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官軍戰敗,秀榮的備戰氣氛濃了起來。


    但從晉陽進入秀榮,明明是更接近恒州,但是治安卻好了起來。


    爾朱榮用軍法治理地方,沿途經常能夠看到穿梭的騎兵隊伍,這些隊伍見到蘇奔的商隊都會派人上來盤查,但是沒有在其他地方那種索賄的行為。


    這已經讓蘇奔非常驚訝了。


    這個時代的行商,是比做山賊死亡率還要高的事情。


    甚至不用說南北朝時期做商人,就是蘇澤穿越前三十年那段時間做商人,都是將腦袋別在褲腰帶裏的事情。


    如今生逢亂世,是官是匪都有可能上來搶劫,有時候官軍甚至要比土匪更絕。


    蘇奔這支商隊從關中而來,打得是丹陽公蕭寶夤的旗號,也算是嚇住了一些官軍,又靠著蘇奔能【感知危險】的詞條,才算是有驚無險的進入秀榮。


    能讓手下的軍隊維持秩序,不隨意打劫商隊,如今這北魏境內,除了蘇澤之外,也就隻有爾朱榮能做到了。


    果然是精銳啊。


    蘇奔看著這些騎兵的武器和戰馬,每一個爾朱榮的騎兵都是齊整的甲胄,而且都身備三仗。


    所謂的三仗,就是刀、槍、弓這三種武器。


    最普通的騎兵,隻需要會用槍或者弓其中一種武器就行了,用弓的就是遊騎兵或者弓騎兵,遊牧民族的子弟從小就習練弓射,隻要招募進軍隊就能做弓騎兵。


    如果能精通兩種武器,那就要專門的訓練了。


    三仗齊備,那就說明這個士兵可以同時進行遠程打擊,長槍突擊和近身搏戰三種作戰任務,這就是精銳中的精銳了。


    如今蘇澤的軍中,隻有【近衛營】和【驍騎營】,合計兩千人才能夠全員身披三仗,如果加上散落在其餘軍中的精銳,總人數也不會超過三千人。


    除此之外,蘇奔還見到了一支騎兵,這支騎兵每一個騎士身邊都有兩匹專門馱甲的戰馬,這兩匹馬各馱著一套甲胄,此外還跟著一名騎馬的輔兵。


    這就是具甲騎兵了。


    具甲騎兵在作戰前是不披甲的,因為一副全身具甲,背重達60-100斤,一般人穿著走路都走不動。


    “披甲作戰,不過三息″,意思是說,穿這樣的盔甲作戰,能衝三次就非常了不起。


    所以正常的具甲騎兵,在不執行作戰任務的時候,都需要再準備一匹馬駝運甲胄,還需要一名輔兵在幫著戰前穿甲。


    但是爾朱榮這支騎兵不僅僅是馱著一套甲,而是馱著兩套甲,那說明這是一支重(chong)甲騎兵。


    隻有體力格外出眾的猛士,才能身披兩套甲作戰,這樣的士兵在蘇澤軍中不到百人。


    但是蘇奔一路上已經見到了兩個百人隊的重甲騎兵了。


    這位爾朱將軍果然實力莫測啊!


    另一方麵,一個領民酋長蓄養這麽多精銳的軍隊,爾朱榮想要做什麽,蘇奔簡直不敢想!


    爾朱榮在秀榮實行了非常嚴格保甲製度,通過連坐軍法來治理地方,蘇奔沒辦法在秀榮留下細作,甚至連派出手下偵查地形都會被懷疑。


    蘇奔隻能搜集了一些簡單的地圖,再將沿途見聞寫成了報告,發送給了蘇澤。


    在接到蘇奔的報告後,看到繪製的地圖後,蘇澤也是流了口水的,他終於明白為什麽爾朱榮能夠迅速崛起了,並州的位置實在是太重要了!


