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學校不行
小惡魔緹莉與救世主！？ 作者：衣笠彰梧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聽好，我等一下有事情要出門，你給我乖乖待在家裏。」
早上，我對坐在沙發上翹腳含著冰棒的緹莉做出忠告。
雖然那看起來像是她擅自在冰箱裏找到的東西，但我也懶得吐槽。
「什麽事情？你真的要出門？我一個人留在家裏不是會很無聊嗎？」
「就算你要出去找樂子我也沒意見。不如說，你現在就給我出去。」
「我不要。」
眼前的緹莉理所當然似的穿著我借給她的衣服。隻要刻意忽視那隻翅膀，不管怎麽看她都像是個人類。
「不想出去就乖乖待在家裏。」
「我還是不要。」
「你想要被右手揍還是被左手揍？」
「哪有人這麽不講道理。」
「那你現在對我說這種不講道理的話就無所謂嗎？啊啊？」
「當然。我可是惡魔。」
緹莉不但連一點不好意思的樣子都沒有，還揚起嘴角奸笑。態度實在是目中無人。她的性格毫無疑問已經徹底爛透了。
「你要我一個人在家的時候做什麽呢？」
「看你要睡覺還是隨便看幾本漫畫都行。」
「我沒那麽能睡。漫畫也全部看完了，還挺有趣的嘛。」
「你竟然全部看完了……」
「那個什麽……和夫的大冒險這部漫畫挺有意思呢。」
和夫的大冒險不就是舊書店裏四十本賣五百圓的糞作嗎……
「總之我很無聊。我不是告訴過你好幾次了嗎？惡魔最怕無聊了。」
真是太好了，我還是第一衣聽說呢。
「既然這樣就去看電視吧。」
「我不想過著那種大白天就在看電視的自甘墮落生活。」
雖然嘴巴上這麽說，但緹莉卻含著冰棒在沙發上滾來滾去。
然後立刻就對我失去興趣並看向電視。
「……你果然是人類對吧……總之你給我乖乖待在家裏，知道了嗎？」
緹莉隻揮揮手，隨便應了聲「是是是，知道了知道了」。我本來打算發脾氣，但是再不出門就要遲到了。
雖然心懷不滿，我還是決定出發前往學校。
1
看到校門了。這裏是我就讀的「西高山高中」。這裏的偏差值低於平均值，學生隻要報考就幾乎一定會考上。八成是因為最近的少子化問題讓小學校沒辦法挑學生吧。雖然是低於平均值的學校，但還是有令人驚豔的優秀學生，也有讓人直搖頭的不良少年。
說不定也有和我一樣隻是因為離家近而來這裏就讀的學生。
就這層意義來說，這裏的學生類型可以算是十分豐富。
「喂，鮫島來了……」
從某處傳來這樣的低語。周圍三百六十度都是學生，想要找出聲音主人並不容易。
而且這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也沒必要老是在意這些閑言閑語。
有幾名學生注意到我並悄悄拉開距離。既然對方選擇疏遠，那我就讓他們疏遠吧。
誰會喜歡和被當成——實際上也確實是——不良少年的我扯上關係呢？
「啊……」
當我剛好走到校門入口處時，一位女學生輕輕叫了一聲。
就連幾乎不記得同班同學長相的我也認識這家夥。
反射著陽光的耀眼黑發筆直地延伸到腰際，五官也端正到可怕的地步。就算說所謂的日本美少女是用來形容這家夥的詞匯也不為過。
她的名字叫作……荒崎桃惠。
「早安，鮫島。昨天的雨好大呢。你的身體狀況還好嗎？」
「身體狀況不好就不會來學校了吧。」
「說…說得也對。」
「再見。」
「啊，等一下！」
我不耐煩地停下腳步。老實說，我實在不喜歡這家夥。因為她不應該是和我這種人扯上關係的女生。
更何況她攀談的地方還是人來人往的校門口，我個人當然希望她早點走開。
「那…那個…話說回來，我家前麵的水池昨天——」
她突然說出莫名其妙的話。
「那是一定要在這裏說的事情嗎？」
「這個嘛……不是。雖然沒有這回事，不過……」
「我說你啊……雖然這可能是我多管閑事，但你最好還是不要在這麽引人注目的地方和我說話比較好喔。」
「咦？為…為什麽？」
「為什麽？那種事情隻要想一下就知道了吧。」
「啊！難…難道說是因為會傳出流言嗎？這樣會造成我們兩人的困擾對吧……」
荒崎羞紅著臉，慌張地左顧右盼。她好像終於注意到現在的情況，然後開始喃喃自語不知道在說些什麽。其實不管是被人誤會還是其他問題我都不在乎。
「總之就是這麽回事。」
如果討厭這樣的傳聞就別跟我說話。我忍住差點脫口而出的這句話。
這家夥八成沒有想太多，隻是單純因為我是同班同學而打招呼罷了。因為聽說她對任何人都很好。
要不然就是想要扮演好人提升自己的評價吧。
「對對對…對不起！說得也是！那樣很讓人困擾呢！如果被別人誤會我是…是…呃…鮫島的…那個…女…女…女……」
「如果傳出我在欺負你的傳聞，我也會很頭痛。」
「嗯…沒錯，就是女朋……呃…欺…欺負？」
她不知為何睜大眼睛，張著嘴巴抬頭看向我……她果然沒想太多。
「拜托你以後不要再隨便跟我說話。」
「啊……嗯……」
荒崎像是被責罵的小狗般神色黯然地低下頭。雖然有點太過嚴苛，但這麽說也是為了這家夥好。
雖然感覺得到荒崎就在身後，但我還是頭也不回地走進學校。
才剛走入校內，注意到我的學生們便接連偷瞄了我一眼。雖然已經習慣，但這種感覺還是不太舒服。
這間學校裏有兩種對我抱持著不同感情的人。一種是害怕我並保持距離的人。
這種人倒是沒什麽問題，因為隻要放著他們不管就行了。
有問題的是另一種人。他們對我抱持著某種怨恨與複仇心。
雖然其中還是有像荒崎這種莫名其妙的例外就是了。
我穿越玄關抵達鞋箱。
我從書包中拿出塑膠袋，然後拿出裏麵的室內鞋，再把通學用的鞋子放進空塑膠袋。
很遺憾，我的鞋箱根本無法使用。
如果把鞋子放到裏麵，不是被人偷走或丟掉，就是被塞入小動物的屍體，甚至還可能被插滿圖釘。
打從國中之後，這種事情便一直頻繁地發生。
就算因為打架打不贏而氣不過，這些行為也實在太煩人了點。
因為這樣才害我沒辦法把東西放在學校。
2
我的教室掛著寫有2-d的看牌。
除了荒崎是同班同學之外，這個班級並沒有任何值得說明的地方。
教室中的學生們分別聚集在自己的小團體裏聊天或玩弄手機。
這個場所飄散著一種獨特的同伴意識氣氛。
帶著眼鏡的軟弱男學生突然發現有人走進教室。
他不經意地抬起頭和我四目相對。
「咦……啊……！」
他發出奇怪的叫聲並趕緊別開視線，感受到不尋常氣氛的其他學生也接連抬起頭。
然後立刻露出明顯的厭惡表情並一個接著一個別開視線。
他們的表
情像是在說「拜托千萬不要和我扯上關係」。這光景和平時完全一樣。
這些家夥們應該非常埋怨自己有我這個同班同學吧。
放心吧，我也不想跟你們扯上關係。
「呼…呼……」
呼吸略為急促的荒崎在我之後走進教室。
原本氣氛陰沉的教室似乎在一瞬間就變成了早春的明朗花園。就連停滯的時間也開始流動前進。
「大家早安。」
「早啊，桃惠～～～～」「小桃惠早安～～～～」各式各樣的笑容與招呼聲此起彼落。
和我完全相反的待遇。如果我是班上的負麵人物，那荒崎就是正麵人物吧。
不過我從來沒有羨慕過她。真的沒有喔。
「小桃惠果然好可愛。真是治愈人心啊。」
「如果可以和那女孩交往，就算要我去死也行。」
如果和她交往的前提是死亡，那麽交往這件事情本身不就沒有意義了嗎？我在心裏暗自吐槽。
「嗚…嗚哇。鮫島好像在瞪我……！」
「可能是你的聲音讓他感到不爽，小心點啊！」
「無聊。」
我有些粗暴地放下書包，光是這樣的聲音就讓周圍的氣氛瞬間降到冰點。
「今天還真熱～～～咦？為什麽大家要露出這種表情呢？」
隻有不會察言觀色的荒崎一個人除外。
坐在自己位子上的我趁著開始上課之前的時間打開手機上網搜尋資料。
令我在意的事情就是所謂的「惡魔」和「地獄」。原本我是打算昨天就調查這些事情，但卻因為太累而直接入睡。
我還是第一次調查這種可疑的關鍵字。如果現在有人從後麵偷看，一定會認為我是個重度的中二病患者。
「喂…喂，我剛才從鮫島身後經過時不小心看到他的手機畫麵，他好像在調查什麽地獄之類的——」
「笨蛋！小心點！他一定是在找自己的決勝台詞啦！」
「決勝台詞？」
「要把你打入地獄的人就是本大爺！大概就像這樣吧。」
「真可怕……話說回來，他上次好像把前來尋仇的十多個不良少年全都打敗了。」
「還是不要和他扯上關係吧，真的會死人的啦。」
……不但被看見，還被人認定是個中二病患者了。
可是，難不成這些家夥想要讓我宰了他們嗎？
竟然刻意用我聽得到的音量說這種話。
我可是真的被惡魔纏上了耶。
但是，結果不管我怎麽調查都沒辦法在網路上找到有用的情報。
開始上課的鍾聲響起，我把手機收回口袋。
雖然上課很無聊，但還是要用功讀書。這是我給自己訂下的一項規則。我在筆記本上記下老師的話，然後不斷解開黑板上的題目。
「那……下一個題目就——」
老師正在尋找要指名哪一位學生。
如果是這種程度的題目，就連我都能夠解決。就算被點到也沒問題。
我直盯著忙著找人的老師，然後與他對上視線。
「咿呀！」
老師發出奇怪的叫聲並立刻移開視線。打從我入學之後連一次都不曾被老師指名過……
3
「……我回來了。」
沒想到每天都在無人的家門口持續說著的這句話竟然會有被人聽到的一天。
不曉得是聽到了這句話還是開門的聲音，啪搭啪搭的腳步聲從客廳傳了過來。
「歡迎回來。」
緹莉用溫柔的語氣迎接我。該怎麽說呢，這感覺還不賴。這種想法在一瞬間掠過腦海。
因為她的外表無可挑剔地可愛，隻要不開口也不會惹我生氣。
不管過程或原因如何，家裏有人等待自己的感覺還是讓我非常開心。即便等待我的家夥是個惡魔。
「有什麽吃的嗎？」
總覺得是被她這麽問了，我默默拿出事先買好的塑膠袋，裏麵裝著從超市買回來的促銷零食。
「這個是人界的食物——」
「零食封吧。辛苦了辛苦了。」
我才剛伸出手，塑膠袋就迅速從手中消失不見。緹莉把裏麵的食物全部拿出來後，就直接把塑膠袋扔在原地。
「為什麽你會知道零食這種東西……」
「不要小看惡魔的適應能力。我已經從電視上得知這種食物了。」
緹莉滿足地點點頭後便走回客廳。
撿起掉在地上的塑膠袋後，我也追著她走向客廳。
「你有乖乖待在家裏嗎？」
「當然。我連一步都沒有踏出家門，記得感謝我喔。」
緹莉雙手交抱點點頭，擺出一副自以為了不起的樣子。我當然不可能感謝她。
總之先坐在沙發上放鬆休息一下吧。
我抱著這種想法來到本應是休息場所的客廳，但那裏已經不是我熟悉的客廳了。
裏麵雜亂到超乎想像的地步。漫畫、雜誌、漫畫、雜誌……散落在每個地方。
「喂，惡魔。這是怎麽回事？」
「咦？怎麽回事？有問題嗎？」
這家夥就算看到這種慘狀也沒有任何想法嗎？緹莉毫不在意地坐在沙發上。就隻有沙發上是幹淨的。
「什麽『有問題嗎？』。我是問你這些散落一地的漫畫與雜誌是怎麽回事。」
「啊，你說這些漫畫與雜誌？我全部讀完了。記得買新的回來啊。」
然後她打開袋子開始吃零食。她的心情似乎不錯，背後的翅膀拍了幾下一
「我不是問這個。我是問你這些散落一地的書是什麽。」
「啊？那是航空王。這是和夫的大冒險。這是——」
「漫畫的標題不是重點。重點是它們為什麽散落在地上。」
「當然是因為我讀過了啊。你是笨蛋嗎？」
體力搖搖頭並用憐憫的眼神看著我。
「難道你不知道什麽叫作整理嗎？這個笨惡魔！」
「聰一郎生氣的表情就像是惡魔一樣。你該不會有成為惡魔的資質吧？」
緹莉窺視著我的臉。漂亮的大眼睛來到麵前，我趕緊往後逃開。
「吵死了！給我整理幹淨！」
「辦不到。雖然我擅長弄亂東西，但卻不擅長整理。聰一郎靠你了。」
緹莉舉手投降，擺出完全不負責任的姿態。
「你這惡魔！」
4
叮咚。
當我好不容易整理完畢坐在客廳休息時，家裏突然響起了門鈴聲。
「好像有人來了。你不去看看嗎？」
客人臭屁地看著漫畫，噴著口水用下巴指示主人，
「你難道不打算稍微做些事情？需要我把手塞進嘴裏逼你說『好』嗎？」
「這台詞還挺有魅力的。下次我也來說說看吧。」
她打算在什麽場合下說這句話啊……這家夥不但沒有感到害怕，反而還顯露出佩服的模樣。
我露出青筋瞪她，她便失去興趣把視線移回漫畫上。
也許真的應該給她一點顏色瞧瞧會比較好。
叮咚。
「客人。快去看看吧。」
「你這家夥實在是……」
「怎樣啦。不然要我去開門也行啊。不過，要是不小心讓人看到惡魔的翅膀……惡魔的存在公諸於世好像不太妙耶。事情應該會鬧得很大，可能會演變成大事件喔～～～」
叮咚。
「可惡，吵死人了！」
「一直叮咚叮咚真的很吵。」
「真要說的話是你比較吵！」
話說回來，為什麽我家會有客人來訪啊？
平常也就隻有報紙推銷員或傳教士會來我家而已。
當然，隻要被我瞪一眼，不管是誰都沒有膽量再次跑來。
我保持警戒走向玄關。
「怎麽回事……？」
我從站在熟悉家門另一端的來訪者身上感到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以前曾經有過像這樣直接令我感到不安的事物嗎？這有點像是昨天從緹莉身上瞬間感覺到的衝動，但又有些不太一樣。
總之先從門孔偷看一下外麵再說。
「…………」
一位超乎想像的美少女站在玄關前麵。
她沒發覺我在看她，雙眼直盯著門並保持著笑容。
在抵擋豔陽的草帽底下飄揚的金色卷發。漂亮的蒼藍色瞳孔。垂掛在脖於下方的白色十字架項鏈也非常適合她。
日本人少見的金發美少女豐滿胸部毫無疑問會緊緊吸住世間男性的目光。
雖然平常在這時候應該要吞口水才對，但我反而加強了戒心。
我皺起眉頭思考「為什麽金發美少女要來我家？」這個問題。
難道這是新型的推銷手法？還是新鄰居來打聲招呼？有問題……這顯然有問題。
我感到自己的心跳因為不一樣的理由不斷加快。
無論如何，我隻確定她不是應該歡迎的客人。據說不幸會招來更多不幸。
我無法肯定這位金發美少女不是像緹莉那樣的麻煩人物。
雖然煩惱該不該假裝家裏沒人，但如果她日後又跑來也很麻煩。
「呼……」
我轉開沒有上鎖的門把，慢慢地稍微打開大門。
「…………」
悶熱的空氣鑽進屋子裏。
在此同時，一種難以書喻的香氣撲鼻而來。這應該是眼前少女發出的味道吧。
「您好。」
應該用綻放的花朵來形容嗎？少女的笑容具有光是這樣就足以掌握男性的心的魅力。
淡粉紅色的小巧嘴唇緩緩張開。
「請問您是鮫島聰一郎嗎？」
「……是又怎樣？」
「其實我有事情要和您談談。」
「我可沒有。」
我不由分說便關上大門。
「啊！那…那個…不好意思！拜托您開門！」
少女在門外發出慌張的喊叫。
「……你到底有什麽事。拜托不要亂叫打擾鄰居好嗎？」
「啊，太好了。您總算開門了……不過那條鏈子是什麽呢？我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很在意。」
