之後交接工作、下班回家，張朝陽也很是狡猾，他轉過頭去看看通勤車，麵帶笑容、一臉誠懇的說到：“領導們，馬上要發車了，我是不是…”說罷指著通勤車，嗬嗬的笑著，趙麗微微皺了皺眉頭沒有搭話，李樹仁望了一眼麵色不悅的趙麗到：“急什麽？人不齊又不會發車！”這時趙麗抬手看了看表到：“你先回吧，讓大家等太久也不好，出來方案後通知你們就行！”張朝陽笑嗬嗬和兩位領導打了聲招呼，便離開這是非之地。
材料質量問題，建站以來一直沒有得到合理解決。原因並不複雜，這攪拌站供應商都是關係戶。關係一般的是攪拌站和勘察院打招呼，關係厲害一些，則是局裏打招呼，更有一些是甲方客戶指定。做為材料采購甲方的攪拌站，很多時候想要按照製度來驗收，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既然大家心知肚明，李樹仁當然也不願背鍋，剛好抓著機會大到苦水：“趙總，要說這質量問題，也並不是什麽難事兒，如果上綱上線的執行，我擔心…”後半句話自然也是不言而喻，我李樹仁上綱上線，執行扣罰或者拒收標準，這領導們怪罪下來，還不是說我不懂事？明知是哪位領導打過招呼，我卻不解人意，那不是給自己找不痛快？再說，如果因為這些問題，供應商停止供料，還不是自己這個科長需要背鍋的事兒？混凝土指標嘛，無非是比例調整，最後別出問題就好，即便出了問題，也是生產科的事兒，並非我李樹仁一人之過，總會有人和我一起擔著。
趙麗能走到今天，除了關係之外，見識，也並非這些吃慣大鍋飯的人能比，無奈，想要徹底改變企業現狀，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更不是自己一個人就能扭轉，她發出輕輕歎息一聲後說到：“哎，這就是咱們的老毛病，一邊大喊質量不過關，一邊放任關係戶任其胡鬧，最後材料過度浪費，產品質量不過關，企業還怎麽生存？”她清晰的知道，城市正在發展，一些民營攪拌站也如雨後春筍，陸續發展起來，雖然眼下規模雖然還不如南站，但是如果就這樣發展下去，被市場淘汰是早晚的事情。她扶了扶跨在臉上的眼鏡，略做思考後到：“李科長，你能不能盡快整理一份材料驗收標準出來？”說罷認真的凝視著對方，李樹仁被這麽一問，愣了愣神說到：“這個嘛，一周之內，保證交到趙總手上！”趙麗心滿意足的點了點頭又問到：“那現在材料入場驗收是誰在負責？”李樹仁指著王君到：“這是王君，目前就是他在負責！”趙麗微笑著點點頭到：“王君師傅，這材料驗收一定要認真呐！”王君推脫到：“領導，不是我不負責，您說加油站那邊，罐車排著隊要加油，這一邊又排著隊要卸車，我怎麽管的過來嘛！”趙麗又看向李樹仁到：“怎麽？咱們站裏沒有專人負責收料嗎？”李樹仁說到：“以前是有兩個臨時工來著，辭職之後一直沒有合適人選，目前就隻能讓王君和剛走那個張朝陽，兩人加油的同時也負責收料！”趙麗沒有繼續這一話題，接著問到：“那目前有幾家供應商在給咱們供料？”李樹仁到：“大戶三家，小戶怎麽也有五六家吧！”趙麗點點頭到：“那先這樣吧，李科長，你跟我去趟辦公室，咱們再商量一些其他問題！”接著向王君點點頭準備離去，這時又看到遠處，一個年輕人在料場閑逛，便又開口問到：“那個人是幹嘛的？”王君趕忙開口到：“哦，那是勤雜工小文兒，平時也沒什麽事兒，偶爾我會叫他幫忙看著點！”趙麗點點頭沒有接話，老君又小聲說了一句：“他是咱們院裏金貴良的外甥！”趙麗又看了一眼遠處的年輕人，看向老君兒到：“金院長的親外甥？”老君兒微笑著點點頭，趙麗也沒在說什麽，和李樹仁一前一後離開這裏。
進入趙麗這間並不算大的辦公室，她忍不住到：“李科長，咱這材料上問題不少呐！”兩人在辦公桌一裏一外坐定後李樹仁到：“趙總，不光咱材料科，我看呐，其他科室問題也很多嘛！”趙麗不悅的看了一眼李樹仁到：“李科長，材料源頭是很關鍵的一環，如果得不到解決，即便別人有問題，矛頭不也是先指向我們？”李樹仁略顯尷尬的點了點頭。趙麗緩和了語氣接著到：“你先說說這砂石料供應商，他們是通過什麽方式給站裏供料？”李樹仁麵帶笑容到：“也沒什麽方式，領導們安排誰送，誰就給咱們送料！”趙麗又到：“那水泥、礦粉和一些添加劑呢？”李樹仁滿不在意的到：“都一樣呐！”趙麗又到：“那，他們什麽時候送料？又怎麽知道該送料呢？”李樹仁到：“砂子和石子這些嘛，站裏堆場足夠大，咱們是打開大門隨時歡迎，水泥那些咱們根據生產的反饋，隨時打電話，通知供應商送貨！”趙麗眉頭越皺越緊，她意識到自己陷入一個很深的泥潭，想要改變這一切，不僅要動很多人的蛋糕，又會讓這些安於現狀，建站就在這裏工作的老人們感到不安。趙麗站起身，看向窗外：要發展？還是要穩定？要怎麽發展？又要怎麽在穩定中發展？自己必須做些什麽，否則晉升之路將很難打開，又想到郭院長的囑托、董事長薛四的支持，簡單盤算後趙麗認真的對李樹仁到：“李科長，你對咱們站裏現狀覺得怎麽樣？”李樹仁隱約感到這位趙總要做些什麽，他心裏最明白，這樣發展下去不會有什麽好結果，但自己隻是小小一個材料科科長，回到院裏根本沒有任何行政級別，又沒什麽根基，何況上麵又是各路大神壓著，看上去董事長薛四，還是蠻支持趙麗，但秋傑又是什麽想法？跟著幹？即使僥幸成功，功勞簿上是否有自己什麽關係？假如失敗呢？這來之不易的科長之職肯定難保！不幹？恐怕新來的上司也沒那麽好忽悠，真是左右為難呐，想到這兒狡猾的李樹仁開口到：“趙總，我隻是一個小小材料科長，能把材料科看好，就很不容易呐，至於現狀，更不是我能說三道四的，總之趙總，您說怎麽幹，我配合就是！”趙麗很明白李樹仁在和自己耍滑頭，自己沒什麽成果，想拉幾個同盟軍，看來並不那麽容易。不過事情還是要做，趙麗思謀一陣後，深深歎了口氣到：“好吧，你先叫剛才那個王君過來！”李樹仁打通電話，王君一路連走帶跑，很快便喘著氣，來到趙麗辦公室，站到二人麵前。趙麗換了一副和顏悅色的表情，又給兩人到了杯水，這才開口到：“王師傅，剛才聽你說要負責加油，又要負責收料，看來這兩項工作，你一個人難以分身呐！”老君兒看了看李樹仁麵無表情，隻好開口到：“要說難以分身也不至於，畢竟兩頭都要照顧到，也是我分內的工作嘛。但確實，偶爾也會有忙不過來的時候！”趙麗又看了看李樹仁，不由在心中歎息到：還都是老狐狸，誰都不得罪，說話全都等於沒說。趙麗接著到：“剛才好像聽李科長說，以前不是有臨時工專門負責收料嗎？”老君撓撓頭幹笑了幾聲，沒有搭話。趙麗見狀隻好接著到：“我看收料還是要有專人負責起來，李科長你認為呢？”李樹仁點了點頭到：“是呐，這一忙起來確實耽誤事兒！”老君兒跟著點頭稱是，趙麗笑了笑到：“那，有人選嗎？”李樹仁到：“趙總，我這就和秋總匯報，讓人事抓緊安排！”秋傑分管著人事，按照程序來說，李樹仁這一回答沒有任何問題。趙麗卻麵漏不悅到：“匯報什麽匯報，這一來一回又不知道要耽擱多久，咱自己材料上的事，自己都沒個主見怎麽行？”接著又看向王君到：“剛才料場那小夥子，你不是偶爾會讓他幫幫忙嗎？”王君瞬間明白其中含義，趙麗想要安排副院長的外甥幹這份工作，平日自己待他小文也不薄，這裏裏外外誰都不虧呐，於是連忙點頭到：“小夥子人很實在，也學了不少東西！”趙麗點點頭接著到：“李科長？沒什麽意見的話，我看就讓那個小夥子先幹起來，手續的事情我去找秋總！”兩人離開辦公室，趙麗來到窗前，意味深長的看著遠方。
此時，文世明正抽著煙望著遠處發呆，從老君嘴裏得知趙麗要見自己，而且是工作調動的事情。文世明不太相信，他懷疑，多半是老君兒拿自己開涮。老君見狀隻好說到：“快去吧，回頭別忘了好好謝謝我，我好不容易才說動李樹仁和趙麗呐！”莫非這一切是真的？文世明將信將疑的來到趙麗辦公室門口，清了清嗓子，仍然不爭氣的提了提褲子。
