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哇!」


    如同才剛睡著不久便因為突然向下摔落的恐懼而醒來的感覺來襲,讓圓整個人跳了起來。一陣「喀鏘喀鏘」似是金屬碰撞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他感到陣陣頭痛。


    (咦——?)


    麵對展現於眼前的光景,圓眨了好幾次眼睛。


    (這裏、是哪裏?)


    沒記錯的話,自己明明是在房間裏玩巴哈姆特之怒,然而眼前景象怎麽看都是在外頭。


    放眼望去,視線之中盡是翠綠樹葉繁茂的大樹排列,當下的自己則正走在連柏油都沒有鋪修的道路上。


    冷靜一點。對自己這麽說著一邊按住胸口的圓,因掌心所感受到的堅硬觸感而驚訝,接著在低頭望向自己後再度吃了一驚。


    在他的胸口有個奇怪的東西。那是如光滑金屬板一般的物體。不僅隻是如此,冷靜仔細一看,自己手上也覆蓋著金屬。


    圓趕緊確認了自己的全身。


    (喂喂喂!這是怎麽回事啊!)


    完全搞不懂了。


    現在他所穿的,並不是在房間裏穿著的運動衫。


    在他身上的是一套看似在遊戲中經常出現的西式甲胄。並不是那種將全身包覆的全身式鎧甲,而是一身由胸甲、護臂、如劍道的前裙甲般保護胯股的護具、紅色披風、再加上長靴所組成的裝扮。


    圓從鎧甲上方敲了敲自己的心髒。心跳快得令人難以置信。腦袋燒得相當厲害。鼻腔的深處聞得到鐵的味道。


    (等等。等一下。快回想起來。我到底做了些什麽?)


    如同喘息似地吸了一口氣。


    (……是遊戲。我原先是在玩遊戲。跟平常一樣玩著巴哈姆特之怒,在任務中取得了勝利。接下來——)


    回想起來了。


    才剛回到首頁畫麵便出現了-個新事件的圖示。點擊那個圖示之後——自己的記憶就到此為止了o


    接著當自己回過神來,便已穿著這身打扮處在這種地方了。


    (也就是說……這是夢嗎?)


    這個不曾見過的陌生地方。這身宛如遊戲一般的打扮。自己該不會是在不知不覺間睡著,而今正處於夢境之中吧。


    曾經聽人說過,對夢境有了做夢的自覺並不是什麽罕見的事。在顏色、味道、甚至是觸感上與現實近乎沒有兩樣的真實夢境,似乎也是存在的。


    雖然感覺實在過於真實,不過所謂的夢境,或許在身處其中的時候出乎意料的就是像這個樣子也說不定。圓打算這麽理解現狀。


    由於醒來之後多半都記不得了,即使說夢境的真實狀況隻有在做夢的時候才能夠知道,倒也不是有所矛盾的說法——才對。


    他稍微冷靜了下來。


    隻要覺得這是一場夢的話,就不需要感到慌張或是恐懼了。自己遲早都會醒過來的吧。


    雖然不知道該怎麽做才能讓自己醒來,不過既然是打個盹的話並不會經過太長時間。反正一到晚餐時間,母親就會把自己叫起來了。


    或者,這會不會有可能是某種在電視上看過的大規模整人節目呢?


    才沒可能呢。圓立刻駁回了這個想法。


    第自己不可能會去報名那樣的惡作劇節目,而且他也不認為這會是雙親所為。自己也沒有那種會想要對自己惡作劇之類的朋友。


    既然如此,這裏果然是在夢境中。


    會不會是因為平常就在想著世界很無聊很蠢之類的事,眼前才會出現像這樣的夢境?又或者隻是不記得了而已,其實自己早就已經做過好幾次像這樣的夢了呢?


    總而言之,圓決定再次確認自己身上的《裝備》。


    既然是夢境,若是不好好享受一番那就虧大了。


    披在身上的是一套彷佛於角色扮演遊戲中出現的盔甲,重量相當輕巧。


    摸起來則是金屬質感。


    倘若是真正的盔甲,即使不是全身式盔甲,應該也會基於其重量而讓自己無法正常活動才對,這部分應該就是所謂的夢境補正吧。


    盔甲下方穿著的似乎是很普通的襯衫搭配皮革長褲。不論靴子、護臂或是單麵的半身胸甲都是以皮帶來固定的形式。


    轉動手臂,扭動腰部。並沒有出現活動困難的情況。如果硬要說有什麽不妥的話,大概就是「喀鏘喀鏘」的聲音相當吵吧。


    (嘿,連劍都有啊。)


    握住垂掛腰間收入鞘中的劍柄,圓試著將其慎重地拔出。同樣也是相當輕巧,簡直就像玩具一樣。實際上,說不定真的就隻是一把玩具而已。


    有沒有什麽可以拿來砍的東西呢……尋找一下後,圓決定將身旁樹木的細枝作為目標。由於不清楚應該怎麽揮劍才好,隻是隨意地由上往下揮動。


    樹枝輕易被切斷,掉落至地麵。


    「哼嗯。」小聲發出這道低語,圓將劍收回了鞘中。照這麽看來似乎連人都殺得掉。撿起樹枝一瞧,切麵相當幹淨。這大概也是夢境補正吧。或者倘若劍刃本身非常鋒利,即使由外行人來揮動都能夠切得像這般漂亮呢?


    在腰間的皮帶上,除了劍鞘之外,還掛著一個折疊式的長方形盒子與一個皮革袋子。將綁住袋口的繩子解開一看,裏頭存放著相當大量的、似乎是硬幣的物品。說不定這正是這個世界所使用的貨幣。


    圓將錢袋掛回腰上,這次換將木盒子卸下並打開,抽出收納於其中的物品之後瞪大了雙眼。


    (這個是——)


    木盒子其實是個相簿形式的集卡冊。


    金屬板上描繪著許許多多美麗的圖像。對圓來說,不論其中的哪一張都是他所熟悉的圖像。這些是《巴哈姆特之怒》的卡片。


    卡片以直放的方式漂亮地並列在一起。


    原來是這樣啊。圓理解了這個夢境的構造。恐怕這裏是「倘若《巴哈姆特之怒》的世界真的存在的話……」,自身如此願望的具現結果吧。


    還真是幼稚啊。圓揚起了一抹苦笑。


    雖然對現實感到厭煩這點是事實,不過真沒想到居然會因為這樣而夢見了自己於遊戲世界中存在的夢境。


    (中二病嗎我。)


    殘留下嘴邊的笑容,圓翻動用木頭製成的頁麵,確認起卡片。


    裏頭備齊了與自己構築的牌組相同的卡片。


    雖說其中並沒有收藏起來的其他卡片,不過平常在用的就隻有這些而已,因此並沒有什麽大問題。


    (前提是「能夠使用的話」就是了。)