「別在意，這隻是普通的門鏈。這東西不重要。你到底有何貴幹？」
「啊……這個嘛……站著說可能不太方便。如果可以的話能讓我進去屋裏坐坐嗎？」
耀眼的笑容。這讓我不懷疑都不行。她到底在盤算什麽？
「不好意思，我現在有點事情，沒有太多時間。請你回去。」
我準備收手關門，少女連忙阻止。
「那……那個……這是非常重要的話。對於聰一郎來說真的很重要。」
愈來愈可疑了。為什麽她知道我的名字？為什麽她想要進到我家？
我讓人生累積下來的知識全速運轉。
「難不成……！」
「您終於發現了嗎？」
對方似乎也對我抱著某種期待，眼睛好像亮了一下。
「是n○k嗎？你要我簽約對吧？」
「咦？n○k?那是什麽？」
「你想要進來我家確認裏麵有沒有電視對吧？很可惜，我家沒有電視！」
我再次把門關上。
「好險好險……所謝的美人計就是指這神情況吧。」
磅磅磅！
「請不要關門！」
磅磅磅！
「還不住手！你這樣大叫又敲門會打擾到鄰居啦！」
「這是緊急情況！我也是逼不得已！」
磅磅磅！
「我就說不要敲門了！」
我判斷繼續讓她敲下去可不好玩，貝好再次打開大門。
「太好了，您終於還是開門了……」
少女眼角含淚，對我投以哀求的視線。不行，我絕對不能被這種女性的舉動迷惑。
如果沒有狠下心應對，將來要吃苦頭的可是自己。
「你這n○k的走狗！去死吧！」
「啊…那個…您一定誤會了。我不是n什麽h什麽的人。」
「真的？」
「真…真的！」
「是嗎？那就好。」
「您總算願意相信我了……神啊，感謝您。」
少女在自己胸前畫了個十字架……糟糕，原來她是「另一種人」嗎？
「不好意思，我是會毫不猶豫地踐踏聖像的那種人，而且還會一邊跳著哥薩克舞一邊踐踏。」
磅當。
「咦？等…等等，請聽我說！」
磅磅磅！
「我不是叫你別敲了嗎！小心我宰了你喔！混帳！」
「呀！」
少女因為我的恐嚇而再次變得淚眼婆娑。
「啊……！」
糟糕，一不小心就露出本性了……我要冷靜，我要冷靜……
「到底有什麽事情？照理來說，像你這種人應該不可能到我家才對吧。」
「為什麽不可能？」
「因為很多原因，所以我家基本上不會有任何客人。」
「很多原因？」
「因為我不但揍過煩人的推銷員，還曾經教訓過搞錯住址的宅配員整整兩個小時」
「天啊……這麽說來，您是個不得了的人渣嗎？」
我得到了微笑滿分且攻擊性滿分的完美回應。
「……竟然對初次見麵的人講這種難聽話。想找苦頭吃嗎？」
「呀！」
長著一張可愛臉蛋卻把人渣兩字掛在嘴邊……愈來愈不能小看這家夥了。
少女似乎被我的表情嚇到而後退半步。我現在的麵相十之八九犯了桃花劫吧。
「無論如何，我不可能讓你踏入家門。如果不想在這裏說就回去。」
沒錯，光是要讓陌生的金發女子進到家裏就已經僮得商榷了，更不要說現在客廳裏還有一隻拍著翅膀的惡魔。
萬一被人發現那家夥而引起大騷動的話……
略顯困惑的少女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我判斷對方應該不會繼續糾纏，便準備再次關上門。
「看來是……沒辦法了呢……」
少女前傾身體，輕輕張開嘴巴。不管她再說什麽，我都不會——
「聰一郎家裏現在住著一隻『惡魔』對吧？」
雖然因為料想不到的一句話而瞬間亂了手腳，但我立刻故作無事的說：
「哈……我還在想你突然說這句話是什麽意思，其實那是因為旁人都說我是有如惡魔一般的男人……」
「並不是這個意思……我說的是女惡魔。」
這家夥——！
「這樣您願意讓我進去裏麵了嗎？」
少女瞬間露出機敏的表情後又恢複笑容。
「你到底是什麽人……」
不但知道緹莉的存在，就連我的身分都一清二楚嗎？
「請容我慢慢對您說明自己的來意與身分。當然，地點就在聰一郎家裏。」
難道
這家夥和緹莉一樣是惡魔？不管她是不是惡魔，都毫無疑問已經注意到緹莉的存在了。現在隨便趕走她也隻會惹來之後的麻煩。
「…………我明白了。」
我先關起門取下門鏈再緩緩開門後，少女便露出燦爛的笑容。
「感謝您的配合。」
「趕快進來吧。」
「那我就打擾了。」
少女脫下鞋子，用修長纖細的雙腿踏上我家地板。
不管怎麽看她都隻是普通人類，背上也沒有什麽奇怪的地方。
「到客廳可以嗎？」
「可以。她也在那裏嗎？」
她……毫無疑問是指惡魔緹莉吧。
也就是說，這家夥已經知曉一切了。我老實地帶著少女走向客廳。
「哈哈哈。」
當我回到客廳時，惡魔少女依然悠哉地看著漫畫。
「喂，你這混帳！」
我往緹莉的腦袋敲下去。
「好痛！你幹嘛啦！」
「沒幹嘛，有客人。」
緹莉瞪大雙眼望向站在我身後的少女。
「你……你是!」
緹莉趕緊起身。
然後稍微保持距離並擺好架式。果然，看來這位少女也不是普通人。
「她是？」
我在緊迫的氣氛中發問，緹莉輕輕開口。
「………………誰？」
「你不認識喔！」
「不認識。完全不認識。一點都不認識。」
「這麽說來，你不是惡魔嗎？」
「咦？你說誰是惡魔？」
「我說的就是你……」
少女露出茫然的表情，似乎無法理解我說的話。
「我可不是惡魔喔。」
少女搖頭否認。她不是惡魔？不是惡魔的家夥為什麽會知道緹莉的事情？
「……那你是什麽人？」
在我這麽問的同時，少女的表情立刻變成燦爛的笑容。
簡直就像是她一直在等我問這個問題一樣。
「雖然遲了些，但請讓我先做個自我介紹吧。」
少女清了清喉嚨並刻意說出這樣的開場白。
「我叫作馬可·比斯佛特·多魯修巴姆·素華爾·德·古魯提克·愛麗絲，今後請多多關照。」
「啊？」
「咦？」
我和金發少女同時疑惑地歪著頭。
「等等，你剛才說什麽？」
「不好意思，我講太快了嗎？」
「與其說你講太快，倒不如說……」
「咳哼。我叫作馬可·比斯佛特·多魯修巴姆·索華爾·德·古魯提克·愛麗絲。」
「……啊？」
「咦……？」
我們兩人再次看向彼此。
「嗯……雖然前麵記不太清楚，但是你叫作愛麗絲對吧？」
「那個…嗯…是的……確實沒錯。」
愛麗絲似乎受到不小的打擊而垂下肩膀。緹莉的心情不知為何變差了。
「你找這家夥有什麽事？你要幫我除魔嗎？」
「就某種意義上來說是昀。」
「等一下，你幹嘛讓這種危險人物進來啊！」
驚聲尖叫的人當然是緹莉。
她迅速向後跳開，表現出警戒……應該說是慌張的舉動。
「哈哈，你要被殺掉了。」
「別開玩笑了！」
「啊…那個…請不用擔心。我來這裏隻是為了把她送回地獄。」
「啐，怎麽不幹脆把她收拾掉呢？」
「你一臉遺憾是什麽意思……！」
緹莉依然存有戒心，保持一定的距離在愛麗絲身旁繞著圓圈。
看起來就像是在確認愛麗絲身上有沒有暗藏武器。
「放心吧，我要說的事情並不危險。你應該知道什麽是『門』吧？」
「大致上知道。」
「這家夥說她不記得自己曾經穿越『門』。」
「有時候會發生惡魔不小心穿越『門』的情況。說不定這次的案例也是如此。」
「那真是太好了。既然如此就趕快送走她吧。她讓我非常困擾。」
「等一下，可以不要把我說得像是麻煩人物一樣嗎？」
「應該不會有比你更麻煩的家夥了。」
「啊，是嗎。那我回去了。我回去總行了吧。反正我也想回地獄裏去……」
緹莉不知為何低頭露出寂寞的表情。
不對……與其說是寂寞，倒不如說是拚命忍耐般的厭惡表情。
明明可以回到自己居住的世界，她為什麽要露出這種表情呢？算了，反正與我無關。
「無論如何，你能幫我送走這家夥事情就簡單多了。趕快動手吧。」
「雖然我也想這麽做，但是可以先讓我說明情況嗎？」
「說明情況？不需要吧。你隻要趕快帶走這家夥就行了。」
「公事公辦的難處就在於凡事都有一定程序，而且我要說的事情與您也有重大關聯。拜托您務必聽我說。」
「我……？真是的，既然有話要說就先坐下吧。」
「非常感謝。」
我讓愛麗絲在椅子上就座，而我自己也坐在她對麵。緹莉不知為何也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你就是惡魔緹莉沒錯吧？」
「是沒錯……不過你為什麽知道我的名字？」
看來一切事情真的都已經被愛麗絲看穿了。
「很抱歉，天國的人正在監視你。我就是天國派來的使者，也就是天使。」
來自地獄的惡魔與來自天國的天使嗎？已經沒有事情嚇得倒我了。
金發美少女稍一微笑，她的胸部便跟著晃動一下，讓我明白其中的容量有多麽驚人。
「你有辦法證明自己是天使嗎？像是惡魔翅膀那樣無庸置疑的證據之類。」
「既然在這裏不用擔心被別人看到，我就特別展現給你們看吧。」
愛麗絲毫不猶豫地點頭後便帶著微笑閉上雙眼。
就在我看到從愛麗絲身上發出淡淡光芒的那瞬間，她的身後出現了某種純白色的物體。
沒錯，那不是魔術也不是幻覺，而是任何人都曾經幻想過的真正的天使翅膀。
「這樣您相信了嗎？」
那是甚至足以完全包覆自己身體的巨大翅膀，和緹莉小巧的翅膀完全不一樣。
雖然我忍不住想要摸摸看，但還是努力忍住衝動。既然都已經見識到這樣的證據，那我也隻能相信她說的話了。
「既然是真正的天使，那可以麻煩你現在立刻帶走這家夥嗎？」
「非常遺憾，這個要求可能有些困難。我先說明原因吧。咳哼，如果要把她送回地獄，就必須通過叫作『門』的地方。」
「你看，我不是早就告訴過你了嗎？」
「你在臭屁什麽。昨天明明還一副搞不太懂的樣子。」
「有這回事？不過我還是比聰一郎懂得多。」
在這時候把我當成比較對象好像不太對吧。我瞪著裝作若無其事的緹莉。
「這個人界有著分別通往天國與地獄的門。通往天國的門叫作『天堂之門』，通往地獄的門叫作『地獄之門』。這些門當然無法輕易通過。如果沒有滿足幾項條件就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你說的條件是什麽？」
「其實你什麽都不懂吧。」
「我不是說過了嗎？我不記得自己加何來到人界。因為惡魔幾乎不會前往人界。」
「這些門並不是隨時都能通過，它隻會在固定周期的時間點開放。距離下次開放還有三天。」
原來如此，這就是沒辦法立刻帶走緹莉的原因。我了解了。
「我也可以穿越門前往地獄或天國嗎？」
「不可能。不是所有人都能通過開敔的門。如果要穿越門，就必須要有一對翅膀。」
「原來如此，那我的確辦不到。不過這事情比我想像的還要單純。既然這樣，這家夥不是很快就能回去了嗎？」
「事情並沒有這麽單純。」
愛麗絲認真的眼神中蘊含著無法開玩笑的氣魄。
「聰一郎，你現在正站在非常關鍵的人生分歧點上。」
「人生分歧點？」
「那個——」
不會看場麵的惡魔突然插嘴。
「這種麻煩的話題可以不要算我一份嗎？」
「喂，這對你來說是很重要的事情吧。給我仔細聽好。」
「比起那種事情，我更在意這本漫畫的後續劇情。下一集在哪裏？」
這家夥樂天——應該說隨便——的態度真令人傻眼。
「那個…呃…我可以繼續往下說了嗎？這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知道了知道了。你請便吧。」
「……聰一郎，最近你有發生任何變化嗎？」
「啊？當然有變化，不但惡魔突然跑來家裏，就連天使都出現了。如果這不算是變化，那還有什麽算是變化。」
「我不是指狀況上的變化，而是指聰一郎身體上的變化。」
「……什麽意思？」
想起某件事的我下意識地繃緊身體。愛麗絲似乎察覺到我的反應，表情也嚴肅了些。
「請您回答。」
她說的是昨天出現在肩胛骨附近的奇怪感覺嗎？
「果然有嗎……？」
「那件事和你還有這家夥有關嗎？」
「我認為可能性非常高。」
「嗯…我總覺得背後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奇怪的感覺……如果方便的話，可以讓我瞧瞧嗎……？」
雖然也可以拒絕，但我還是老實地答應了這個要求。我脫下衣服並背對著愛麗絲。我知道她用冰涼的手觸摸著昨晚疼痛的地方。
指尖在背上滑動。雖然有點癢，但我現在可沒有心情笑。因為顯而易見的異狀正發生在自己身上。
「說實話……這是沉睡在你體內的惡魔資質逐漸覺醒的徵兆。」
「惡魔資質……？」
「這種奇怪感覺的真實身分，毫無疑問就是存在於聰一郎體內的『翅膀』。」
肩胛骨的奇怪感覺竟然是來自於翅膀……這怎麽可能……
不過，這個位置與某種東西隆起的感覺，都讓我無法否定愛麗絲的話。
「為什麽我的背上會長出翅膀這種東西？所謂的惡魔資質又是怎麽回事？」
「天使和惡魔是人類死後轉變而成的種族。也就是說，我們追根溯源後都算是人類。」
天使和惡魔原本是人類？愛麗絲和緹莉也是？
「人死後一定會轉生為其中一種種族。這是依據生前的行為來決定。行善的人變成天使，為惡的人變成惡魔。」
「等等，就算這些話是真的，那不也是死後的事情嗎？」
「這就是這次事件的重點了。如果就這樣放著不管，聰一郎會在活著的情況下變成『惡魔』。」
我會……在活著的情況下變成……惡魔？
「很可怕吧。說不出話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但請不要泄氣，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
「不，突然聽到這種話，我根本還來不及泄氣。」
老實說，這些話連一點真實感都沒有，所以也沒有讓我受到太大的驚嚇和打擊。
「聰一郎會變成惡魔？」
「你給我閉嘴，別把事情變得更複雜。」
「唔，這說法真讓人火大。我要趁你睡覺時剃光你的頭發。」
「給我住手，你這個惡魔！」
「那……那個……可以稍微認真一點聽我說話嗎……這是相當嚴重的情況。」
「不好意思，這家夥不會看場合說話。」
「聰一郎也差不多。」
雖然緹莉麵帶微笑，但看起來心裏正在生氣，嘟著嘴巴不說話。
「這樣您了解了嗎？原本人類不可能在活著的情況下變成惡魔，而且一旦變成惡魔就沒有辦法恢複原狀。」
「為什麽我會出現這種狀況？」
「我認為原因在於你收留了緹莉。隻要接觸惡魔或是待在惡魔身旁，沉睡在人類身上的邪惡資質就會覺醒。」
「也就是說，這個矮冬瓜打算把我變成惡魔嗎？」
愈發覺得這家夥的存在真的很「惡魔」了。我瞪了緹莉一眼，她也不甘示弱瞪了回來。
「當然，我認為緹莉本人並沒有那個意思。但你待在惡魔身旁的時間一久，就會開始出現各式各樣的影響。」
「好，你這惡魔給我出去，現在立刻出去。惡靈退散！」
我揮手趕人，但緹莉不但沒有離開，反而還靠了過來。
「聰一郎也變成惡魔不就好了嗎？」
「別開玩笑了！誰想要變成惡魔啊！」
「原本聰一郎應該先度過未來幾十年的人生，通過這樣的軌跡後才成為天使或惡魔。但是隻要和緹莉長期相處，就會無視本人的意誌變成惡魔。」
「很好，你還是現在就出去吧！」
「我絕對不要！」
