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隻烏鴉精試探之後,樹妖似乎默認了葉燁住在蘭若寺的事實,偃旗息鼓不再前來滋擾。而葉燁也悠哉悠哉地過著小日子,並沒有進一步去降妖除魔的打算,兩者如之前樹妖與燕赤霞一般保持著奇怪的無言默契。


    接下來的兩個月裏,又有幾名過客住宿蘭若寺,葉燁也懶得再提醒,反正燕赤霞都不開口了,他做什麽好人。很顯然,這幾個人在美豔女鬼的誘惑之下都沒能把持住欲望,全都在第二天變成了精血枯竭的幹屍,被葉燁就地處理了。


    葉燁感到很奇怪,照理說這蘭若寺在附近一帶已經凶名遠播了,哪來這麽多懵懵懂懂的家夥前仆後繼地前來送死。再者,樹妖姥姥好歹也是個千年大妖,手下鬼魅近百,怎麽說也是個小小的一方之尊,就守著這麽個蘭若寺等待個把月來一次的行人捕食,未免也太寒酸了吧?


    按一個月來一個的頻率算,年景好的時候一年下來這班子妖怪的業績能超過十指之數,但再加上腳趾頭那就多半不夠了,還不如人家一個大點的強盜寨子出一次工幹掉的人多。別的不說,光死在葉燁手下的腦袋疊起來就夠樹妖姥姥一夥兒啃上百多年的了。


    難怪燕赤霞對除妖不怎麽積極的樣子,這樣看起來這群家夥還真是守法公民善良妖怪了。當然,這隻是葉燁的推測,指不定人家除了蘭若寺外還到別的地方打野食,反正一時半會的它們也惹不到葉燁頭上就行了。


    然而,當初樹妖姥姥與燕赤霞能形成鉗製之勢是因為一個有顧忌,一個有忌憚,而如今葉燁雖然也沒太大動作,但他的出現本身就打亂了這微妙平衡,樹妖姥姥會沒有任何動作嗎?任由兩個能威脅到它的人住在自己的地盤上而一如往昔地行動?


    “吃菜吃菜,這羊肉鍋子甘溫補氣,味美鮮香,正合在這種陰冷地方食用。”燕赤霞一邊招呼著葉燁,一邊從滾燙的沸水中快速撈起幾片變色的羊肉薄片,放在醬汁裏輕輕一攪隨即送入口中,吃得滋滋有味。今日也不知道他從牽了頭野羊回來,幹脆就做了個刷羊肉回請葉燁,當然照慣例酒水仍然是葉燁提供。這段日子相處下來,兩人已經極為熟絡,各覺脾性相投又進退有度,雖然還不到無話不談的地步,交情卻也越發深厚了起來。


    兩人一邊暢飲一邊閑聊,正當酒酣耳熱大覺快意之時,異變突生。燕赤霞放在背後數步之遙的篋盒突然震動起來,內中發出猶如嗡嗡蜂鳴的急促之聲,與此同時,葉燁也察覺到了房外一股不同尋常異樣濃鬱的陰氣徘徊窗前,似乎在觀察房內的情況。


    寶劍通靈,遇敵示警!


    “何方鬼物,竟敢大膽窺探!”


    燕赤霞麵色陡然一肅,怒喝出聲,隨即鏗然清脆一響,猶如冰晶崩碎,金玉交擊,震動不休的篋盒當場破裂,刹那間滿目光輝,白耀耀的劍光照得鬥室生寒,龍吟劍嘯之聲縈繞不絕於耳。


    葉燁隻覺得眉心微微一涼,仿佛被利器指著一般,即使是那能直視正午烈日的眼睛在這燦爛白光也下意識地眯了一下,因為這道白光並非熾烈的陽光,而是森寒無比的寶劍銳芒。


    房間內的絢爛劍光宛如電光一閃,彈指乍滅,隻見一道匹練化作馳電流光竄出,攜帶著鋒銳無匹斬殺一切的決絕劍意欻然疾射窗外,直取窺伺老魅。


    此時房外院子裏不知何時布滿了一層淡淡的黑霾,天地昏暗,日月無光,空氣變得宛如死水一般渾濁沉寂,本來蘭若寺就是陰氣濃鬱之地,但這股黑霾卻不同於一般陰氣,帶著股死寂絕滅的壓抑氣息,仿佛有神智一般不斷蠕動擴散著,周圍那些在這種陰邪之地猶能茂盛生長的雜草樹木在黑霾一觸之下便紛紛枯黃萎縮。


    “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


    黑霾中間暗色最深的那團黑氣隱約有著人形的模樣卻不辨五官,在燕赤霞暴喝出聲後雖然知道自己已經暴露卻絲毫不慌張,反而發出了陣陣淒詭厲笑,尖銳的笑聲浪潮般一波高過一波,層層疊疊前仆後繼,最後在無名鬼物催動之下化作鋪天蓋地的鬼唱魔音充塞整片天地,仿佛無數隻銳利的指甲劃過玻璃,無數個瀕死之人發出呻吟,無數個惡毒小人在尖聲咒罵……種種令人頭皮發麻、惡心作嘔、心底發麻的聲音混做一起如鑽頭般生生絞入腦中。


    與此同時,原本仿佛膠水般緩慢流淌的黑霾頓時迅疾流暢起來,伴隨著倏起的邪風卷成一道道蟒蛇般的黑氣邪流從四麵八方就要探入房中,整片黑霾仿佛在鬼物笑聲中化成了一隻揮舞著許多觸手的妖魔,而葉燁兩人正是妖魔口中的美食。


