謔!


    這句話,可是問到了馬兆科的心縫兒裏。


    爽!


    你秦楓,也有今天?


    還不是得來求我?


    嘿嘿嘿!


    其實,用紅萍雍田的法子,出自戶部尚書楊思義,因為要就近找個試驗田,才選中了句容縣。


    句容縣令,沒資格跟戶部尚書搭上關係,隻是收到一紙文書,把詳細的法子寫在上麵,吩咐他在一縣之地試行。


    那文書上,分明還有一句話:若是效果不錯,希望馬縣令推廣這種新法,從周邊府縣開始,擴大試驗田的數量,讓盡可能多的大明百姓,得到實惠,進而在全國範圍內鋪開。


    楊思義是好意。


    但這部好經,到了馬兆科手裏,可就給念歪了。


    憑什麽教別人啊?


    之前那個秦楓風光了那麽久,連知府大人都高看一眼。


    現在輪到我裝逼了,哪有別人的份!


    因此,對於紅萍種植、夏至腐爛成肥、促進稻穀生長的詳細流程,馬兆科秘而不宣,甚至還嚴令本縣百姓不許泄露出去。


    若不是秦楓來自後世,對這種綠肥的路子一看而知,旁的農人哪怕是一輩子種地,也不容易短時間內掌握竅要。


    “咳咳,秦老弟啊……”


    終於裝到逼了,馬兆科竟然連屁股疼痛都減輕了幾分,輕描淡寫地說道:“哪有什麽秘訣!無非是本縣百姓今年更努力了些,這還要仰仗秦老弟的灌溉新法,雖然僥幸有了點成績,我看還是沒法跟你們淳化縣相比,哈哈……”


    唔,不錯。


    太配合了。


    這個坑,你已經跳了一半了。


    我再刺激刺激你?


    秦楓看著這位打了屁股,但好像傷了腦子的馬兆科,做出微微矜持的模樣,竟是點頭道:“那倒也是……不過這都得感謝馬大哥啊!若是沒有馬大哥的照拂,我淳化縣豈能在我遠征的這幾個月,也種出這麽好的莊稼。”


    什麽?!


    你還真敢開牙?


    馬兆科憤怒了!


    瞎啊?


    但凡對稻穀有點認識,光從這田裏的稻花就能看出來,今年句容縣的稻穀,定是要穩穩勝過了淳化!


    不然,我們那麽辛苦種植紅萍,都是白幹的嗎?


    可笑這秦楓畢竟年輕,竟然不懂這些,怕是還做夢今年淳化縣依然是收成之最吧?


    行!


    這個美夢,本官就讓你再多做兩個月,又何妨!


    眼珠一轉,馬兆科換了一副笑臉,認真點頭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咱們句容縣,怎能跟淳化相比!不過,本縣百姓,今年也夠賣力氣,現在還有兩個月才能收割,倘若他們多努把力,有沒有可能,在今年,真的勝過了淳化?”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秦楓多配合啊,很完美地演繹了那種自大的驕傲,不屑道:“淳化若是畝產輸了,我的秦字倒過來寫!”


    嘁!


    哪有那麽便宜的事兒?


    馬兆科眼眸深處閃過一抹陰鷙。


    我不想你的秦字倒過來寫,我隻想把你吊起來打!


    眼珠一轉,馬兆科就有了鬼主意,笑道:“不如,咱們打個賭如何?”


    “哦?”秦楓仿佛來了精神,“怎麽賭!”


    “就以今年你我兩縣的糧食畝產量來賭。”馬兆科有些緊張地說道:“平均畝產量,排除個別很好或是很差的影響。”


    “那,賭注呢?”秦楓倒也沒想好,要怎麽再坑一下這老馬,就想聽聽對方的主意。


    “嘿嘿!”馬兆科果然是胸有成竹,說道:“秦老弟的淳化縣,修建四通八達的馬路,十分方便便利,當哥哥的很是羨慕,早就想效仿一番。隻可惜,本縣的這些村民,手藝不精,懶惰笨拙,怕他們搞不好此事。我想若是老哥我僥幸贏了賭約,就請秦老弟派些人……也不用太多,千八百人就好,到我句容縣來,也比照著淳化縣的樣子,把馬路修建起來,如何?”