    《巴哈姆特之怒》是一款召喚出卡片中的英雄與敵人戰鬥的遊戲。


    召喚英雄需要消耗名為《攻戰力》與《防戰力》的參數數值,不過現在這部分應該怎麽做才好呢。


    倘若這個夢境重現了遊戲世界的話,或許有什麽辦法能夠於半空中開啟視窗來執行指令或是確認能力值也說不定,不過他卻不知道這個方法。


    雖說重新學習一次操作方式等內容似乎也是個不錯的選擇,不過——畢竟這是自己的夢境——記憶當中到處都沒有類似的內容。


    (有必要的時候應該就會想起來了吧。)


    關上集卡冊將其收回腰間的圓,開始思考接下來的事。


    即使一直呆站在這裏,活動也不會有任何進展吧。看要是往左邊還是右邊,不管哪邊都好,倘若不朝著眼前的道路前進,或許就會這麽醒過來了也說不定。


    這樣的話就一點也不有趣了。


    看看右邊,再看看左邊。


    由於樹木過於高大而無法眺望路途前方的景象。不論往哪邊走,看起來都是相同的情況,但再仔細一看,左邊樹叢的細縫間能夠見到似是人造物的東西


    。那個,大概是牆壁吧。


    總之先過去看看吧。就在圓打算踏出步伐的這個時候,一陣直達靴底下的震動傳了過來。


    並非隻有一次。而是有規則地,一震、一震,如同在刻劃旋律一般傳了過來。


    這是怎麽了?轉動脖子環看周遭,這次換耳邊傳來了吵雜的聲音。彷佛是某種東西在轉動似的「喀啦喀啦」聲,以及明確的破壞聲。兩種聲音混雜在一塊接近而來。


    圓吞了吞口水。


    即使知道身在夢境之中,似乎仍是會感覺到恐懼。就在他為了弄清楚震動究竟是從哪邊接近而扭動身體的瞬間,兩匹馬突然從稍微分離的樹叢之間衝了出來。


    馬的雙眼充滿血絲,泡沫從露出牙齒的口中滿溢出來。兩匹馬皆被綁在棒狀物上,一台馬車折斷了樹枝從後方出現。


    第忽左忽右地傾斜的同時朝向這裏衝了過來。


    (得逃跑才行!)


    盡管腦袋裏知道應該這麽做,雙腿卻像是被束縛住似地動也不動。


    有如惡鬼般的馬臉朝這邊逼近。


    難道這場夢就要因為這種事情結束了嗎?圓咬牙切齒地心想。同時他也想著,至少不會感到疼痛的話就好了。


    然而,圓並沒有被馬匹碾過。


    某種東西隨著發出的低鳴從森林之中飛出,用力地撞上了馬匹。馬車翻了一個筋鬥橫倒在地,於地麵上畫出-個弧形後停了下來。


    兩匹馬的身體被壓得血肉模糊,看起來彷佛像是一隻打從一開始就長著兩顆頭的生物。脹大的腹部破裂,粉色的內髒冒著熱氣纏繞在一塊,彷佛被剝皮了的蛇一般翻滾著。


    將馬匹給殺害的,是一塊看似無法由一個人環抱起來的岩石。


    兩匹馬的雙眼都因為受不了內部壓力而飛了出來,明明在這種狀態下卻仍是勉勉強強地存活著,身體如顫抖般晃動。


    由於感覺與馬匹對上眼,圓將視線移了開來。


    為什麽。這個夢境實在是太過真實了。明明自己從來沒有見過馬的內臓,為什麽會夢到如此真實的夢境?不知道的事情不是不會在夢裏頭出現的嗎?


    樹木隨著地麵的震動而搖晃,圓反射性地抬起頭。一道影子彷佛將自己吞沒一般蓋下。


    頭發倒豎,頭皮則是火熱熱的緊繃了起來。


    一隻巨大的《怪物》在眼前出現。


    身高大概有三層樓的居家這麽高,全身則被泥土所覆蓋。不對——與其稱作生物,那簡直就是由泥土打造而成的巨大人造物。似是臉部的部分單單隻有兩個黑色的洞口,找不到像是嘴巴的東西。


    既然這樣,這個怪物並不是為了要吃掉馬匹,隻是純粹為了加以破壞才會進行襲擊的。


    也就是說,這個怪物應該擁有著達成某種目的的意識才對。


    深黑的雙穴低頭看向圓所在的位置。


    會被殺掉——會這麽想並不是存在著什麽依據。而是身為生物的本能這麽告知了自己。


    這是一場夢。


    即使如此,這種無趣的結束方式實在令人難以接受。明明好不容易能夠來到這如此真實且有趣的世界的說!


    必須想點辦法。雖然心裏這麽想,卻找不到任何應對辦法。所謂青蛙被蛇盯上便無法動彈,自己的現狀正是如此。


    可惡!就在他咬住嘴唇的同時,某個東西擊中了怪物的頭部。頭頂部分出現了一個缺口,隨1著命中它的東西一同落至他的腳邊。那是一塊跟保齡球差不多大小的岩石。


    「——攻擊!」


    正當他覺得似乎從背後傳來這樣的聲音,十個左右騎著馬的男子出現,用長槍向怪物挑起戰鬥。


    然而,槍尖沒有辦法貫穿怪物的肌膚,僅僅隻能夠造成刮傷而已。


    幾個人圍繞於橫倒在地的馬車邊,打算開啟車門將裏麵的人給救出來。


    麵對在不知不覺間聚集於自身周遭的男子們,怪物揮動了那有如圓木一般的手臂。長槍輕易折斷,僅僅隻是拳頭擦過,其中一名男子的頭顱便扭向了不可能的方向。


    (他死了嗎?他死了對吧!)


    盡管是在夢境,這也有些過分了,圓的嘴角扭曲了。


    另外還有一人,這次是一名承受了從正上方迎麵而來的怪物拳頭的男子。男子的身體發出「劈啪劈啪」的聲音被壓碎,敗給壓力的四肢破碎飛散了出去。


    圓反射性地避開了滾到自己腳邊的腿。該處慢慢形成一灘赤紅的血池。


    (動起來了!)


    圓再次向後方退了一步。


    即使是夢境也未免太過殘酷。四周彌漫的血液與內髒的氣味令胃部不斷翻攪。


    所幸,怪物的注意力完全放在男子們身上。若是現在的話逃得掉。這麽想著,圓轉過了身。


    「騎士大人!」


    一道女子的聲音傳了過來。


    圓不由得停下了腳步。因為他了解到,那名女子所喊的人正是自己。


    倘若這是模仿《巴哈姆特之怒》的世界所打造出來的世界,那麽作為玩家的自己身為主角的可能性相當高。


    換句話說,自己是名騎士。身上這套鎧甲與腰上的集卡冊也印證了這i點。


    「啊啊,沒想到您會這麽早便被派遣來到這裏!愛爾相當感激!」


    雖然不清楚究竟是怎麽一回事,然而夾雜在人們嘴裏發出的悲鳴之中,傳來了「喔喔」的感歎聲,似是領袖的男子大聲這麽喊道。


    「既然有騎士大人在的話,泥魔像什麽的就不足為懼了!各位,為騎士大人爭取召喚出英雄大人們的時間吧!」


    「喔!」麵對這些回應的聲音,圓畏懼了。男子們朝著魔像挺身而去。明明在不久之前,他們才親眼見到夥伴們被那對拳頭變成肉塊而已。


    「騎士大人!」


    麵向再次呼喊自己的聲音,圓與從橫倒在地的馬車中探出半個身體凝視著自己的少女對上了視線。


    那是一名有著一頭如蜂蜜般的金發、一對如同現在流於地麵上的血液一般赤紅的雙眼,以及一身令人印象深刻到烙印於腦海之中的白皙肌膚的美少女。


    「求求你!請你快點召喚出英雄大人們!」


    (召喚英雄?由我?)