    這一刹那,一道輝煌流光破窗而出,伴隨著猶如從九天之上降臨的風雷之聲,彈指間已變向折射數次,在昏暗無光之中劃出了燦爛耀目的繽紛軌跡,恍如貫日白虹、破穹流星。鬼魅邪音瞬間被煌煌正氣的劍嘯雷音所破,死意黑霾在浩浩蕩蕩的恢弘劍光下如烈陽融雪般仿佛消散,那些凝聚成巨蟒的黑氣邪流同樣不能抵擋這無堅不摧的淩厲劍勢,被舞成白練般的飛劍電光一繞就紛紛斷裂消散。


    一時間黑風大作邪氛彌天,幽冥鬼氣嘯揚全場,卻全都被這一道激蕩風雷煌煌不可方物的驚豔劍光壓下,還未等葉燁竄出房門,已聽見那窺探的無名鬼物發出了一聲猶如受傷野獸的怨毒哀嚎,隨即感覺屋外鬼氣迅速消散無蹤。


    燕赤霞手掌一攤,屋外流光遽折而返,像是歸家遊子般安安靜靜地漂浮在他掌心,收斂光華,竟隻是一枚長不過二寸,寬如韭菜葉子的小劍,若不是還散發著微弱的瑩瑩晶光,任誰都會把它當成一件飾品。


    劍身之上,還殘留著少許血液,不像是剛剛從傷口流下的,而是像變質後的血液那般黑紅,卻並不枯涸而是粘稠無比,即使是目光看到也讓人感覺心底一寒。


    “這是……幽冥鬼血!”


    燕赤霞皺著眉將小劍湊近鼻子下仔細嗅了嗅,沉吟片刻後又伸出食指輕輕撚了一點,感觸到這被斬傷鬼物留下的血液裏蘊含著的陰森死氣,才滿臉肅穆地作出了判斷。


    “這種血液隻有那些修行極深,到了陰極生陽,死極返生的鬼魅才能在體內形成,當今陽世中有這種道行的惡鬼寥寥無幾,樹妖手下那些小鬼根本達不到這種程度,為何眼下會突然有一隻出現在蘭若寺裏?”


    似疑問,又似自言自語,燕赤霞喃喃著問道。


    一旁聽見這話的葉燁腦海中卻油然浮現出了一個名字——黑山老妖!


    當然,剛剛那隻被燕赤霞輕鬆斬傷的鬼魅不會是這大boss,但多半就是他的手下了,看來樹妖姥姥已經搭上了這條線,是我的出現擾動了情節的變化嗎?


    葉燁微微眯起了眼睛思考著,心下卻開始雀躍起來,在蘭若寺呆了這麽久,終於聞到了一絲硝煙的味道了。


    “賢弟,看來接下來蘭若寺不會很太平,你最近還是要小心為妙。”輕輕抹去劍上鬼血,燕赤霞鄭重地對葉燁開口道。


    “無妨,我倒是想看看這些妖魔鬼怪能玩出什麽把戲。”葉燁嘿然一笑,好奇地盯著燕赤霞手中的小劍:“我雖然知道燕兄是位異人,卻沒想到竟然是劍仙一流的高人,真是失敬失敬啊!”


    “劍仙遠遠擔不上。”燕赤霞輕笑著搖了搖頭:“燕某隻是學了兩手劍術,苦練多年有些許心得而已,又醉心修煉不理世事,也稱不上劍俠,勉勉強強稱一聲劍客罷了。”


    “說起來,小弟也曾在川蜀之地遇到過一位名叫衛七娘的異人,似乎也是燕兄同道中人,隻可惜無緣一見她的劍術,不知道燕兄可曾聽說過。”


    “衛七娘?我知道此人。”


    燕赤霞點了點頭:“傳聞她少時遭遇大仇家破人亡,後來苦修劍術二十餘載,方才回鄉將仇人全家盡誅,立誓終生孝白,是位有名的劍客。隻是她是中條玄女派的傳人,這門劍術以氣入道練氣為主,與我這門學自趙處女以刺擊入手的劍術大相徑庭,彼此緣鏗一麵。隻是聽聞她為人高傲清冷,向來寡居避世,想不到你竟認識她,倒是稀罕。”


    “也隻是一麵之緣罷了,談不上熟絡。”葉燁眼神閃了閃,突然開口邀戰道:“我也曾練過幾手粗淺劍法,,難得今日有緣見識到劍俠飛劍之術,既然燕兄寶劍已出鞘,不如我們彼此切磋一下,也好讓我看看這俗世之中的劍法與劍俠們百步斬人頭的飛劍之術有何區別?”


    “這——!”


    燕赤霞沒料到葉燁突然提出這個請求,沉吟一下後點了點頭:“飛劍之術凶戾過盛,運必見血不可輕用,不過燕某還未入道之時也頗好武藝,就持劍與賢弟切磋一下劍術吧。”


    說實話,幾個月相處下來,燕赤霞也對神秘兮兮的葉燁產生了好奇,想看看究竟這位新交的老弟倒地有多少本事。畢竟這名鬼物出現之後,他也感覺到寺內那些妖物隻怕有些異動了,接下來的日子恐怕不會很太平,因此燕赤霞也想摸摸葉燁的底,看他能否自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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