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遠同學,怎麽了嗎?」


    基於手背突然感受到的人體溫度,圓驚訝地睜開了雙眼。膝蓋撞上餐桌,由愛立刻按住了杯子以防止內容物傾倒出來。


    沒錯,正是由愛。她正露出一抹有些不安的微笑。


    圓臉上浮現僵硬的假笑,同時迅速地朝四周一瞥。她的手機正若無其事地放在桌上。自己的也是。


    (又來了嗎。)


    從喉嚨的深處發出低吟,圓拚命地忍住了差點喊出來的話語。


    這裏,是放學後才繞過來的咖啡廳。


    雖然在夢境裏頭,包含向城堡移動的時間,已經整整過了兩天,實際上卻隻有一分鍾——不,說不定隻有三十秒左右。


    不管怎麽說總覺得有些奇怪。感覺就像是時間整個回溯了一樣。由於太過真實,根本不知道該怎麽處理才好。


    不,正因為如此才叫做夢境。


    由於前一次的時間流動幾乎與現實吻合的緣故,盡管認為怎麽也不可能有移動到異世界去的事發生,心中某處卻仍幻想著「或許說不定是真的」。不過,不管怎麽說,明明經過了三天的時間,現實中卻隻過了不到一分鍾,這種事情怎麽也無法加以解釋。


    「真的沒問題嗎?」


    知道由愛的聲音明確地混雜著不安,圓連忙讓嘴角更加上揚。


    「咦,是指什麽呢?」


    「因為你從剛才就一直沉默不語……我是不是做了些什麽奇怪的事?」


    「沒、沒有,不是這樣的喔。」


    圓動作稍微有些誇張地搖了搖頭。


    「我隻是在思考一些事而已。完全不是你所說的那樣。」


    「如果是這樣就好了……」


    由愛雖然露出一臉沒能完全接受的表情,不過不知道是不是決定將這件事當作無關緊要,「比起這個,」她說,露出了笑容。


    「你看。剛才的活動任務獲勝之後,我拿到新卡片了。」


    「剛才的是指……啊啊,蠻王的——」


    由愛愣了一下,「不對喔。」她這麽說。


    「不是那個任務,在那之後不是出現了另一個活動任務嗎?我打贏那個任務了。」


    身體一震,雞皮疙瘩豎了起來。


    「你是指……『腐朽的黑色龍鱗』……?」


    「好像是這個名字吧?」


    由愛稍稍歪了歪頭。


    那麽,意思就是說,那個任務並不是自己搞錯或是錯覺,或者是做了白日夢嗎?而且,她還贏了?由愛的牌組還算是初學者等級的。該不會那就隻是一個沒什麽大不了的活動任務而已吧。「然後啊。」


    由愛將手機拿在手上,身體朝圓靠了過來。


    圓反射性地緊張了起來。


    她看起來並沒有感到絲毫在意,貼近至雙方的上臂就快要碰到的距離,將手機畫麵拿給圓看。


    「我拿到了一張新卡片喔。這張卡很強嗎?」


    (咦?)


    圓驚訝地瞪大了雙眼。因為眼前是一張自己從未見過的卡片。


    不僅如此,稀有度顯示的星數居然有七顆!