「你有聽到這些話吧？你在這裏會害我變成惡魔啦！」
「那又如何，變成惡魔也不錯啊！有什麽問題嗎？」
緹莉憤怒地瞪著我大吼大叫。為什麽我這個被害人要反過來挨罵啊。
「對了，隨便找間旅館讓這家夥住下吧。我可以出錢——可惜出不起……」
從自己嘴裏說出這種話總覺得有些難過。
「不隻是錢的問題。」
愛麗絲看向緹莉。我也把視線移向坐在旁邊的緹莉。
「如果把她帶到其他地方，就會害那裏的人全部都會受到惡魔影響。我不希望讓受害者繼續增加。」
「既然這樣，我不就必須在知道自己可能會變成惡魔的情況下，還繼續讓這家夥住在自己家裏？」
「請不要太悲觀。我一定會盡力協助處理這件事。」
聽完愛麗絲的話，我感到非比尋常的疲憊，忍不住重重歎了口氣。
「天使對惡魔嗎？雖然明白這個道理，但還是一點真實感都沒有……就隻有背上的奇怪感覺特別真實。」
「你果然還是很在意背上的翅膀嗎？」
「當然在意。因為我說不定會變成惡魔啊。」
雖然也有想過我自己去住旅館和緹莉保持距離的辦法，但如果做出這樣的選擇，可沒有人保證我家會平安無事。
光是去上學半天客廳就變成那副慘狀。我根本不敢想像整天不在家會發生什麽事情。
「那麽你願意在開門之前的這段時間議她待在這裏嗎？」
「沒辦法……雖然非常不愉快，但看來隻能答應了。」
「真的很抱歉，對您提出這樣無理的要求。」
「確實如此……話說回來，太陽好像要下山了。」
「哎呀哎呀，時間已經這麽晚了嗎？」
愛麗絲從椅子上起身，我也為了送她到門口而起身。
「廚房看起來有些淩亂，請讓我幫忙整理。」
「好……等等，為什麽要整
理廚房！給我回去！」
「我說過了，我也會盡力協助處理這次的事件。」
愛麗絲站在流理台前麵，卷起袖子轉開水龍頭，用熟練的手法開始洗碗。
「你說的協助應該不是這種意思吧。難道你不是要幫忙阻止我變成惡魔嗎？」
「我當然也會幫忙阻止你變成惡魔。不管怎樣，既然接下來的日子要在這裏打擾，我也不能不幫忙做些家事。」
「……你說的打擾是什麽意思？」
「因為我不可能把緹莉一個人留在這裏然後自己離開。」
雖然對不起她天真無邪的笑容，但是我已經頭痛到快要昏倒了。
「該不會……連你也打算在這裏住下吧……」
「小女子不才，還望您多多指教。」
愛麗絲臉上綻放出商業微笑後便深深一鞠躬。
「開什麽玩笑，光是養一隻惡魔就快讓我受不了了！」
「惡魔加天使正好可以互相抵消。」
「哪有互相抵消，根本就是互相加乘吧！」
「哈哈，不會加乘啦，您真愛說笑。」
「天使的翅膀炸起來好吃嗎？啊啊？」
「就算說可怕的話威脅也沒用，因為我知道聰一郎是溫柔的好人。」
這是哪裏來的情報？我怎麽沒聽說過……
「不管怎樣我都不想讓客人繼續增加下去。」
「你是說……就算變成惡魔也無所謂？」
「我不打算變成惡魔，但也不打算讓客人繼續增加。」
沒錯，不管對方是天使還是惡魔，都沒有擅自左右我命運的道理。隻要我有幹勁，就應該不會變成惡魔才對。
「我不否認這會造成您生活上的困擾，但是請先冷靜想想。聰一郎的身體毫無疑問已經受到緹莉的影響。我也算是一名天使，也可以對您造成一些影響，並藉此壓抑您體內正在萌芽的惡魔之力。隻有善良的力量可以對抗邪惡的力量。因為人類原本就同時擁有這兩方麵的資質。」
潔淨無瑕的白皙雙手緊緊握著我粗糙的手。愛麗絲的手有些冰冷。
從來不曾像這樣被人溫柔地握住手的我心動了一下。
「我身上擁有壓抑惡魔資質的力量，能不能請您這兩天忍耐一下呢？」
「這就是你說的互相抵消嗎？」
「是的，這樣就會變成善良與邪惡的力量互相抵消的狀況。」
「……真的隻有兩天？」
「我向您保證。」
我沒有信心繼續拒絕微笑的天使。
「啐……我知道了啦……不過就隻有兩天而已喔。」
「非常感謝您，然後還有一件事情必須請聰一郎多加注意。」
「什麽事？我可不想再有什麽麻煩了。」
「這件事和您背上的奇怪感覺……惡魔的翅膀有關。雖然我剛才說緹莉在身旁就會造成影響，但還必須補充一點。就算我擁有壓抑邪惡的力量，但也有可能會因為您自身的行動而失去控製。」
「控製？你要我做什麽。」
「請聰一郎控製自己心裏的邪惡感情。任何人都有訴諸暴力、罵人、怨恨、忌妒、厭惡這樣的衝動和感情。當然，我也不例外。但是對於變得容易受到惡魔影響的聰一郎來說，擁有這樣的感情就會快速提升你作為惡魔的資質。」
「……你說真的？」
「是的，這是無庸置疑的事實。」
也就是說，如果打架或是汙辱對手，我就會變得更接近惡魔。
這等於否定了我從小到大累積起來的一切。
「……這不是糟透了嗎？隻要我和這家夥在一起，就會……」
「嘿嘿。」
「你在害臊什麽啦！我真的會被你害死！」
真要說的話，這等於是要魚在陸地上生活兩天。我真的有辦法忍耐著不罵人不打架嗎？
雖然說隻有兩天，但前途依然黯淡無光。
5
「天使可以吃人類的食物嗎？」
我抓準廚房打掃完畢的時機詢問。
「可以，聽說不會有問題。」
「不曉得有沒有三人份的材料……」
冰箱裏隻有昨天剩下的一點東西。
「……看來隻能出去買了。」
「要去外麵？我也要去。」
「那我也去。」
「你們給我乖乖待在——不對，在這種情況下我到底該怎麽做？」
雖然不想帶著她們出去，但我不放心把天使和惡魔留在家裏。
說不定天使正準備找機會淨化惡魔。
雖然能夠除掉惡魔是件好事，但是讓她死在家裏的感覺很差。
惡魔也可能反過來找天使的碴。不對，這種情況的可能性還比較高一點。
無論如何，在還沒有掌握天使與惡魔的關係之前，應該盡可能避免讓她們獨處才對。
「為什麽我非得擔心這麽多不可……這是神的試煉嗎？」
「神並不會給予人類試煉喔。」
「我才不需要這麽有說服力的吐槽！」
不過，天使翅膀的存在感還真是強烈，光是看著就讓人心生畏懼。
愛麗絲似乎發現我在仔細觀察她的翅膀，略顯慌張地說：
「啊，不好意思。這翅膀在人界太過顯眼了。」
語畢，愛麗絲便輕輕微笑，然後慢慢閉上眼睛。片刻沉默之後，翅膀就安靜地逐漸縮小。
不對，與其說是逐漸縮小，倒不如說是迅速溶化消失。
翅膀終於消失不見。我繞到愛麗絲身後查看，卻沒有在她背上發現任何東西。
簡直像是打從一開始就沒有翅膀一樣。
「真是方便。初次見麵時也沒有看到翅膀，你可以自由收放翅膀嗎？」
「想要讓翅膀消失可不容易，而且還需要練習。」
「你沒有辦法讓翅膀消失對吧？」
「吵死了，我才不需要呢。」
這家夥的翅膀本來就很小，應該不會被人發現並引發騷動吧。
但是，就算別人不會發現她們的翅膀，也不代表不會造成問題。
「還有什麽問題嗎？」
愛麗絲因為察覺我的不安而詢問。
「不……沒問題。」
愛麗絲看看自己的身體尋找問題。
確實有問題。沒錯，不管怎麽想，愛麗絲的外表都太顯眼了。
金色卷發再加上日本人不可能擁有的理想身材。
隻要踏出家門一定會馬上變成眾人注目的焦點。
更何況，如果她和在這一帶惡名昭彰的我一起行動，可以想見一定會被人說閑話。
但是沒辦法，我現在必須避免讓惡魔的問題繼續惡化。
為了監視緹莉而讓愛麗絲同行應該是最好的選擇才對。
「……我們走吧。」
「沒問題。」
今天就吃……咖哩好了。我決定三個人一起出門。
6
「我還滿朝待出去買東西呢。」
「你可不要突然發出怪聲音、在地上滾來滾去、或是用嗚嘻嘻嘻的聲音偷笑喔。」
「我才不會做這些事，真是失禮的家夥。」
「這可難說……」
我心裏懷著些許不安，帶著兩人離開家裏。時節正值七月，外麵的天氣果然又濕又熱。
我走在前麵帶路，緹莉和愛麗絲跟在後麵。
「我聽說人界的夏天並不好過，但這已經超乎我的想像了。」
「說不定我應該待在家裏才對……
」
出門不到三十秒，惡魔就說出喪氣話，在路上左右搖晃蛇行。這家夥真是無可救藥。
「惡魔的個性都和這家夥一樣嗎？」
「那個…在外麵光明正大說出惡魔兩字似乎不太妥當……」
雖然愛麗絲趕緊出書提醒，但我並不在意這種小事。
「放心吧，誰都不可能認為這家夥是貨真價實的惡魔。」
「話是這麽說沒錯……」
「泄漏惡魔的存在真有這麽嚴重？」
「絕對不能告訴別人自己的真實身分喔，緹莉。人界會陷入一片混沌。」
「混沌……嗚嘻嘻嘻。」
雖然額頭上冒出汗水，但緹莉依然想像著黑暗世界並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愛麗絲看著她露出苦笑。
「雖然讓世人得知惡魔的存在確實不妙，但為什麽就隻有人類不曉得天使和惡魔的存在？」
打從我們相遇的時候，緹莉就已經知道人類和人界了。愛麗絲甚至了解得更多。
雖然人類從數千年前便不斷透過種種跡象暗示著神和惡魔的存在，但是幾乎沒有人知道他們確實存在。
人類應該都認為神和惡魔隻會在電視影集、電影或書本中出現吧。
「那是因為人類處於中立的立場。一旦得知我們的存在，原本應該自然擺蕩的善惡天秤就會產生歪斜。」
「也就是說，人類的命運由人類自己決定嗎？」
「是的。正因為人類可以成為天使也可以成為惡魔，所以太過深入接觸將會破壞萬物的規律。」
如果問我是否理解這番話，答案是其實沒有。我還是似懂非懂。簡單來說，這就像是人類幹涉在大草原上生活的動物會破壞自然界的平衡一樣。
離家走了十分鍾左右，就看到我經常光顧的二十四小時營業超市「微笑超市」。
這裏非常受到家庭主婦歡迎，所有商品都比便利商店等地方來得便宜，而且下午六點後還有小菜的特賣活動。
不過，這不是我選擇這裏的真正理由。
真正的理由是學生——也就是我學校裏那些家夥——幾乎不會來這個地方。
學校附近有一間剛蓋好的購物中心，他們應該都是去那裏購物。
說得明白一點，我不喜歡讓人看到自己買東西的模樣。
那個邪惡至極的低級人渣暴君竟然在悠哉地買東西！我可不希望出現這樣的傳聞。
「低級和人渣……我沒事把自己批評成這樣幹嘛……」
「咦？你說地球上唯一絕對不可能回收的大型垃圾聰一郎怎麽了嗎？」
「我可完全沒有說過那種話！還有，不要在我自言自語時插嘴！」
「我覺得男人的自言自語很惡心。我說的對吧？」
「就……就算你問我，我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即使是實話也不應該說出口。這種時候裝作沒聽到也是一種尊重……」
「喂……」
不管怎樣，我就是喜歡認識我的人幾乎不會來這裏這一點。
更不用說今天還帶著惡魔和天使的二人組。
萬一被認識的人看到就不妙了。
「我可以買自己喜歡的東西嗎？」
一進入店裏，緹莉便興致高昂地說出令人困擾的話。
「我可沒有買多餘東西的錢。」
「雖然我自認已經學過不少人界的事情，但這裏還真有意思。天國和地獄裏都沒有這樣的地方，今天真是大開眼界了。」
愛麗絲在不造成別人困擾的情況下好奇地環視周圍。天使果然比較明白何謂禮儀。
「那東西好像很好吃。我還想吃吃看這個。」
另一方麵，狀況絕佳的惡魔卻打算擅自行動。
「如果可以，我能稍微在店內逛逛嗎？」
「你有興趣嗎？」
「因為一輩子說不定隻有一次機會來到人界。」
「嗯，隨便你吧。」
「謝謝。」
愛麗絲應該不會有問題才對。她比緹莉可靠一百倍，而且又懂事。
「那我們繼續買東西吧。你繪我乖乖跟在後麵。」
我向身旁的緹莉這麽說——可是她不見了。我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好想就這樣拋下一切回家……」
雖然這麽想，但為了避免更大的麻煩，我還是決定找出緹莉。
7
「呃……」
當我尋找緹莉時，熟悉的身影卻突然出現在視線前方。那個人是荒崎。
她提著買東西的籃子，幾樣蔬菜從籃子裏探出頭，看來那是她今晚的晚餐。
我盡可能避免遇到她。她在學校裏也經常找上我，所以我不想在帶著天使與惡魔的情況下被她看見。
萬一在這種狀況下被她問起就不好解釋了。
「聰一郎，你幹嘛鬼鬼祟祟的？難道說這是某種變態行徑？」
「喂，你別大聲叫著變態行嗎？話說，你到底跑去哪裏了？」
「買這個。」
緹莉兩手抱著的一大堆袋子全是零食，就連餅幹和巧克力都有。她把這些零食一股腦兒地放入籃子。
「一、二……六，我不可能六包都買。給我放回原本的地方。」
「什麽？這已經是我精挑細選的結果了。給我全部買下。」
我打開錢包確認，但實在沒有全部買下的財力。硬著頭皮買下就不用吃晚餐了。
「那就買五包…不，四包……好，三包總行了吧！不然兩包如何！兩包！真是痛苦的抉擇啊！」
這家夥到底在掙紮什麽……？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
「哼，是嗎？要不然我現在立刻在這裏打開袋子來吃也行。」
「你威脅我？」
「你要當成威脅也行。我要貫徹自己的信念活下去。」
緹莉捏住袋子兩端，一副「我現在就打開喔」的樣子。
「……隻能買一包。」
屈服於武力脅迫的我提出妥協方案。相對的，緹莉露出拚命忍耐痛苦的表情。
「要從裏麵選擇一包還真是殘酷……這就是現實……」
綻莉用真的很痛苦的表情從六包零食中選擇了一包。
「我要這個……」
「你是因為這包最大才選它對吧？」
她手上唯一拿著的是家庭號包裝的零食，當然價錢也是家庭號的規格。
「沒關係吧！一包就是一包！」
「好啦好啦。那記得把其他幾包好好放回原位。」
「隨便放在這一帶不就行了嗎？」
緹莉邊說邊把零食袋子隨便放在陳列泡麵的架子上。
「給我住手。我討厭這樣，好好拿去放回原位。」
「剛才的大嬸也把便當放在這裏呀，你看。」
緹莉手指的方向放著原本應該擺在小菜區的便當。真是不守規矩的客人。
如果我是這間超市的店員，一定會追上去把便當塞進她嘴裏再抓去結帳。
我回收便當和緹莉拿來的零食，然後準備放回原位。
「你在奇怪的地方還真用心。如果私生活也能更用心點就好了。」
「你又知道我的私生活如何——」
我正準備逼近緹莉，卻發現她身後站著一位穿製服的女孩子。那女孩手拿購物籃，僵在原地動也不動。
「真……真巧呢，鮫島……」
「呃——」
被惡魔的呢喃聲引誘過來的女學生，是露出尷尬表情的荒崎。
「聰一郎，她是誰？」
「聰……聰一……竟然直呼名字……」
荒崎輪流看向緹莉和我，似乎在猜測我們的關係。可是，我當然不可能告訴她實情——緹莉是惡魔這件事。
「這沒什麽，別在意。」
「嗯……嗯……」
這家夥怎麽老是露出一副悲傷的表情？如果會怕我的話，別來搭話不就行了嗎？
總之，我不想讓她知道我和緹莉的關係。不光是這樣，萬一愛麗絲好巧不巧在這時候出現的話……
「我找你很久了，聰一郎。原來你在這裏。」
這次是天使為了陷害我而在最糟糕的時機現身。孰什麽故事總是朝向討厭的力向發肢。
「你們兩個一定計劃好了對吧？」
「人與人之間的相遇都是神的旨意。偶然其實也可說是必然。」
愛麗絲講著莫名其妙的道理.
