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景歡天喜地的出了百丈樓,將這個好消息告訴李氏女。


    李氏女自然也十分的高興,這永樂城中雖然熱鬧,但是去秦州肯定更愜意。


    在永樂城中,李氏女雖然能進入陳留公主的內堂,但是在諸位大娘子麵前依然是小透明。


    可是到了秦州,她就是刺史府的大娘子了,就是秦州第一尊貴的人物。


    更重要的是到了秦州可以和丈夫團聚,李氏女也很清楚,早日誕下兒子才是最重要的。


    兩人又是耳鬢廝磨了一番,第二天侯景穿上正式的武官儀服,前往百丈樓述職。


    今天和昨日的氣氛完全不同,今天是蘇澤帶領幕府和政務堂一同對外任軍將、地方大員進行的述職考核。


    蘇澤端坐在明堂上,政務堂和幕府的重臣坐在下首,包括王思政這些檢校郎被拉來做記錄。


    別小看這樣的記錄員身份,能夠在最重要的政治活動中有一個旁聽的資格,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情。


    事關機密,自然不可能讓普通吏員來做,這也是檢校郎清貴的地方。


    王思政等檢校郎麵前都鋪開了白紙,今天所有的談話過程都要記錄下來,歸到每個被談話人的官籍檔案中。


    王思政很清楚,今天表現將會決定很多人未來的命運。


    侯景是第一個進入明堂的,沒有被召見的則在旁邊等待。


    等他進來之後,也被這陣勢嚇了一跳。


    向蘇澤行禮後,作為武將,首先由幕府軍師祭酒蘇亮開始提問。


    蘇亮的問題一開始比較溫和,都是一些有關秦州之戰的軍事問題。


    侯景的回答也越來越流利,他將自己一步步軍事決策的想法都說了出來,在場懂得軍事的大臣都紛紛點頭。


    但是蘇亮的問題很快就變得尖銳起來。


    “甘穀城下,這一日的攻城動用了驅口萬人,在前一日猛攻沒有效果的情況下,為什麽還要繼續使用驅口攻城?”


    侯景的冷汗下來了,他在攻打甘穀城的時候急功近利,為了攻城不擇手段,蘇亮的質問讓他難以狡辯。


    緊接著蘇亮又問道:


    “地道掘進在攻城作戰中倒也是正常操作,但是明明在掘進地道已經被敵人發現後,為什麽還要繼續挖掘,最後被敵人灌水地陷損失了一百三十五名精兵?”


    侯景隻覺得手腳冰涼,他這才想起來自己每次決策,都有幕僚在旁記錄,這些過程都被軍法官送到了幕府。


    侯景也沒辦法狡辯,他隻好對著蘇澤說道:


    “郡公,屬下急功冒進,懇請恕罪!”


    這就認罪了?


    王思政停下筆,沒想到統兵幾萬的方麵大將,竟然在蘇亮幾句話的質問下就認罪了。


    王思政很快想到,侯景不是向蘇亮請罪,而是麵對整個郡公府,麵向蘇澤請罪的。


    郡公威嚴恐怖如斯!


    王思政對於蘇澤的威望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這時候蘇澤開口說道:


    “戰場臨機決策,哪有每一個念頭都能說清楚的,戰機稍縱即逝,誰又知道哪個命令能破城,哪個命令是無用功。”


    蘇澤開口算是定了調子,對於軍事決策上的細節,幕府也就不要再追究了。


    蘇亮也插手認錯,侯景這才弓著身子站起來。


    他也是聰明人,明白這次述職是對他的敲打,這次也就算了,但是下次再這麽不把人命當命去爭軍功,幕府就不會這麽客氣了!