    然而戰力值卻是超乎想像的低。


    明明連初學者都放得進牌組裏,卻有著傳說等級的強度,這張卡根本可以說是作弊級的卡片。


    ——《〔操哀姬〕漆黑之鱗·瑠艾》。


    屬性是《魔》。


    插畫是由即使在《巴哈》之中也很受歡迎的繪師所繪製。


    令人毛骨悚然的黑影,操控著一名身纏漆黑鎧甲的美少女人偶。人偶的雙眼沒有生氣,唇邊浮現的笑容就像是裝出來的一樣。


    「咕嚕。」圓的喉嚨發出了聲響。


    「那個——」


    可以讓給我嗎?好不容易才把差點說出口的這句話吞回了肚子。


    這種卡片根本不應該存在。性能太過作弊了。


    這或許是個bug,也有可能是試作的卡片基於某種原因而外流出來了。要是一個弄不好的話,或許還會對其他卡片造成什麽影響也說不定。


    要是變成那樣子的話可就全玩完了。跟人生徹底結束了一樣。取得這張卡片太危險了——圓在心中對自己這麽說道。


    第況且,假設就算這真的是特別的正規卡片好了,總不好拿走她僅有一張的卡片。


    不過,倘若這是先前提過的活動任務——「腐朽的黑色龍鱗」的報酬道具的話,取得這張卡片應該不會是一件難事吧。


    不管怎麽說,那可是個連由愛都能夠完成的活動任務。


    (但是……)


    圓皺起眉頭。


    這個活動任務就連米田都不知道。在社群當中也沒有成為話題。既然如此,或許任務發生條件本身就很罕見了也說不定。


    後悔的感覺湧上了心頭。


    一想到昨天要是沒有玩到睡著的話,說不定就能取得這張卡片,他便感到懊悔不已。


    「那個啊,」


    姑且不論這點,圓覺得就這麽沉默下來總有些卑鄙,因此將這張卡相關的好事壞事,全都對由愛說明了一次。


    聽完所有話語後,她歪起了頭。


    「也就是說……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說,這或許是張相當不得了的稀有卡片,不過也感覺像是之後可能會被刪除的bug。不過嘛,就算被刪除了,我想營運方也會處理到不會影響其他部分就是了……要是打從一開始就依賴那種作弊級卡片的話,或許也會讓整個遊戲的平衡崩壞而變得相當無聊。」