「外…外國人……？」
「別看，什麽都別看……算我求你。」
「這位女性是聰一郎的同學嗎？」
知識比緹莉豐富一些的愛麗絲現在看起來比惡魔更像惡魔。我拚命地開口解釋。
「這些家夥是……呃，我的遠房親戚。畢竟暑假快到了。沒錯吧？」
「是的，我叫作愛麗絲，請多指教。她是緹莉。」
「呃…我叫作荒崎桃惠，請多指教。」
「你好。」
緹莉不太甘願地回答。
「愛麗絲和緹莉來自哪裏呢？你們的日語真好。」
「啊，雖然雙親是外國人，但我從小到大都在日本生活。緹莉也和我一樣。」
「原來是這麽回事。」
愛麗絲巧妙地配合我的謊話，和在這種情況下什麽都不做的某隻惡魔完全不同。
「就是這麽回事。如果方便的話，你願意到聰一郎家裏坐坐嗎？」
「咦？」
「喂，你隨便亂說什麽啊。」
「等一下是晚餐時間。如果你願意的話，我想說大家一起吃頓飯。緹莉意下如何？」
「我絕對不要。」
「說得好，你這個判斷還算不錯。」
「如果這家夥也來，我能吃的份量就會減少。」
「原來是因為這樣！」
「我覺得這樣打擾你們不太好……」
「沒有這回事。我希望能和你一起用餐。」
「我一點都不希望。話說，你過來一下。」
我拉著愛麗絲的手腕走到荒崎聽不見的距離，然後悄悄地說：
「你到底有什麽打算。難道你們是天使和惡魔的身分曝光也無所謂嗎？」
「我當然明白絕對不能暴露身分。但是，我認為因為我們的緣故讓你刻意避開人群並保持距離，可能會對你們今後的關係造成影響。」
「我和她根本沒什麽關係，就隻是同班同學而已，連朋友都算不上。」
「就算如此，我們的存在依然對你們的關係造成了不好的影響。因此，我想要做些彌補。」
「不用啦，反正原本的關係就已經差到不行了。」
「不行！」
愛麗絲的表情意外地有魄力。
「我是天使，必須重視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才行。」
「我不是說了嗎？我和那家夥完全——」
「育關係。」
「為什麽啊！」
「雖然說這種話不太好……」
愛麗絲的臉突然貼近，我忍不住心動了一下。不用細想也知道，這家夥是個不得了的美人，而且美到路人都會忍不住回頭。
雖然我想要避免讓自己離她太近，但愛麗絲的嘴唇卻在此之前先抵達耳邊。荒崎看著這樣的我，不知為何露出有些悲傷的表情。
「我們天使與惡魔擁有人類沒有的『力量』，可以感覺到存在於友情、愛情和羈絆中的力量。雖然沒辦法用來做些特別的事情，但卻能夠隱約明白人際關係的變化。」
「好像有說服力又好像沒有……」
愛麗絲本人也不認為這是能夠立刻理解的內容，所以隻對我露出溫柔的笑容。
「可以請您答應我的請求嗎？這樣下去我沒辦法滿足地回到天國。拜托您了。」
老實說，我覺得她很卑鄙。我也是年輕男生，被女孩子這樣拜托根本無法拒絕。而且她在不同方麵和緹莉一樣頑固。
「……唉，我知道了。不過也要那家夥答應才行。如果本人不想來就別勉強她了。」
「非常感謝。」
高興的愛麗絲輕輕一跳，從飛舞的發絲飄散出香味。我下意識咽下口水。我發現自己快要失去理性，立刻用力搖頭讓腦袋冷靜下來。
「那個……你考慮得如何呢？聰一郎也問你要不要來家裏。」
不不不，我可沒問……愛麗絲小姐，你這樣難道不會太犯規了嗎？就在我忍不住想要吐槽時，荒崎開口說道：
「鮫島，可以嗎？我……那個……」
雖然她似乎有點想來，但卻因為個性比較軟弱而無法下決定。
「你不用勉強自——不……不對，如果想來就來吧。這些家夥也……那個……好像想和你聊聊……」
我屈服於在荒崎背後帶著笑容用力瞪人的愛麗絲。
「那……我就稍微去打擾一會兒吧……今天父母比較晚回家……」
結果我的一句話變成最後一根稻草，荒崎點頭答應來我家。
「那就這樣決定了。」
愛麗絲高興地拍手微笑。沒想到天使意外地有副壞心腸，我得記住這點才行。
「話先說在前麵，我的飯可不給你。」
「緹莉的份絕對不會少。可以嗎？」
「那就好……」
然後我和緹莉、愛麗絲再加上荒崎四個人一起繼續買東西。
愛麗絲積極地和荒崎說話，雖然還有些生疏，但荒崎似乎也享受著對話。荒崎向愛麗絲確認今晚的菜單。愛麗絲回頭看向我。她八成是要問我想吃什麽吧。我用唇語告訴她「隨便」，結果她馬上讀懂我的意思並露出燦爛的笑容。
「喂，你怎麽臉紅了？」
身旁的緹莉偷看我的臉，我出於反射動作往她腦袋——當然是輕輕地——敲了一下。
「好痛！你幹嘛啦！」
「啊，不好意思。一不小心就……」
「什麽不小心！你要讓我打三下！」
一下瞬間就增加為三下。我避開揮過來的拳頭，還躲過所有的追擊。我們兩人看起來像是在天真地玩耍，讓前麵兩人低聲偷笑。總覺得我好像讓人看到非常丟臉的模樣了。
8
買好東西走在歸途上的我們像是要躲避酷暑般逃進家裏，一抵達客廳便立刻拿起遙控器打開冷氣。
「來，請坐，雖然有些髒亂。」
「這是我家，不要隨便說它髒。」
「就算是客套話也很難說這裏幹淨。」
這兩個家夥……明明是天使與惡魔，卻在奇妙的地方同心協力。
「打…打擾了……」
荒崎戰戰兢兢地坐在沙發上。
「聰一郎，飯還沒煮好嗎？」
「記得先洗手喔，緹莉。而且我想應該還需要一些準備時間。」
「是喔，真沒辦法……我看電視等吧。」
「你就沒有想過要幫忙嗎？」
「沒有！」
緹莉雙手叉腰，抬頭挺胸地說。這種堂而皇之的態度好像不太正確。
「總覺得有男孩子的家的感覺呢。特別是散落一地的漫畫。」
荒崎邊說
邊看向依然散落在地板上的大量漫畫。
「亂放漫畫的人不是我，是這個家夥。」
「嗚喵，你幹嘛啦！」
我一抓住緹莉的衣領，她便像隻貓一樣死命掙紮。
「來，一點粗茶不成敬意。」
愛麗絲端來放有四杯麥茶的盤子，然後用熟練的手法擺到桌上。她的體貼和細心都和惡魔大為不同。
「什麽粗茶，我對茶葉可是挺講究的。」
「可是上麵寫著特惠包耶？」
「……我忘了。」
『聰一郎的腦袋記不住對自己不利的事情呢。」
「你是在說你自己吧！」
荒崎看著我們有如搞笑短劇般的互動，忍不住笑出聲音。
「啊哈哈……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鮫島像這樣被人耍著玩。」
「嗚……因為這家夥是個惡魔。」
「我覺得說女孩子是惡魔不太妥當喔。」
荒崎繼續嗬嗬笑著。原來這家夥也會這樣笑啊。盡管認識她已經超過一年，我還是第一次知道這件事。
「桃惠是聰一郎的同學吧。聰一郎在學校過得如何？有沒有認真聽課？」
「不要問這種事情……算了，我去煮飯，你們隨便聊。」
被三個女孩子包圍會讓我不知所措，於是我起身逃離這個地方走向廚房。
我把從超市買回來的塑膠袋丟到砧板上，裏麵塞滿了做咖哩需要的蔬菜和肉。我適當地取出這些材料。
食材的份量比往常多上一倍，但獨自生活的我最多隻做過兩人份的咖哩，看來動手時還是多注意一下份量吧。
「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嗎？」
當我以為三人正享受著對話時，愛麗絲卻出現在廚房裏。
「這樣好嗎？」
「既然硬要住進聰一郎家，還是讓我做些事情吧。」
「說得也對，讓我一個人準備晚餐實在太厚臉皮了。」
「是的，厚到不行呢。」
「那就幫我清洗要用的餐具吧。那邊的大盤子會用到，可是太久沒用積滿了灰塵。」
熟悉要領的愛麗絲為了去除收在台櫃內的餐具而把白皙纖細的手放在流理台上，我忍不住靜靜注視她用水清洗餐具的模樣。雖然外表像是真正的外國人，但卻給人有如日本人般的奇妙親切感。不知為何，她過於端整的容貌讓找有種奇怪的緊張感。她用「我臉上有什麽東西嗎？」的表情望向我，我忍不住搖頭別開視線。
「我……我也要幫忙。」
荒崎說著這樣的話並急忙趕來。
「喂喂……再怎麽說，三個人一起準備實在太大費周章了。」
「給你添麻煩了嗎……？」
「這樣不是很好嗎？桃惠也來幫忙吧。」
「……那就麻煩你洗菜和切菜了。行嗎？」
「嗯。」
桃惠開心地笑著站到我身邊。當然，一個人留在客廳的緹莉不可能來到廚房……我偷偷觀察客廳的情況，她正躺在沙發上看電視。
荒崎迅速又仔細地清洗蔬菜，然後拿到砧板上以輕快的節奏開始切菜。我不知不覺地看著她，她也注意到視線並看向我。
「有有有……有問題嗎？」
「不，隻是覺得你很熟練。平常就有在做飯嗎？」
「說……說什麽…我是賢慧的女孩子，根本沒有這回事！」
我完全沒說過這種話……輕快的節奏突然亂了調，菜刀開始反覆切在同樣的地方。
「那種切法很危險。把刀拿好。」
我不想看她切到手指，便抓住荒崎的手打算調整握刀位置。
「哇啊！」
但荒崎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到，發出慘叫聲躲到後麵。
「沒……沒問題……我沒問題的！」
她揮舞著拿菜刀的手，看起來完全不像是沒問題的樣子……
「拜托你小心……」
雖然有些擔心，但我還是打開抽屜拿出咖哩塊的包裝並確認份量。
「糟糕……咖哩塊不夠……」
雖然以為剩下的咖哩塊足夠而沒有添購，但卻隻剩下兩人份左右的咖哩塊。這樣隻能煮出味道太淡的咖哩湯。
「交給你們準備了。你知道咖哩的做法吧？咖哩塊不太夠，我去多買一些。不要太勉強喔。」
「嗯……嗯……沒問題。」
荒崎輕輕點頭。愛麗絲也在，我想應該不會有問題。因為她至少還有一些基本常識。
我拜托兩人準備材料，然後再次前往超市。
9
剩下兩個人的廚房之中隻有菜刀敲著砧板的聲音。愛麗絲因為荒崎熟練的刀法而感到佩服。
「真是熟練。你常做菜嗎？」
「不，就隻有在像今天這樣家人上班晚歸的日子，而且我也隻會做些簡單的料理……」
「這樣就很厲害了。那個……如果方便的話，我可以請教一個問題嗎？」
「可……可以，什麽問題呢？」
如果是聰一郎不在場的這時候，說不定可以問些比較深入的問題。愛麗絲心裏這麽想，麵帶微笑地說：
「桃惠喜歡聰一郎的哪一點？」
「咦……咦！」
意想不到的問題讓桃惠雙手一震，菜刀隨著咻地一聲在空中飛舞，然後深深刺入砧板。
「你…你說喜喜喜喜…喜歡是…是什麽意思！」
「啊……那個……我當然是指作為朋友的喜歡。我總覺得聰一郎沒什麽朋友……」
「說……說得也是。作為朋友嗎……不，我不曉得自己算不算是他朋友。今天遇到愛麗絲和緹莉後更是讓我深刻體認到這點。原來我根本不認識真正的鮫島。」
聰一郎總是一副臭臉，幾乎不會顯露自己的感情。這是桃惠原本認識的聰一郎。
但是與愛麗絲和緹莉在一起的聰一郎卻展現出各式各樣的表情。就算是生氣的表情，也讓桃惠覺得羨慕。
看著桃惠低頭縮起身體的模樣，愛麗絲確信了她的心意。因為天使能夠敏銳地察覺人類的感情。不過，看著她那充滿少女情懷的表情，隻要不是太過遲鈍的人應該都會發現才對。
「你是在什麽時候認識聰一郎的？」
「剛進高中就認識了。在開學典禮那一天——」
桃惠一邊切菜一邊回想與聰一郎相遇那一天，那件即使到了現在也依然留在桃惠記憶中的事情。
——開學典禮當天。
在時間稍晚的回家路上。因為當天是開學典禮，所以校內已經沒有剩下多少學生。天氣預報說傍晚會下雨，桃惠快步準備離開學校，卻被男學生三人組叫住。從體格與穿舊的學生服來看，要判斷出他們是高年級學生並不需要太多時間。
「那…那個…請問有何貴幹？」
「她竟然說『有何貴幹？』耶，真可愛。等一下要和我們一起去玩嗎？」
男學生們是剛升上三年級的不良少年。雖然開學典禮放假，但他們卻因為偷抽煙的問題而在第三學期末被停學，今天正是因為這個原因被叫來學校。
「那個…我……不回家不行……」
「沒關係啦。我們會教你如何度過愉快的校園生活。」
男學生的手硬是伸向自己肩膀，桃惠隻能握緊書包。不良少年的頭頭強硬地抱住桃惠。即便想要向人求救也叫不出聲音。雖然看到遠方有幾個正準備回家的新生，但他們都盡可能裝作視而不見並像逃跑般迅速離去。沒有人會想要在剛開學時就做出被前輩們盯上的行動吧。
「啊……」
早上，我對坐在沙發上翹腳含著冰棒的緹莉做出忠告。
雖然那看起來像是她擅自在冰箱裏找到的東西，但我也懶得吐槽。
「什麽事情？你真的要出門？我一個人留在家裏不是會很無聊嗎？」
「就算你要出去找樂子我也沒意見。不如說，你現在就給我出去。」
「我不要。」
眼前的緹莉理所當然似的穿著我借給她的衣服。隻要刻意忽視那隻翅膀，不管怎麽看她都像是個人類。
「不想出去就乖乖待在家裏。」
「我還是不要。」
「你想要被右手揍還是被左手揍？」
「哪有人這麽不講道理。」
「那你現在對我說這種不講道理的話就無所謂嗎？啊啊？」
「當然。我可是惡魔。」
緹莉不但連一點不好意思的樣子都沒有，還揚起嘴角奸笑。態度實在是目中無人。她的性格毫無疑問已經徹底爛透了。
「你要我一個人在家的時候做什麽呢？」
「看你要睡覺還是隨便看幾本漫畫都行。」
「我沒那麽能睡。漫畫也全部看完了，還挺有趣的嘛。」
「你竟然全部看完了……」
「那個什麽……和夫的大冒險這部漫畫挺有意思呢。」
和夫的大冒險不就是舊書店裏四十本賣五百圓的糞作嗎……
「總之我很無聊。我不是告訴過你好幾次了嗎？惡魔最怕無聊了。」
真是太好了，我還是第一衣聽說呢。
「既然這樣就去看電視吧。」
「我不想過著那種大白天就在看電視的自甘墮落生活。」
雖然嘴巴上這麽說，但緹莉卻含著冰棒在沙發上滾來滾去。
然後立刻就對我失去興趣並看向電視。
「……你果然是人類對吧……總之你給我乖乖待在家裏，知道了嗎？」
緹莉隻揮揮手，隨便應了聲「是是是，知道了知道了」。我本來打算發脾氣，但是再不出門就要遲到了。
雖然心懷不滿，我還是決定出發前往學校。
1
看到校門了。這裏是我就讀的「西高山高中」。這裏的偏差值低於平均值，學生隻要報考就幾乎一定會考上。八成是因為最近的少子化問題讓小學校沒辦法挑學生吧。雖然是低於平均值的學校，但還是有令人驚豔的優秀學生，也有讓人直搖頭的不良少年。
說不定也有和我一樣隻是因為離家近而來這裏就讀的學生。