鐺、鐺、鐺文世明輕輕敲響辦公室的門。“進來”辦公室裏傳來清脆的聲音。推開門，文世明站在辦公桌前唯唯諾諾的到：“趙總，王師傅說您找我？”趙麗滿臉笑容，示意文世明坐下後才開口到：“小文兒呐，金院長是你舅舅？”初到攪拌站，領導們也是這樣，笑容滿麵的問著自己的情況，最後文世明隻得到掃大院的工作，此時文世明對這一話題，再也沒有當時那股高興勁。得到確認後趙麗仍然麵帶笑容到：“我和你舅在一起工作了十多年呐，當初你舅沒少關照我！”文世明不知該說些什麽，隻好幹笑著到：“是嗎，平時我舅也不怎麽說單位的事情！”趙麗又詢問了一些簡單情況後問到：“小文兒，你這麽年輕，在後勤也沒什麽發展，到材料科收料怎麽樣？”原來老君兒沒有調侃自己，終於可以擺脫煩人的掃帚，能換一份多少體麵一些的工作。連聲道謝後文世明踏入材料科報道。
材料科辦公室，是一個裏外三間的套房，套間最裏麵坐著科長李樹仁和副科長宋曉琴，套間窗戶邊緊挨著的，是采購任強、統計尚文濤、庫管汪洋，還有司機高誌遠，幾個人當中隻有高誌遠是臨時工，所以也幹著材料科其他雜活。套間最外麵是存放日常工具庫房，對於這間套房文世明再熟悉不過，畢竟這兒，是自己晚上睡覺，和早上打掃的地方，但是對於這裏的每個同事，工作了一年多的文世明都是那麽陌生。李樹仁向文世明簡單介紹著工作內容，雖然麵帶微笑，但總感覺似乎哪裏不太對勁兒，不過還是認真聽著每項工作安排。走出材料科，文世明一掃往日陰鬱的心情，怎麽能叫人不開心呢？這次工作調動無異於天上掉下的餡餅，剛好砸到自己，隻是領導們簡單幾句話，不需要辦理任何手續，自己終於可以名正言順的走進老君兒的辦公室、走進材料科。
老君兒看著文世明輕快的腳步，樂嗬嗬的到：“怎麽著？沒忽悠你吧？以後這間辦公室呐，就歸咱們兩個人嘍！”文世明連忙道謝，老君兒也沒有絲毫含糊，表示在趙麗和李樹仁麵前據理力爭，這才有了文世明現在的工作崗位，文世明當即表示一定要好好感謝老君兒，晚上便買了兩條煙，又請老君兒和老鏟子喝了頓酒，以示謝意。至於文世明的崗位，老君兒最清楚怎麽回事，話裏話外，總是讓文世明要去好好感謝趙麗，畢竟自己在怎麽努力爭取，趙麗不發話也是白搭，另外沒事也多去和自己舅舅談談心。文世明心情大好，自然照單全收。
由於晚上喝酒過度，收料的第一個晚上，文世明整整睡了一夜，第二天清早六點，老君兒叫醒熟睡的文世明，要去料場轉轉，最起碼在領導檢查之前，要做到心中有數。這不來還好，剛到料場兩人頓時傻眼，一夜過去，各種石子砂子胡亂堆放不說，質量問題更是讓人心顫，砂子含水、含泥量極大，石子又是大小不一，文世明頓時慌了神，畢竟第一天收料，這領導早上視察該怎麽解釋？對於昨晚的酒，文世明是懊悔不已。老君兒看到文世明明顯慌了神，笑嗬嗬的到：“別急，我收料這麽長時間，這點問題都應付不了，怎麽當你師傅？”聽老君兒這麽一說，文世明心安了不少，問到：“師傅呀，那就抓緊處理呐！”老君從不緊不慢的打了一通電話，不大一會王建軍便開著鏟車轟轟駛來，文世明瞬間知道要怎麽處理。隨著鏟車的轟鳴聲，難以入目的料場，很快變得整潔如初，看到這番場景，文世明長長出了口氣，終於把心放到肚子裏。
不大一會兒又一輛卸料車緩緩駛入，對講機中，磅房喊道：“料場、料場，進去一車砂子。”老君兒把對講機遞給自己，顯然文世明還不適應，用疑惑的目光看著老君兒，老君兒又笑著到：“以後這個對講機就交給你嘍，大家都知道我晚上睡覺，對講機常年關著，所以喊了也沒用！”文世明拿過對講機傻傻的問到：“那…那我該回複什麽？”王君哈哈大笑幾聲到：“你，你回複給收到完事唄！”文世明這才尷尬的反應過來，生硬的回複了一聲：收到。在文世明的指揮下，卸料車很快便把砂子卸到指定地點，剛卸完車司機便殷勤的跑到兩人麵前，連忙遞上煙道：“這麽早就起床啦？真是打擾二位嘍！”老君兒板著臉沒有接司機的煙，文世明自然有樣學樣。幾人一前一後走到剛剛卸車的地方，老君兒皺著眉頭到：“喊泥量太大，通知磅房，扣三噸！”文世明拿著對講機傻傻的站在那裏，送貨司機一聽要扣三噸，立馬跑到車廂，拿來兩包煙說到：“君兒哥，您高抬貴手呐，我也不知道這砂子怎麽會是這個樣子！”老君一臉正色到：“少來這套，那你告訴我，誰知道這事情？你給我把他叫來！”司機見狀又拿著煙往文世明兜裏塞，說到：“這位一定是新來收料的小哥吧？您幫幫忙，我跑一趟車不容易，這三噸扣下來，我要貼不少錢呐！”文世明看到老君兒沒有收下煙，自己也不好拿，一邊推脫，一邊說到：“你還是問我師傅吧，我才來，什麽都不懂！”正當司機準備遊說老君兒的時候，老君兒一把奪過對講機，不留情麵的說到：“磅房、磅房，砂子含泥量過大，扣五噸！”五噸？這基本扣去一小半砂子呐，司機委屈巴巴到：“君兒哥，你也太不留情麵了吧？說的三噸，怎麽這會卻扣五噸？”老君兒拿對講機指著司機，不留情麵的說到：“告訴你，五噸都是少的，自己一晚上拉的什麽東西，心裏沒數嗎？”聽到這兒司機不在爭辯，氣衝衝的跳上車，轟轟的駛離料場，老君嘴裏還罵罵咧咧到：“他媽的，開這麽快，什麽態度？再讓老子遇到，非狠狠扣你小子！”
進入辦公室文世明試探著問到：“叫鏟車把砂子堆起來？”老君兒似乎餘怒未消，沒好氣的到：“堆什麽堆？既然扣了五噸，就留在那裏讓他們看看，不讓老子睡好覺，他們也別想好！”文世明見自討沒趣也沒有再說什麽。不大一會，過來一位瘦高年輕人，從穿衣打扮不難看出富貴二字，一進門沒有理睬文世明，笑著對老君兒到：“君兒哥，可以啊，杜總的料也敢扣！”說罷掏出一張過磅單，接著到：“簽字吧，我可不背鍋！”老君一臉不屑的到：“質量不過關，我誰的料不敢扣？讓他們試試！”說罷看向文世明到：“小文兒，這是小孟，負責材料過磅，以後你倆交接工作！”通勤車上文世明似乎見過小孟，應該比自己小幾歲，對方每次都坐在前幾排，和同事們打的火熱。此時，聽到小孟說到背鍋二字，頓時內心忐忑不安。小孟看了一眼文世明，不客氣的說到：“哦，小文兒，簽字！”看到對方如此態度，文世明頓時心生厭惡，拽什麽拽，不他媽一樣在材料科幹活嘛。接過磅單單文世明冷冷的問到：“簽哪？”老君兒指著空白處說到：“簽名字，和扣幾噸就行！”小孟拿著簽好字的過磅單，很是不屑的看了兩人一眼，快步離去。又過了一會趙麗的小車駛入料場，得知砂子質量不過關，被文世明扣下五噸料，這一消息讓趙麗臉上漏出難得的笑容，她很是讚賞有加的對文世明到：“不錯嘛小文兒，加油幹，以後這種不合格產品就要扣下來，否則質量問題得不到解決！”又過了一會李樹仁來到料場，得知情況後什麽都沒說，隻是皺著眉離去。
一會兒是背鍋，一會兒是讚賞，這李科長又是這般態度，嘿……這裏麵還真有不少學問呐。此時，文世明真是感覺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砂子、石子還是那些砂子石子，始終沒有變，為什麽人們的態度卻截然不同呢？
通勤車終點站也是起點，車輛停穩後眾人魚貫而出，下車後老君笑嗬嗬的對文世明到：“感覺怎麽樣？”此時文世明也是一肚子問題，不吐不快，不等他開口，老君接著到：“這收料的事情，明天我好好給你講講！”說罷做賊般四處張望，見人們都散去之後老君兒這才說到：“你先去你舅那坐會，別急著回家，聽見沒！”說罷便獨自離去。嘿，這個老君兒，真是能賣關子，去就去唄，上班一年多還沒去過舅舅辦公室呢。問過門口保安，文世明這才知道舅舅在哪間辦公室。
金貴良看是外甥站在門口，漏出久違的笑容到：“明明，站那幹嘛，快進來！”等文世明坐下後，金貴良似乎想到什麽，像是川劇臉譜一般，收起笑容，恢複到一臉嚴肅，若是在攪拌站，文世明對這一切都無所謂，畢竟都是非親非故，可再次看到親舅舅繃著臉，自己心裏又泛起無數的委屈。坐了幾分鍾，金貴冷冷問了句：“怎麽，有事嗎？”文世明隻好略帶哽咽著把自己從掃大院，到材料科收料的事情，以最簡短的表達方式把話說完，金貴良哦了一聲說到：“知道了，我還要開會，你先回吧！”再說些什麽也是自討沒趣，文世明打了聲招呼便離開。金貴良站在三層辦公室窗台前，看著外甥離去的背影，皺了皺眉，輕聲歎了口氣，內心不由感慨道：哎，真是難為這個小外甥了。直到看不見外甥的身影，金貴良拿著手機撥出一串號碼：“喂，小秋呐，在忙嗎？”“沒事呐金哥，有什麽指示？”秋傑慢悠悠的說到。“我哪裏有什麽指示，對了，你最近早上還爬山鍛煉嗎？”得到肯定的答複後金貴良又到：“那就好，我正愁一個人上山鍛煉有些悶的慌，明早咱倆一起！”