    巍巍太行,表裏河山,戰國時期趙國能和秦爭霸,就是靠著並州這天然的關隘地形。


    而且進入並州以來,道路難行,整個並州可以說是一個超級巨大的關隘,處處都是險關。


    一座太行山,將並州恒州和河東隔開,但是又有太行八陘向外溝通。


    從晉陽往東,隻要通過井陘就能進入冀州,自從冀州叛亂後,元天穆用軍隊堵上了井陘後,不斷吸收了冀州遷入並州的流民。


    所以在河東動亂後,並州刺史元天穆吸收了定州、冀州的逃難士族,消化了其中的人才。


    也正是這些冀州士人組成了官僚係統,才讓元天穆能夠如此趁手的收拾並州的豪族。


    而其中軍事上的人才,則被元天穆送到了秀榮,全部都被爾朱榮吸收。


    沿途的這些爾朱家的騎兵,就是專門押送整編的士族前往秀榮的。


    蘇澤也終於明白,為什麽元天穆在爾朱家的係統中,有著如此重要和超然的地位。


    除了爾朱榮對他的信任之外,整個爾朱集團的政務係統,其實都是元天穆搭建的。


    既然沒機會留下細作,蘇澤吩咐蘇奔繼續北上前往恒州。


    ——


    廣陽王元深接到了廣陵王元恭戰敗,所有的軍馬武器都白送了叛軍,隻剩下幾十騎逃回了來的消息後,氣的差點吐血。


    戰敗和戰敗還是不一樣的。


    如果隻是普通的戰敗,元恭但凡是死戰敗退,或者帶回來一些軍隊,元深也不會這麽生氣。


    靈丘是什麽地方,太行八陘之一的飛狐陘就在這裏,鮮於修禮打通了靈丘,就打通了進入恒州的通道。


    元恭全軍覆沒,那就意味著恒州東南部,桑幹河以北,再也沒有官軍的力量存在。


    如今洛陽的軍隊還沒有抵達平城,元深手裏的軍隊並不多,一旦被叛軍突入恒州,那屯兵在涿鹿的元深就危險了。


    上穀的杜洛周得到了消息,果然開始嚐試在延水上搭建浮橋,發動了幾次試探性的進攻。


    元深的軍隊需要從平城補給,一旦鮮於修禮控製了桑幹河,那元深的軍隊補給就跟不上了。


    更可怕的是如果鮮於修禮和杜洛周夾擊,或者鮮於修禮直接攻打守備空虛的平城,那整個恒州就危險了。


    轉瞬之間,就因為元恭的一場大敗,導致整個恒州的官軍處於絕對的劣勢。


    裴衍看著地圖良久,對著元深說道:


    “大都督,放棄涿鹿,退守平城等待朝廷大軍,讓並州刺史元天穆出兵井陘,牽製鮮於修禮會師救援,是我們唯一的機會。”


    “不行!”


    元深幾乎是本能的表示了反對。


    看到裴衍投來疑惑的眼神,元深說道:


    “爾朱榮野心勃勃,若是讓他進入冀定二州,怕是禍患尤在叛軍之上!”


    裴衍也不是第一次聽元深這麽說了,但是如今恒州的軍隊已經陷入絕境,就算是飲鴆止渴,也該用並州兵了。


    元深思考了半天說道:


    “退守平城!”


    裴衍皺眉說道:


    “今日不戰而退,讓出恒州門戶涿鹿,朝堂上?”


    自從元深再次領兵後,河間王元琛為首,就開始了對他的新一輪攻擊。


    胡太後對於元深這個“元乂餘黨”同樣不信任,如果不戰而退回平城,恐怕朝堂那邊又要有彈劾。


    元深咬牙說道:


    “讓出涿鹿,固守平城是唯一的出路,若是祖陵在本王手上丟了,豈不是要成為大魏罪臣。”


    裴衍一下子明白了,平城附近有大魏多位皇帝的陵寢,若是被叛軍竟然了祖宗陵寢,那才是不赦的重罪。


    裴衍這下子明白了,守衛平城是政治仗,根本沒有元深選擇的餘地。


    但是撤退也不是那麽好退的。


    一支軍隊正常行軍,都有可能會出現逃兵,在行軍中崩潰的軍隊都有不少。


    撤退的時候士氣低落,還麵臨被敵人追擊的壓力,領著軍隊安全撤退,更加考驗將領的能力。


    當年李崇能夠在六鎮皆亂,破六韓拔陵都堵死後方退路的時候,還能將軍隊完整帶回平城,足以說明李崇“臥虎”之名不是浪得虛傳了。


    此外從涿鹿撤離,必須要將城內的武器糧食和工匠帶走,還要破壞涿鹿的城防,給日後可能的反攻製造有利條件。


    所以要退必須先進,元深將涿鹿的事務交給裴衍,自己領著手下的精銳,主動出城和杜洛周的前鋒戰了一場。


    杜洛周的前鋒戴著鬼麵具,在戰場上和元深遠遠的對視了一眼,元深趁著對方列陣未穩的時候發動突襲,成功將這名前鋒的軍陣擊破。


    但是讓元深意外的是,這個帶著鬼麵具的杜洛周前鋒,竟然迅速就重整了陣地,甚至還帶頭反衝了過來,差點將元深的軍隊切斷。


    也虧著這名鬼麵先鋒的精銳親衛不足,還是被元深用兵力優勢擋住了他的穿插,而杜洛周也看到情況不對,連忙鳴金收兵,叛軍撤回到了河對岸,元深這次冒險出城作戰總算是打勝了。


    但是叛軍當中竟然也有這樣的猛將,元深也是一陣後怕,差一點今天就翻車了。


    既然叛軍撤回了河對岸,元深又派人夜裏突襲燒毀了浮橋,然後帶走了涿鹿城內的武器糧食和工匠,又拆毀了城門和關鍵城牆,然後立刻領兵向平城撤退。


    等到杜洛周發現官軍的動向,拚命修好浮橋之後,元深早已經撤走五天了。


    但是占領了涿鹿這個重要的城池,杜洛周還是非常滿意的,他下令軍隊劫掠涿鹿城,哀嚎聲遍布整個水。


    進城之後,鬼麵先鋒這才摘下鬼麵,露出一張英俊的臉龐。


    其實到了今天,高歡也是半被迫的加入叛軍,所以戰場上都是以鬼麵具示人。


    杜洛周不懂得懷柔地方,打到哪裏搶到哪裏,和當年破六韓拔陵沒什麽區別,怕是也難以持久。


    可官軍更加拉胯,就連高歡也都迷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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