就這層意義來說，這裏的學生類型可以算是十分豐富。
「喂，鮫島來了……」
從某處傳來這樣的低語。周圍三百六十度都是學生，想要找出聲音主人並不容易。
而且這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也沒必要老是在意這些閑言閑語。
有幾名學生注意到我並悄悄拉開距離。既然對方選擇疏遠，那我就讓他們疏遠吧。
誰會喜歡和被當成——實際上也確實是——不良少年的我扯上關係呢？
「啊……」
當我剛好走到校門入口處時，一位女學生輕輕叫了一聲。
就連幾乎不記得同班同學長相的我也認識這家夥。
反射著陽光的耀眼黑發筆直地延伸到腰際，五官也端正到可怕的地步。就算說所謂的日本美少女是用來形容這家夥的詞匯也不為過。
她的名字叫作……荒崎桃惠。
「早安，鮫島。昨天的雨好大呢。你的身體狀況還好嗎？」
「身體狀況不好就不會來學校了吧。」
「說…說得也對。」
「再見。」
「啊，等一下！」
我不耐煩地停下腳步。老實說，我實在不喜歡這家夥。因為她不應該是和我這種人扯上關係的女生。
更何況她攀談的地方還是人來人往的校門口，我個人當然希望她早點走開。
「那…那個…話說回來，我家前麵的水池昨天——」
她突然說出莫名其妙的話。
「那是一定要在這裏說的事情嗎？」
「這個嘛……不是。雖然沒有這回事，不過……」
「我說你啊……雖然這可能是我多管閑事，但你最好還是不要在這麽引人注目的地方和我說話比較好喔。」
「咦？為…為什麽？」
「為什麽？那種事情隻要想一下就知道了吧。」
「啊！難…難道說是因為會傳出流言嗎？這樣會造成我們兩人的困擾對吧……」
荒崎羞紅著臉，慌張地左顧右盼。她好像終於注意到現在的情況，然後開始喃喃自語不知道在說些什麽。其實不管是被人誤會還是其他問題我都不在乎。
「總之就是這麽回事。」
如果討厭這樣的傳聞就別跟我說話。我忍住差點脫口而出的這句話。
這家夥八成沒有想太多，隻是單純因為我是同班同學而打招呼罷了。因為聽說她對任何人都很好。
要不然就是想要扮演好人提升自己的評價吧。
「對對對…對不起！說得也是！那樣很讓人困擾呢！如果被別人誤會我是…是…呃…鮫島的…那個…女…女…女……」
「如果傳出我在欺負你的傳聞，我也會很頭痛。」
「嗯…沒錯，就是女朋……呃…欺…欺負？」
她不知為何睜大眼睛，張著嘴巴抬頭看向我……她果然沒想太多。
「拜托你以後不要再隨便跟我說話。」
「啊……嗯……」
荒崎像是被責罵的小狗般神色黯然地低下頭。雖然有點太過嚴苛，但這麽說也是為了這家夥好。
雖然感覺得到荒崎就在身後，但我還是頭也不回地走進學校。
才剛走入校內，注意到我的學生們便接連偷瞄了我一眼。雖然已經習慣，但這種感覺還是不太舒服。
這間學校裏有兩種對我抱持著不同感情的人。一種是害怕我並保持距離的人。
這種人倒是沒什麽問題，因為隻要放著他們不管就行了。
有問題的是另一種人。他們對我抱持著某種怨恨與複仇心。
雖然其中還是有像荒崎這種莫名其妙的例外就是了。
我穿越玄關抵達鞋箱。
我從書包中拿出塑膠袋，然後拿出裏麵的室內鞋，再把通學用的鞋子放進空塑膠袋。
很遺憾，我的鞋箱根本無法使用。
如果把鞋子放到裏麵，不是被人偷走或丟掉，就是被塞入小動物的屍體，甚至還可能被插滿圖釘。
打從國中之後，這種事情便一直頻繁地發生。
就算因為打架打不贏而氣不過，這些行為也實在太煩人了點。
因為這樣才害我沒辦法把東西放在學校。
2
我的教室掛著寫有2-d的看牌。
除了荒崎是同班同學之外，這個班級並沒有任何值得說明的地方。
教室中的學生們分別聚集在自己的小團體裏聊天或玩弄手機。
這個場所飄散著一種獨特的同伴意識氣氛。
帶著眼鏡的軟弱男學生突然發現有人走進教室。
他不經意地抬起頭和我四目相對。
「咦……啊……！」
他發出奇怪的叫聲並趕緊別開視線，感受到不尋常氣氛的其他學生也接連抬起頭。
然後立刻露出明顯的厭惡表情並一個接著一個別開視線。
他們的表
情像是在說「拜托千萬不要和我扯上關係」。這光景和平時完全一樣。
這些家夥們應該非常埋怨自己有我這個同班同學吧。
放心吧，我也不想跟你們扯上關係。
「呼…呼……」
呼吸略為急促的荒崎在我之後走進教室。
原本氣氛陰沉的教室似乎在一瞬間就變成了早春的明朗花園。就連停滯的時間也開始流動前進。
「大家早安。」
「早啊，桃惠～～～～」「小桃惠早安～～～～」各式各樣的笑容與招呼聲此起彼落。
和我完全相反的待遇。如果我是班上的負麵人物，那荒崎就是正麵人物吧。
不過我從來沒有羨慕過她。真的沒有喔。
「小桃惠果然好可愛。真是治愈人心啊。」
「如果可以和那女孩交往，就算要我去死也行。」
如果和她交往的前提是死亡，那麽交往這件事情本身不就沒有意義了嗎？我在心裏暗自吐槽。
「嗚…嗚哇。鮫島好像在瞪我……！」
「可能是你的聲音讓他感到不爽，小心點啊！」
「無聊。」
我有些粗暴地放下書包，光是這樣的聲音就讓周圍的氣氛瞬間降到冰點。
「今天還真熱～～～咦？為什麽大家要露出這種表情呢？」
隻有不會察言觀色的荒崎一個人除外。
坐在自己位子上的我趁著開始上課之前的時間打開手機上網搜尋資料。
令我在意的事情就是所謂的「惡魔」和「地獄」。原本我是打算昨天就調查這些事情，但卻因為太累而直接入睡。
我還是第一次調查這種可疑的關鍵字。如果現在有人從後麵偷看，一定會認為我是個重度的中二病患者。
「喂…喂，我剛才從鮫島身後經過時不小心看到他的手機畫麵，他好像在調查什麽地獄之類的——」
「笨蛋！小心點！他一定是在找自己的決勝台詞啦！」
「決勝台詞？」
「要把你打入地獄的人就是本大爺！大概就像這樣吧。」
「真可怕……話說回來，他上次好像把前來尋仇的十多個不良少年全都打敗了。」
「還是不要和他扯上關係吧，真的會死人的啦。」
……不但被看見，還被人認定是個中二病患者了。
可是，難不成這些家夥想要讓我宰了他們嗎？
竟然刻意用我聽得到的音量說這種話。
我可是真的被惡魔纏上了耶。
但是，結果不管我怎麽調查都沒辦法在網路上找到有用的情報。
開始上課的鍾聲響起，我把手機收回口袋。
雖然上課很無聊，但還是要用功讀書。這是我給自己訂下的一項規則。我在筆記本上記下老師的話，然後不斷解開黑板上的題目。
「那……下一個題目就——」
老師正在尋找要指名哪一位學生。
如果是這種程度的題目，就連我都能夠解決。就算被點到也沒問題。
我直盯著忙著找人的老師，然後與他對上視線。
「咿呀！」
老師發出奇怪的叫聲並立刻移開視線。打從我入學之後連一次都不曾被老師指名過……
3
「……我回來了。」
沒想到每天都在無人的家門口持續說著的這句話竟然會有被人聽到的一天。
不曉得是聽到了這句話還是開門的聲音，啪搭啪搭的腳步聲從客廳傳了過來。
「歡迎回來。」
緹莉用溫柔的語氣迎接我。該怎麽說呢，這感覺還不賴。這種想法在一瞬間掠過腦海。
因為她的外表無可挑剔地可愛，隻要不開口也不會惹我生氣。
不管過程或原因如何，家裏有人等待自己的感覺還是讓我非常開心。即便等待我的家夥是個惡魔。
「有什麽吃的嗎？」
總覺得是被她這麽問了，我默默拿出事先買好的塑膠袋，裏麵裝著從超市買回來的促銷零食。
「這個是人界的食物——」
「零食封吧。辛苦了辛苦了。」
我才剛伸出手，塑膠袋就迅速從手中消失不見。緹莉把裏麵的食物全部拿出來後，就直接把塑膠袋扔在原地。
「為什麽你會知道零食這種東西……」
「不要小看惡魔的適應能力。我已經從電視上得知這種食物了。」
緹莉滿足地點點頭後便走回客廳。
撿起掉在地上的塑膠袋後，我也追著她走向客廳。
「你有乖乖待在家裏嗎？」
「當然。我連一步都沒有踏出家門，記得感謝我喔。」
緹莉雙手交抱點點頭，擺出一副自以為了不起的樣子。我當然不可能感謝她。
總之先坐在沙發上放鬆休息一下吧。
我抱著這種想法來到本應是休息場所的客廳，但那裏已經不是我熟悉的客廳了。
裏麵雜亂到超乎想像的地步。漫畫、雜誌、漫畫、雜誌……散落在每個地方。
「喂，惡魔。這是怎麽回事？」
「咦？怎麽回事？有問題嗎？」
這家夥就算看到這種慘狀也沒有任何想法嗎？緹莉毫不在意地坐在沙發上。就隻有沙發上是幹淨的。
「什麽『有問題嗎？』。我是問你這些散落一地的漫畫與雜誌是怎麽回事。」
「啊，你說這些漫畫與雜誌？我全部讀完了。記得買新的回來啊。」
然後她打開袋子開始吃零食。她的心情似乎不錯，背後的翅膀拍了幾下一
「我不是問這個。我是問你這些散落一地的書是什麽。」
「啊？那是航空王。這是和夫的大冒險。這是——」
「漫畫的標題不是重點。重點是它們為什麽散落在地上。」
「當然是因為我讀過了啊。你是笨蛋嗎？」
體力搖搖頭並用憐憫的眼神看著我。
「難道你不知道什麽叫作整理嗎？這個笨惡魔！」
「聰一郎生氣的表情就像是惡魔一樣。你該不會有成為惡魔的資質吧？」
緹莉窺視著我的臉。漂亮的大眼睛來到麵前，我趕緊往後逃開。
「吵死了！給我整理幹淨！」
「辦不到。雖然我擅長弄亂東西，但卻不擅長整理。聰一郎靠你了。」
緹莉舉手投降，擺出完全不負責任的姿態。
「你這惡魔！」
4
叮咚。
當我好不容易整理完畢坐在客廳休息時，家裏突然響起了門鈴聲。
「好像有人來了。你不去看看嗎？」
客人臭屁地看著漫畫，噴著口水用下巴指示主人，
「你難道不打算稍微做些事情？需要我把手塞進嘴裏逼你說『好』嗎？」
「這台詞還挺有魅力的。下次我也來說說看吧。」
她打算在什麽場合下說這句話啊……這家夥不但沒有感到害怕，反而還顯露出佩服的模樣。
我露出青筋瞪她，她便失去興趣把視線移回漫畫上。
也許真的應該給她一點顏色瞧瞧會比較好。
叮咚。
「客人。快去看看吧。」
「你這家夥實在是……」
「怎樣啦。不然要我去開門也行啊。不過，要是不小心讓人看到惡魔的翅膀……惡魔的存在公諸於世好像不太妙耶。事情應該會鬧得很大，可能會演變成大事件喔～～～」
叮咚。
「可惡，吵死人了！」
「一直叮咚叮咚真的很吵。」
「真要說的話是你比較吵！」
話說回來，為什麽我家會有客人來訪啊？
平常也就隻有報紙推銷員或傳教士會來我家而已。
當然，隻要被我瞪一眼，不管是誰都沒有膽量再次跑來。
我保持警戒走向玄關。
「怎麽回事……？」
我從站在熟悉家門另一端的來訪者身上感到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以前曾經有過像這樣直接令我感到不安的事物嗎？這有點像是昨天從緹莉身上瞬間感覺到的衝動，但又有些不太一樣。
總之先從門孔偷看一下外麵再說。
「…………」
一位超乎想像的美少女站在玄關前麵。
她沒發覺我在看她，雙眼直盯著門並保持著笑容。
在抵擋豔陽的草帽底下飄揚的金色卷發。漂亮的蒼藍色瞳孔。垂掛在脖於下方的白色十字架項鏈也非常適合她。
日本人少見的金發美少女豐滿胸部毫無疑問會緊緊吸住世間男性的目光。
雖然平常在這時候應該要吞口水才對，但我反而加強了戒心。
我皺起眉頭思考「為什麽金發美少女要來我家？」這個問題。
難道這是新型的推銷手法？還是新鄰居來打聲招呼？有問題……這顯然有問題。
我感到自己的心跳因為不一樣的理由不斷加快。
無論如何，我隻確定她不是應該歡迎的客人。據說不幸會招來更多不幸。
我無法肯定這位金發美少女不是像緹莉那樣的麻煩人物。
雖然煩惱該不該假裝家裏沒人，但如果她日後又跑來也很麻煩。
「呼……」
我轉開沒有上鎖的門把，慢慢地稍微打開大門。
「…………」
悶熱的空氣鑽進屋子裏。
在此同時，一種難以書喻的香氣撲鼻而來。這應該是眼前少女發出的味道吧。
「您好。」
應該用綻放的花朵來形容嗎？少女的笑容具有光是這樣就足以掌握男性的心的魅力。
淡粉紅色的小巧嘴唇緩緩張開。
「請問您是鮫島聰一郎嗎？」
「……是又怎樣？」
「其實我有事情要和您談談。」
「我可沒有。」
我不由分說便關上大門。
「啊！那…那個…不好意思！拜托您開門！」
少女在門外發出慌張的喊叫。
「……你到底有什麽事。拜托不要亂叫打擾鄰居好嗎？」
「啊，太好了。您總算開門了……不過那條鏈子是什麽呢？我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很在意。」
「別在意，這隻是普通的門鏈。這東西不重要。你到底有何貴幹？」
「啊……這個嘛……站著說可能不太方便。如果可以的話能讓我進去屋裏坐坐嗎？」
耀眼的笑容。這讓我不懷疑都不行。她到底在盤算什麽？
「不好意思，我現在有點事情，沒有太多時間。請你回去。」
我準備收手關門，少女連忙阻止。
「那……那個……這是非常重要的話。對於聰一郎來說真的很重要。」
愈來愈可疑了。為什麽她知道我的名字？為什麽她想要進到我家？
我讓人生累積下來的知識全速運轉。
「難不成……！」
「您終於發現了嗎？」
對方似乎也對我抱著某種期待，眼睛好像亮了一下。
「是n○k嗎？你要我簽約對吧？」
「咦？n○k?那是什麽？」
「你想要進來我家確認裏麵有沒有電視對吧？很可惜，我家沒有電視！」
我再次把門關上。
「好險好險……所謝的美人計就是指這神情況吧。」
磅磅磅！
「請不要關門！」
磅磅磅！
「還不住手！你這樣大叫又敲門會打擾到鄰居啦！」
「這是緊急情況！我也是逼不得已！」
磅磅磅！
「我就說不要敲門了！」
我判斷繼續讓她敲下去可不好玩，貝好再次打開大門。
「太好了，您終於還是開門了……」
少女眼角含淚，對我投以哀求的視線。不行，我絕對不能被這種女性的舉動迷惑。
如果沒有狠下心應對，將來要吃苦頭的可是自己。
「你這n○k的走狗！去死吧！」
「啊…那個…您一定誤會了。我不是n什麽h什麽的人。」
「真的？」
「真…真的！」
「是嗎？那就好。」
「您總算願意相信我了……神啊，感謝您。」