回到家的文世明到不是不想思考材料的問題，而是一切來的太突然，以文世明當時的見識，任憑想破腦袋也不會明白其中緣由。北山鎮三麵環山，隔天大清早金貴良和秋傑如約去爬山鍛煉，閑聊了一陣單位可能發生的人事變動，和項目情況後金貴良悠悠的說到：“咱那個小外甥，沒給你少添麻煩吧？”秋傑笑嗬嗬的到：“看你說的，能有什麽麻煩！哦，對，這小子混去材料科收料嘍！”金貴良說到：“年輕人、不懂事，咱們當舅舅的要多教教他才是！”秋傑到：“嗯，這個你放心，無非是被人們當槍使而已，這點事情，我還看的明白！”金貴良接著到：“教育嘛，一定不要太主動，讓他被動一些！”秋傑笑了幾聲對金貴良到：“你這個當舅的，還真是煞費苦心呐！”金貴良也爽朗的笑到：“嗨，小孩的事情，咱不提也罷！”說到這金貴良收起笑容認真的說到：“你的事情有進展沒？”秋傑也收起笑容說到：“應該差不多，程序走到咱院裏，還要老哥你多多支持呐！”一切默契，自在不言之中。
文世明舅舅和秋總的談話，當然是一切毫不知情，早上一下車大家便各自奔向工作崗位。李樹仁這幾天煩心事不少，自然沒什麽好臉色，剛一下車，李樹仁便快步走向堆料場，王君和文世明也跟著走向工作崗位。收料場站著秋傑、趙麗還有張朝陽，趙麗看著料場裏，堆放著幾車不太合格的砂石料，一臉不約的說到：“張師傅，這材料質量你一定要盯緊，該扣罰的材料一定不能手軟。”張朝陽笑嗬嗬的到：“這不是晚上加油車太多嘛，今後我一定注意！”看到李樹仁幾個來到料場，趙麗皺著眉向李樹仁到：“李科長，材料質量扣罰問題，我每天都在說，你看看這些砂石料！”李樹仁尷尬的笑了笑到：“趙總放心，馬上我就查查昨晚是誰送的料，該扣就扣，該罰就罰！”說罷麵帶笑容對張朝陽到：“朝陽，你先回家吧！別讓通勤車等太久！”張朝陽對幾人連聲道歉後便轉身回家。秋傑麵帶笑容到：“樹仁呐，這事情，你一定要處理好才是！”李樹仁連忙點頭稱是，叫領導們一定放心，自己一定會處理好質量問題。趙麗舒展開眉頭對文世明到：“小文兒，上次對於材料扣罰問題，你做的很好，今天也一定把材料盯死，誰的砂石料不合格一定要扣罰，還要做記錄！”文世明默默點著頭，秋傑接過話頭微笑著到：“怎麽樣小文兒？新工作還適應吧？有什麽問題隨時找我！”文世明趕忙接話到：“秋總，我都還好，謝謝領導關心！”秋傑點點頭沒再說話，趙麗開口到：“秋總，我看小文兒這小夥子不錯，工作也很認真，這調動手續還要麻煩你！”秋傑仍然麵帶微笑著點點頭，趙麗接著到：“那是不是再給小文兒安排個對班？收料一定要專人負責，各司其職嘛！”就這樣，幾人談著工作離開料場。不同的是，昨天趙麗滿麵春風，李樹仁滿臉嚴肅。今天嘛，簡直調了個兒。
文世明告別了掃院子的勤雜工，材料科收料工作的白班，確實很閑，到不是這些料老板不願送料，隻是交通部門有規定，送料大車，在一定時間段內不允許進入市區。此時文世明心中不少疑惑，剛好用這閑暇之餘，問個明白。不過，還不等文世明開口老君兒卻率先開口問到：“昨天見到你舅了嗎？”文世明點點頭，心裏想到：見到了嗎？確實，不過卻什麽都沒說，自己又不好意思如實和老君兒講，於是趕忙岔開話頭到：“嗯，見過了，對了師傅，昨天小孟說的杜總是怎麽回事呢？”提到自己長項，老君兒麵露得意之色，開口到：“估計目前為止，隻有我敢扣老杜的材料！”看到文世明投來欽佩的目光，老君兒洋洋得意的接著到：“要知道老杜可不簡單呐，他大哥是南嶺區區長，還有一個表哥，是咱汾水市分管工業的副市長！”老君兒點了根煙接著到：“咱們站裏有百分之三十的項目，都要歸功於老杜呐，不過這家夥也沒少賺錢。工地上用咱們攪拌站混凝土，他隻付一部分錢，另一部分就用材料頂賬，人家裏外都在賺錢呐！”文世明插話到：“那他送的砂石料質量不達標，按要求扣罰也沒什麽問題吧？”老君兒斜了一眼文世明到：“所以說小文兒呐，你還是太年輕，人家送料純粹是給咱麵子，老杜停止供應的話，站裏虧損不是更大？是人家欠咱們錢。再說，咱單位對材料商的供應貨款，可以說基本不付，都是逼著供應商找項目，完成上頭的任務呢，誰願意給咱好好送料？好些時候砂石料和水泥緊張，還要求著人家送呢！”說到這老君兒四下望了望，壓低聲音接著到：“再說，你知道咱們頭兒，收了人家多少好處？”
“哦，原來是這樣，咱們還得求著人家送料？！”文世明若有所思的說到，老君兒不屑的笑著到：“哎，你個傻小子，誰和錢有仇呢？人家把材料送進來賺一次差價，把混凝土拉出去又賺一次差價！”文世明疑惑著到：“這不是你說的？”老君兒扶了扶眼鏡到：“這都是人家的手段而已，要麽逼著你付一些現金，要麽逼著你對材料質量寬鬆一些，總之都有自己的目的！”文世明心想：嘿，還真是複雜，隨即問到：“師傅，那咱們收料到底要怎麽辦呐？”老君兒神秘一笑到：“該怎麽辦，就怎麽辦！”文世明對這一答複很是無語，這不等於沒說嘛，得，還是多跟著老君兒，看看他是怎麽處理這些問題。
整整一個白天，沒有一車砂石料進廠，老君很是悠閑的喝著酒，他又教會文世明怎麽給攪拌車加油、記錄。文世明盼望著能早些來幾輛送料車，這樣自己也能學學老君兒那個，該怎麽辦，就怎麽辦。直到晚上十一點，仍然沒有料車進廠。老君兒打著哈欠，帶著酒意對文世明到：“睡覺嘍，你也去李樹仁那睡覺吧！”文世明想著要工作，而且自己什麽都不懂，所以今晚並沒有喝酒，他疑惑著到：“師傅，我也去睡覺？那進來送料車…”老君兒打斷到：“來就來唄，明天早點起就是！”說罷老君躺在床上，準備睡去，文世明見狀，也隻好到材料科準備休息。
躺在床上，自己怎麽也想不透，這工作該怎麽做，才能得到大家的認可，也許隻能像老君說的那樣，別太當回事！
隔天，文世明起個大早，他擔心又像上次收料那樣，一晚上堆滿不合格的產品，結果來到料場才發現，不但沒有成堆的砂石料，就連庫存也消耗掉不少。哎，瞎混吧…找不到方向，文世明隻好這樣安慰自己。收料的第三個白天，仍然沒有送料車，料場也沒有見到趙麗的身影。晚上，到是稀稀拉拉有幾輛送料車，老君兒介紹著新來收料的文世明，司機也很是客氣的發著煙。十一二點老君兒按時睡覺，這次文世明沒有接受老君兒提出的意見，去材料科睡覺，畢竟這是自己的工作，老君兒講話要麽含糊不清，要麽誇大其詞，對這個工作崗位自己還屬於蒙圈狀態，摸不清門道，還怎麽幹？深夜兩點半，終於有三輛料車入場，看看熟睡的老君兒，文世明獨自穿上軍大衣，拿著手電走到堆料場。看到有人來驗收材料，從副駕駛下來一個人走向文世明，客氣的遞上一支煙到：“兄弟，我叫魏天成，你就是新來的收料師傅吧？”直到這人走近自己才發現，這個自稱叫魏天成的人，比自己大不了幾歲。文世明接過煙點點頭，學著老君兒的話術，開口問到：“你這是誰家的材料？怎麽直接停到入料口？”魏天成一邊給文世明點火，一邊笑著到：“這三輛車都是我的，咱是給郭文昌送料！卸到料口這不也是為了方便鏟車司機嘛，一會原料不夠用的時候，鏟車直接往裏一推就行！”郭文昌，看來是另一位料老板呐，不過自己明明開著對講機，過磅的小孟為什麽沒有通知自己來料？難道以為自己早已去呼呼大睡？材料卸到料口，隻是方便鏟車司機？正當文世明琢磨著，三輛大車已經完成卸料工作，停到一旁去等待魏天成。待卸料的灰塵散去，文世明走向料堆，打著手電筒仔細一瞧，好家夥，這三車石子，幾乎一半都是不合格產品呐。文世明皺著眉到：“魏總，你這材料可是不達標，每車扣一半吧！”說罷拿起對講機便準備通知磅房小孟，魏天成猛然擋下文世明拿起對講機的手臂到：“兄弟，別急，別急嘛！