    在經過短暫的畏懼後,圓在心中這麽想著。事到如今自己還在怕些什麽?倘若在自己的夢境還過著配角般的人生,那就僅僅隻能稱作惡夢而已。


    耳邊傳來了一陣悲鳴。一名男子被魔像抓住頭部,猶如雞蛋般被捏碎的畫麵映入他的雙眼,圓吞了吞口水。


    (……就試試看吧。)


    圓將手伸向了腰上的集卡冊。


    雖然不知道召喚的辦法該怎麽做,不過這裏可是在自己的夢中。既然在夢裏有了身在夢境的自覺,世界應該是按照自己所想的那樣在運作。


    如果這是《活動》的話,與對方戰鬥的自然會是領導。


    圓從集卡冊中取出了一張繪有可愛少女圖像的卡片,伸出手臂,令卡片的正麵與地麵呈平行狀。


    「——回應我的召喚吧!偉大戰士靈魂的引導者,榮光·戰女神!」


    用以召喚的詞句無意識地從口中流暢道出。並不是當下的即興,也不是長期思考得來的結果。而是很自然地便浮現於腦海中的語句。


    卡片的背麵與正麵出現了形狀複雜的魔法陣。各自朝著不同的方向開始旋轉,逐漸形成一道筒形的光柱。


    圓將手從卡片上離開。


    卡片沒有落到地上,而是於半空中停留,下一瞬間,彷佛受到水壓擠壓似地變成了一個小型的黑色球體。


    不過這個樣子也隻維持了僅僅一瞬間。


    在似是受到扭轉一般形成漩渦的光柱之中,黑色球體開始分裂、增殖、逐漸化為人的形狀。接著在數秒之後變化成了一名少女——但是。


    「不是······戰女神?」


    現身的少女,與卡片上給人的印象完全不一樣。


    屬於神屬性的戰女神,是擁有著巨大的白色猛禽羽翼,相當性感的三胞胎姊妹。


    然而於眼前實體化的少女,怎麽看都是個小學生而已。


    長長的黑發如跳舞一般飄動。


    身上那尺寸不合的寬大的白銀鎧甲,看起來就像是穿著蛋殼一樣。頭頂沒有戴上頭盔,鎧甲下的衣物也因為袖子過長而遮住了她的雙手。


    戰女神的武器是一根鑲有魔法石的樹枝,而少女手中所拿的卻是一把巨大的槌子。槌子單邊的前端附有圓筒狀的鋸齒,呈現不可思議的形狀。


    「戰鬥女神,波姆·優可……在此登場!」


    不知道是不是想擺出屬於自己的登場姿勢,少女將豎為v字的手指橫放在眼睛旁邊。盡管覺得她的行為有些過時——


    「那個……」


    圓仍出聲向她搭話。


    「是的!」


    少女用開朗且充滿朝氣的聲音與笑容加以回應。與如今在她身後依然持續進行著的血肉四散飛灑的淒慘情景完全不搭調。


    或者是說,不論人類變成了什麽樣子她都覺得跟自己沒有半點關係嗎。


    倘若這名少女是神屬性的話,這倒也是有可能的事。雖說騎士能夠不限種族召喚英雄並加以使喚,然而各屬性之間絕對算不上是關係友好。


    (不過嘛,這也是遊戲裏的情況就是了。)


    少女臉上泛著微笑,看起來似乎是在等待圓的發言。


    「我說,你並不是戰女神——沒錯吧?」


    少女的表情變得略為僵硬。


    「才、才沒有那回事喔?」


    她的那對大眼睛,很明顯地移開了視線。


    「明明就有!戰女神明明在各部分都顯得更加成熟,真要說起來還是三個人一組,但是你卻是個小孩子而且隻有一個人而已不是嗎!」


    後頭傳來了粗聲的悲鳴。隔著少女的頭,他見到男子的腳被怪物從大腿根部扯落。雖說是夢境還真是過分的背景。圓皺起眉頭將視線移回少女身上。


    「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少女抱著手中的槌子,像是試探般地以上揚的視線望向圓,但是沒有多久便像是放棄了似地輕輕歎了一口氣。


    「姊姊大人們稍微受了一點傷,沒有辦法回應你的召喚。所以我才想說,由我來代替姊姊大人們好好加油了!」


    「就算你說好好加油……」


    圓再度仔細打量了少女一次。


    看起來相當弱小。


    即使翻遍了所有記憶也不曾見過這樣的卡片。


    明明處在自己的夢境,為什麽會出現自己不知道的卡片呢。會不會是自己曾經在某個地方看過,隻是沒有留下記憶而已?


    露出一臉沒有意識到圓的擔憂的神情,少女握緊了從袖口稍稍能夠窺見的拳頭。


    「沒問題的啦!畢竟就算是我也還是個神族啊!我會作為一名領導讓其他英雄們好好跟隨我的!」


    「讓他們跟隨?由你?」


    這麽回話後,優可露出了一副呆愣的表情。


    「沒錯啊?騎士大人能夠要求跟隨的英雄隻有一名不是嗎?」


    優可豎起了一根手指,強調了一名的部分。


    (是這樣子嗎?)


    明明是自己的夢境卻因為「以前都不知道呢」而感到訝異的話也挺奇怪的呐。圓在心裏這麽想著。


    不過,經她這麽一說確實是這樣沒錯。在《巴哈姆特之怒》中構築牌組後,會選擇其中一張作為領導。這部分應該是反映著這項設定吧。


    然而,倘若真是如此的話那就更加讓人不安了。


    倘若是榮光·戰女神這種階級的英雄,不論麵對其他的任何英雄應該都能夠與對方對等交流吧,但是不管怎麽看優可都不像是那種階級的角色。


    傳說階級的英雄,恐怕是不會理會一般階級英雄所說的話語的吧。


    「啊——!你不相信我對吧,騎士大人!就說沒問題了!因為我已經從戰女神姊姊大人們那邊借來戒指了!」


    「戒指?」


    優可的臉上露出了似是感到奇怪的表情。


    「騎士大人,你真的是騎士大人對吧……?」


    「是、是啊……」


    「你看,就是這個啊。領導的證明。不就是因為有了這個其他英雄才會超越種族隔閡聽從指示的嗎。」


    在優可小小的手指上,寬大的戒指正發著暗淡的光芒。


    (是這樣子嗎?)