少女在自己胸前畫了個十字架……糟糕，原來她是「另一種人」嗎？
「不好意思，我是會毫不猶豫地踐踏聖像的那種人，而且還會一邊跳著哥薩克舞一邊踐踏。」
磅當。
「咦？等…等等，請聽我說！」
磅磅磅！
「我不是叫你別敲了嗎！小心我宰了你喔！混帳！」
「呀！」
少女因為我的恐嚇而再次變得淚眼婆娑。
「啊……！」
糟糕，一不小心就露出本性了……我要冷靜，我要冷靜……
「到底有什麽事情？照理來說，像你這種人應該不可能到我家才對吧。」
「為什麽不可能？」
「因為很多原因，所以我家基本上不會有任何客人。」
「很多原因？」
「因為我不但揍過煩人的推銷員，還曾經教訓過搞錯住址的宅配員整整兩個小時」
「天啊……這麽說來，您是個不得了的人渣嗎？」
我得到了微笑滿分且攻擊性滿分的完美回應。
「……竟然對初次見麵的人講這種難聽話。想找苦頭吃嗎？」
「呀！」
長著一張可愛臉蛋卻把人渣兩字掛在嘴邊……愈來愈不能小看這家夥了。
少女似乎被我的表情嚇到而後退半步。我現在的麵相十之八九犯了桃花劫吧。
「無論如何，我不可能讓你踏入家門。如果不想在這裏說就回去。」
沒錯，光是要讓陌生的金發女子進到家裏就已經僮得商榷了，更不要說現在客廳裏還有一隻拍著翅膀的惡魔。
萬一被人發現那家夥而引起大騷動的話……
略顯困惑的少女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我判斷對方應該不會繼續糾纏，便準備再次關上門。
「看來是……沒辦法了呢……」
少女前傾身體，輕輕張開嘴巴。不管她再說什麽，我都不會——
「聰一郎家裏現在住著一隻『惡魔』對吧？」
雖然因為料想不到的一句話而瞬間亂了手腳，但我立刻故作無事的說：
「哈……我還在想你突然說這句話是什麽意思，其實那是因為旁人都說我是有如惡魔一般的男人……」
「並不是這個意思……我說的是女惡魔。」
這家夥——！
「這樣您願意讓我進去裏麵了嗎？」
少女瞬間露出機敏的表情後又恢複笑容。
「你到底是什麽人……」
不但知道緹莉的存在，就連我的身分都一清二楚嗎？
「請容我慢慢對您說明自己的來意與身分。當然，地點就在聰一郎家裏。」
難道
這家夥和緹莉一樣是惡魔？不管她是不是惡魔，都毫無疑問已經注意到緹莉的存在了。現在隨便趕走她也隻會惹來之後的麻煩。
「…………我明白了。」
我先關起門取下門鏈再緩緩開門後，少女便露出燦爛的笑容。
「感謝您的配合。」
「趕快進來吧。」
「那我就打擾了。」
少女脫下鞋子，用修長纖細的雙腿踏上我家地板。
不管怎麽看她都隻是普通人類，背上也沒有什麽奇怪的地方。
「到客廳可以嗎？」
「可以。她也在那裏嗎？」
她……毫無疑問是指惡魔緹莉吧。
也就是說，這家夥已經知曉一切了。我老實地帶著少女走向客廳。
「哈哈哈。」
當我回到客廳時，惡魔少女依然悠哉地看著漫畫。
「喂，你這混帳！」
我往緹莉的腦袋敲下去。
「好痛！你幹嘛啦！」
「沒幹嘛，有客人。」
緹莉瞪大雙眼望向站在我身後的少女。
「你……你是!」
緹莉趕緊起身。
然後稍微保持距離並擺好架式。果然，看來這位少女也不是普通人。
「她是？」
我在緊迫的氣氛中發問，緹莉輕輕開口。
「………………誰？」
「你不認識喔！」
「不認識。完全不認識。一點都不認識。」
「這麽說來，你不是惡魔嗎？」
「咦？你說誰是惡魔？」
「我說的就是你……」
少女露出茫然的表情，似乎無法理解我說的話。
「我可不是惡魔喔。」
少女搖頭否認。她不是惡魔？不是惡魔的家夥為什麽會知道緹莉的事情？
「……那你是什麽人？」
在我這麽問的同時，少女的表情立刻變成燦爛的笑容。
簡直就像是她一直在等我問這個問題一樣。
「雖然遲了些，但請讓我先做個自我介紹吧。」
少女清了清喉嚨並刻意說出這樣的開場白。
「我叫作馬可·比斯佛特·多魯修巴姆·素華爾·德·古魯提克·愛麗絲，今後請多多關照。」
「啊？」
「咦？」
我和金發少女同時疑惑地歪著頭。
「等等，你剛才說什麽？」
「不好意思，我講太快了嗎？」
「與其說你講太快，倒不如說……」
「咳哼。我叫作馬可·比斯佛特·多魯修巴姆·索華爾·德·古魯提克·愛麗絲。」
「……啊？」
「咦……？」
我們兩人再次看向彼此。
「嗯……雖然前麵記不太清楚，但是你叫作愛麗絲對吧？」
「那個…嗯…是的……確實沒錯。」
愛麗絲似乎受到不小的打擊而垂下肩膀。緹莉的心情不知為何變差了。
「你找這家夥有什麽事？你要幫我除魔嗎？」
「就某種意義上來說是昀。」
「等一下，你幹嘛讓這種危險人物進來啊！」
驚聲尖叫的人當然是緹莉。
她迅速向後跳開，表現出警戒……應該說是慌張的舉動。
「哈哈，你要被殺掉了。」
「別開玩笑了！」
「啊…那個…請不用擔心。我來這裏隻是為了把她送回地獄。」
「啐，怎麽不幹脆把她收拾掉呢？」
「你一臉遺憾是什麽意思……！」
緹莉依然存有戒心，保持一定的距離在愛麗絲身旁繞著圓圈。
看起來就像是在確認愛麗絲身上有沒有暗藏武器。
「放心吧，我要說的事情並不危險。你應該知道什麽是『門』吧？」
「大致上知道。」
「這家夥說她不記得自己曾經穿越『門』。」
「有時候會發生惡魔不小心穿越『門』的情況。說不定這次的案例也是如此。」
「那真是太好了。既然如此就趕快送走她吧。她讓我非常困擾。」
「等一下，可以不要把我說得像是麻煩人物一樣嗎？」
「應該不會有比你更麻煩的家夥了。」
「啊，是嗎。那我回去了。我回去總行了吧。反正我也想回地獄裏去……」
緹莉不知為何低頭露出寂寞的表情。
不對……與其說是寂寞，倒不如說是拚命忍耐般的厭惡表情。
明明可以回到自己居住的世界，她為什麽要露出這種表情呢？算了，反正與我無關。
「無論如何，你能幫我送走這家夥事情就簡單多了。趕快動手吧。」
「雖然我也想這麽做，但是可以先讓我說明情況嗎？」
「說明情況？不需要吧。你隻要趕快帶走這家夥就行了。」
「公事公辦的難處就在於凡事都有一定程序，而且我要說的事情與您也有重大關聯。拜托您務必聽我說。」
「我……？真是的，既然有話要說就先坐下吧。」
「非常感謝。」
我讓愛麗絲在椅子上就座，而我自己也坐在她對麵。緹莉不知為何也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你就是惡魔緹莉沒錯吧？」
「是沒錯……不過你為什麽知道我的名字？」
看來一切事情真的都已經被愛麗絲看穿了。
「很抱歉，天國的人正在監視你。我就是天國派來的使者，也就是天使。」
來自地獄的惡魔與來自天國的天使嗎？已經沒有事情嚇得倒我了。
金發美少女稍一微笑，她的胸部便跟著晃動一下，讓我明白其中的容量有多麽驚人。
「你有辦法證明自己是天使嗎？像是惡魔翅膀那樣無庸置疑的證據之類。」
「既然在這裏不用擔心被別人看到，我就特別展現給你們看吧。」
愛麗絲毫不猶豫地點頭後便帶著微笑閉上雙眼。
就在我看到從愛麗絲身上發出淡淡光芒的那瞬間，她的身後出現了某種純白色的物體。
沒錯，那不是魔術也不是幻覺，而是任何人都曾經幻想過的真正的天使翅膀。
「這樣您相信了嗎？」
那是甚至足以完全包覆自己身體的巨大翅膀，和緹莉小巧的翅膀完全不一樣。
雖然我忍不住想要摸摸看，但還是努力忍住衝動。既然都已經見識到這樣的證據，那我也隻能相信她說的話了。
「既然是真正的天使，那可以麻煩你現在立刻帶走這家夥嗎？」
「非常遺憾，這個要求可能有些困難。我先說明原因吧。咳哼，如果要把她送回地獄，就必須通過叫作『門』的地方。」
「你看，我不是早就告訴過你了嗎？」
「你在臭屁什麽。昨天明明還一副搞不太懂的樣子。」
「有這回事？不過我還是比聰一郎懂得多。」
在這時候把我當成比較對象好像不太對吧。我瞪著裝作若無其事的緹莉。
「這個人界有著分別通往天國與地獄的門。通往天國的門叫作『天堂之門』，通往地獄的門叫作『地獄之門』。這些門當然無法輕易通過。如果沒有滿足幾項條件就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你說的條件是什麽？」
「其實你什麽都不懂吧。」
「我不是說過了嗎？我不記得自己加何來到人界。因為惡魔幾乎不會前往人界。」
「這些門並不是隨時都能通過，它隻會在固定周期的時間點開放。距離下次開放還有三天。」
原來如此，這就是沒辦法立刻帶走緹莉的原因。我了解了。
「我也可以穿越門前往地獄或天國嗎？」
「不可能。不是所有人都能通過開敔的門。如果要穿越門，就必須要有一對翅膀。」
「原來如此，那我的確辦不到。不過這事情比我想像的還要單純。既然這樣，這家夥不是很快就能回去了嗎？」
「事情並沒有這麽單純。」
愛麗絲認真的眼神中蘊含著無法開玩笑的氣魄。
「聰一郎，你現在正站在非常關鍵的人生分歧點上。」
「人生分歧點？」
「那個——」
不會看場麵的惡魔突然插嘴。
「這種麻煩的話題可以不要算我一份嗎？」
「喂，這對你來說是很重要的事情吧。給我仔細聽好。」
「比起那種事情，我更在意這本漫畫的後續劇情。下一集在哪裏？」
這家夥樂天——應該說隨便——的態度真令人傻眼。
「那個…呃…我可以繼續往下說了嗎？這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知道了知道了。你請便吧。」
「……聰一郎，最近你有發生任何變化嗎？」
「啊？當然有變化，不但惡魔突然跑來家裏，就連天使都出現了。如果這不算是變化，那還有什麽算是變化。」
「我不是指狀況上的變化，而是指聰一郎身體上的變化。」
「……什麽意思？」
想起某件事的我下意識地繃緊身體。愛麗絲似乎察覺到我的反應，表情也嚴肅了些。
「請您回答。」
她說的是昨天出現在肩胛骨附近的奇怪感覺嗎？
「果然有嗎……？」
「那件事和你還有這家夥有關嗎？」
「我認為可能性非常高。」
「嗯…我總覺得背後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奇怪的感覺……如果方便的話，可以讓我瞧瞧嗎……？」
雖然也可以拒絕，但我還是老實地答應了這個要求。我脫下衣服並背對著愛麗絲。我知道她用冰涼的手觸摸著昨晚疼痛的地方。
指尖在背上滑動。雖然有點癢，但我現在可沒有心情笑。因為顯而易見的異狀正發生在自己身上。
「說實話……這是沉睡在你體內的惡魔資質逐漸覺醒的徵兆。」
「惡魔資質……？」
「這種奇怪感覺的真實身分，毫無疑問就是存在於聰一郎體內的『翅膀』。」
肩胛骨的奇怪感覺竟然是來自於翅膀……這怎麽可能……
不過，這個位置與某種東西隆起的感覺，都讓我無法否定愛麗絲的話。
「為什麽我的背上會長出翅膀這種東西？所謂的惡魔資質又是怎麽回事？」
「天使和惡魔是人類死後轉變而成的種族。也就是說，我們追根溯源後都算是人類。」
天使和惡魔原本是人類？愛麗絲和緹莉也是？
「人死後一定會轉生為其中一種種族。這是依據生前的行為來決定。行善的人變成天使，為惡的人變成惡魔。」
「等等，就算這些話是真的，那不也是死後的事情嗎？」
「這就是這次事件的重點了。如果就這樣放著不管，聰一郎會在活著的情況下變成『惡魔』。」
我會……在活著的情況下變成……惡魔？
「很可怕吧。說不出話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但請不要泄氣，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
「不，突然聽到這種話，我根本還來不及泄氣。」
老實說，這些話連一點真實感都沒有，所以也沒有讓我受到太大的驚嚇和打擊。
「聰一郎會變成惡魔？」
「你給我閉嘴，別把事情變得更複雜。」
「唔，這說法真讓人火大。我要趁你睡覺時剃光你的頭發。」
「給我住手，你這個惡魔！」
「那……那個……可以稍微認真一點聽我說話嗎……這是相當嚴重的情況。」
「不好意思，這家夥不會看場合說話。」
「聰一郎也差不多。」
雖然緹莉麵帶微笑，但看起來心裏正在生氣，嘟著嘴巴不說話。
「這樣您了解了嗎？原本人類不可能在活著的情況下變成惡魔，而且一旦變成惡魔就沒有辦法恢複原狀。」
「為什麽我會出現這種狀況？」
「我認為原因在於你收留了緹莉。隻要接觸惡魔或是待在惡魔身旁，沉睡在人類身上的邪惡資質就會覺醒。」
「也就是說，這個矮冬瓜打算把我變成惡魔嗎？」
愈發覺得這家夥的存在真的很「惡魔」了。我瞪了緹莉一眼，她也不甘示弱瞪了回來。
「當然，我認為緹莉本人並沒有那個意思。但你待在惡魔身旁的時間一久，就會開始出現各式各樣的影響。」
「好，你這惡魔給我出去，現在立刻出去。惡靈退散！」
我揮手趕人，但緹莉不但沒有離開，反而還靠了過來。
「聰一郎也變成惡魔不就好了嗎？」
「別開玩笑了！誰想要變成惡魔啊！」
「原本聰一郎應該先度過未來幾十年的人生，通過這樣的軌跡後才成為天使或惡魔。但是隻要和緹莉長期相處，就會無視本人的意誌變成惡魔。」
「很好，你還是現在就出去吧！」
「我絕對不要！」
「你有聽到這些話吧？你在這裏會害我變成惡魔啦！」
「那又如何，變成惡魔也不錯啊！有什麽問題嗎？」
緹莉憤怒地瞪著我大吼大叫。為什麽我這個被害人要反過來挨罵啊。
「對了，隨便找間旅館讓這家夥住下吧。我可以出錢——可惜出不起……」
從自己嘴裏說出這種話總覺得有些難過。
「不隻是錢的問題。」
愛麗絲看向緹莉。我也把視線移向坐在旁邊的緹莉。
「如果把她帶到其他地方，就會害那裏的人全部都會受到惡魔影響。我不希望讓受害者繼續增加。」
「既然這樣，我不就必須在知道自己可能會變成惡魔的情況下，還繼續讓這家夥住在自己家裏？」
「請不要太悲觀。我一定會盡力協助處理這件事。」
聽完愛麗絲的話，我感到非比尋常的疲憊，忍不住重重歎了口氣。