可能你是剛來工作，不太了解情況，要不咱們給領導打個電話？”文世明淡淡到了一聲好。此時已是深夜，魏天成也是做做樣子，見對方不為所動，隻好拿著電話到：“對了兄弟，還不知道怎麽稱呼？”等到答複後魏天成把電話放在耳邊，不大一會又向文世明說到：“嗨，這都半夜兩三點了，領導們肯定都在睡覺，沒接電話呐！”文世明麵無表情的到：“那就按照規矩辦吧，明天你們再溝通就是！”魏天成緊接著說到：“小文兒兄弟，我知道你才剛做收料員不久，這收料裏麵，有不少門道呢！”嘿，果然不假，自己收料這兩天總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隻是不知道這位料老板，能給自己講多少呢？想到這兒文世明也給對方遞了一支煙開口到：“魏總，我確實剛掉來材料科收料，裏麵有什麽門道？方便的話你就多講講？”魏天成點著煙，答非所問到：“小文兒兄弟，看著你年齡也不大嘛，是咱站裏正式工？”得知文世明隻有二十出頭，而且並非正式員工，魏天成笑著到：“看來你也是上麵有人呐，小文兒兄弟，看著你也是實在人，我隻比你大5歲，別魏總魏總的叫，要是不嫌棄，你以後就和我兄弟一樣，喊我二哥就成！”文世明雖然對工作不熟悉，但是這些年的經曆告訴自己，結識眼前這人並沒什麽壞處，於是指著幾車石子，微笑著開口到：“二哥，那你就給兄弟講講，這個，怎麽處理合適？”魏天成很是滿意，在文世明肩上拍了兩下到：“這就對了嗎，都自己兄弟！”說罷便從口袋掏出三百元，想要塞進文世明軍大衣口袋。眼前這一幕讓自己多少有些緊張，何況這還什麽都沒說就給錢，看來大家對這一切早已形成默契，文世明確實很需要錢，而且這三百元更不是小數字，一個月下來這要多少錢呐，推搡之間文世明決定目前這個錢，自己萬萬不能要，最起碼要搞清楚，這事情的來龍去脈。打定主意後文世明一邊推脫，一邊誠懇的說到：“二哥，你要是真拿當我兄弟就千萬別這樣，該怎麽處理，你直說就行！”兩人來回推了半天，魏天成見對方不是做秀，確實真心不要這錢，隻好裝回口袋，歎了口氣到：“哎，兄弟，這錢呐，我是肯定要出，隻不過你們誰收而已！”文世明沒有搭話，對方接著到：“看來你還真挺實在，老君兒肯定在睡覺吧？”文世明點點頭仍然沒有說話，魏天成接著到：“若是以前老君兒來收料，這錢呐，他可不會含糊，不過這老哥幾乎喝完酒就睡覺，我們卸完料就走人，最多下趟再來的時候，要麽給鏟車司機一二百了事，要麽給老君兒每車一百塊，大家都為了賺幾個錢嘛，第二天領導們來檢查，什麽都不會看到！”哦，原來這麽簡單？大家就這樣把應該扣罰的材料，變成現金裝在自己口袋？聽到這文世明開口到：“二哥，那你說材料質量都這樣，將來的混凝土不會出問題？”魏天成笑笑到：“嗨，就這點東西，怎麽會出問題？再說，我還算是比較講良心，裏麵隻配了些細石子而已，硬度都一樣，沒問題，可能水泥需要多配一些，具體工藝我也不太了解，反正你放心，我敢保證，絕對不會出問題，不然你以為這麽多年是怎麽過來的？”聽到這，文世明心中有了些底，正當魏天成準備重新掏出那三百塊錢時，對講機傳來簡短的指令：“鏟車、鏟車，上料、上料！”對於攪拌站盤綜錯雜的關係，文世明本想趁著機會，也做一番了解，但是很快，鏟車便轟轟駛來，看到料場站著文世明和料老板，王建軍把鏟車停在二人麵前，擠眉弄眼的對文世明到：“小文兒，這麽晚還不睡覺？”文世明笑著點點頭說：“鏟哥，你不也沒睡嘛！”王建軍一臉壞到：“一會聊，我先幹活去！”說罷便把幾車不達標的石子，推向入料口，至於質量問題，一眼都沒有多看。既然此刻渣都不剩，文世明剛好做順水人情，錢嘛，肯定不能要，今天想要再多了解些別的情況，看來也不太可能。魏天成開口到：“那兄弟你看…？”文世明笑著說到：“二哥，那你們趕緊去忙吧，下次再聊！”就這樣，魏天成拍著文世明的肩膀，表示自己果然沒看錯人，還說有機會一起喝酒等客氣話，互相又留下聯係電話，這才駛離料場。
三五分鍾後，王建軍便把料口堆滿原料。隨後把文世明叫上鏟車笑著到：“怎麽樣？你哥幹活痛快吧？”文世明掏出煙遞給王建軍到：“那是，我鏟哥幹活，什麽時候不痛快？”王建軍也不客氣，接過煙直爽的問到：“你小子，晚上不睡覺，沒搞點什麽？”文世明頓時明白過來，老鏟子叫自己聊天，原來也有目的，文世明一再確認，自己確實什麽都沒收，甚至還把口袋翻出來給對方看，老鏟子這才將信將疑到：“哎，你這工作怎麽幹的呢？要是老君，好歹得弄幾包煙抽抽！”幾包煙？很顯然老鏟子低估了老君兒，又想起剛才魏天成說也會給鏟車司機錢，文世明這才實話實說到：“剛才那個魏天成，確實想給我三百塊錢來著，可我沒要呐！”王建軍接著到：“我就說嘛，大半夜不睡覺，還什麽都沒撈著，你呀，傻實在！”此時文世明認為，不收錢並沒什麽不對，但賺不到錢，卻是一件丟人的事情，簡單想了想於是開口狡辯道：“鏟哥，要說賺錢，誰不喜歡？但咱總要賺幹淨錢不是？”王建軍先是愣了愣，然後又笑著說到：“說的倒是不錯，剛才那幾車料達標不？”文世明不假思索的說：“不太合格！”王建軍又到：“那你扣他們了嗎？”見文世明搖了搖頭，王建軍接著說到：“你說不論材料合格於否，還不是都被這樣用掉？”見對方點著頭，王建軍又順著話往下說到：“料不合格，沒有扣罰，車也走了，生產還是照舊，那你說說，你收他點錢有什麽問題？”文世明聽著似乎很有道理，這收與不收好像沒多大影響，最多的變化是自己又多了一些零用錢，見文世明不搭話，王建軍接著說到：“你一月工資才一千多塊對吧？有個三五天，你不是整整多賺一個月工資嗎？再什麽都不改變的前提，為什麽不賺點外快？再說咱這又不是昧良心的錢。話再說回來，你成天和老君兒在一起，你就沒想過，在你之前為什麽一直沒有收料員嗎？即便咱們這勉強算做收黑錢吧，你說說整個攪拌站，誰不是想方設法的搞錢？生產有生產的辦法，經營有經驗的辦法，就是勤雜工都會有事沒事往家拿些改錐、扳手，不過這些都是毛毛雨，你再看看咱們這個科長那個總，手黑著呐。到是你個傻小子，遇上狗屎運，卻不好好把握！”
就這樣，兩個人一直談到天蒙蒙亮，老鏟子始終敘述著這樣那樣的理由，試圖說服文世明一起賺錢。文世明也陷入沉思，要說心裏防線，文世明可能有一些，但整個晚上老鏟子的說法，似乎都很有道理，說自己人實在，可能都是好聽話，說白了就是經驗不足，就是傻嘛！有幾個人不是想方設法的占著公家便宜？就是自己認為最親近的老君兒不也一樣？為什麽長期沒有收料員？老君兒又為什麽每天早早把自己趕去睡覺？就說麵前這王建軍，為什麽和自己苦口婆心聊一晚上？可能一切都是因為利益，不，不是可能，而是一定。
上天總會留有機會，但能否把握的住、怎麽把握，一切還是那句老話：仁者見仁智者見智。
每位副總都有專用的小車接送，不會開車或者不想親自開車的領導，還會配一名司機。攪拌站並不夠規格配車，畢竟這裏的副總，回了勘察院也隻享受副科級待遇，所以不會專門為副總買車，他們所乘坐的車輛，一般都屬於項目頂賬而來，車輛被當做現金，今天頂賬進來，明天又頂賬出去，所以副總們座駕更換也比較快。隻有薛四和秋傑兩個人，享有上級單位配車，薛四是一輛帕薩特，秋傑則乘坐本田雅閣，當然每當有高端車輛頂賬進來，兩人也會偶爾占為己用。趙麗自然同其他副總一樣，每天乘坐著專車，早一些來到單位。
這天一早，趙麗踩著黑色高跟鞋，仍然是一身幹練的職業裝，邁著矯健的步伐來到料場，視察昨夜來料情況，顯然她對質量問題仍有不滿，老君兒的對班，張朝陽正跟在趙麗身後，不停做著解釋。
官大一級壓死人呐，通勤車進入廠區，車輛剛剛停穩，李樹仁便火急火燎的奔向自己頂頭上司。老君兒到是不緊不慢，招呼著文世明帶著一絲壞笑說到：“你看，這又急著去救火了吧！”這一切和自己沒什麽關係，文世明隻是陪著笑，點頭稱是。由於早上，攪拌站的大院都由對班在通勤車來之前，就要打掃幹淨，此時文世明白天上班純屬是混日子，他習慣性低著頭，默默跟在老君兒身後。“走吧，一起去看看李樹仁怎麽挨罵！”老君兒一臉壞笑到。文世明到也無所謂，反正事情和自己沒什麽關係，再說就是去看看，也不過是透明人而已。老君兒呢純粹是鴨子死了嘴殼硬，明明是自己必要工作，非要說成去看笑話。