    淨是一堆不曾得知的設定。這些該不會是自己擅自在腦海中捏造出貌似有這麽回事的理由之後,設法套用在「倘若《巴哈姆特之怒》的世界真的存在」這個情況下的吧。


    「騎士大人,你怎麽了嗎!」


    少女顫抖的聲音讓圓朝著馬車望去。


    又有一個人受到魔像揮手一擊而飛出。他的身體撞上了樹幹,隨著一道討厭的聲音朝向本來不可能的方向彎曲,並從口中噴出了鮮血。


    (這下不妙。)


    現在的狀況並不是能夠悠閑談話的時候。即使是在夢中,時機似乎還是不會等人的。這麽想著,圓將手指放在集卡冊裏的卡片上。


    倘若是戰女神的話,倒是能夠直接下達「打倒那東西」這樣的命令,不過他實在不認為這名少女有辦法與魔像進行戰鬥。


    (沒辦法了。)


    他從牌組之中選擇了《〔冰獄王〕歎息河之主·撒旦》的卡片將其抽出。


    同一副牌組當中還有著《〔墮天使長〕路西法》這張卡片,據說這兩者原先其實是同一存在。不過在巴哈姆特的世界裏變成了獨立相異的兩個存在。


    優可「咦」地一聲露出了有些受傷的表情。雖然胸口感覺到一股如同針剌般的痛楚,圓仍是不在乎地將卡片丟上了半空。


    「來吧!被囚禁於深暗冰獄中的黑暗之王,歎息河之主·撒旦!解開你的束縛,打倒這個怪物!」


    卡片被黑色火焰所包覆。


    火焰在一瞬間轉變成了業火,圓因為這股強烈的炙熱向後退去。周圍林木的樹枝燒焦並開始冒出白煙。


    正當黑焰開始形成人形的時候,魔像察覺到異狀回過頭。似是感到不可思議而歪起頭的同時,從它身上的接縫間落下了細小的碎片。看了看撒旦,看了看自己的手臂,慢慢地舉起手,將抓在手中的男子丟了過來。


    撒旦將那名男子如蟲子一般拍開。在接觸到拳頭的瞬間,男子的身體變成了數萬隻蒼蠅,飛離了現場。


    從魔像那對沒有瞳孔的圓眼睛之中無法理解其任何情感。魔像擺動巨大的身軀,隨著地震接近而來。趁著這個空檔,男子們將少女從馬車之中救出,眾人退到了樹叢之間。


    (下達什麽指示之類的會不會比較好?)


    還是說,不要做出什麽多餘的行為會比較好嗎。《巴哈姆特之怒》的戰鬥,會由玩家選擇的牌組中的卡片自動進行。可以說是將戰鬥交付給了英雄們。


    「呐。」


    望向認真凝望著撒旦與魔像之間距離逐漸拉近情景的優可,圓出聲叫了她。起初少女並沒有注意到自己受到他人搭話,直到第二次叫喊的時候才總算察覺,並回過頭來。


    「啊!真、真對不起!意思是要我也去戰鬥對吧!交給我吧!」


    說完,她握緊了手中附有圓環狀鋸齒的大槌。


    「不,這倒是不需要。」


    不管怎麽說,要讓少女衝進那兩個怪物之間實在是太過亂來了。圓也很清楚這個道理。


    若是提到卡片階級,即使對優可做出高評價,總覺得頂多也就是高階一般卡的程度而已。要是將這樣的卡片投入這次戰鬥的話,雖說在遊戲中不可能,但在這裏感覺就是會被卷進撒旦的攻擊之中,變成跟方才的男子一樣的蒼蠅群似的。


    「怎麽這樣……」


    不知她是不是真的很有自信。畢竟是代替戰女神現身的人物,說不定她的實力其實比外表看起來還要強大。


    不過比起讓優可戰鬥,圓更想先問她一些問題。總之目前看起來能夠交談的角色卡片,也就隻有這孩子而已。


    況且,雖說是在夢中,他也對戰女神沒有現身一事感到頗為在意。或許在自己的深層意識當中有著什麽理由也說不定。


    「比起這個,戒指什麽的是怎麽一回事?不管是指示還是什麽的,我們騎士召喚出英雄之後,接下來就是交給他們自身的潛力了不是嗎?」


    優可露出了一臉莫名其妙的表情。


    「呃,所以說戰鬥是自動進行——不對,就算我在這邊說明遊戲係統也沒有意義吧?」


    麻煩死了。圓皺起了眉頭。


    「騎士大人是要做出指示的喔?」


    在優可輕輕歪著頭的背後,撒旦用黑色的拳頭對魔像的臉頰揮出了一擊。魔像的臉部出現裂痕、崩壞。不過沒有變成蒼蠅。


    魔像將手插入地麵,將挖起來的土抹在缺塊的臉上。崩壞的臉恢複了原狀。


    撒旦的嘴巴如撕裂一般擴開,從中流溢出紅光。不知道那是不是在笑。


    「雖說現在被召喚出來的隻有冰獄王所以沒有任何意義,不過如果是加百列大人降臨的話,我可以立刻詠唱支援用的咒文。不過要執行這個行動,我還是得事先收到騎士大人的命令才行。」


    是指卡片的《效果》部分嗎。圓意識到了這點。那就像是騎士所做出的指示一般。不過單純隻是那樣的話,果然還是跟「之後隻要看著就好」沒什麽兩樣。


    「更加細微的指示也能由我來做嗎?比如說……『使用強力的魔法』之類的。」


    「啊,不……那就稍微有點……」


    優可的眉毛像是感到抱歉似地垂落成八字形。


    「畢竟不管怎麽說,大家都還是英雄。雖然遵從異界的騎士大人的指示是英雄的義務,不過要是被命令到如此細微部分的話,該說是有些意外嗎……」


    並不是不能理解——抬頭望向撒旦的圓這麽想著。


    所謂的英雄是指擁有遠遠超越人類認知力量的人物們。雖然不知道基於什麽樣的理由,但是這些英雄會受到如同自己這樣的騎士們所召喚並參與戰鬥。


    或許是在其中能夠得到某些好處,不過就算是這樣,他們也並沒有就此成為騎士們的部下吧。


    更何況,卡片上麵也沒有寫上英雄們詳細的能力。雖然上頭記載著攻擊力、防禦力以及技能名稱,卻不知道他們會使用什麽樣的技巧或是什麽樣的法術。將英雄召喚出來之後就隻能完全交給他們去辦了。