「天使對惡魔嗎？雖然明白這個道理，但還是一點真實感都沒有……就隻有背上的奇怪感覺特別真實。」
「你果然還是很在意背上的翅膀嗎？」
「當然在意。因為我說不定會變成惡魔啊。」
雖然也有想過我自己去住旅館和緹莉保持距離的辦法，但如果做出這樣的選擇，可沒有人保證我家會平安無事。
光是去上學半天客廳就變成那副慘狀。我根本不敢想像整天不在家會發生什麽事情。
「那麽你願意在開門之前的這段時間議她待在這裏嗎？」
「沒辦法……雖然非常不愉快，但看來隻能答應了。」
「真的很抱歉，對您提出這樣無理的要求。」
「確實如此……話說回來，太陽好像要下山了。」
「哎呀哎呀，時間已經這麽晚了嗎？」
愛麗絲從椅子上起身，我也為了送她到門口而起身。
「廚房看起來有些淩亂，請讓我幫忙整理。」
「好……等等，為什麽要整
理廚房！給我回去！」
「我說過了，我也會盡力協助處理這次的事件。」
愛麗絲站在流理台前麵，卷起袖子轉開水龍頭，用熟練的手法開始洗碗。
「你說的協助應該不是這種意思吧。難道你不是要幫忙阻止我變成惡魔嗎？」
「我當然也會幫忙阻止你變成惡魔。不管怎樣，既然接下來的日子要在這裏打擾，我也不能不幫忙做些家事。」
「……你說的打擾是什麽意思？」
「因為我不可能把緹莉一個人留在這裏然後自己離開。」
雖然對不起她天真無邪的笑容，但是我已經頭痛到快要昏倒了。
「該不會……連你也打算在這裏住下吧……」
「小女子不才，還望您多多指教。」
愛麗絲臉上綻放出商業微笑後便深深一鞠躬。
「開什麽玩笑，光是養一隻惡魔就快讓我受不了了！」
「惡魔加天使正好可以互相抵消。」
「哪有互相抵消，根本就是互相加乘吧！」
「哈哈，不會加乘啦，您真愛說笑。」
「天使的翅膀炸起來好吃嗎？啊啊？」
「就算說可怕的話威脅也沒用，因為我知道聰一郎是溫柔的好人。」
這是哪裏來的情報？我怎麽沒聽說過……
「不管怎樣我都不想讓客人繼續增加下去。」
「你是說……就算變成惡魔也無所謂？」
「我不打算變成惡魔，但也不打算讓客人繼續增加。」
沒錯，不管對方是天使還是惡魔，都沒有擅自左右我命運的道理。隻要我有幹勁，就應該不會變成惡魔才對。
「我不否認這會造成您生活上的困擾，但是請先冷靜想想。聰一郎的身體毫無疑問已經受到緹莉的影響。我也算是一名天使，也可以對您造成一些影響，並藉此壓抑您體內正在萌芽的惡魔之力。隻有善良的力量可以對抗邪惡的力量。因為人類原本就同時擁有這兩方麵的資質。」
潔淨無瑕的白皙雙手緊緊握著我粗糙的手。愛麗絲的手有些冰冷。
從來不曾像這樣被人溫柔地握住手的我心動了一下。
「我身上擁有壓抑惡魔資質的力量，能不能請您這兩天忍耐一下呢？」
「這就是你說的互相抵消嗎？」
「是的，這樣就會變成善良與邪惡的力量互相抵消的狀況。」
「……真的隻有兩天？」
「我向您保證。」
我沒有信心繼續拒絕微笑的天使。
「啐……我知道了啦……不過就隻有兩天而已喔。」
「非常感謝您，然後還有一件事情必須請聰一郎多加注意。」
「什麽事？我可不想再有什麽麻煩了。」
「這件事和您背上的奇怪感覺……惡魔的翅膀有關。雖然我剛才說緹莉在身旁就會造成影響，但還必須補充一點。就算我擁有壓抑邪惡的力量，但也有可能會因為您自身的行動而失去控製。」
「控製？你要我做什麽。」
「請聰一郎控製自己心裏的邪惡感情。任何人都有訴諸暴力、罵人、怨恨、忌妒、厭惡這樣的衝動和感情。當然，我也不例外。但是對於變得容易受到惡魔影響的聰一郎來說，擁有這樣的感情就會快速提升你作為惡魔的資質。」
「……你說真的？」
「是的，這是無庸置疑的事實。」
也就是說，如果打架或是汙辱對手，我就會變得更接近惡魔。
這等於否定了我從小到大累積起來的一切。
「……這不是糟透了嗎？隻要我和這家夥在一起，就會……」
「嘿嘿。」
「你在害臊什麽啦！我真的會被你害死！」
真要說的話，這等於是要魚在陸地上生活兩天。我真的有辦法忍耐著不罵人不打架嗎？
雖然說隻有兩天，但前途依然黯淡無光。
5
「天使可以吃人類的食物嗎？」
我抓準廚房打掃完畢的時機詢問。
「可以，聽說不會有問題。」
「不曉得有沒有三人份的材料……」
冰箱裏隻有昨天剩下的一點東西。
「……看來隻能出去買了。」
「要去外麵？我也要去。」
「那我也去。」
「你們給我乖乖待在——不對，在這種情況下我到底該怎麽做？」
雖然不想帶著她們出去，但我不放心把天使和惡魔留在家裏。
說不定天使正準備找機會淨化惡魔。
雖然能夠除掉惡魔是件好事，但是讓她死在家裏的感覺很差。
惡魔也可能反過來找天使的碴。不對，這種情況的可能性還比較高一點。
無論如何，在還沒有掌握天使與惡魔的關係之前，應該盡可能避免讓她們獨處才對。
「為什麽我非得擔心這麽多不可……這是神的試煉嗎？」
「神並不會給予人類試煉喔。」
「我才不需要這麽有說服力的吐槽！」
不過，天使翅膀的存在感還真是強烈，光是看著就讓人心生畏懼。
愛麗絲似乎發現我在仔細觀察她的翅膀，略顯慌張地說：
「啊，不好意思。這翅膀在人界太過顯眼了。」
語畢，愛麗絲便輕輕微笑，然後慢慢閉上眼睛。片刻沉默之後，翅膀就安靜地逐漸縮小。
不對，與其說是逐漸縮小，倒不如說是迅速溶化消失。
翅膀終於消失不見。我繞到愛麗絲身後查看，卻沒有在她背上發現任何東西。
簡直像是打從一開始就沒有翅膀一樣。
「真是方便。初次見麵時也沒有看到翅膀，你可以自由收放翅膀嗎？」
「想要讓翅膀消失可不容易，而且還需要練習。」
「你沒有辦法讓翅膀消失對吧？」
「吵死了，我才不需要呢。」
這家夥的翅膀本來就很小，應該不會被人發現並引發騷動吧。
但是，就算別人不會發現她們的翅膀，也不代表不會造成問題。
「還有什麽問題嗎？」
愛麗絲因為察覺我的不安而詢問。
「不……沒問題。」
愛麗絲看看自己的身體尋找問題。
確實有問題。沒錯，不管怎麽想，愛麗絲的外表都太顯眼了。
金色卷發再加上日本人不可能擁有的理想身材。
隻要踏出家門一定會馬上變成眾人注目的焦點。
更何況，如果她和在這一帶惡名昭彰的我一起行動，可以想見一定會被人說閑話。
但是沒辦法，我現在必須避免讓惡魔的問題繼續惡化。
為了監視緹莉而讓愛麗絲同行應該是最好的選擇才對。
「……我們走吧。」
「沒問題。」
今天就吃……咖哩好了。我決定三個人一起出門。
6
「我還滿朝待出去買東西呢。」
「你可不要突然發出怪聲音、在地上滾來滾去、或是用嗚嘻嘻嘻的聲音偷笑喔。」
「我才不會做這些事，真是失禮的家夥。」
「這可難說……」
我心裏懷著些許不安，帶著兩人離開家裏。時節正值七月，外麵的天氣果然又濕又熱。
我走在前麵帶路，緹莉和愛麗絲跟在後麵。
「我聽說人界的夏天並不好過，但這已經超乎我的想像了。」
「說不定我應該待在家裏才對……
」
出門不到三十秒，惡魔就說出喪氣話，在路上左右搖晃蛇行。這家夥真是無可救藥。
「惡魔的個性都和這家夥一樣嗎？」
「那個…在外麵光明正大說出惡魔兩字似乎不太妥當……」
雖然愛麗絲趕緊出書提醒，但我並不在意這種小事。
「放心吧，誰都不可能認為這家夥是貨真價實的惡魔。」
「話是這麽說沒錯……」
「泄漏惡魔的存在真有這麽嚴重？」
「絕對不能告訴別人自己的真實身分喔，緹莉。人界會陷入一片混沌。」
「混沌……嗚嘻嘻嘻。」
雖然額頭上冒出汗水，但緹莉依然想像著黑暗世界並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愛麗絲看著她露出苦笑。
「雖然讓世人得知惡魔的存在確實不妙，但為什麽就隻有人類不曉得天使和惡魔的存在？」
打從我們相遇的時候，緹莉就已經知道人類和人界了。愛麗絲甚至了解得更多。
雖然人類從數千年前便不斷透過種種跡象暗示著神和惡魔的存在，但是幾乎沒有人知道他們確實存在。
人類應該都認為神和惡魔隻會在電視影集、電影或書本中出現吧。
「那是因為人類處於中立的立場。一旦得知我們的存在，原本應該自然擺蕩的善惡天秤就會產生歪斜。」
「也就是說，人類的命運由人類自己決定嗎？」
「是的。正因為人類可以成為天使也可以成為惡魔，所以太過深入接觸將會破壞萬物的規律。」
如果問我是否理解這番話，答案是其實沒有。我還是似懂非懂。簡單來說，這就像是人類幹涉在大草原上生活的動物會破壞自然界的平衡一樣。
離家走了十分鍾左右，就看到我經常光顧的二十四小時營業超市「微笑超市」。
這裏非常受到家庭主婦歡迎，所有商品都比便利商店等地方來得便宜，而且下午六點後還有小菜的特賣活動。
不過，這不是我選擇這裏的真正理由。
真正的理由是學生——也就是我學校裏那些家夥——幾乎不會來這個地方。
學校附近有一間剛蓋好的購物中心，他們應該都是去那裏購物。
說得明白一點，我不喜歡讓人看到自己買東西的模樣。
那個邪惡至極的低級人渣暴君竟然在悠哉地買東西！我可不希望出現這樣的傳聞。
「低級和人渣……我沒事把自己批評成這樣幹嘛……」
「咦？你說地球上唯一絕對不可能回收的大型垃圾聰一郎怎麽了嗎？」
「我可完全沒有說過那種話！還有，不要在我自言自語時插嘴！」
「我覺得男人的自言自語很惡心。我說的對吧？」
「就……就算你問我，我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即使是實話也不應該說出口。這種時候裝作沒聽到也是一種尊重……」
「喂……」
不管怎樣，我就是喜歡認識我的人幾乎不會來這裏這一點。
更不用說今天還帶著惡魔和天使的二人組。
萬一被認識的人看到就不妙了。
「我可以買自己喜歡的東西嗎？」
一進入店裏，緹莉便興致高昂地說出令人困擾的話。
「我可沒有買多餘東西的錢。」
「雖然我自認已經學過不少人界的事情，但這裏還真有意思。天國和地獄裏都沒有這樣的地方，今天真是大開眼界了。」
愛麗絲在不造成別人困擾的情況下好奇地環視周圍。天使果然比較明白何謂禮儀。
「那東西好像很好吃。我還想吃吃看這個。」
另一方麵，狀況絕佳的惡魔卻打算擅自行動。
「如果可以，我能稍微在店內逛逛嗎？」
「你有興趣嗎？」
「因為一輩子說不定隻有一次機會來到人界。」
「嗯，隨便你吧。」
「謝謝。」
愛麗絲應該不會有問題才對。她比緹莉可靠一百倍，而且又懂事。
「那我們繼續買東西吧。你繪我乖乖跟在後麵。」
我向身旁的緹莉這麽說——可是她不見了。我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好想就這樣拋下一切回家……」
雖然這麽想，但為了避免更大的麻煩，我還是決定找出緹莉。
7
「呃……」
當我尋找緹莉時，熟悉的身影卻突然出現在視線前方。那個人是荒崎。
她提著買東西的籃子，幾樣蔬菜從籃子裏探出頭，看來那是她今晚的晚餐。
我盡可能避免遇到她。她在學校裏也經常找上我，所以我不想在帶著天使與惡魔的情況下被她看見。
萬一在這種狀況下被她問起就不好解釋了。
「聰一郎，你幹嘛鬼鬼祟祟的？難道說這是某種變態行徑？」
「喂，你別大聲叫著變態行嗎？話說，你到底跑去哪裏了？」
「買這個。」
緹莉兩手抱著的一大堆袋子全是零食，就連餅幹和巧克力都有。她把這些零食一股腦兒地放入籃子。
「一、二……六，我不可能六包都買。給我放回原本的地方。」
「什麽？這已經是我精挑細選的結果了。給我全部買下。」
我打開錢包確認，但實在沒有全部買下的財力。硬著頭皮買下就不用吃晚餐了。
「那就買五包…不，四包……好，三包總行了吧！不然兩包如何！兩包！真是痛苦的抉擇啊！」
這家夥到底在掙紮什麽……？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
「哼，是嗎？要不然我現在立刻在這裏打開袋子來吃也行。」
「你威脅我？」
「你要當成威脅也行。我要貫徹自己的信念活下去。」
緹莉捏住袋子兩端，一副「我現在就打開喔」的樣子。
「……隻能買一包。」
屈服於武力脅迫的我提出妥協方案。相對的，緹莉露出拚命忍耐痛苦的表情。
「要從裏麵選擇一包還真是殘酷……這就是現實……」
綻莉用真的很痛苦的表情從六包零食中選擇了一包。
「我要這個……」
「你是因為這包最大才選它對吧？」
她手上唯一拿著的是家庭號包裝的零食，當然價錢也是家庭號的規格。
「沒關係吧！一包就是一包！」
「好啦好啦。那記得把其他幾包好好放回原位。」
「隨便放在這一帶不就行了嗎？」
緹莉邊說邊把零食袋子隨便放在陳列泡麵的架子上。
「給我住手。我討厭這樣，好好拿去放回原位。」
「剛才的大嬸也把便當放在這裏呀，你看。」
緹莉手指的方向放著原本應該擺在小菜區的便當。真是不守規矩的客人。
如果我是這間超市的店員，一定會追上去把便當塞進她嘴裏再抓去結帳。
我回收便當和緹莉拿來的零食，然後準備放回原位。
「你在奇怪的地方還真用心。如果私生活也能更用心點就好了。」
「你又知道我的私生活如何——」
我正準備逼近緹莉，卻發現她身後站著一位穿製服的女孩子。那女孩手拿購物籃，僵在原地動也不動。
「真……真巧呢，鮫島……」
「呃——」
被惡魔的呢喃聲引誘過來的女學生，是露出尷尬表情的荒崎。
「聰一郎，她是誰？」
「聰……聰一……竟然直呼名字……」
荒崎輪流看向緹莉和我，似乎在猜測我們的關係。可是，我當然不可能告訴她實情——緹莉是惡魔這件事。
「這沒什麽，別在意。」
「嗯……嗯……」
這家夥怎麽老是露出一副悲傷的表情？如果會怕我的話，別來搭話不就行了嗎？
總之，我不想讓她知道我和緹莉的關係。不光是這樣，萬一愛麗絲好巧不巧在這時候出現的話……
「我找你很久了，聰一郎。原來你在這裏。」
這次是天使為了陷害我而在最糟糕的時機現身。孰什麽故事總是朝向討厭的力向發肢。
「你們兩個一定計劃好了對吧？」
「人與人之間的相遇都是神的旨意。偶然其實也可說是必然。」
愛麗絲講著莫名其妙的道理.