趙麗一臉正色對李樹仁和張朝陽到：“材料質量問題會直接影響到混凝土質量，石子含土量、沙子含泥量，這兩個問題必須從跟兒上得到解決！”李樹仁回頭看到老君兒抽著煙、晃晃悠悠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不免有些不悅，嚴肅的說到：“王君，你過來！”聽到這不友好的聲音，文世明立馬想到，還是遠離這是非之地比較好，於是低著頭從幾人身邊走過。王君聽到招呼，狠狠吸了兩口手中的香煙，隨後扔掉煙頭，右腳踩在煙蒂上轉了幾下，這才來到李樹仁麵前。李樹仁瞪了一眼老君兒認真到：“王君、朝陽，你倆收料時一定要多注意，這些含土量過大的石子，還有含泥量過大的砂子，該扣罰一定要扣罰…”不等李樹仁把話說完趙麗插話到：“不隻是扣罰問題，我們隨後要製定相關標準，如果超過我們製定的標準，那就要做拒收處理！”三人表情一臉的認真趙麗講話。張朝陽是王君的對班，每人工作24小時，之後交接工作、下班回家，張朝陽也很是狡猾，他轉過頭去看看通勤車，麵帶笑容、一臉誠懇的說到：“領導們，馬上要發車了，我是不是…”說罷指著通勤車，嗬嗬的笑著，趙麗微微皺了皺眉頭沒有搭話，李樹仁望了一眼麵色不悅的趙麗到：“急什麽？人不齊又不會發車！”這時趙麗抬手看了看表到：“你先回吧，讓大家等太久也不好，出來方案後通知你們就行！”張朝陽笑嗬嗬和兩位領導打了聲招呼，便離開這是非之地。
材料質量問題，建站以來一直沒有得到合理解決。原因並不複雜，這攪拌站供應商都是關係戶。關係一般的是攪拌站和勘察院打招呼，關係厲害一些，則是局裏打招呼，更有一些是甲方客戶指定。做為材料采購甲方的攪拌站，很多時候想要按照製度來驗收，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既然大家心知肚明，李樹仁當然也不願背鍋，剛好抓著機會大到苦水：“趙總，要說這質量問題，也並不是什麽難事兒，如果上綱上線的執行，我擔心…”後半句話自然也是不言而喻，我李樹仁上綱上線，執行扣罰或者拒收標準，這領導們怪罪下來，還不是說我不懂事？明知是哪位領導打過招呼，我卻不解人意，那不是給自己找不痛快？再說，如果因為這些問題，供應商停止供料，還不是自己這個科長需要背鍋的事兒？混凝土指標嘛，無非是比例調整，最後別出問題就好，即便出了問題，也是生產科的事兒，並非我李樹仁一人之過，總會有人和我一起擔著。
趙麗能走到今天，除了關係之外，見識，也並非這些吃慣大鍋飯的人能比，無奈，想要徹底改變企業現狀，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更不是自己一個人就能扭轉，她發出輕輕歎息一聲後說到：“哎，這就是咱們的老毛病，一邊大喊質量不過關，一邊放任關係戶任其胡鬧，最後材料過度浪費，產品質量不過關，企業還怎麽生存？”她清晰的知道，城市正在發展，一些民營攪拌站也如雨後春筍，陸續發展起來，雖然眼下規模雖然還不如南站，但是如果就這樣發展下去，被市場淘汰是早晚的事情。她扶了扶跨在臉上的眼鏡，略做思考後到：“李科長，你能不能盡快整理一份材料驗收標準出來？”說罷認真的凝視著對方，李樹仁被這麽一問，愣了愣神說到：“這個嘛，一周之內，保證交到趙總手上！”趙麗心滿意足的點了點頭又問到：“那現在材料入場驗收是誰在負責？”李樹仁指著王君到：“這是王君，目前就是他在負責！”趙麗微笑著點點頭到：“王君師傅，這材料驗收一定要認真呐！”王君推脫到：“領導，不是我不負責，您說加油站那邊，罐車排著隊要加油，這一邊又排著隊要卸車，我怎麽管的過來嘛！”趙麗又看向李樹仁到：“怎麽？咱們站裏沒有專人負責收料嗎？”李樹仁說到：“以前是有兩個臨時工來著，辭職之後一直沒有合適人選，目前就隻能讓王君和剛走那個張朝陽，兩人加油的同時也負責收料！”趙麗沒有繼續這一話題，接著問到：“那目前有幾家供應商在給咱們供料？”李樹仁到：“大戶三家，小戶怎麽也有五六家吧！”趙麗點點頭到：“那先這樣吧，李科長，你跟我去趟辦公室，咱們再商量一些其他問題！”接著向王君點點頭準備離去，這時又看到遠處，一個年輕人在料場閑逛，便又開口問到：“那個人是幹嘛的？”王君趕忙開口到：“哦，那是勤雜工小文兒，平時也沒什麽事兒，偶爾我會叫他幫忙看著點！”趙麗點點頭沒有接話，老君又小聲說了一句：“他是咱們院裏金貴良的外甥！”趙麗又看了一眼遠處的年輕人，看向老君兒到：“金院長的親外甥？”老君兒微笑著點點頭，趙麗也沒在說什麽，和李樹仁一前一後離開這裏。
進入趙麗這間並不算大的辦公室，她忍不住到：“李科長，咱這材料上問題不少呐！”兩人在辦公桌一裏一外坐定後李樹仁到：“趙總，不光咱材料科，我看呐，其他科室問題也很多嘛！”趙麗不悅的看了一眼李樹仁到：“李科長，材料源頭是很關鍵的一環，如果得不到解決，即便別人有問題，矛頭不也是先指向我們？”李樹仁略顯尷尬的點了點頭。趙麗緩和了語氣接著到：“你先說說這砂石料供應商，他們是通過什麽方式給站裏供料？”李樹仁麵帶笑容到：“也沒什麽方式，領導們安排誰送，誰就給咱們送料！”趙麗又到：“那水泥、礦粉和一些添加劑呢？”李樹仁滿不在意的到：“都一樣呐！”趙麗又到：“那，他們什麽時候送料？又怎麽知道該送料呢？”李樹仁到：“砂子和石子這些嘛，站裏堆場足夠大，咱們是打開大門隨時歡迎，水泥那些咱們根據生產的反饋，隨時打電話，通知供應商送貨！”趙麗眉頭越皺越緊，她意識到自己陷入一個很深的泥潭，想要改變這一切，不僅要動很多人的蛋糕，又會讓這些安於現狀，建站就在這裏工作的老人們感到不安。趙麗站起身，看向窗外：要發展？還是要穩定？要怎麽發展？又要怎麽在穩定中發展？自己必須做些什麽，否則晉升之路將很難打開，又想到郭院長的囑托、董事長薛四的支持，簡單盤算後趙麗認真的對李樹仁到：“李科長，你對咱們站裏現狀覺得怎麽樣？”李樹仁隱約感到這位趙總要做些什麽，他心裏最明白，這樣發展下去不會有什麽好結果，但自己隻是小小一個材料科科長，回到院裏根本沒有任何行政級別，又沒什麽根基，何況上麵又是各路大神壓著，看上去董事長薛四，還是蠻支持趙麗，但秋傑又是什麽想法？跟著幹？即使僥幸成功，功勞簿上是否有自己什麽關係？假如失敗呢？這來之不易的科長之職肯定難保！不幹？恐怕新來的上司也沒那麽好忽悠，真是左右為難呐，想到這兒狡猾的李樹仁開口到：“趙總，我隻是一個小小材料科長，能把材料科看好，就很不容易呐，至於現狀，更不是我能說三道四的，總之趙總，您說怎麽幹，我配合就是！”趙麗很明白李樹仁在和自己耍滑頭，自己沒什麽成果，想拉幾個同盟軍，看來並不那麽容易。不過事情還是要做，趙麗思謀一陣後，深深歎了口氣到：“好吧，你先叫剛才那個王君過來！”李樹仁打通電話，王君一路連走帶跑，很快便喘著氣，來到趙麗辦公室，站到二人麵前。趙麗換了一副和顏悅色的表情，又給兩人到了杯水，這才開口到：“王師傅，剛才聽你說要負責加油，又要負責收料，看來這兩項工作，你一個人難以分身呐！”老君兒看了看李樹仁麵無表情，隻好開口到：“要說難以分身也不至於，畢竟兩頭都要照顧到，也是我分內的工作嘛。但確實，偶爾也會有忙不過來的時候！”趙麗又看了看李樹仁，不由在心中歎息到：還都是老狐狸，誰都不得罪，說話全都等於沒說。趙麗接著到：“剛才好像聽李科長說，以前不是有臨時工專門負責收料嗎？”老君撓撓頭幹笑了幾聲，沒有搭話。趙麗見狀隻好接著到：“我看收料還是要有專人負責起來，李科長你認為呢？”李樹仁點了點頭到：“是呐，這一忙起來確實耽誤事兒！”老君兒跟著點頭稱是，趙麗笑了笑到：“那，有人選嗎？”李樹仁到：“趙總，我這就和秋總匯報，讓人事抓緊安排！”秋傑分管著人事，按照程序來說，李樹仁這一回答沒有任何問題。趙麗卻麵漏不悅到：“匯報什麽匯報，這一來一回又不知道要耽擱多久，咱自己材料上的事，自己都沒個主見怎麽行？”接著又看向王君到：“剛才料場那小夥子，你不是偶爾會讓他幫幫忙嗎？”王君瞬間明白其中含義，趙麗想要安排副院長的外甥幹這份工作，平日自己待他小文也不薄，這裏裏外外誰都不虧呐，於是連忙點頭到：“小夥子人很實在，也學了不少東西！”趙麗點點頭接著到：“李科長？沒什麽意見的話，我看就讓那個小夥子先幹起來，手續的事情我去找秋總！”兩人離開辦公室，趙麗來到窗前，意味深長的看著遠方。