    這個夢境,應該就是根據著這樣的規則在進行的吧。


    撒旦與魔像的手掌合在一起,扭打在一塊。「轟」地一聲震響令周遭搖晃,土地隨著魔像的第後腳跟下陷、隆起,四周的樹木傾倒了下來。


    撒旦就這麽壓著土塊製的怪物。雖然差異不大,不過撒旦的力量似乎占了上風。魔像一點、一點地開始被壓製住。


    耳邊傳來一聲鈍響。


    魔像的雙臂根部,從肩膀到腋下的部份開始出現龜裂。魔像將那渾圓的頭向後仰去。如同是在發出悲鳴一般。


    「快趴下!」


    基於優可的聲音,圓反射性地蹲了下來。


    就在她用那小小的身體站在圓與怪物們之間的同時,魔像的手臂隨著鈍響從肩膀根部斷裂,碎片有如流星一般灑落下來。


    優可旋轉起手中的大槌,將碎片擊碎,以免他遭到波及。不過馬車卻受到大塊碎片的直擊而裂成了兩半。


    魔像的手臂落下,「咚!」地一聲搖晃了大地。


    似乎是確信了自己的勝利,撒旦的咆哮震動了森林中的空氣。


    圓在此時第一次理解了「毛發倒豎」這句話的意思。身上的所有毛發,真的豎立到會痛的地步。基於雞皮疙瘩的關係,感覺全身肌膚整個繃緊。


    向上揮舉的撒旦拳頭纏繞著黑焰。火花四濺,接觸到的樹葉接連不斷地枯萎。撒旦用這隻拳頭朝向失去雙臂的魔像臉部奮力打了下去。


    「磅!」魔像的頭顱隨著這樣的聲音爆散開來。而這一次,這些碎片在掉落周遭以前便被黑焰給燒盡、蒸發。


    魔像從頭部開始全身被火焰纏繞,有如黑色的水飴一般逐漸流散。


    「我們贏了呢。」


    優可用似是放心了的語氣說著,將看起來頗重的槌子放了下來。


    「看樣子是啊。」


    圓站起身抬頭望向撒旦。


    多麽真實的夢啊。圓的心中感到相當佩服。


    特別是這股臭味。


    讓自己胸口感到陣陣惡心的味道不知是不是所謂的屍臭——這麽想著,隨即又轉了念頭。明明沒有聞過這種味道卻覺得很真實,好像有些奇怪呢。


    雖說如此,不論感受再怎麽真實,自己的腦袋仍是意外地冷靜。真要說起來,感覺比較接近體驗了一次主題樂園中的舞台節目。


    雖然相當逼真且帶有緊張感,然而自己始終都隻是個觀眾,就算有誰死去,那也不是真的死掉,而是演出罷了。


    正因為明白這一點才能夠好好享受。


    「辛苦你了,撒旦!」


    優可發出大喊後,頭上長著巨大犄角的怪物慢慢回過頭來。雖然總覺得自己與他對上了視線,不過撒旦的眼球就像是由火焰構成一般閃耀,由於無法確實掌握他視線的方向,實際上有沒有對上根本無從得知。


    巨大的身軀有如幻象似地搖晃。彷佛這些真的就隻是影像一般。


    「下次也麻煩你請多指教了!」


    優可輕輕向他鞠了個躬之後,撒旦微微一嗤。接著,猶如溶化似地慢慢消失於森林的大氣之中,而後隻有卡片留了下來。


    圓將手向前一伸,卡片便像是受到吸引一般回到了他手上。卡片的樣子與先前並沒有任何不同。或許是因為,已經沒辦法再讓這張卡片繼續成長的關係也說不定。


    「那麽,接下來。」


    優可將那把與她的小小身軀一點也不搭且看似沉重的大槌背在背上後,抬頭望向圓,揚起了一抹微笑。


    「我們走吧,騎士大人。」


    「你說走吧,是要去哪裏?」


    「這種事情早就決定好了啊。當然是城鎮啊,城鎮。騎士大人是回應了那些人們的請願才會前來這裏的對吧?既然如此,就得去聽看看他們是怎麽說的啊。」


    「是這樣子嗎?」


    圓自身完全沒有這樣的自覺。當回過神的時候就已經在這座森林裏了。說起來這本來就是一場夢境,倘若真有這樣的設定,那就隻是自己不知道這回事而已吧。


    (這麽說來,那個叫做愛爾的女孩子,好像說過派遣之類的話呐。畢竟遊戲裏麵也有騎士團,隻要在那裏提出委托之後,像我們這樣的人就會趕來了是嗎?)


    圓轉動脖子環望四周。


    不知道是不是察覺到了戰鬥已經結束,原先躲藏起來的男子們從樹幹之間悄悄地現身,朝周遭探看。


    細小的交談聲於森林中傳開,沒有多久,變


    成了「哇——」地一陣巨大的歡呼聲。


    見到還能夠活動的人們連滾帶爬地從四麵八方跑了過來,圓不由得將手伸向了腰上的集卡


    冊o


    不過看著他們的表情便知道眾人並沒有敵意。也沒有任何恐懼。僅僅隻是歡喜。人們的臉上露出的便是這樣的情感。


    「——通通退下!」


    要被擠扁了。正當他這麽想的瞬間,優可用著與她身軀不符的龐大音量大聲喝道。人們的腳步立即停了下來,笑容仍僵硬地維持在臉上。


    「好好認清自己的身分!畢竟這位可是召喚騎士大人喔!而我可也是個英雄呢!」


    「……英雄?」


    抱持疑問的聲音從人群之中竊竊傳出。


    「如果要說是屬於哪一類的話,她不是矮人族的嗎?」


    由於圓聽得見的關係,優可不可能沒聽見這句話。少女的臉轉眼間通紅了起來。才剛見到這一幕,她已用肉眼跟不上的速度高高舉起背上的大槌,將鋸刃形成的王冠朝向焦黑的大地砸下。


    「嗚哇!」


    「咿咿!」


    緊接著,地麵有如水麵一般起伏,數名男子被拋上了空中。同伴們慌張地上前接住他們,然而人的重量並不是一般重。眾人一同倒地,發出了小小聲的悲鳴。


    「優可我才不是矮人族!」


    她將槌子「咚!」地一聲放置地麵。人們親眼目睹了這明顯與常人不同的力量,對著她跪了下來。正是所謂的磕頭謝罪。


    「那麽,你又是誰呢?」


    一邊看著大人們俯跪的身影,圓一邊對她提出疑問。


    「呼耶?」


    「我所召喚的可是《〔魂導天〕榮光·戰女神》喔?出現與卡片不同的英雄什麽的,這難道不是bug嗎?」


    「霸、霸葛……?我並不是有著那種名字的怪物!剛才我不是已經說明過了嗎。因為姊姊大人們受了傷,沒有辦法回應召喚,所以身為妹妹的我才會——」


    「戰女神底下還有其他妹妹什麽的設定,有這種事嗎?再說,能夠讓傳說英雄受傷的家夥真的存在嗎?」


    握著大槌的小手施力緊握。


    「……真的存在。巴哈姆特——如果是《〔神擊〕巴哈姆特》的話。」


    從跪拜的大人們之間流露出似是悲鳴的聲音,手邊做出了像是祈禱般的舉動。就連聽見這個名字都會讓他們感到不吉利,或者是說感到恐懼,是這麽一回事嗎。


    搞不太懂啊。圓歪起了頭。


    巴哈姆特是作為遊戲標題的象征性存在,同時,它也是能夠召喚的英雄卡片之一,不過說起來也不過是一隻魔物罷了。


    「你的意思是說,她們與某個人召喚出來的巴哈姆特戰鬥,結果被打敗了嗎?」


    「召喚?召喚出巴哈姆特什麽的,我從來沒有聽說過這種事喔。那不就是一種彷佛天災一般的東西嗎。根本不會聽從任何人的指示喔。」


    「呃,可是,」


    圓將卡片拿了出來。雖然沒有組進牌組之中,不過他手邊確實也擁有《〔神擊〕巴哈姆特》這張卡。


    (……沒了。)


