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大作,風塵揚起。


    高歡等人被塵土籠罩,在大自然麵前人力的作用是如此微小。


    高歡發現自己押上了一切之後,最後卻被一場北境常見的狂風給救了。


    而隨著這陣風塵揚起,賀拔允也抓住了機會,帶領部眾從飛揚的塵土中殺出,衝向了柔然人的營地。


    武川精銳的戰鬥力,迅速打慘了眼前這部柔然軍隊,而如此迅猛的打崩了一部,也讓高歡預料中的雪崩發生了。


    逃竄的柔然人開始釋放謠言,揚起的煙塵又讓圍城的其他柔然軍隊看不清虛實,一部柔然人被迅速打崩,又讓其他柔然人產生了恐懼。


    六鎮主力抵達武川,平城援軍抵達,甚至北魏北征大軍抵達武川的謠言傳播開,緊接著就有柔然軍隊開始撤退。


    而當一部柔然軍隊開始撤退的時候,就引發了連鎖反應,包圍武川鎮的柔然人都開始了撤退。


    這時候聯軍的問題就放大了,在打順風的時候,聯軍還能團結一致,在打逆風的時候,就是保全自己的實力,跑的比誰都快。


    十八路諸侯打董卓的時候,還是有袁紹這個盟主的情況下,也被董卓打的進不了洛陽。


    如今柔然聯軍連個袁紹這樣的盟主也選不出來,就算有幾個不想退的,看到其他人都跑了,也隻能命令部眾撤退。


    而騎兵這種部隊,一旦開始撤退,就等於放飛了全部飛機的航母,完全沒有了攻擊力,成為了戰場上的活靶子。


    賀拔允立刻命令手下開始追擊柔然人,高歡和侯景也解下了馬後麵的掃帚,加入到追擊的大軍中。


    這一日,賀拔允奔襲百裏,追亡逐北!


    圍困武川城的一萬多柔然軍隊,被賀拔允這一千人殺得丟盔棄甲,等到日落的時候賀拔允押送了近千人的俘虜,終於返回了武川城。


    在武川城下,守城的是武川鎮的軍主宇文肱,他看到賀拔允的臉,立刻下令放下吊橋,迎接賀拔允進城。


    作為本次作戰的功臣,高歡、侯景和司馬子如跟在賀拔允身後進城,也享受到了武川鎮內軍民的歡呼。


    賀拔允進城後又擺下酒宴,等到宴席完畢,侯景紅著臉抓著高歡的手臂說道:“賀六渾兄弟,你以後就是我兄!我跟著你混了!”


    司馬子如也看著高歡,賀拔允已經給高歡記了頭功,準備回去就向鎮將楊鈞推薦他,這次賭博果然得到了巨大的收獲!


    但是高歡的臉上卻沒有喜色,讓人扶著侯景去休息之後,高歡對司馬子如說道:


    “子如,我不想再像今天這樣賭命了。”


    “為什麽?”


    “今天是老天助我,那下一次呢?如果老天助的敵人,一陣風吹散了煙塵,我們的腦袋就掛在柔然軍營上了。”


    司馬子如也是一陣後怕。


    高歡握緊拳頭說道:“必須要往上爬!”


    “隻有往上爬,才不會和今天一樣,被當做隨時可以拋棄的籌碼!”


    “隻有爬得越高,才能和今天的賀拔參將一樣,用別人的命來賭自己的前程!”


    司馬子如看著高歡,去洛陽之前那個喝酒鬥雞的賀六渾仿佛一夜間就死了,如今隻剩下一心向上爬的高歡。


    司馬子如歎息一聲,也不知道這樣的變化是好是壞。


    ——


    驃騎大將軍李崇的帥帳中,於謹激動的走進李崇的帳篷說道:


    “大將軍!蘇校尉取得大捷!”


    李崇接過報捷的布露,看著蘇澤記錄的戰功,又讓人拿來人頭,他熟悉北境事務,很快就認出這些確實和蘇澤所說的一樣,都是柔然王帳的直屬親兵。


    “就按照蘇澤所報嘉獎全部加蓋大將軍印予以確認!”


    李崇看完了戰報,又看到蘇澤審訊柔然人的供詞,逐漸冷靜下來,他看向身邊的於謹。


    李崇是真的喜歡於謹。


    弟子這個東西,太聰明的反而不好,如爾朱榮蘇澤這樣光芒萬丈的年輕人,李崇也沒有信心有什麽能教他們的。


    相反於謹就是個很好的弟子。


    於謹讀過兵書,對兵法有自己的理解,隻是缺乏實務經驗,所以李崇將他待在身邊,從出雁門關進入恒州以來,李崇就將大軍行軍的工作交給他處理。


    第一天於謹手忙腳亂,第二天他就已經很少犯錯了,等到第五天的時候於謹已經可以將日常行軍的事務處理得井井有條。


    李崇有心培養於謹,考較的問道:


    “思靜,你說說看,為什麽恒州會出現柔然人?”