    「嗯——……沒問題的喔。」


    由愛輕輕地笑了起來。


    「因為這款遊戲,我也隻是為了要陪弟弟一起玩而已。不如說為了讓弟弟感到不甘心,這樣子或許正好。這是很稀有的卡片對吧?」


    「嗯。」


    「既然這樣我就先拿著吧。畢竟我也想看看弟弟露出不甘心的表情。」


    由愛嗬嗬一笑。見到她這樣的表情,可以知道她並不是要欺負弟弟,而是跟弟弟的關係很好才會這麽說的。


    「不過,這張卡片的插畫好可愛呢。我想就把這張卡片當成領導好了。」


    「咚、咚」地點擊了幾次畫麵後,由愛選擇了漆黑之鱗作為自己的領導卡片。


    看著似是滿足地麵露微笑的她,對於卡片的欲求逐漸薄弱,不可思議地打從心底為她取得稀有卡片而感到高興。


    對於這樣的自己,圓不由得感到困惑。


    一點也不像自己。


    在這個世界上,明明唯有與巴哈相關的事絕不會輸給任何人這點,可以說是自己唯一的生存理由。但這究竟是為什麽,自己就連分析現況也做不到。


    「呐。」


    由愛在極近的距離下回過頭。


    眼前她那對大大的黑色眼瞳正映照著自己的身影。女生的眼睫毛還真長呢。圓在心裏想著這類意義不明的事。


    取代淡淡的咖啡香,傳來了一股微微的甘甜芳香。那是一種跟花香或是香水味道不同,至今為止都不曾得知的香氣。


    而注意到這是從由愛身上飄來的氣味,是在她用手將垂落耳邊的頭發向上梳去的時候。


    微弱的香氣逐漸變得強烈,打從出生以來,圓第一次知道女孩子身上有這麽好聞的味道。接著,對於想著這種事情的自己感到難為情,慌慌張張地將視線移向自己的手機螢幕上。


    算我拜托了可別臉紅啊。圓這麽祈禱著。


    可別出汗呐。並如此祈願著。


    男生的味道跟女孩子不一樣,很臭。這是在體育課之類的情況便已經親身體驗過的事。


    不論雙方的


    關係親近還是不親近,圓並沒有一顆堅強到被異性喊了「好臭」還能夠絲毫不受傷害的鋼鐵心髒。


    「呐。」


    但是,由愛並沒有露出對於做出這種反應的圓的體味或行動有所在意的模樣,反而是將身體更加靠了過來。


    「弟弟有先教過我,這款遊戲裏麵好像有個叫做《戰友》的係統對吧?」


    「嗯、嗯。」


    「另外,要是成為《戰友》的話,好像還能獲得點數之類的對吧?」


    「嗯。」


    「雖然這樣子或許對久遠同學來說並沒有任何好處也說不定……方便的話,你可以跟我成為《戰友》嗎?j


    噗通。心髒用力跳了一下。


    這不就好像是在告白一樣嗎?妄想過多的腦袋做出了有利自身的變換。要是將《戰友》替換成《戀人》的話就真的變成那樣了。他起了這種想法。


    「可、可以啊。」


    盡可能不讓聲音有所變調的同時,圓拿起了自己的手機準備操作。


    而就在這時,眼角餘光的某樣東西引起了他的注意力。


    抬起頭,望向窗戶。


    (咦?)


    彷佛慢動作模式似的,他見到米田緩慢地從玻璃對麵跑了過去。


    側臉整個僵硬,肌膚的色澤變成了灰色。從宛如猛犬威嚇敵人般掀起的嘴角,口水垂著一條長線流下。


    圓不由得站起身來。


    「——別過來!」


    圓覺得這句話並不是對自己說的。原以為他是不是正被某個人追逐,但是跑離該處的米田身後並沒有任何人在追趕。


    「剛才的聲音是、米田同學……?」


    麵對比起擔心,更像是有些不安的由愛所說的話,圓勉勉強強地點了點頭。


    「我稍微打個電話看看。」


    圓關掉了遊戲,開啟免費通話的應用程式。然而,即使點擊了米田的電話號碼,他也沒有任何回應。


    「……久遠同學。」


    基於她小聲的提醒,圓這才終於注意到自己吸引了眾人的目光。連忙坐下來之後,人們便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似地回到了漠不關心的狀態。


    「米田同學他沒有接嗎?」


    「是啊。」


    圓關掉了免費通話的應用程式。


    「剛才那,到底是怎麽回事……」


    當然,由愛是不可能會知道的。她隻是若有似無地歪著頭。


    不過,總覺得她的表情好像有些悲傷,對於自己見到由愛擔心著米田的情況會感到些許煩躁這點,圓感到相當意外。


    (這些,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那場夢境也好,這樣的展開也罷,盡是一堆不明所以的事,圓歪起嘴巴這麽想著,在心中對自身氣度的狹小咂了咂嘴。