    等到蘇亮代表將軍幕府問完話,接著是封述代表政務堂提了幾個問題。


    這幾個關於民政上的問題基本上都是假設一個場景,詢問侯景的應對之法。


    侯景按照昨日的和蘇澤通氣的思路,基本上都是以壓製地方豪強,保護自耕府兵利益的出發點處理。


    負責記錄的王思政微微皺眉,但是封述對這些問題也隻是點到為止,沒有追問,蘇澤也一直微微點頭。


    王思政立刻明白了蘇澤的想法,恐怕派遣侯景這個混不吝去秦州,就是要拆解秦州的士族豪強勢力,推廣授田府兵製度的。


    王思政暗暗記下這個風向,看來以後對於士族的交往要注意一點,郡公對於豪強把持地方的現狀並不滿意。


    封述的詢問就很溫和了,全部記錄在案後,侯景就算是過關了。


    緊接著蘇澤就宣布了他秦州刺史的新任命,當場授予了他官印官袍。


    侯景如釋重負,他被賜座在一旁。


    這次的述職的時候,於謹已經去就任華州刺史,被蘇澤派去華州執行緊要的任務。


    南梁在益州又有小動作,羊侃這梁州刺史在打完仗就迅速返回了梁州。


    這兩個人蘇澤也都是很放心的,所以沒有召他們來永樂城述職。


    所以接下來進來的是慕容紹宗。


    對於慕容紹宗,代表幕府出麵質詢的李存真,整體上態度就要溫和很多。


    畢竟慕容紹宗在涇州戰線上沒有犯什麽錯誤,主要的問題也是集中在慕容紹宗打仗更加費錢這件事上。


    慕容紹宗在防禦作戰的時候,消耗了比侯景進攻作戰期間差不多的軍糧,征發的民夫規模也要比其他幾路都要大,甚至還因為大規模征發民夫鬧出過事端。


    李存真也是帶兵打仗的將領,他向慕容紹宗詢問了為什麽他打仗花費更多的問題。


    慕容紹宗也很坦誠,他將自己一步步結寨,一點點修建防禦工事的作戰方略說了出來,又將自己消耗的錢糧穀米明細都解釋了一番。


    幕府沒有繼續追究這個問題,軍事上的詢問就這樣結束了。


    高居上位的蘇澤,看著下方的二人。


    慕容紹宗和侯景,都是自己出征六鎮返回洛陽的時候帶回來的將領,兩人也是差不多時候開始學習帶兵打仗的,但是卻走向了兩個截然不同的風格。


    慕容紹宗這樣的性格,就是用錢糧穀米壓死對手,任用他打仗,不會給你帶來什麽驚喜,但是也不會出問題。


    簡單說,就是給他多少人和錢糧,最後就能帶回來多大的戰果,慕容紹宗打仗,就是用人數和後勤壓死對手。


    侯景就不一樣了,南中之戰中,就說明侯景擅長奇襲和製造機會,你給他少於預期的兵也能打,甚至可以打出以少勝多的戰績,但是他太喜歡賭了,為了取勝不擇手段,也不將手下的人命放在眼裏。


    要麽贏下所有,要麽一無所有。


    總而言之,兩人都是有缺陷的將領,需要將他們用在合適的舞台上,才能發揮最大的作用。


    接下來是高徽代表政事堂,詢問了慕容紹宗今後在涇州刺史任上的執政方針。


    慕容紹宗的回答倒是和侯景差不多,唯一多了一條,就是慕容紹宗提出要疏通鄭國渠。


    在之前的蒲城之戰中,慕容紹宗就已經意識到了水道的作用。


    鄭國渠年久失修,已經喪失了灌溉的能力,慕容紹宗說道:


    “如果能修葺鄭國渠,鄭國渠沿途的各州就能多出大量的農田。”


    高徽也感興趣的問道:


    “如何疏通?”


    慕容紹宗按照蘇淼(【勞民傷財的西域相水師】)的建議說道:


    “入洛水的河口淤塞,在鄭國渠入洛水段疏通河道,清理淤積。”


    高徽不懂水利,他問道:


    “隻要這樣就行了?”


    慕容紹宗搖頭說道:


    “下官請教過工部曹的蘇員外郎(蘇淼),僅僅是疏通入洛水段,隻能保證鄭國渠在降雨的時候不泛濫,想要恢複鄭國渠的灌溉功能,還需要整頓整個河道,並且投入人力來維持鄭國渠的運轉。”


    聽到這裏,政務堂的大臣們也有了些猶豫。


    水利工程都是巨大的工程,如今整個關中百廢待興,需要花錢的地方多了,如果花費太多的人力物力修複鄭國渠,那剛剛寬裕的郡公府財政又要捉襟見肘了。


    慕容紹宗說道:


    “鄭國渠的主體還能用,修葺過程可以慢慢來。”


    “蘇員外郎建議,在鄭國渠沿途的村中設置鬥官,也就是不入流的水利官,負責一村用水灌溉事項。”


    “每個村要用鄭國渠的水灌溉,那就要在農閑的時候出人維持水道通暢,鬥官的作用就是在農忙的時候分配水源,在農閑的時候修整疏通,在洪水的時候負責抗洪。”


    “郡公府隻需要組織人手挖通鄭國渠入洛水段,剩下的事情可以慢慢來。”


    這麽一說,政務堂的眾臣都鬆了一口氣。


    如果按照慕容紹宗這個計劃,那財政壓力倒是小了很多,而且重修鄭國渠能多出這麽多的良田,算下來還是很賺的。


    中原局勢瞬息萬變,郡公府高層都判斷這兩年可能是最後的安穩種田時機。


    慕容紹宗最後說道:


    “但是還有一個問題,鄭國渠橫跨涇州、雍州、華州,涇州和華州沒有問題,那雍州?”


    對啊,雍州在理論上還在丹陽公蕭寶夤的勢力範圍中,修理河道這樣的事情肯定不可能隻修頭尾。


    蘇澤發話說道:


    “鄭國渠流過的是雍州北部吧?事關百姓,本郡公會給丹陽公寫信,他應該能理解的。”


    其實蕭寶夤不理解也無所謂,雍州北部早就和蘇澤暗通款曲,地方上早就已經不聽蕭寶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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