    謔!


    好大的口氣!


    秦楓心想這姓馬的果然還是狗改不了吃屎,挨了打還不知教訓,心心念念著怎麽算計回來。


    他以為贏定了呢!


    這上千人的徭役,已經是縣令這個級別能夠調動的極限。


    若是再多,那就起碼得是知府一級下命令才可以。


    眼饞淳化縣的馬路?


    嗬嗬,你們也配!


    不過,這千人徭役的標準,老馬哥計算得很好,我剛好借用。


    “那要是小弟贏了?”秦楓反問道。


    “那也是一樣!我句容縣出一千人,憑你隨便調用驅使!不管修馬路還是造水渠,都沒二話!”


    馬兆科心中冷笑,如今綠肥對莊稼的效果肉眼可見,若說偶爾一兩畝輸給淳化,倒也合理,但整體平均畝產量,絕不會輸!


    一想到最能幫淳化縣提升臉麵的馬路,他句容縣也即將擁有,馬兆科心頭火熱。


    這都是他的政績啊!


    若是今年稻穀豐收,再加上馬路的臉麵,說不定他就能更進一步,不再做這個七品的知縣了!


    雙方說定,秦楓離開句容。


    回到淳化之後,又是一番熱鬧。


    走了這些時日,不但地裏的莊稼並未荒廢,縣學那邊也是按部就班,幾位先生兢兢業業,就連腿傷沒痊愈的鄭先生,也一瘸一拐地往複於縣學和家裏,沒給孩子落下一堂課。


    根據小道消息,朝廷即將開恩科取士,這是天下安定的標誌,也是應有的舉措。


    十載寒窗,為的是什麽?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哪個胸有抱負的讀書人,不曾想過有朝一日權在手,便把令來行,在大明乃至整個華夏的曆史上,留下屬於自己的一筆濃墨重彩!


    可是誰也沒想到,秦楓剛一回來,原本已經傷勢康複的鄭先生,忽然再次病倒。


    這連秦楓都有些詫異,親自去探病,似乎這位鄭先生氣色也並不糟糕,隻是說胸悶氣短,不能繼續支持,他那門《聞史》的課程,隻好再次由身為縣令的秦楓擔任。


    代課,倒是沒什麽。


    其實對於秦楓而言,《聞史》隻是隨便幫孩子們開闊眼界,他的重心是放在《數論》上,倘若能夠以此播下科學的種子,從數學到物理,在大明發掘出真正有天賦的孩子,未來點亮科技樹,那才是真正的民族未來!


    秦楓一走,鄭吳先生的臉上,泛起苦笑。


    對不住了,秦大人!


    那些人……給的實在是太多了!


    一想到那令人心跳加速的銀兩數額,鄭吳咽了口唾沫,他終究也是凡人,抵不住這富貴的誘惑,更何況那些人神秘之極,給錢隻是第一步,倘若自己拒絕,恐怕……


    辛苦秦大人了!聽孩子們說,秦大人代課的那幾日,旁征博引,精彩紛呈,在曆史方麵的底蘊造詣,竟然遠在自己這個老學究之上。


    如此……雖然辛苦大人,卻也沒有誤了孩子課業。


    鄭吳努力給自己找了個借口,雖然不能完全心安理得,但也能勉強自洽。


    就在秦楓回到淳化縣的第二天,縣學正常開課,一百多眼睛晶亮的孩子們,無比興奮地看著秦楓。


    真好!又能聽到秦大人講史!


    鄭先生病得真及時……呃、好像是有點不大恭敬了……不過,嗯,真及時!


    教室外麵,瞎眼毛老爹半倚在躺椅上,眼睛微開微閉,仿佛在打盹,卻一字不漏地聽取秦楓的心聲。


    毛驤這次,事情辦得不錯!


    本來麽,若是堂堂錦衣衛都指揮使,都拿不下一個區區的鄉村教師,還活著有什麽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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