此時，文世明正抽著煙望著遠處發呆，從老君嘴裏得知趙麗要見自己，而且是工作調動的事情。文世明不太相信，他懷疑，多半是老君兒拿自己開涮。老君見狀隻好說到：“快去吧，回頭別忘了好好謝謝我，我好不容易才說動李樹仁和趙麗呐！”莫非這一切是真的？文世明將信將疑的來到趙麗辦公室門口，清了清嗓子，仍然不爭氣的提了提褲子。
鐺、鐺、鐺文世明輕輕敲響辦公室的門。“進來”辦公室裏傳來清脆的聲音。推開門，文世明站在辦公桌前唯唯諾諾的到：“趙總，王師傅說您找我？”趙麗滿臉笑容，示意文世明坐下後才開口到：“小文兒呐，金院長是你舅舅？”初到攪拌站，領導們也是這樣，笑容滿麵的問著自己的情況，最後文世明隻得到掃大院的工作，此時文世明對這一話題，再也沒有當時那股高興勁。得到確認後趙麗仍然麵帶笑容到：“我和你舅在一起工作了十多年呐，當初你舅沒少關照我！”文世明不知該說些什麽，隻好幹笑著到：“是嗎，平時我舅也不怎麽說單位的事情！”趙麗又詢問了一些簡單情況後問到：“小文兒，你這麽年輕，在後勤也沒什麽發展，到材料科收料怎麽樣？”原來老君兒沒有調侃自己，終於可以擺脫煩人的掃帚，能換一份多少體麵一些的工作。連聲道謝後文世明踏入材料科報道。
材料科辦公室，是一個裏外三間的套房，套間最裏麵坐著科長李樹仁和副科長宋曉琴，套間窗戶邊緊挨著的，是采購任強、統計尚文濤、庫管汪洋，還有司機高誌遠，幾個人當中隻有高誌遠是臨時工，所以也幹著材料科其他雜活。套間最外麵是存放日常工具庫房，對於這間套房文世明再熟悉不過，畢竟這兒，是自己晚上睡覺，和早上打掃的地方，但是對於這裏的每個同事，工作了一年多的文世明都是那麽陌生。李樹仁向文世明簡單介紹著工作內容，雖然麵帶微笑，但總感覺似乎哪裏不太對勁兒，不過還是認真聽著每項工作安排。走出材料科，文世明一掃往日陰鬱的心情，怎麽能叫人不開心呢？這次工作調動無異於天上掉下的餡餅，剛好砸到自己，隻是領導們簡單幾句話，不需要辦理任何手續，自己終於可以名正言順的走進老君兒的辦公室、走進材料科。
老君兒看著文世明輕快的腳步，樂嗬嗬的到：“怎麽著？沒忽悠你吧？以後這間辦公室呐，就歸咱們兩個人嘍！”文世明連忙道謝，老君兒也沒有絲毫含糊，表示在趙麗和李樹仁麵前據理力爭，這才有了文世明現在的工作崗位，文世明當即表示一定要好好感謝老君兒，晚上便買了兩條煙，又請老君兒和老鏟子喝了頓酒，以示謝意。至於文世明的崗位，老君兒最清楚怎麽回事，話裏話外，總是讓文世明要去好好感謝趙麗，畢竟自己在怎麽努力爭取，趙麗不發話也是白搭，另外沒事也多去和自己舅舅談談心。文世明心情大好，自然照單全收。
由於晚上喝酒過度，收料的第一個晚上，文世明整整睡了一夜，第二天清早六點，老君兒叫醒熟睡的文世明，要去料場轉轉，最起碼在領導檢查之前，要做到心中有數。這不來還好，剛到料場兩人頓時傻眼，一夜過去，各種石子砂子胡亂堆放不說，質量問題更是讓人心顫，砂子含水、含泥量極大，石子又是大小不一，文世明頓時慌了神，畢竟第一天收料，這領導早上視察該怎麽解釋？對於昨晚的酒，文世明是懊悔不已。老君兒看到文世明明顯慌了神，笑嗬嗬的到：“別急，我收料這麽長時間，這點問題都應付不了，怎麽當你師傅？”聽老君兒這麽一說，文世明心安了不少，問到：“師傅呀，那就抓緊處理呐！”老君從不緊不慢的打了一通電話，不大一會王建軍便開著鏟車轟轟駛來，文世明瞬間知道要怎麽處理。隨著鏟車的轟鳴聲，難以入目的料場，很快變得整潔如初，看到這番場景，文世明長長出了口氣，終於把心放到肚子裏。
不大一會兒又一輛卸料車緩緩駛入，對講機中，磅房喊道：“料場、料場，進去一車砂子。”老君兒把對講機遞給自己，顯然文世明還不適應，用疑惑的目光看著老君兒，老君兒又笑著到：“以後這個對講機就交給你嘍，大家都知道我晚上睡覺，對講機常年關著，所以喊了也沒用！”文世明拿過對講機傻傻的問到：“那…那我該回複什麽？”王君哈哈大笑幾聲到：“你，你回複給收到完事唄！”文世明這才尷尬的反應過來，生硬的回複了一聲：收到。在文世明的指揮下，卸料車很快便把砂子卸到指定地點，剛卸完車司機便殷勤的跑到兩人麵前，連忙遞上煙道：“這麽早就起床啦？真是打擾二位嘍！”老君兒板著臉沒有接司機的煙，文世明自然有樣學樣。幾人一前一後走到剛剛卸車的地方，老君兒皺著眉頭到：“喊泥量太大，通知磅房，扣三噸！”文世明拿著對講機傻傻的站在那裏，送貨司機一聽要扣三噸，立馬跑到車廂，拿來兩包煙說到：“君兒哥，您高抬貴手呐，我也不知道這砂子怎麽會是這個樣子！”老君一臉正色到：“少來這套，那你告訴我，誰知道這事情？你給我把他叫來！”司機見狀又拿著煙往文世明兜裏塞，說到：“這位一定是新來收料的小哥吧？您幫幫忙，我跑一趟車不容易，這三噸扣下來，我要貼不少錢呐！”文世明看到老君兒沒有收下煙，自己也不好拿，一邊推脫，一邊說到：“你還是問我師傅吧，我才來，什麽都不懂！”正當司機準備遊說老君兒的時候，老君兒一把奪過對講機，不留情麵的說到：“磅房、磅房，砂子含泥量過大，扣五噸！”五噸？這基本扣去一小半砂子呐，司機委屈巴巴到：“君兒哥，你也太不留情麵了吧？說的三噸，怎麽這會卻扣五噸？”老君兒拿對講機指著司機，不留情麵的說到：“告訴你，五噸都是少的，自己一晚上拉的什麽東西，心裏沒數嗎？”聽到這兒司機不在爭辯，氣衝衝的跳上車，轟轟的駛離料場，老君嘴裏還罵罵咧咧到：“他媽的，開這麽快，什麽態度？再讓老子遇到，非狠狠扣你小子！”
進入辦公室文世明試探著問到：“叫鏟車把砂子堆起來？”老君兒似乎餘怒未消，沒好氣的到：“堆什麽堆？既然扣了五噸，就留在那裏讓他們看看，不讓老子睡好覺，他們也別想好！”文世明見自討沒趣也沒有再說什麽。不大一會，過來一位瘦高年輕人，從穿衣打扮不難看出富貴二字，一進門沒有理睬文世明，笑著對老君兒到：“君兒哥，可以啊，杜總的料也敢扣！”說罷掏出一張過磅單，接著到：“簽字吧，我可不背鍋！”老君一臉不屑的到：“質量不過關，我誰的料不敢扣？讓他們試試！”說罷看向文世明到：“小文兒，這是小孟，負責材料過磅，以後你倆交接工作！”通勤車上文世明似乎見過小孟，應該比自己小幾歲，對方每次都坐在前幾排，和同事們打的火熱。此時，聽到小孟說到背鍋二字，頓時內心忐忑不安。小孟看了一眼文世明，不客氣的說到：“哦，小文兒，簽字！”看到對方如此態度，文世明頓時心生厭惡，拽什麽拽，不他媽一樣在材料科幹活嘛。接過磅單單文世明冷冷的問到：“簽哪？”老君兒指著空白處說到：“簽名字，和扣幾噸就行！”小孟拿著簽好字的過磅單，很是不屑的看了兩人一眼，快步離去。又過了一會趙麗的小車駛入料場，得知砂子質量不過關，被文世明扣下五噸料，這一消息讓趙麗臉上漏出難得的笑容，她很是讚賞有加的對文世明到：“不錯嘛小文兒，加油幹，以後這種不合格產品就要扣下來，否則質量問題得不到解決！”又過了一會李樹仁來到料場，得知情況後什麽都沒說，隻是皺著眉離去。
一會兒是背鍋，一會兒是讚賞，這李科長又是這般態度，嘿……這裏麵還真有不少學問呐。此時，文世明真是感覺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砂子、石子還是那些砂子石子，始終沒有變，為什麽人們的態度卻截然不同呢？