    待圓注意到自己忘了將由愛登錄為《戰友》,已經是在與她分別並回到家之後的事。


    這也沒辦法。畢竟見到米田那異常的模樣後,自己便完全忘了這回事。


    雖說其實也是可以之後再找她登錄,不過或許到時候她就改變主意了也說不定。要是她真的有這個打算,即使到了明天應該還是會再跑來找自己說一次吧。


    這麽想著——總之圓還是決定先跟米田取得聯絡。


    隻是,不論發送短訊或是信件,他都沒有收到任何回應,就連電話也沒有接聽。想說他會不會在社群上露臉而試著確認看看,得到的依然是同樣的結果。


    這麽說來我好像根本就不知道那家夥家裏的電話號碼不是嗎?圓注意到了這件事。


    不過本來就是這樣子吧。


    圓自己告訴他人聯絡方式時大概也是給自己的手機號碼與電子郵件地址、專用代碼之類的,從來不曾告訴別人自己家裏的電話號碼過。


    也罷,就這樣吧。這麽想著,圓便沒再更進一步行動。


    對方如果是女生的話那還說得過去,但換作是因為高中男生的樣子有些奇怪而過度擔心的g話,明明又不是家人,說起來還挺奇怪的。


    畢竟能做的都已經做了,要是他有這個打算的話,應該就會跟自己連絡了吧。


    比起這個,還是稀有卡片的事比較重要。


    傳說卡片《〔操哀姬〕漆黑之鱗·瑠艾》。


    雖說在咖啡廳裏沒有什麽時間,不過如今圓用上自己所知道的所有情報網,徹底地對這張卡片的存在調查了一番。


    雖說如此,卻沒辦法將具體的名字找出來。其中一部分原因,也是因為抱持著「希望在自己取得以前盡可能將這當作是秘密」這樣的想法。


    畢竟即使是將由愛當作對手都會感到懊悔了,要是得知平常便與自己有所競爭的那些家夥已經取得了這張卡的話,自己搞不好會因為這股懊悔感而咬斷臼齒。


    然而,什麽也沒有查到。


    完全沒有相關情報。


    既然這樣,那果然是個bug也說不定。


    真要說起來,就連名為「腐朽的黑色龍鱗」的這個活動任務本身,不論做了多少檢索也完全找不到相關情報。


    雖然社群中有新追加活動任務專用的布告欄與房間,不過即使在那裏同樣也沒有類似的情報存在。


    但是,所謂錯覺或是搞錯的情況,如今已經不會再有了。由愛也看到了這個任務。而且還玩過了內容。


    恐怕這個任務的出現條件相當特殊。


    會不會是跟前一個活動任務有些什麽關係?


    不過,由愛完成的活動任務與圓所完成的活動任務完全是不同的東西。也有可能跟卡片轉蛋一樣,完全是靠《運氣》來決定。


    還是說需要做些什麽消費行為嗎?


    圓本來打算回想近期是否有所消費,卻完全想不起來。畢竟已經沒有想要的卡片了,最近完全沒有在巴哈上花任何一毛錢。


    圓從桌子上拿起手機,接著啟動了巴哈的應用程式。雖然有提供更新的活動任務,卻不是「腐朽的黑色龍鱗」。


    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對牌組進行確認。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圓歎了一口氣。牌組中的領導卡片是《〔魂導天〕榮光·戰女神》而不是《波姆·優可》


    這張卡。


    那樣的卡片,跟由愛的《〔操哀姬〕漆黑之鱗·瑠艾》同樣是不曾存在過的。


    稍微有些遺憾。


    優可很強。


    從她與沉睡泛普進行戰鬥,並將其擊退的實力來看,若是卡片化的話,稀有度恐怕會相當高吧。


    雖說是夢境,卻也是跟自己吃著相同食物,與相同敵人戰鬥的夥伴。該說她的卡片不在這裏令自己感到不自然嗎,總之就是有些不可思議。


    如果自己會畫畫的話,甚至想要由自己將其繪製出來。


    (我到底在想些什麽啊。)


    圓自嘲。


    感覺自己變得有些沒辦法區分妄想與現實之間的差別。不,說不定早就已經變成那個樣子


    打開平板電腦的開關,圓啟動了電視。


    將電視移到螢幕角落開著小視窗,正當他想著來玩玩好久沒碰的電腦用免費遊戲時,電視裏的評論家所說的話語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神隱,用這樣一句話來解決一切,不會太過不負責任嗎了?實際上,這可是真的成為事件了喔?』


    接著,一名下巴留著長長的白色胡子的老人於小畫麵之中皺起了眉頭。


    『你指的責任是什麽。我隻是在闡述事實而已。事實上,最近經常發生行蹤不明的事件。而且各個事件之間也找不到什麽因果關係存在。沒有對家屬要求贖金。也沒有任何的線


    索。很明顯的這是異常事態不是嗎。所以我才會說,這隻能夠稱之為神隱了。』


    『就說了,根本不可能會有那種事情存在吧?愚蠢透了。』


    『你說什麽!』


    老人拍了一下桌。


    『你可不要太自大了!難道你以為人類真的了解這世界上的一切嗎!所謂人類這種生物,就連自己的這裏所裝的東西都沒能理解呐!』


    老人伸出與拍打桌子同一隻手的食指,戳向評論家的額頭。這個舉動開啟了一發不可收拾的口角,看膩了這段對談,圓關掉了聲音。


    將行蹤不明的事件認為是神隱來解決,感覺確實是相當愚蠢的發言,不過,網路上的說法以這類為主的情況也是事實。


    網路與老人,乍看之下似乎沒有什麽連接點的兩者竟會有著相同意見,這點說起來還挺有趣的,圓這麽心想。


    雖說若是站在行蹤不明人士的熟人立場來看,事情恐怕沒有辦法就這麽算了吧。


    (該不會,米田也……應該不會有這種事?)