    巴哈姆特的卡片消失了。


    「騎士大人?」


    「不,沒什麽。」


    圓將卡片放回了集卡冊。意思是說在這個夢境中《〔神擊〕巴哈姆特》是特別的。這部分應該就是所謂的規則吧。


    「那麽,優可。」


    「是!」


    「就算說,你身為戰女神的妹妹這件事是事實——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別生氣啦。我知道你事實上是她們的妹妹,並且代替戰女神前來回應我的召喚了。」


    不知道是不是放心了,優可的肩膀垂了下來。


    「那麽,想當然,你應該也是個擁有傳說階級實力的人物對吧?」


    她臉上笑容僵掉的瞬間,圓並沒有看漏。


    「喂喂……」


    「沒、沒有問題的啦!我很快就會成長起來的!所以說——啊——啊!所以說等等,把我從牌組裏踢掉這種事等一下等一下!我的成長可是非——常快速的!因為我可是個曠世奇才喔!」


    「這是真的嗎?」


    優可用力地點了點頭。周遭這些人都被我們給忽略了啊,這麽想著,圓偷偷瞄了周遭一眼,


    他們依然是乖乖維持著跪拜的姿勢。


    「好啦,我知道了,那你就回卡片——」


    「我、我可不要回去喔?」


    露出像是要被人搶走糖果之類的表情,優可稍稍退了幾步。


    「為什麽?」


    「因、因為我很清楚!我可是很聰明的。一旦回到卡片之後,騎士大人肯定是打算把我從牌組裏踢掉,不再叫我出來了對吧!」


    穿幫了啊。被護臂包覆的手指用力指著的圓苦笑了起來。明明是自己的夢境,卻沒有自己想得那麽隨心所欲呢。


    「果然!一臉就是『穿幫了啊』的感覺喔,你的表情!在能夠獨當一麵以前我可是不會回去的!我要代替姊姊大人們出色地完成任務!之後就用名為『戰鬥炸裂少女,波姆·優可與英雄們』的牌組前去戰鬥吧!」


    還真是厲害的命名啊。圓錯愕地想著。感覺就好像什麽要爆炸了一樣。


    「就算你說要前去戰鬥嘛……」


    用這種連實力都不清楚的少女當作領導,在這之後——雖說前提也是這場夢境還會延續很久才需要擔心——真的能夠好好戰鬥嗎。


    「沒有問題的!剛才的撒旦,不也是好好聽從指示戰鬥了嗎。那正是因為撒旦已經認同了我的關係喔。」


    是因為戒指的力量吧。雖然心裏這麽想,但圓並沒有說出來。反正也不過是場夢境,並不是需要拘泥到那種地步的事。況且自己也需要一名這個世界的向導角色,既然如此,比起邋遢的男性,看似聽話的少女還是比較好些。


    「知道了、知道了。我不會要你回卡片去的。你喜歡怎麽做就怎麽做吧。」


    「真、真的很感謝你!」


    優可做出了簡直一個足以碰撞地麵的深深鞠躬。


    「——召喚騎士大人!」


    從跪拜的人群背後的草叢間傳來了這樣的聲音,圓將臉轉了過去。


    (那個女孩是——)


    從林木之間想要靠近這裏的,是從如今已破碎到無影無蹤的馬車裏探出顏麵,稱圓為騎士的那名美少女。


    即使重新再這麽看過一次,「美人」這個印象仍是沒有改變。沒記錯的話,她確實是叫做愛爾。


    男子們紛紛敞開了道路。她該不會有著與如此行為相應的地位吧。


    看起來似乎跟自己年紀並沒有多大差距就是了。這麽想著,圓環看了一下依然低著頭的男子


    少女來到圓他們兩人麵前之後,像是要整頓斷斷續續的呼吸而將手放在胸口,接著抓起似是某處民族服裝的衣服裙角並且微微拉開,略蹲下來深深地鞠了個躬。


    「真的是相當感謝您。真是完全沒有想到您居然會這麽早就抵達這裏。我叫做愛爾·拉普托。j


    「啊……不。我並不是受到騎士團委托什麽的,該說是偶然碰上嗎,或者該說當我回過神的時候就已經身處在這座森林——」


    現場興起一陣無聲的騷動。


    老實說出來的話是不是會有些麻煩,或許也有這麽想過,不過總覺得若是隨便迎合她的話語的話,很快就會被查覺。


    還是說,夢境的部分會為自己修正成便於發展的情況呢。


    「嗯,這個我明白。」


    少女彷佛沒有任何疑問地點了點頭。


    「召喚騎士大人是從


    異界前來的對吧?雖說有向公會登記,沒有考慮到您的情況便隨意將您呼喚過來的無禮之舉,仍是請您務必原諒。」


    原來是後者啊。圓接受了這項設定。


    召喚騎士並不會確認騎士本人的意誌,而是由公會應對人們的請願,任意從異界傳送過來。似乎是這樣的係統設定。


    還真是合乎邏輯呐,我的夢境。雖說是自己的夢境,圓仍是感到相當佩服。


    「這一陣子像那樣的怪物經常跑來襲擊城鎮,雖然我們向公會提出了好幾次的派遣請求,然而無論如何都沒有什麽回應,我們差一點就要放棄了。」


    「啊啊,這樣啊……」


    猶豫著應不應該道歉的結果,圓還是隻能做出一句敷衍的回應。


    盡管想著「換作是大人的話應該能夠輕易地單在口頭上表示道歉吧」,然而對於明明不認為自己有錯卻要道歉這點,無論如何都有所抵抗。


    不知道是不是對這樣的回應感到不滿,跪坐的人群們所散發出的氛圍起了變化。微微抬起的臉上窺見得到一絲危險。


    同時他也注意到,敏銳地察覺到這點的優可已經將槌子的柄悄悄重新握住。


    優可是一名神族。


    既然會代替姊姊受到召喚,那她應該也有著成為英雄的素質吧。


    在遊戲的設定上,三個種族是彼此反目的。


    雖然有關英雄們為什麽會超越種族隔閡聽從騎士指示的理由並沒有特別說明,不過既然優可也身為神族,圓並不認為她會在用手中那把大槌將身為人族的這群人給痛打一頓的行動上有任何顧慮。