    於謹其實從接到蘇澤送來的戰報就開始思考了,他將自己想好的答案說道:


    “大將軍,屬下淺見。”


    “但說無妨。”


    於謹一邊說一邊整理思路道:“第一個可能,就是這些柔然人是為了伏擊我們的大軍,但是屬下覺得這個可能性不大。”


    李崇問道:“為何?”


    “因為不符合柔然人的利益,在恒州襲擊大軍,且不論能不能取勝,就是勝了柔然人還要經過平城,穿過白道,通過六鎮才能將戰利品運回草原,那這樣損耗實在是太大了。”


    李崇滿意的點頭,於謹能夠這麽想,說明他已經能脫離簡單的戰術角度,從戰略角度思考了。


    “第二種可能,這些柔然人準備在我們大軍進入六鎮後,攻打平城。”


    李崇眼睛一亮問道:“為何是平城?”


    於謹說道:“恒州之地,錢糧運轉的樞紐隻有平城,之前大將軍就多次向朝堂上書,說平城守備鬆懈,長期沒有任命留台總管,請求朝堂整飭平城邊防,但是都沒有得到朝堂的重視。”


    李崇哈哈笑道:“思靜還看過我的奏疏?”


    於謹點頭說到:“在準備北征的時候,屬下將太尉府內有關北境的公文都看了,就看到大將軍這封上書。越過雁門關之後,更是覺得大將軍這份上書是真知灼見,切中時弊。”


    李崇歎息說道:“但是朝堂根本沒有理會我這封上書。”


    “伱繼續說,如果攻打平城,我們會怎麽樣?”


    於謹推演道:“如果攻打平城,即使柔然人沒有攻下平城,但隻要斷了我們的糧道,那大將軍所率的大軍就危險了。”


    “六鎮長期鬧兵災,儲備的軍糧有限,平城又是唯一的錢糧轉運樞紐,糧道被斷我軍自潰。”


    李崇問道:“那以思靜所想,我軍應當如何?”


    於謹說道:“當進軍平城,再以平城為中心掃蕩恒州,清理掉潛藏的柔然軍隊。再不濟也要派遣足夠的軍隊留守平城和恒州諸多關隘,保障糧道的暢通。”


    李崇滿意的說道:“思靜,你日後必能成為國之柱石!”


    但是很快李崇搖頭說道:“你說的方法都不行。”


    於謹一臉的茫然,明明李崇誇獎了自己,但是卻不願意采用自己的建議?


    李崇說道:“這是江陽王讓密使從洛陽快馬送過來的,我們離開晉陽不久,並州刺史高綽上書朝堂,彈劾我跋扈,又密書太後,言我有不臣之心。”


    “啊?”


    “我們大軍轉運需要依靠並州,一旦我們進入平城後滯留不前,高綽定然會直接切斷糧道,上書彈劾我。”


    於謹看著李崇,他知道朝堂上髒,沒想到朝堂上竟然這麽髒?這可是數萬朝廷精銳啊!


    這幫人玩黨爭,連出征北境的大軍都能當做籌碼?


    他們還真的能。


    於謹很快泄了氣,果然蘇兄說的沒錯,自己還是太天真了,總是從軍事角度思考問題,卻沒有考慮到政治因素。


    李崇看到於謹的臉,心中也有些不忍,自己也有過年輕時候,那時候也和於謹一樣日夜鑽研兵法,也因為隻顧慮軍事上的事情吃了不少虧。


    “怎麽,不能理解嗎?”


    於謹搖頭說道:“這些道理,蘇兄也和我講過,隻是沒有大將軍說出來這麽震撼。”


    “蘇澤嗎?”