    圓對於會這麽想的自己感到相當意外。


    這種想法的根據實在太過薄弱。


    自己跟他的關係並沒有好到每天都會有所聯絡。不管是信件或短訊,也不會馬上就加以回應。


    確實,他從窗戶對麵跑過去時的模樣給人的感覺頗為異常。


    但是,在見到那幅景象時,畢竟自己才剛醒過來,夢境與現實的分界還有些曖昧,或許單純隻是自己這麽覺得也說不定。


    這樣的推斷,可以說是相當合理。


    而且,行蹤不明的人每年會有近乎十萬人左右,而其中的一成將會永遠找不到。圓曾在某項統計中看過這樣的報告。


    沒辦法將這些全都說成是神隱。說起來這也不是什麽新聞了。


    既然如此,為什麽新聞媒體會把這件事給提出來呢——圓對這件事情感到有些在意,搜尋起將這次《神隱》事件的報導集中起來的匯整網站。


    讀過報導後,雖然感覺還是很模糊,但他稍微理解了為什麽會被稱為《神隱》。


    失蹤的情況相當不可思議。


    失蹤者中有許多找不到其離家出走或是失蹤理由的人,感覺像是真的就這麽突然消失了一般。


    某位男子,房間裏的空調與電視似乎都還開著。


    某名女子,才剛開始要吃手邊的料理而已。


    某個小孩,似乎是在讀書的時候就這麽消失不見了。


    有異狀的地方,就前麵兩人的情況而言,感覺上都不像有從房間裏出去的模樣。兩者皆處在不論窗戶或是房門都上著鎖的密室狀態。


    而消失的小孩的情況,則是居家位於高級公寓的十三樓,孩子要離開家的話,絕對得先經過母親正在煮菜的廚房不可,然而據說母親表示,自己絕對沒有見到孩子出門。


    理所當然,對於這些情況會有各式各樣的解釋成立吧。


    前麵兩人的情況,隻要在強行帶走之後將門上鎖就行了。家門鑰匙的所在處,畢竟是狹小的單人房,或許意外簡單就能夠找到。


    使用過的鑰匙,隻要藏在外麵、感覺像是當事人會放置的地方就可以了。先前曾經聽說也有因為覺得帶著走太礙事,因此將鑰匙藏在花盆底下的人存在。


    小孩子的情況,就隻是母親口頭這麽說而已。


    若是在煮菜的話,也會有背對門口的時候吧。若是孩子自己抓住這個空檔,應該也是有可能溜出家門的。


    雖說如此,正是因為將這樣看起來異常的現場狀況作為「無法理解的失蹤事件」來處理,吸引了社會關注,加上新聞媒體將其提出,最終,才會被人們稱作神隱的吧。


    (那麽,米田的情況不一樣吧……)


    他看似相當焦急地奔跑的情況,圓跟由愛都有目擊到。由於這邊兩個人都有看見,其他人應i該也都看到了才對。


    不過,要是到時候真的無法得知他的行蹤的話,恐怕會被當成神隱來處理吧。一般來說不會成為第i原因的這個理由,而今卻已成了趨勢。


    現在好像還出現了即使隻是單純的迷路,也會以為孩子該不會是遭到神隱了的父母。似乎也有隻是稍微遲到一下子,就被別人說出「我還以為你被神隱了」之類玩笑的情況。


    最近也能見到將寵物走丟的事情說成「寵物遭到神隱了。要是有在哪邊見到我家寵物的話還請聯絡我。」這類讓人搞不清楚到底是真的有在擔心,還是隻是在開玩笑的sns投稿。


    關上網頁,圓再度撥了一通電話給米田。他果然還是沒有接聽。不論訊息或是郵件,也都沒有回應。


    (一直想這件事也不是辦法吧……)