通勤車終點站也是起點，車輛停穩後眾人魚貫而出，下車後老君笑嗬嗬的對文世明到：“感覺怎麽樣？”此時文世明也是一肚子問題，不吐不快，不等他開口，老君接著到：“這收料的事情，明天我好好給你講講！”說罷做賊般四處張望，見人們都散去之後老君兒這才說到：“你先去你舅那坐會，別急著回家，聽見沒！”說罷便獨自離去。嘿，這個老君兒，真是能賣關子，去就去唄，上班一年多還沒去過舅舅辦公室呢。問過門口保安，文世明這才知道舅舅在哪間辦公室。
金貴良看是外甥站在門口，漏出久違的笑容到：“明明，站那幹嘛，快進來！”等文世明坐下後，金貴良似乎想到什麽，像是川劇臉譜一般，收起笑容，恢複到一臉嚴肅，若是在攪拌站，文世明對這一切都無所謂，畢竟都是非親非故，可再次看到親舅舅繃著臉，自己心裏又泛起無數的委屈。坐了幾分鍾，金貴冷冷問了句：“怎麽，有事嗎？”文世明隻好略帶哽咽著把自己從掃大院，到材料科收料的事情，以最簡短的表達方式把話說完，金貴良哦了一聲說到：“知道了，我還要開會，你先回吧！”再說些什麽也是自討沒趣，文世明打了聲招呼便離開。金貴良站在三層辦公室窗台前，看著外甥離去的背影，皺了皺眉，輕聲歎了口氣，內心不由感慨道：哎，真是難為這個小外甥了。直到看不見外甥的身影，金貴良拿著手機撥出一串號碼：“喂，小秋呐，在忙嗎？”“沒事呐金哥，有什麽指示？”秋傑慢悠悠的說到。“我哪裏有什麽指示，對了，你最近早上還爬山鍛煉嗎？”得到肯定的答複後金貴良又到：“那就好，我正愁一個人上山鍛煉有些悶的慌，明早咱倆一起！”
回到家的文世明到不是不想思考材料的問題，而是一切來的太突然，以文世明當時的見識，任憑想破腦袋也不會明白其中緣由。北山鎮三麵環山，隔天大清早金貴良和秋傑如約去爬山鍛煉，閑聊了一陣單位可能發生的人事變動，和項目情況後金貴良悠悠的說到：“咱那個小外甥，沒給你少添麻煩吧？”秋傑笑嗬嗬的到：“看你說的，能有什麽麻煩！哦，對，這小子混去材料科收料嘍！”金貴良說到：“年輕人、不懂事，咱們當舅舅的要多教教他才是！”秋傑到：“嗯，這個你放心，無非是被人們當槍使而已，這點事情，我還看的明白！”金貴良接著到：“教育嘛，一定不要太主動，讓他被動一些！”秋傑笑了幾聲對金貴良到：“你這個當舅的，還真是煞費苦心呐！”金貴良也爽朗的笑到：“嗨，小孩的事情，咱不提也罷！”說到這金貴良收起笑容認真的說到：“你的事情有進展沒？”秋傑也收起笑容說到：“應該差不多，程序走到咱院裏，還要老哥你多多支持呐！”一切默契，自在不言之中。
文世明舅舅和秋總的談話，當然是一切毫不知情，早上一下車大家便各自奔向工作崗位。李樹仁這幾天煩心事不少，自然沒什麽好臉色，剛一下車，李樹仁便快步走向堆料場，王君和文世明也跟著走向工作崗位。收料場站著秋傑、趙麗還有張朝陽，趙麗看著料場裏，堆放著幾車不太合格的砂石料，一臉不約的說到：“張師傅，這材料質量你一定要盯緊，該扣罰的材料一定不能手軟。”張朝陽笑嗬嗬的到：“這不是晚上加油車太多嘛，今後我一定注意！”看到李樹仁幾個來到料場，趙麗皺著眉向李樹仁到：“李科長，材料質量扣罰問題，我每天都在說，你看看這些砂石料！”李樹仁尷尬的笑了笑到：“趙總放心，馬上我就查查昨晚是誰送的料，該扣就扣，該罰就罰！”說罷麵帶笑容對張朝陽到：“朝陽，你先回家吧！別讓通勤車等太久！”張朝陽對幾人連聲道歉後便轉身回家。秋傑麵帶笑容到：“樹仁呐，這事情，你一定要處理好才是！”李樹仁連忙點頭稱是，叫領導們一定放心，自己一定會處理好質量問題。趙麗舒展開眉頭對文世明到：“小文兒，上次對於材料扣罰問題，你做的很好，今天也一定把材料盯死，誰的砂石料不合格一定要扣罰，還要做記錄！”文世明默默點著頭，秋傑接過話頭微笑著到：“怎麽樣小文兒？新工作還適應吧？有什麽問題隨時找我！”文世明趕忙接話到：“秋總，我都還好，謝謝領導關心！”秋傑點點頭沒再說話，趙麗開口到：“秋總，我看小文兒這小夥子不錯，工作也很認真，這調動手續還要麻煩你！”秋傑仍然麵帶微笑著點點頭，趙麗接著到：“那是不是再給小文兒安排個對班？收料一定要專人負責，各司其職嘛！”就這樣，幾人談著工作離開料場。不同的是，昨天趙麗滿麵春風，李樹仁滿臉嚴肅。今天嘛，簡直調了個兒。
文世明告別了掃院子的勤雜工，材料科收料工作的白班，確實很閑，到不是這些料老板不願送料，隻是交通部門有規定，送料大車，在一定時間段內不允許進入市區。此時文世明心中不少疑惑，剛好用這閑暇之餘，問個明白。不過，還不等文世明開口老君兒卻率先開口問到：“昨天見到你舅了嗎？”文世明點點頭，心裏想到：見到了嗎？確實，不過卻什麽都沒說，自己又不好意思如實和老君兒講，於是趕忙岔開話頭到：“嗯，見過了，對了師傅，昨天小孟說的杜總是怎麽回事呢？”提到自己長項，老君兒麵露得意之色，開口到：“估計目前為止，隻有我敢扣老杜的材料！”看到文世明投來欽佩的目光，老君兒洋洋得意的接著到：“要知道老杜可不簡單呐，他大哥是南嶺區區長，還有一個表哥，是咱汾水市分管工業的副市長！”老君兒點了根煙接著到：“咱們站裏有百分之三十的項目，都要歸功於老杜呐，不過這家夥也沒少賺錢。工地上用咱們攪拌站混凝土，他隻付一部分錢，另一部分就用材料頂賬，人家裏外都在賺錢呐！”文世明插話到：“那他送的砂石料質量不達標，按要求扣罰也沒什麽問題吧？”老君兒斜了一眼文世明到：“所以說小文兒呐，你還是太年輕，人家送料純粹是給咱麵子，老杜停止供應的話，站裏虧損不是更大？是人家欠咱們錢。再說，咱單位對材料商的供應貨款，可以說基本不付，都是逼著供應商找項目，完成上頭的任務呢，誰願意給咱好好送料？好些時候砂石料和水泥緊張，還要求著人家送呢！”說到這老君兒四下望了望，壓低聲音接著到：“再說，你知道咱們頭兒，收了人家多少好處？”
“哦，原來是這樣，咱們還得求著人家送料？！”文世明若有所思的說到，老君兒不屑的笑著到：“哎，你個傻小子，誰和錢有仇呢？人家把材料送進來賺一次差價，把混凝土拉出去又賺一次差價！”文世明疑惑著到：“這不是你說的？”老君兒扶了扶眼鏡到：“這都是人家的手段而已，要麽逼著你付一些現金，要麽逼著你對材料質量寬鬆一些，總之都有自己的目的！”文世明心想：嘿，還真是複雜，隨即問到：“師傅，那咱們收料到底要怎麽辦呐？”老君兒神秘一笑到：“該怎麽辦，就怎麽辦！”文世明對這一答複很是無語，這不等於沒說嘛，得，還是多跟著老君兒，看看他是怎麽處理這些問題。
整整一個白天，沒有一車砂石料進廠，老君很是悠閑的喝著酒，他又教會文世明怎麽給攪拌車加油、記錄。文世明盼望著能早些來幾輛送料車，這樣自己也能學學老君兒那個，該怎麽辦，就怎麽辦。直到晚上十一點，仍然沒有料車進廠。老君兒打著哈欠，帶著酒意對文世明到：“睡覺嘍，你也去李樹仁那睡覺吧！”文世明想著要工作，而且自己什麽都不懂，所以今晚並沒有喝酒，他疑惑著到：“師傅，我也去睡覺？那進來送料車…”老君兒打斷到：“來就來唄，明天早點起就是！”說罷老君躺在床上，準備睡去，文世明見狀，也隻好到材料科準備休息。
躺在床上，自己怎麽也想不透，這工作該怎麽做，才能得到大家的認可，也許隻能像老君說的那樣，別太當回事！