    李崇驚訝了,沒想到蘇澤竟然有如此認識。


    李崇歎息說道:“思靜,這個世界上有兩種人,一種是生來就是太陽,永遠光芒萬丈的,像是蘇澤,像是爾朱榮,都是這樣的人。”


    “有的人是地裏的莊稼,需要澆水,需要剪除雜草才能長高,你我都是這樣的人。”


    於謹聽了李崇的話,卻沒有任何的不滿,因為他知道李崇說的是實情。


    蘇澤門第不如自己,但是卻能從一飛衝天,得到了多少世家子弟都得不到的朝廷正品實職,對朝局洞若觀火,又擅長練兵領兵之法,麾下能網羅這麽多的人才。


    比普通人優秀的人會讓人嫉妒,但是遠超普通人的天才隻會讓人敬畏。


    李崇再次慨歎:“若是當年鍾離之戰的時候,我大魏能有蘇澤,爾朱榮這樣的將才去抗衡韋睿,那說不定天下已經一統了。”


    於謹連忙問道:“大將軍,那我們現在要如何行事?”


    李崇拿出了自己的方略道:“關鍵還在六鎮!隻要盡快平定六鎮的柔然入寇,那我們也等於切斷了柔然的退路,那時候就看誰的部隊更精銳了。”


    李崇拿出將令說道:“你持我的將令去蘇澤營中,將剛剛的那番話告訴他,讓他的屯騎營便宜行事,沿途搜索柔然人的蹤跡。”


    “我不該繼續扣著你,從今天開始你就去蘇澤帳下報道,你跟著他才有戰功,回到朝中我才有機會給你請功。”


    於謹感激的看著李崇,又見到李崇掏出一卷竹簡:“這是我畢生帶兵心得,我李崇帶兵一輩子,總結不出先賢那些大道理,這裏麵都是一些行軍布陣,安營紮寨的實用法門,正好適合你研習。”


    “大將軍!”


    “還叫大將軍?”


    “恩師在上,請受於謹一拜!”


    “速速去吧,另外你和蘇澤說,我會看好蠕蠕王的。”


    等到於謹離開,李崇低語道:“若是爾朱榮蘇澤早生二十年,天下有可能已經一統了。老天爺現在降下兩人,是嫌這天下還不夠亂嗎?”


    李崇又想起於謹,念叨著:“今日這個弟子,也許能夠保我李家幾十年的富貴,等這次回去要不要找個孫女嫁給他?”


    李崇又想起了自己的兒子李世哲和李神軌,長子行事跋扈驕奢淫逸,次子除了繼承了自己的好皮囊之外一無是處,李崇決定還是從自己側室的適齡女兒中挑選一個嫁給於謹吧。


    一想到自己這把年紀還要征戰,李崇向帳外喊道:“拿酒來!”


    ——


    洛陽,江陽王元乂府的私人宴席上,坐在元乂身邊作陪的是宮內權勢最盛的內侍劉騰,而這次宴請的對象是個和李崇容貌相似的中年人,正是李崇的長子李世哲。


    李世哲少年揚名,在南方作戰頗有戰功,但是這戰功大部分都是在他父親麾下的時候建立的,其實水分很大。


    這些年隨著父親李崇逐漸年老,李世哲在鴻臚少卿的任上停了三年,至今依然沒有升遷的機會。


    父親終於得到朝廷啟用北討,李世哲也順勢搭上了江陽王元乂,如今他正在賄賂元乂和大長秋劉騰,謀求外放擔任刺史。


    北魏重臣的升遷經曆中,外任大州刺史是重要的一步,隻有跨過這一步後再調回洛陽,才能夠擔任更高一級的重臣。


    如今擔任散騎常侍的元深,擔任洛陽尹的酈道元,都外任過大州刺史。


    另外就是外任大州刺史也能夠方便撈錢,朝廷無人莫做官,在北魏還要加上一條兜裏沒錢莫做官。


    無論是在洛陽交友還是行賄的成本都極高,隻有外任大州刺史撈到足夠的錢,日後返回洛陽才有進步的資本。


    李世哲搭上了江陽王元乂之後,隔三差五出席江陽王的宴席,但是今天隻邀請他一個人,還是讓李世哲有些意外。


    元乂突然說道:“冀州行台傳來消息,東討大都督元遙已經破大乘教,斬殺妖人首領法慶,清河王已經向太後報捷,妖人法慶的人頭已經快馬送向洛陽,要作為太後萬壽節的壽禮送上。”


    元乂又說道:“你阿爺北征是本王力薦的,但是並州刺史高綽不斷攻擊你阿爺,朝廷中對於北討消耗錢糧太多也有諸多異議,就連太後也多次過問北征的事情。”


    “世哲,你也知兵,能教我如何才能速勝嗎?”


    因為五一要出門旅遊,現在開始要為五一存點稿子。


    從今天開始每天6k更新,剩下的2k存著。


    大家放心,這些欠的都存著,等過了五一節就日萬還債。


    這一章還是4k,晚上更2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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