    把手機丟在一旁,圓歎了一口氣。


    到頭來,總覺得會變成「之後若是試著去追究的話,其實什麽事情都沒有」之類的結果。


    態度顯得急急忙忙的模樣,會不會隻是因為快要趕不上公車之類的,單純就隻是像這種程度的狀況而已。


    「……睡覺吧。」


    為了將黏在椅子上的屁股給剝下來而特地把這句話說出口圓站起身,忍著突然湧出的嗬欠,打算前往廁所而離開了房間。


    才離開沒有多久,空無一人的房間裏,手機像是畏懼似地發出震動,隨後又立刻靜了下來。


    一瞬間,螢幕上顯示了「米田」兩個字,然而畫麵卻像是出錯般地變得雜亂起來,待恢複正常以後,上麵已沒有未接來電的顯示。


    因此,圓完全沒注意到有這件事。


    「久遠,方便來一下嗎?」


    隔天,等待來到學校的圓的,是早上的導師時間之後級任導師的傳喚。


    理由他已經知道了。


    米田遭遇了神隱——這樣的傳聞,在他進入教室的時候便已經傳遍了班上。


    先行抵達學校的由愛朝圓的方向偷偷瞄了一眼,雖然似是不安地皺著眉頭,卻沒有前來與他搭話。大概是因為當著其他女生的麵,她有著種種考量吧。


    跟著級任導師來到進路指導室,裏頭有兩名不曾見過的男女正等待著。


    「這位是生活安全課的刑警先生——叫你刑警先生應該可以吧?」


    「嗯,沒關係。在某個快要像我家一樣的小管轄區裏同樣也是這樣子的。」


    盡管不明白他說的同樣是在指什麽,對方仍沒有卸下臉上明顯是裝出來的笑容。男子這麽說著,連從椅子上站起來都沒有,便直盯盯地朝圓看了過來。


    「你似乎跟米田灰鬥同學很要好是吧?」


    突然,女子將筆記本打開,拿起了筆。看了看級任導師的方向,他正用緊張的表情點點頭,催促自己在椅子上坐下。


    「就算說我跟他很要好,其實也就隻是偶爾會一起討論遊戲的話題而已。」坐下的同時一邊回答後,男子微微將身體向前傾。香煙的氣味飄了過來,圓稍稍皺起眉頭。他的鼻息在臭中略帶一點甜味。


    「我想你應該已經知道了,米田同學現在的行蹤無法確認。你能不能想到些什麽他可能會離家出走的原因?」


    「沒有。」雖然也是可以立即這麽回答,不過圓還是稍微再思考了一下。這一陣子的對話以及信件之間的內容。不過果然答案還是沒有任何變化。


    「沒有。」


    「真的嗎?你能不能再重新仔細回想一次?或許是些瑣碎的事情也說不定。」


    (啊啊,這樣啊。)


    圓察覺到了男子的意圖。這家夥希望將米田的失蹤當作單純的離家出走來處理。不希望讓這件事情變成神隱之類的麻煩案件。


    (誰會乖乖讓你利用啊。)


    在心裏哂了嘴後,圓搖了搖頭,不過刑警們的表情依然沒有任何變化。


    「……真的嗎?」


    「是的。就跟剛才我說過的一樣,我跟米田頂多就隻會稍微聊點跟遊戲有關的事,個人隱私方麵之類的並不是很清楚。雖然我是有他的手機號碼,不過並不知道那家夥住在哪裏或是家裏電話是多少。與其說我跟他是朋友,不如說是在同班同學之中交情比較好一點的程度而已。」