    「優可,住手。」


    她沒有提出「憑什麽」這類的反問。優可輕輕歎了一口氣後,將槌子稍微放下,卻沒有將其完全放開。


    「真是對不起,騎士大人。」


    開口道歉的人是愛爾。嘴角仍是一抹困擾的笑容。


    「……由於至今為止受到了相當大的傷害,所以大家、情緒稍微有一點激動。」


    她小聲地對他說道。


    這麽說也是啦。圓這麽想著。盡管不清楚事情的前後,但在召喚出優可與撒旦之前,自己也親眼見到了許多人類被魔像給殺害。


    雖說是夢境,但那實在是過於栩栩如生的光景。若是沒有身在夢境的自覺,自己恐怕會因此吐出來,更別說要進行召喚了吧。


    「不僅如此,也有人懷疑襲擊我們城鎮的魔物會不會也是被召喚出來的;也有主張公會之所以沒有答應我們的請求,就是因為這個緣故的人在。」


    「這樣啊……」


    確實,卡牌中也有那個魔像存在。


    由於遊戲中能夠與其他玩家進行對戰,就算夢境當中出現與同為騎士的人戰鬥的情況,也一點都不奇怪。


    就在他這麽想的時候,掛在腰間的皮革袋子增加了一股沉重的重量。袋子裏頭裝著這個世界的金錢,說起來這應該就是錢包了。


    該不會是確定了戰鬥的勝利,因此才支付獎勵金給自己的吧。真是一場在奇怪地方特別講究的夢啊。圓超越了佩服的程度而發起愣來。


    「騎士大人、騎士大人。」


    在優可手所指的前方,也就是在圓的眼前正閃耀著一道光芒。眯起眼睛一看,便在光芒之中見到了某樣東西。不經意地將手伸出後,光芒凝聚變化成了一張卡片。


    (什麽嘛,隻是普通的啊。)


    事到如今根本用不到的卡片。也沒有任何加以培育的打算。


    「這個,要怎麽處理呢?」


    圓並不是沒有察覺到優可聲音中所潛藏的期待。她的目的是要成長。雖然這張卡片隻能強化能力值,不過使用的話,她便能夠有所成長。


    「喏。」


    圓將卡片放在優可的額頭上。卡片再次化為光芒之後被吸進了額頭之中。優可像是淋濕的小狗似地抖了抖身體,在這之後大大地吐了一口氣。


    從外表看來並沒有任何不同。


    卡片的進化會在合成同一種卡片的時候發生。在那種情況下卡片圖像也會有所變化;不過在強化能力值的情況下,外觀是不會發生變化的。


    「有感覺到自己確實變強了之類的嗎?」


    優可像是在確認似地看了看自己的身體後,歪了歪頭。


    「嗯——並沒有像你說的那種確切的感覺。」


    說不定正是這樣的東西。


    倘若能夠將能力值加以數值化來觀看的話倒是另當別論,不過看樣子似乎是沒有這樣的遊戲要素存在。優可的頭上並沒有見到體力或是魔力的計量表。


    「那個,」愛爾開口說道。


    「召喚騎士大人、英雄大人……在兩位對談的途中插話我感到很抱歉,不過我們差不多也想回到城鎮裏去了。另外,由於我們想要舉辦歡迎宴會之類的活動,兩位是否願意一起與我們同行呢?」


    「歡迎——我們能夠受到歡迎嗎?」


    周遭彌漫著實在難以如此想像的氣氛。畢竟同伴們死掉了,想想這也是理所當然的。


    不知是不是明白圓的顧慮,愛爾回頭望向同伴們,接著點了點頭。


    「雖然這次兩位為我們擊退了魔物,不過倘若襲擊城鎮的魔物是被其他召喚騎士所操控的話,那麽便沒辦法說是危機已經過去。還請兩位隨著我們前往城鎮,了解一下我們的狀況。雖說不知道是否合兩位的胃口,不過我們也會竭盡全力為兩位準備料理。可以的話,不知是否能夠請第兩位前來一趟……?」


    圓將視線投向優可。


    就在這時候,優可的肚子發出了像是小狗鳴叫般的聲音。白皙的臉頰轉眼之間變為通紅。


    「哎呀……我可是在吃點心的途中被召喚過來的喔。」


    「那麽就決定了。」


    「太好了!那麽,就由我們來帶路。城鎮就在走出森林後不遠處而已。要是召喚騎士在的話,回程就放心了。好了,我們走吧。」


    愛爾朝著身旁下跪的男子點了頭後,「請往這邊」,她這麽說著,踏出了步伐。


    跟在她身後的同時,圓往後頭看了過去,男子們似是消沉地站起身,開始進行將死去的同伴那淒慘狀態的屍體收集並堆疊起來的作業。


    他們的行為彷佛像是在搬運行李一般,這正顯示著他們對這種事已經習慣到了內心幾乎麻痹的程度。


    「召喚騎士大人?」


    自己似乎是在不知不覺間停下了腳步。圓強迫自己將視線從男子們的身上挪開後,朝對此感到擔憂的愛爾提起了笑容,再次踏出步伐。


    「剛、剛才是說在不遠處對吧……」


    在走了兩個小時之後,圓一行人終於離開森林,抵達了城鎮的牆壁外。雙腿又熱又腫,彷佛像是被幾十隻貓緊緊摟住一般沉重。


    明明如此,兩名少女卻是一副完全沒事的模樣對自己說著「怎麽了嗎?」,輕輕地歪了歪頭。絲毫沒有半點疲憊的神情。


    「這哪裏是在不遠處啦……」


    完全沒有想到自己居然會在夢境之中累成這個樣子。


    「這點距離的話很普通喔?」


    肩上依然扛著巨大的槌子,優可一臉輕鬆地這麽說。


    「是因為才剛來到這裏,狀況稍微有些差嗎?畢竟你剛從異界過來不久,身體狀況不好也是沒有辦法的呢。」


    才不是這麽回事。正準備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圓放棄了反駁。要是被知道自己本來就沒什麽體力而被她小看的話,這樣也挺討厭的。


    「真、真是抱歉,我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愛爾誇張地鞠了個躬。


    「要是有準備馬車的話就好了呢……真的很


    不好意思,是我考慮不周……」


    「算了啦,沒什麽關係……」


    圓在挺直腰之後回過頭。看見了於樹叢之間扛著屍體的男子們。不知不覺就被他們追上來了。


    雖說自己絕對沒有慢慢行走的打算,不過在這之前,或許愛爾一直配合著我方兩個人的腳步也說不定。


    「就跟優可所說的一樣,我隻是暈次元了而已。」


    因為是在夢境中,所以隨便創了個新詞說出來之後,「這樣子啊。」愛爾的臉上露出了放心的表情。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了解了自己的意思,抑或單純隻是在迎合自己而已。