「外…外國人……？」
「別看，什麽都別看……算我求你。」
「這位女性是聰一郎的同學嗎？」
知識比緹莉豐富一些的愛麗絲現在看起來比惡魔更像惡魔。我拚命地開口解釋。
「這些家夥是……呃，我的遠房親戚。畢竟暑假快到了。沒錯吧？」
「是的，我叫作愛麗絲，請多指教。她是緹莉。」
「呃…我叫作荒崎桃惠，請多指教。」
「你好。」
緹莉不太甘願地回答。
「愛麗絲和緹莉來自哪裏呢？你們的日語真好。」
「啊，雖然雙親是外國人，但我從小到大都在日本生活。緹莉也和我一樣。」
「原來是這麽回事。」
愛麗絲巧妙地配合我的謊話，和在這種情況下什麽都不做的某隻惡魔完全不同。
「就是這麽回事。如果方便的話，你願意到聰一郎家裏坐坐嗎？」
「咦？」
「喂，你隨便亂說什麽啊。」
「等一下是晚餐時間。如果你願意的話，我想說大家一起吃頓飯。緹莉意下如何？」
「我絕對不要。」
「說得好，你這個判斷還算不錯。」
「如果這家夥也來，我能吃的份量就會減少。」
「原來是因為這樣！」
「我覺得這樣打擾你們不太好……」
「沒有這回事。我希望能和你一起用餐。」
「我一點都不希望。話說，你過來一下。」
我拉著愛麗絲的手腕走到荒崎聽不見的距離，然後悄悄地說：
「你到底有什麽打算。難道你們是天使和惡魔的身分曝光也無所謂嗎？」
「我當然明白絕對不能暴露身分。但是，我認為因為我們的緣故讓你刻意避開人群並保持距離，可能會對你們今後的關係造成影響。」
「我和她根本沒什麽關係，就隻是同班同學而已，連朋友都算不上。」
「就算如此，我們的存在依然對你們的關係造成了不好的影響。因此，我想要做些彌補。」
「不用啦，反正原本的關係就已經差到不行了。」
「不行！」
愛麗絲的表情意外地有魄力。
「我是天使，必須重視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才行。」
「我不是說了嗎？我和那家夥完全——」
「育關係。」
「為什麽啊！」
「雖然說這種話不太好……」
愛麗絲的臉突然貼近，我忍不住心動了一下。不用細想也知道，這家夥是個不得了的美人，而且美到路人都會忍不住回頭。
雖然我想要避免讓自己離她太近，但愛麗絲的嘴唇卻在此之前先抵達耳邊。荒崎看著這樣的我，不知為何露出有些悲傷的表情。
「我們天使與惡魔擁有人類沒有的『力量』，可以感覺到存在於友情、愛情和羈絆中的力量。雖然沒辦法用來做些特別的事情，但卻能夠隱約明白人際關係的變化。」
「好像有說服力又好像沒有……」
愛麗絲本人也不認為這是能夠立刻理解的內容，所以隻對我露出溫柔的笑容。
「可以請您答應我的請求嗎？這樣下去我沒辦法滿足地回到天國。拜托您了。」
老實說，我覺得她很卑鄙。我也是年輕男生，被女孩子這樣拜托根本無法拒絕。而且她在不同方麵和緹莉一樣頑固。
「……唉，我知道了。不過也要那家夥答應才行。如果本人不想來就別勉強她了。」
「非常感謝。」
高興的愛麗絲輕輕一跳，從飛舞的發絲飄散出香味。我下意識咽下口水。我發現自己快要失去理性，立刻用力搖頭讓腦袋冷靜下來。
「那個……你考慮得如何呢？聰一郎也問你要不要來家裏。」
不不不，我可沒問……愛麗絲小姐，你這樣難道不會太犯規了嗎？就在我忍不住想要吐槽時，荒崎開口說道：
「鮫島，可以嗎？我……那個……」
雖然她似乎有點想來，但卻因為個性比較軟弱而無法下決定。
「你不用勉強自——不……不對，如果想來就來吧。這些家夥也……那個……好像想和你聊聊……」
我屈服於在荒崎背後帶著笑容用力瞪人的愛麗絲。
「那……我就稍微去打擾一會兒吧……今天父母比較晚回家……」
結果我的一句話變成最後一根稻草，荒崎點頭答應來我家。
「那就這樣決定了。」
愛麗絲高興地拍手微笑。沒想到天使意外地有副壞心腸，我得記住這點才行。
「話先說在前麵，我的飯可不給你。」
「緹莉的份絕對不會少。可以嗎？」
「那就好……」
然後我和緹莉、愛麗絲再加上荒崎四個人一起繼續買東西。
愛麗絲積極地和荒崎說話，雖然還有些生疏，但荒崎似乎也享受著對話。荒崎向愛麗絲確認今晚的菜單。愛麗絲回頭看向我。她八成是要問我想吃什麽吧。我用唇語告訴她「隨便」，結果她馬上讀懂我的意思並露出燦爛的笑容。
「喂，你怎麽臉紅了？」
身旁的緹莉偷看我的臉，我出於反射動作往她腦袋——當然是輕輕地——敲了一下。
「好痛！你幹嘛啦！」
「啊，不好意思。一不小心就……」
「什麽不小心！你要讓我打三下！」
一下瞬間就增加為三下。我避開揮過來的拳頭，還躲過所有的追擊。我們兩人看起來像是在天真地玩耍，讓前麵兩人低聲偷笑。總覺得我好像讓人看到非常丟臉的模樣了。
8
買好東西走在歸途上的我們像是要躲避酷暑般逃進家裏，一抵達客廳便立刻拿起遙控器打開冷氣。
「來，請坐，雖然有些髒亂。」
「這是我家，不要隨便說它髒。」
「就算是客套話也很難說這裏幹淨。」
這兩個家夥……明明是天使與惡魔，卻在奇妙的地方同心協力。
「打…打擾了……」
荒崎戰戰兢兢地坐在沙發上。
「聰一郎，飯還沒煮好嗎？」
「記得先洗手喔，緹莉。而且我想應該還需要一些準備時間。」
「是喔，真沒辦法……我看電視等吧。」
「你就沒有想過要幫忙嗎？」
「沒有！」
緹莉雙手叉腰，抬頭挺胸地說。這種堂而皇之的態度好像不太正確。
「總覺得有男孩子的家的感覺呢。特別是散落一地的漫畫。」
荒崎邊說
邊看向依然散落在地板上的大量漫畫。
「亂放漫畫的人不是我，是這個家夥。」
「嗚喵，你幹嘛啦！」
我一抓住緹莉的衣領，她便像隻貓一樣死命掙紮。
「來，一點粗茶不成敬意。」
愛麗絲端來放有四杯麥茶的盤子，然後用熟練的手法擺到桌上。她的體貼和細心都和惡魔大為不同。
「什麽粗茶，我對茶葉可是挺講究的。」
「可是上麵寫著特惠包耶？」
「……我忘了。」
『聰一郎的腦袋記不住對自己不利的事情呢。」
「你是在說你自己吧！」
荒崎看著我們有如搞笑短劇般的互動，忍不住笑出聲音。
「啊哈哈……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鮫島像這樣被人耍著玩。」
「嗚……因為這家夥是個惡魔。」
「我覺得說女孩子是惡魔不太妥當喔。」
荒崎繼續嗬嗬笑著。原來這家夥也會這樣笑啊。盡管認識她已經超過一年，我還是第一次知道這件事。
「桃惠是聰一郎的同學吧。聰一郎在學校過得如何？有沒有認真聽課？」
「不要問這種事情……算了，我去煮飯，你們隨便聊。」
被三個女孩子包圍會讓我不知所措，於是我起身逃離這個地方走向廚房。
我把從超市買回來的塑膠袋丟到砧板上，裏麵塞滿了做咖哩需要的蔬菜和肉。我適當地取出這些材料。
食材的份量比往常多上一倍，但獨自生活的我最多隻做過兩人份的咖哩，看來動手時還是多注意一下份量吧。
「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嗎？」
當我以為三人正享受著對話時，愛麗絲卻出現在廚房裏。
「這樣好嗎？」
「既然硬要住進聰一郎家，還是讓我做些事情吧。」
「說得也對，讓我一個人準備晚餐實在太厚臉皮了。」
「是的，厚到不行呢。」
「那就幫我清洗要用的餐具吧。那邊的大盤子會用到，可是太久沒用積滿了灰塵。」
熟悉要領的愛麗絲為了去除收在台櫃內的餐具而把白皙纖細的手放在流理台上，我忍不住靜靜注視她用水清洗餐具的模樣。雖然外表像是真正的外國人，但卻給人有如日本人般的奇妙親切感。不知為何，她過於端整的容貌讓找有種奇怪的緊張感。她用「我臉上有什麽東西嗎？」的表情望向我，我忍不住搖頭別開視線。
「我……我也要幫忙。」
荒崎說著這樣的話並急忙趕來。
「喂喂……再怎麽說，三個人一起準備實在太大費周章了。」
「給你添麻煩了嗎……？」
「這樣不是很好嗎？桃惠也來幫忙吧。」
「……那就麻煩你洗菜和切菜了。行嗎？」
「嗯。」
桃惠開心地笑著站到我身邊。當然，一個人留在客廳的緹莉不可能來到廚房……我偷偷觀察客廳的情況，她正躺在沙發上看電視。
荒崎迅速又仔細地清洗蔬菜，然後拿到砧板上以輕快的節奏開始切菜。我不知不覺地看著她，她也注意到視線並看向我。
「有有有……有問題嗎？」
「不，隻是覺得你很熟練。平常就有在做飯嗎？」
「說……說什麽…我是賢慧的女孩子，根本沒有這回事！」
我完全沒說過這種話……輕快的節奏突然亂了調，菜刀開始反覆切在同樣的地方。
「那種切法很危險。把刀拿好。」
我不想看她切到手指，便抓住荒崎的手打算調整握刀位置。
「哇啊！」
但荒崎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到，發出慘叫聲躲到後麵。
「沒……沒問題……我沒問題的！」
她揮舞著拿菜刀的手，看起來完全不像是沒問題的樣子……
「拜托你小心……」
雖然有些擔心，但我還是打開抽屜拿出咖哩塊的包裝並確認份量。
「糟糕……咖哩塊不夠……」
雖然以為剩下的咖哩塊足夠而沒有添購，但卻隻剩下兩人份左右的咖哩塊。這樣隻能煮出味道太淡的咖哩湯。
「交給你們準備了。你知道咖哩的做法吧？咖哩塊不太夠，我去多買一些。不要太勉強喔。」
「嗯……嗯……沒問題。」
荒崎輕輕點頭。愛麗絲也在，我想應該不會有問題。因為她至少還有一些基本常識。
我拜托兩人準備材料，然後再次前往超市。
9
剩下兩個人的廚房之中隻有菜刀敲著砧板的聲音。愛麗絲因為荒崎熟練的刀法而感到佩服。
「真是熟練。你常做菜嗎？」
「不，就隻有在像今天這樣家人上班晚歸的日子，而且我也隻會做些簡單的料理……」
「這樣就很厲害了。那個……如果方便的話，我可以請教一個問題嗎？」
「可……可以，什麽問題呢？」
如果是聰一郎不在場的這時候，說不定可以問些比較深入的問題。愛麗絲心裏這麽想，麵帶微笑地說：
「桃惠喜歡聰一郎的哪一點？」
「咦……咦！」
意想不到的問題讓桃惠雙手一震，菜刀隨著咻地一聲在空中飛舞，然後深深刺入砧板。
「你…你說喜喜喜喜…喜歡是…是什麽意思！」
「啊……那個……我當然是指作為朋友的喜歡。我總覺得聰一郎沒什麽朋友……」
「說……說得也是。作為朋友嗎……不，我不曉得自己算不算是他朋友。今天遇到愛麗絲和緹莉後更是讓我深刻體認到這點。原來我根本不認識真正的鮫島。」
聰一郎總是一副臭臉，幾乎不會顯露自己的感情。這是桃惠原本認識的聰一郎。
但是與愛麗絲和緹莉在一起的聰一郎卻展現出各式各樣的表情。就算是生氣的表情，也讓桃惠覺得羨慕。
看著桃惠低頭縮起身體的模樣，愛麗絲確信了她的心意。因為天使能夠敏銳地察覺人類的感情。不過，看著她那充滿少女情懷的表情，隻要不是太過遲鈍的人應該都會發現才對。
「你是在什麽時候認識聰一郎的？」
「剛進高中就認識了。在開學典禮那一天——」
桃惠一邊切菜一邊回想與聰一郎相遇那一天，那件即使到了現在也依然留在桃惠記憶中的事情。
——開學典禮當天。
在時間稍晚的回家路上。因為當天是開學典禮，所以校內已經沒有剩下多少學生。天氣預報說傍晚會下雨，桃惠快步準備離開學校，卻被男學生三人組叫住。從體格與穿舊的學生服來看，要判斷出他們是高年級學生並不需要太多時間。
「那…那個…請問有何貴幹？」
「她竟然說『有何貴幹？』耶，真可愛。等一下要和我們一起去玩嗎？」
男學生們是剛升上三年級的不良少年。雖然開學典禮放假，但他們卻因為偷抽煙的問題而在第三學期末被停學，今天正是因為這個原因被叫來學校。
「那個…我……不回家不行……」
「沒關係啦。我們會教你如何度過愉快的校園生活。」
男學生的手硬是伸向自己肩膀，桃惠隻能握緊書包。不良少年的頭頭強硬地抱住桃惠。即便想要向人求救也叫不出聲音。雖然看到遠方有幾個正準備回家的新生，但他們都盡可能裝作視而不見並像逃跑般迅速離去。沒有人會想要在剛開學時就做出被前輩們盯上的行動吧。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