    男子雖然盯著圓的眼睛看了好一陣子,最終還是發出了很臭的歎息,將身體往後倒去,像是在確認什麽似的望向女刑警。


    雖然女子微微點了頭,但是圓並不清楚她究竟是確認了些什麽。「這樣啊。」而男子則是伴隨著歎息,說出了這句話。


    「因為聽老師說你是他朋友,想說你或許會知道些什麽……不過這年頭的學生,對所謂『朋友』的基準還真是相當薄弱呐。」


    圓並沒有做出回應。畢竟自己對於過去朋友的基準該是如何之類的事並沒有興趣,這樣的發言也已經是跟不上時代的蠢話了。


    「話說回來,你知道米田同學在行蹤無法確認以前去過哪些地方嗎?」


    「不知道。」


    不可能會知道。自己跟他隻有在午休時碰上一麵,而後透過咖啡廳的窗戶見到的那一眼便是最後了。


    男子將他粗大的手指交叉放在桌上。


    「我們從目擊情報得知他是在十六點時離開學校的。雖然防盜攝影機的影像目前還在分析當中,不過最後目擊到的地方看來是在商店街中。」


    圓跟由愛一起去的店家也在那裏。


    「你——沒有看到他對吧?」


    「我有看到喔。j


    立即這麽回答。兩名刑警的眼睛都略為睜大。


    「但是,你剛才——」


    「因為你隻是問我能不能想到什麽失蹤的理由,所以我回答了沒有,但我並沒有說我沒見到他。」


    誰會上你們的當啊。圓藏著心中的不悅,這麽想著。


    或許他們是打算將似是矛盾的事情加以捏造,藉此來引誘自己產生動搖,但是不知道的事情真的就是不知道。


    況且,既然都已經在調查防盜攝影機了,自己跟由愛兩個人的樣子應該也被拍下來了才是。因此他判斷,要是在這邊說謊的話,或許會造成他們奇怪的推測也說不定。


    「……這樣啊。」


    男子露出一臉彷佛表達著期待落空的表情。


    「那麽,當時他的樣子看起來如何呢?」


    「似乎很急忙的樣子。」


    「哦,這是為什麽?」


    「不知道。」


    畢竟這是事實,況且要是他們覺得這樣的誘導會讓自己上當的話,那就太小看自己了。


    刑警們彼此麵對麵看了一眼之後,望向級任導師。


    「謝謝你,已經可以了。」


    然後開口這麽說。


    圓站起身來輕輕點個頭之後,走出了進路指導室。級任導師跟刑警似乎還在裏頭談著些什麽,不過卻已聽不見內容。


    回到教室的話感覺會被問一堆問題。這麽想著,圓感到相當厭煩。雖然想像得到他們失望的表情,不過不知道的事情還是沒有辦法回答。


    雖說如此,不過要是沒有就這麽回到教室的話,那反而才會被人懷疑自己其實知道些什麽吧。就是因為這樣才會逃跑之類的。


    (真是麻煩啊……)


    圓歎了一口氣,拖著沉重的腳步回到了教室。


    如同預想的一樣,最初的休息時間,圓便碰上了同班同學的詢問攻勢。


    雖然被問了「你知道些什麽嗎」、「果然是神隱嗎」等等問題,圓卻是從頭以「不知道」回答到底。畢竟這是事實,而且他對隻有在這種時候才會表現出一副朋友態度的家夥們感到很不爽。


    不過由愛並沒有在這其中就是了。


    她跟平常總是結伴而行的女學生們,一同在稍遠的地方聊著些什麽,看起來似乎對這邊並沒有什麽興趣。或許隻是裝成這個樣子也說不定。


    總之,由於下一堂休息時間,圓依然采取同樣的態度,到了午休的時候,與平時一樣安靜而無趣的日常總算再度回來了。


    在那之後也沒有再被級任導師叫出去,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出現了兩個行蹤不明的學生使得學校也增強了危機感,在放學前的導師時間上,校長進行了一次校內廣播。