隔天，文世明起個大早，他擔心又像上次收料那樣，一晚上堆滿不合格的產品，結果來到料場才發現，不但沒有成堆的砂石料，就連庫存也消耗掉不少。哎，瞎混吧…找不到方向，文世明隻好這樣安慰自己。收料的第三個白天，仍然沒有送料車，料場也沒有見到趙麗的身影。晚上，到是稀稀拉拉有幾輛送料車，老君兒介紹著新來收料的文世明，司機也很是客氣的發著煙。十一二點老君兒按時睡覺，這次文世明沒有接受老君兒提出的意見，去材料科睡覺，畢竟這是自己的工作，老君兒講話要麽含糊不清，要麽誇大其詞，對這個工作崗位自己還屬於蒙圈狀態，摸不清門道，還怎麽幹？深夜兩點半，終於有三輛料車入場，看看熟睡的老君兒，文世明獨自穿上軍大衣，拿著手電走到堆料場。看到有人來驗收材料，從副駕駛下來一個人走向文世明，客氣的遞上一支煙到：“兄弟，我叫魏天成，你就是新來的收料師傅吧？”直到這人走近自己才發現，這個自稱叫魏天成的人，比自己大不了幾歲。文世明接過煙點點頭，學著老君兒的話術，開口問到：“你這是誰家的材料？怎麽直接停到入料口？”魏天成一邊給文世明點火，一邊笑著到：“這三輛車都是我的，咱是給郭文昌送料！卸到料口這不也是為了方便鏟車司機嘛，一會原料不夠用的時候，鏟車直接往裏一推就行！”郭文昌，看來是另一位料老板呐，不過自己明明開著對講機，過磅的小孟為什麽沒有通知自己來料？難道以為自己早已去呼呼大睡？材料卸到料口，隻是方便鏟車司機？正當文世明琢磨著，三輛大車已經完成卸料工作，停到一旁去等待魏天成。待卸料的灰塵散去，文世明走向料堆，打著手電筒仔細一瞧，好家夥，這三車石子，幾乎一半都是不合格產品呐。文世明皺著眉到：“魏總，你這材料可是不達標，每車扣一半吧！”說罷拿起對講機便準備通知磅房小孟，魏天成猛然擋下文世明拿起對講機的手臂到：“兄弟，別急，別急嘛！可能你是剛來工作，不太了解情況，要不咱們給領導打個電話？”文世明淡淡到了一聲好。此時已是深夜，魏天成也是做做樣子，見對方不為所動，隻好拿著電話到：“對了兄弟，還不知道怎麽稱呼？”等到答複後魏天成把電話放在耳邊，不大一會又向文世明說到：“嗨，這都半夜兩三點了，領導們肯定都在睡覺，沒接電話呐！”文世明麵無表情的到：“那就按照規矩辦吧，明天你們再溝通就是！”魏天成緊接著說到：“小文兒兄弟，我知道你才剛做收料員不久，這收料裏麵，有不少門道呢！”嘿，果然不假，自己收料這兩天總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隻是不知道這位料老板，能給自己講多少呢？想到這兒文世明也給對方遞了一支煙開口到：“魏總，我確實剛掉來材料科收料，裏麵有什麽門道？方便的話你就多講講？”魏天成點著煙，答非所問到：“小文兒兄弟，看著你年齡也不大嘛，是咱站裏正式工？”得知文世明隻有二十出頭，而且並非正式員工，魏天成笑著到：“看來你也是上麵有人呐，小文兒兄弟，看著你也是實在人，我隻比你大5歲，別魏總魏總的叫，要是不嫌棄，你以後就和我兄弟一樣，喊我二哥就成！”文世明雖然對工作不熟悉，但是這些年的經曆告訴自己，結識眼前這人並沒什麽壞處，於是指著幾車石子，微笑著開口到：“二哥，那你就給兄弟講講，這個，怎麽處理合適？”魏天成很是滿意，在文世明肩上拍了兩下到：“這就對了嗎，都自己兄弟！”說罷便從口袋掏出三百元，想要塞進文世明軍大衣口袋。眼前這一幕讓自己多少有些緊張，何況這還什麽都沒說就給錢，看來大家對這一切早已形成默契，文世明確實很需要錢，而且這三百元更不是小數字，一個月下來這要多少錢呐，推搡之間文世明決定目前這個錢，自己萬萬不能要，最起碼要搞清楚，這事情的來龍去脈。打定主意後文世明一邊推脫，一邊誠懇的說到：“二哥，你要是真拿當我兄弟就千萬別這樣，該怎麽處理，你直說就行！”兩人來回推了半天，魏天成見對方不是做秀，確實真心不要這錢，隻好裝回口袋，歎了口氣到：“哎，兄弟，這錢呐，我是肯定要出，隻不過你們誰收而已！”文世明沒有搭話，對方接著到：“看來你還真挺實在，老君兒肯定在睡覺吧？”文世明點點頭仍然沒有說話，魏天成接著到：“若是以前老君兒來收料，這錢呐，他可不會含糊，不過這老哥幾乎喝完酒就睡覺，我們卸完料就走人，最多下趟再來的時候，要麽給鏟車司機一二百了事，要麽給老君兒每車一百塊，大家都為了賺幾個錢嘛，第二天領導們來檢查，什麽都不會看到！”哦，原來這麽簡單？大家就這樣把應該扣罰的材料，變成現金裝在自己口袋？聽到這文世明開口到：“二哥，那你說材料質量都這樣，將來的混凝土不會出問題？”魏天成笑笑到：“嗨，就這點東西，怎麽會出問題？再說，我還算是比較講良心，裏麵隻配了些細石子而已，硬度都一樣，沒問題，可能水泥需要多配一些，具體工藝我也不太了解，反正你放心，我敢保證，絕對不會出問題，不然你以為這麽多年是怎麽過來的？”聽到這，文世明心中有了些底，正當魏天成準備重新掏出那三百塊錢時，對講機傳來簡短的指令：“鏟車、鏟車，上料、上料！”對於攪拌站盤綜錯雜的關係，文世明本想趁著機會，也做一番了解，但是很快，鏟車便轟轟駛來，看到料場站著文世明和料老板，王建軍把鏟車停在二人麵前，擠眉弄眼的對文世明到：“小文兒，這麽晚還不睡覺？”文世明笑著點點頭說：“鏟哥，你不也沒睡嘛！”王建軍一臉壞到：“一會聊，我先幹活去！”說罷便把幾車不達標的石子，推向入料口，至於質量問題，一眼都沒有多看。既然此刻渣都不剩，文世明剛好做順水人情，錢嘛，肯定不能要，今天想要再多了解些別的情況，看來也不太可能。魏天成開口到：“那兄弟你看…？”文世明笑著說到：“二哥，那你們趕緊去忙吧，下次再聊！”就這樣，魏天成拍著文世明的肩膀，表示自己果然沒看錯人，還說有機會一起喝酒等客氣話，互相又留下聯係電話，這才駛離料場。
三五分鍾後，王建軍便把料口堆滿原料。隨後把文世明叫上鏟車笑著到：“怎麽樣？你哥幹活痛快吧？”文世明掏出煙遞給王建軍到：“那是，我鏟哥幹活，什麽時候不痛快？”王建軍也不客氣，接過煙直爽的問到：“你小子，晚上不睡覺，沒搞點什麽？”文世明頓時明白過來，老鏟子叫自己聊天，原來也有目的，文世明一再確認，自己確實什麽都沒收，甚至還把口袋翻出來給對方看，老鏟子這才將信將疑到：“哎，你這工作怎麽幹的呢？要是老君，好歹得弄幾包煙抽抽！”幾包煙？很顯然老鏟子低估了老君兒，又想起剛才魏天成說也會給鏟車司機錢，文世明這才實話實說到：“剛才那個魏天成，確實想給我三百塊錢來著，可我沒要呐！”王建軍接著到：“我就說嘛，大半夜不睡覺，還什麽都沒撈著，你呀，傻實在！”此時文世明認為，不收錢並沒什麽不對，但賺不到錢，卻是一件丟人的事情，簡單想了想於是開口狡辯道：“鏟哥，要說賺錢，誰不喜歡？但咱總要賺幹淨錢不是？”王建軍先是愣了愣，然後又笑著說到：“說的倒是不錯，剛才那幾車料達標不？”文世明不假思索的說：“不太合格！”王建軍又到：“那你扣他們了嗎？”見文世明搖了搖頭，王建軍接著說到：“你說不論材料合格於否，還不是都被這樣用掉？”見對方點著頭，王建軍又順著話往下說到：“料不合格，沒有扣罰，車也走了，生產還是照舊，那你說說，你收他點錢有什麽問題？”文世明聽著似乎很有道理，這收與不收好像沒多大影響，最多的變化是自己又多了一些零用錢，見文世明不搭話，王建軍接著說到：“你一月工資才一千多塊對吧？有個三五天，你不是整整多賺一個月工資嗎？再什麽都不改變的前提，為什麽不賺點外快？再說咱這又不是昧良心的錢。話再說回來，你成天和老君兒在一起，你就沒想過，在你之前為什麽一直沒有收料員嗎？即便咱們這勉強算做收黑錢吧，你說說整個攪拌站，誰不是想方設法的搞錢？生產有生產的辦法，經營有經驗的辦法，就是勤雜工都會有事沒事往家拿些改錐、扳手，不過這些都是毛毛雨，你再看看咱們這個科長那個總，手黑著呐。到是你個傻小子，遇上狗屎運，卻不好好把握！”
就這樣，兩個人一直談到天蒙蒙亮，老鏟子始終敘述著這樣那樣的理由，試圖說服文世明一起賺錢。文世明也陷入沉思，要說心裏防線，文世明可能有一些，但整個晚上老鏟子的說法，似乎都很有道理，說自己人實在，可能都是好聽話，說白了就是經驗不足，就是傻嘛！有幾個人不是想方設法的占著公家便宜？就是自己認為最親近的老君兒不也一樣？為什麽長期沒有收料員？老君兒又為什麽每天早早把自己趕去睡覺？就說麵前這王建軍，為什麽和自己苦口婆心聊一晚上？可能一切都是因為利益，不，不是可能，而是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