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孝昌三年的四月可以說是風雲變幻。


    葛榮擊潰元深,接著元深投靠屯兵在五鹿的定州刺史楊昱,楊昱本來就對元深不滿,又受到了監軍挑唆,認為元深是故意葬送朝堂精銳,竟然夜襲了元深大營,將元深斬殺。


    而葛榮得到了官軍內訌的消息,不顧自己這邊也是將士疲敝,又奔襲到五鹿,會同宇文洛生擊潰了楊昱。


    楊昱戰死,葛榮軍隊氣勢大盛,部眾甚至向葛榮進言直接去攻打洛陽。


    但是被葛榮拒絕了。


    他和鮮於修禮不一樣,作為正經的軍將出身,他當然知道自己帶的是什麽隊伍。


    自己剛剛火並了鮮於修禮,義軍內部也是一團散沙,這是打了勝仗,如果打了敗仗潰敗也是頃刻間的事情。


    除了自己軍中內部這些山頭需要削平之外,義軍還有其他幾股勢力也需要警惕。


    首先是上穀起兵的杜洛周。


    高歡從杜洛周叛逃後,說了不少杜洛周的壞話,總體上就是杜洛周對於真王不服,有自立之心。


    燕州的義軍確實和葛榮所領的義軍並不是一路。


    杜洛周收攏的是六鎮逃難的流民,而葛榮麾下的六鎮民是第一次六鎮之亂後被官軍俘虜,遷往三州的六鎮奴隸。


    同樣是六鎮人,杜洛周手下主要是東三鎮的六鎮人,他們不是第一次六鎮之亂的主力,也不是當年朝堂和柔然重點攻擊的對象,更沒有被朝堂賣給河東大族做奴隸。


    所以杜洛周占據燕州以後,經常不聽從鮮於修禮的命令。


    但是他倒是也沒有太大的野心,大概就是想要割據燕州自立。


    在火並鮮於修禮之前,葛榮對於杜洛周還是多番拉攏的,甚至許諾給他封王。


    現在鮮於修禮已經死了,葛榮自然不能容忍再有杜洛周這樣的獨立勢力,要知道鮮於修禮這個“真王”,就是被他這個“衛王”做掉的。


    除了葛榮之外,還有幽州起兵的韓樓,不過此人倒是對葛榮非常的尊重。


    除此之外,葛榮還心心念念一件大事——登基。


    上一次高歡宇文泰勸進,葛榮其實早就已經動心了。


    一個破真王有什麽好做的,俺就是要做天子!


    造反不就是為了當皇帝嗎!?


    如果說破六韓拔陵起兵,本身還帶有一絲理想主義的宗教色彩,那第二次六鎮起兵,就純粹是為了生存和利益了。


    生存問題已經解決,那就應該過好日子了!


    就在這時候,高歡的使者傳來消息,高歡在鄴城下擊潰了孤軍深入的兗州刺史元延明,徹底打垮了兗州的軍隊。


    得到了這個消息後葛榮大喜,立刻下令嘉獎高歡,接著又讓人在三州搜尋懂得禮儀製度的讀書人。


    他這道命令一下,就算是六鎮粗人也明白他的心思了,眾人紛紛賣力搜羅起來,甚至有些主持地方上葬禮的土公都被塞進儒生的隊伍中,大家都等著葛榮進步,自己才可以進步呢!


    河東義軍中喜氣洋洋,洛陽朝堂是愁雲密布。


    這場戰敗的消息還在影響著整個中原,除了對洛陽朝堂,以及那些潛伏在北魏的野心家們和投機客們,還產生了一些蝴蝶效應。


    首先是新任的北魏徐州刺史,北海王元顥。


    這位北海王,也是蘇澤的老朋友了,當年他也領兵進入華州,但是被胡琛在沙苑胖揍,後來蘇澤出兵迎親就順手占了華州。


    失去了地盤的元顥不甘心返回洛陽做一個閑散的宗王,又賄賂了胡太後身邊的親信,得以就任徐州刺史。


    但是北海王元顥剛剛就任徐州刺史沒多久,就聽到了隔壁兗州刺史元延明戰敗,兗州兵全軍覆沒的消息。


    這條消息甚至要比元深戰敗給元顥的震撼還要大。


    沒辦法,兗青徐都在叛軍地盤的南方,而兗州和徐州本身就是唇齒相依的。


    所以三國時期的曹操對於徐州那麽上心,聽說劉備要接手徐州冒著腹背受敵也要先去打劉備。


    兗青徐這些州,又是以兗州最能打,可如今元延明都戰敗了,那麽南方這幾個州還安全嗎?


    要知道元延明本身比較能打,個人在品行上沒有太大的問題,而北海王元顥就任徐州刺史就是為了撈錢,在任上可以說是無所不用其極,引起整個徐州的官民反感。


    若是徐州也和河東三州一樣反了,那自己豈不是死無葬身之地了?


    在這樣的惶恐下,北海王元顥可以說是終日不安,最後他想出一個天才的想法。


    爺可以去投南梁啊!


    北魏的前任徐州刺史,同樣也是宗室的元法僧,不是也投了南梁了嗎?