    內容是提醒告誡學生要思考事件發生的狀況、離家出走的相關情況,以及發表為了抑製基於出現第一一人所引發的不安而設立的心理諮商。


    根據廣播的說法,從今天放學後開始,心理諮商會在保健室裏傾聽學生們的煩惱。


    在準備回家的時候,雖然從級任導師那裏收到了接受心理諮詢的建議,不過圓隻是回答了「我會考慮」之後,便走出了教室。


    雖然關於米田消失不見一事,要說完全沒有動搖的話是騙人的,不過還不至於到得去做心理諮詢的地步。


    如果說有想要詢問的事情的話,應該是那過於真實的夢境。


    不過對於把夢境說給他人聽這點他還是有些猶豫。


    一方麵是擔心會不會被對方懷疑自己是否神智清醒,另一方麵則是因為,自己並不是沒有想過,要是跟別人說了之後,那個世界會不會就此消失。


    那樣子——他可不要。


    「久遠同學。」


    在鞋櫃處替換好鞋子,正準備離開校舍的圓被人一聲叫住。回頭一看,隻見由愛正以小跑步追了上來。


    盡管在她臉上露出有些在意周遭的表情,仍是換穿上黑色的學生鞋來到了自己身旁。


    「沒問題嗎?j


    她看似不安地深深皺起了眉頭。


    「米田的事?」


    「嗯。」


    「也不是說沒問題還是什麽的,因為我真的不知道,所以就回答不知道啦。包含看見他從咖啡廳外頭跑過去的事情也都說了。」


    「這樣啊……」


    「啊。我沒有說自己是跟入江在一塊,所以不會有問題的喔。不過嘛,之後隻要詢問店裏的人應該就會知道還有個女孩子在,但是他們大概不會覺得這跟這件事情有關係的。」


    雖然是想讓她放心才說了這些話,但是總覺得由愛的反應似乎有些難受。


    不知道是什麽理由,圓的胸口感覺到一股不快,然而他也對直接開口問她「為什麽要露出那種表情?」有些顧慮,因此什麽都沒說便踏出了步伐。


    由愛則像是猛然回神似地跟在他的後方。


    雖然說不上是遠離,不過看起來也不像是一起放學回家,兩個人保持著這樣微妙的距離走了好一陣子。


    雖然並非不覺得尷尬,一時之間卻也想不出什麽能夠交談的內容。


    此時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圓將手機從書包拿出來之後,吃了一驚。


    「怎麽了嗎?j


    不知道是不是注意到他的樣子有些奇怪,由愛這麽詢問道,然而圓仍沒有將視線從螢幕上移開。


    「久遠同學?」


    將手搭在他的手臂上,圓這才回過神來。


    「米、米田打來的電話!」


    正當他打算接通電話而準備點擊畫麵的瞬間,鈴聲停止了。不知道為什麽,連來電履曆都沒有留下來。


    而正當他打算回撥的時候,畫麵感覺在一瞬間發生混亂,接著巴哈姆特之怒的應用程式自行啟動了。


    一直以來見慣了的畫麵——然而在畫麵上,出現了一個絕對無法說是見慣了的圖示。


    活動任務「腐朽的黑色龍鱗」。


    圓緊張地吞了吞口水。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這個事件為什麽會在這種時間點發生?不如說,為什麽遊戲會自行啟動?


    「久遠同學!」


    搭在自己手臂上的由愛的手施加了力道,圓驚訝地朝她回頭。


    「將我登錄成戰友吧!」


    「咦?」


    「昨天不是說好了,要將我登錄成戰友嗎!?」


    「我、我是說過,不過現在……?」


    「拜托你了,快一點!」


    所謂的咄咄逼人,大概就是這麽回事吧。盡管這麽想著,圓仍是照著她所說的操作起手機。


    由愛也拿出了手機。完全像是女高中生手機的手機殼裝飾,正一閃一閃地發亮著。


    完成戰友登錄後,她的臉上露出了安心的表情,但不知道為什麽立刻又轉變成一副似乎很痛苦、很難受的臉。


    「……對不起。」


    她小聲地這麽說。


    這句話是什麽意思?正當想這麽問的瞬間,隻見位於圓手中的活動任務「腐朽的黑色龍鱗」的圖示被一隻看不見的手任意點擊了下去。


    一股漆黑的煙霧有如怒濤一般從手機裏噴了出來,彷佛要將圓的周遭、連同圓自己本身都徹底吞沒。


    「入江!」


    圓因為想救她而反射性地伸出了手。然而,自己的五指卻什麽也沒能夠抓住。


    ——對不起。


    在漸行漸遠的意識當中,圓總覺得,自己再一次聽見了她這麽說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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