    愛爾留下「請稍微等一下」這句話之後,將臉貼靠近一個位於巨大木門側邊的小洞。


    「……我是愛爾。我回來了。」


    「喔喔,愛爾啊。」


    一道含糊不清的老人聲音傳了過來。


    「公會的回應怎麽樣了?」


    「請放心。公會已經對我們的請求做出了回應。雖然回程在森林中遭到魔像襲擊,不過召喚騎士大人召喚出了英雄大人,為我們徹底粉碎掉怪物了。」


    「喔喔、喔喔喔——」耳邊傳來了似是啜泣的聲音。這該不會是感到喜悅的表現吧?圓從來沒有聽過他人發出這樣的聲音。


    一陣鈍響後,巨大的門扉在發出剌耳聲音的同時緩緩開啟。門的厚度足足有二十公分,並且另用鐵板加以補強。


    他能夠理解人們不得不建造出如此厚實的障壁。即使是像那隻魔像等級的怪物,也不知道這


    扇門扉究竟能不能夠防得住。


    而且,倘若那隻魔像真的如愛爾所說的一樣,是由外麵的英雄所召喚出來的,或是更進一步叫出其他的、使用魔法的英雄,而正好召喚出了撒旦之類的英雄的話,這個城鎮恐怕會因為那片地獄之火而輕易燒盡吧。


    或許正是因為明白這個道理,愛爾才會對騎士的派遣感到如此著急也說不定。


    開啟的門扉後麵,傳出了「哇!」的聲響。「召喚騎士大人!」對圓如此叫喚的,是一陣不可能會聽錯的歡呼聲。


    優可對此提高警戒將手伸向了槌子。雖說是英雄,不過畢竟現在正被敵對種族團團包圍著,這個舉動或許可說是理所當然的反應。


    「爺爺!」


    愛爾飛奔至其身邊的對象是一名穿著紅色法衣,戴著讓人聯想到高山的帽子的老人。老人手中正握著一把鐵青色的錫杖。


    聚集周遭的人群之中,女性占了大多數。男性們則待在後方。一想到這群人當中會有多少人隨後將會確實得知到家人、戀人死去的消息——雖說是夢境,但還真是殘酷呐。圓皺起眉頭,這麽想著。


    「你就是召喚騎士大人對吧?」


    老人宛如用手杖掘著地麵似地靠了過來,圓對他點了點頭。於皺紋深處的紫色眼瞳,稍稍看


    了優可一眼後,也輕輕點了頭。


    「我是久遠圓。」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是夢境,才能夠毫無抗拒地報上自己的名字。


    「另外,神族的英雄大人似乎也一同前來了呐。」


    現場產生了一陣騷動。


    騎士隻有在戰鬥的時候會召喚出英雄,或許他們也都知道這點吧。相當於敵人的異種族英雄沒有消失,而是一起同行,這種事確實是會讓人感到害怕。


    「稍微有些狀況,所以沒讓她返回,而是待在這裏了。」


    圓在話裏藏了「除此之外的事情我並不打算說明」這樣的言外之意。要是被他們知道召喚出來的英雄是個不成熟的小孩子,說不定連自己的能力都會受到懷疑。


    要是在自己的夢境裏發生這種事可就一點都不有趣了。


    而老人似乎也敏銳地察覺到了他的意思,除此之外沒有再提問,便點了頭後轉身望向人群,將有如枯枝的手臂緩緩舉起。


    「各位!公會回應了我們的請求,像這樣將召喚騎士大人派遣來到了這裏!因不安而難以入眠的日子已不會再持續太久了!不如我們就為騎士大人他們舉辦一場歡迎宴會吧!」


    「好!」從人群之間發出了這樣的聲音。


    「召喚騎士大人。」


    愛爾笑容可掏地走近,動作自然地牽起了圓的手。他嚇了一大跳。雖說是夢境,但自從國中的土風舞以來,自己便不曾再握過女性的手了。


    「可以給我們一些時間進行宴會的準備嗎?這段期間就請兩位先洗個澡吧。」


    「洗澡?」


    「讚成!」


    站在歪著頭的圓旁邊,也不知道是不是早已忘了方才的警戒心,優可高高舉起了手。「


    沾著泥巴、血液跟汗水,還有屍臭,就連頭發都發臭了。」


    她捏著自己的一搓頭發,「哼」地嗅了一下。


    真的有這麽糟嗎?看著自己身上的鎧甲,圓嘴裏冒出了小小聲的「嗚哇」。若是仔細一看,鋼鐵靴子與紅色的披風上都沾染了似是血的汙痕。


    「那麽,兩位這邊請。」


    輕輕揚起一抹微笑,愛爾牽起了圓的手。


    這個城鎮恐怕是歐洲的某個地方吧。圓這麽想著。


    肯定是自己在網路還是哪裏見過的風景殘留在記憶之中,再由自己將其弄成與心中描繪的《巴哈》相符的形象。


    建物幾乎都是一一層樓建築,紅色屋頂的另一邊能夠見到一座特別高大的鍾樓。


    造型看起來與教會很類似。


    雖然對於在不論《神》或《魔》都真正存在的世界裏,宗教的成立會是什麽樣子頗感興趣,不過這部分說不定並沒有設定得這麽詳細。


    (也罷,畢竟是在夢境,那種地方也就隻是要股氣氛而已呐。)


    將鎧甲卸了下來,圓轉了轉手臂。雖說重量很輕,果然肩膀還是有點酸痛。坐在地板上,從腰包中取出集卡冊並打開。


    第一牌組中收納著《〔墮天使長〕路西法》、《〔審神使〕審判·加百列》、《〔忠騎士〕王之誓言·高文》與《〔冰獄王〕歎息河之主·撒旦》四張卡片。其中一張原先放在空白處的英雄,現在正在隔壁的房間洗著澡。


    雖說如此,這裏並不可能存在淋浴設備。房間裏放著一個盛滿熱水的大浴盆,接下來要在這裏頭清洗身體。兩名將浴盆運來此處的女性會在一旁協助入浴。


    雖然覺得應該不太可能,不過倘若她們提出要幫忙自己洗澡的話,絕對要拒絕。圓在心中這麽下定了決心。


    「——圓!」


    突然,與隔壁房間相連的門扉被粗暴地打開,一具嬌小的裸體撞進了心想著「怎麽回事?」而回過頭的圓的懷裏。


    基於比想像中還要強大的力道,圓差點跌倒。雖然想要站穩腳步,卻因為從優可頭發上滴落的熱水而一個打滑。


    「那些家夥要洗奇怪的地方啦!所以我才討厭人類嘛!」


    奇怪的地方是指哪裏啦。一邊這麽想著的圓一邊以仰天的姿勢向後倒去。從後腦勺沿著背脊直到腳尖,麻痹感一路下竄。


    「圓!?你怎麽了啊,圓!?」


    突然就變得很親昵了啊。盡管心裏這麽想,圓依然隻能遠遠眺望著自己的視線,猶如舞台的布幕被拉起來般地逐漸變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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