    聽說元法僧父子在南梁頗受重用,蕭衍授侍中、司空,冊封始安郡公,元法僧之子也得將軍號。


    和元法僧投南梁同時,蕭衍的兒子都可以投北魏,那元顥這個北朝的宗王投南梁不也是理所當然的?


    建康又要比這彭城繁華多了,如果自己帶著徐州投靠南梁,自己就可以去建康做個富貴閑人。


    這可要比守著徐州提心吊膽強多了!


    做出決定後,元顥立刻派出使者前往建康,透露出自己想要投靠南梁的想法,希望蕭衍能夠開出更高的價碼“買下”徐州。


    隻是讓元顥有些意外,南梁上下由於上次徐州之戰輸的太慘,竟然疑慮元顥是不是真的投降,竟然沒有第一時間就答應讓元顥投降。


    這甚至讓元顥覺得這個世界瘋了?自己堂堂大魏宗王帶一州投降,蕭衍這菩薩皇帝竟然不收?——


    河東大戰的餘波同樣吹到了平城。


    廣陵王元恭,在前一次靈丘戰敗後,被撤去職位返回了平城。


    元恭名義上還是恒州刺史,但實際上平城的防務是賀拔三兄弟在負責。


    前線戰敗的消息傳來,賀拔三兄弟也傻了。


    這時候平城內已經傳出了謠言,說賀拔兄弟也是六鎮人,要帶著平城去投靠叛軍。


    元深身死,定州刺史楊昱戰死,接下來的兩則消息,徹底讓賀拔三兄弟傻眼了。


    他們知道自己威望和官位不夠,隻能找到了被他們架空的廣陵王元恭,請他出麵拿個辦法。


    這時候就體現出個人威望的作用了。


    賀拔兄弟雖然能文能武,但是在大魏沒有人望,出身又太低,本身也拿不出什麽能夠拉攏人心的東西。


    所以明明他們控製了平城,卻還要推舉打了敗仗的廣陵王元恭出來做大哥,請他拿主意。


    這也就是養望的重要性了,從一開始的時候,賀拔兄弟就是武將打手一類的定義,根本不是一方勢力的領袖。


    廣陵王元恭曾經和叛軍作戰過,並且被叛軍打敗,聽說了元深戰敗後,他更是恐懼。


    恒州本身就是距離六鎮最近的州,當年六鎮之亂前後就有不少六鎮百姓逃入恒州。


    這些六鎮人和恒州本地人也有矛盾,加上六鎮人對北魏的仇恨,聽說了元深戰敗的消息後,整個恒州都烽煙四起,賀拔兄弟已經出城平定了好幾股叛亂了。


    所以這一次軍議的主題就是要不要守平城。


    在軍議中,被推舉為頭目的廣陵王元恭帶頭說道:


    “平城雖大,但是不易守,而且祖宗陵寢都在城外,若是因為攻城驚擾了祖宗之靈就不好了,還是撤出平城吧。”


    賀拔三兄弟也是無語,這是什麽狗屁理由。


    怕驚擾祖陵而把舊都平城拱手讓人?


    但是廣陵王的話卻讓其他將領紛紛點頭,賀拔兄弟也算是看清了局勢,元深戰敗的消息已經讓平城守將喪失了鬥誌,既然大家都不願意守城,那強行留在平城最後的結果就是城內出叛徒,開城投降。


    當年武川人在懷朔城內都是這麽幹的。


    賀拔三兄弟也表示了讚同,眾人算是達成了一致意見,那就是放棄平城,乃至放棄整個恒州逃跑了。


    既然是跑路,往哪裏跑也是一個問題。


    這一點倒是沒有什麽疑問,眾人幾乎達成了一致意見,投奔在秀容川的爾朱榮。


    沒辦法,環顧四周,也就剩下爾朱榮和元天穆這個並州集團,整體實力保存完好,而且爾朱榮能征善戰,如今整個北方也就隻有並州沒有叛亂了。


    確定了投奔的方向,廣陵王元恭搜羅財寶和人口,在賀拔三兄弟的保護下,直接放棄了平城南下前往秀榮。


    而他們要投靠的爾朱榮也有了動作,就在元深戰敗的消息傳入秀榮後,爾朱榮立刻親自領兵,以剿匪為理由進入朝堂新設的肆州。


    肆州本身就是朝堂為了牽製爾朱榮設立的,其中南部的地區原本就是爾朱家經營了幾代的地盤,甚至連肆州的治城九原城中,大部分的士族豪強都是爾朱家的親戚故舊。


    而肆州別駕姚和,更早就是爾朱榮的親信了。


    尉慶賓雖然也打過仗,但是他手裏沒有兵,肆州本地人又不支持他,甚至連九原城都無法掌握。


    爾朱榮帶兵剿匪,“順道”就來到了九原城下,要求進城“補給”。


    尉慶賓散盡家財,募集九原城內的不良人組成軍隊,緊閉城門拒絕爾朱榮進城。


    隻可惜尉慶賓隻硬了一天,等到了晚上,以肆州別駕姚和為首的九原城內豪族,帶著自家的家丁包圍了刺史府,擊敗了尉慶賓募集的不良人,開城放爾朱榮進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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