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蘇澤見過陛下。”


    在洛陽以西的澠池城外,蘇澤列出軍陣,迎接小皇帝元詡。


    澠池也是古城了,戰國時期趙王就是在藺相如的勸說下就在這裏會盟,定下澠池之盟。


    城外還有土丘,據說就是當年秦趙會盟的地方,蘇澤就在這座土丘上迎接了小皇帝。


    除了小皇帝和蘇澤之外,還有澠池和附近官員士族豪強,都算是見證了蘇澤迎接小皇帝的全部過程。


    “臣已經奉衣帶詔來迎接陛下,請陛下遷播關中,再興社稷。”


    也許是趕路的奔波勞累,或者是這些日子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小皇帝並沒有任何反抗,而是按照蘇算路上交代他的,對著蘇澤說道:


    “高平郡公是我大魏的忠臣,國事維艱,有這樣的忠臣扶助,是我大魏社稷未絕啊。”


    蘇澤連忙裝樣子說道:


    “我大魏雖有匪禍亂黨,但隻要陛下勵精圖治,有臣輔佐,必能再興,還是請陛下立刻上車,擺駕關中吧。”


    小皇帝點點頭,自然有人將他送下去,蘇澤又對著包括弘農楊氏在內的河東郡士族代表說道:


    “陛下已經在蘇某軍中,再造社稷不僅僅是蘇某的職責,也需要諸君的鼎力相助。”


    “關中求賢若渴,有意向追隨陛下的,可以跟著本郡公入關。”


    “家業族產割舍不下的,本郡公也不強求,隻要諸君日後能記著今日之盟就行了。”


    蘇澤語氣溫和,讓部分被士兵們強迫出來觀禮的士族心中觀感好了很多。


    也有那種舍得的,弘農楊氏的家主楊諳帶頭說道:


    “我等願意追隨郡公入關,輔佐陛下!”


    遲則生變,完成了這一套政治作秀後,蘇澤就立刻帶著小皇帝,向著潼關而去。


    ——


    第二波宮內的使者來到了北中城,李神軌按照約定領兵撤出北中城。


    北中城內原本的駐軍,渡過浮橋後立刻向城內的家中奔去。


    而當時蘇守正帶來的士兵,則帶著李神軌直接向西而去。


    爾朱榮也確實等到了北中城的士兵撤出,這才下令讓高歡進入城內,占領了這座足足擋住了他一天半的小城。


    再派遣賀拔勝控製浮橋,等到下午的時候爾朱榮才帶兵過了黃河,來到了洛陽的北門。


    元天穆已經在城門外迎接爾朱榮了。


    “將軍。”


    “義兄辛苦了,城內情況如何?”


    元天穆騎著馬,和爾朱榮並肩而立,他低聲說道:


    “不太好。”


    “說完再進城。”


    爾朱榮揮揮手,全軍就這樣整齊的停下了腳步。


    親衛自動空出了爾朱榮和元天穆交談的空間。


    “宮裏還算是安分,妖後沒有再鬧騰了,宮內的內侍近臣都很配合。”


    “那是哪裏不太好?”


    “宗王和大臣都不安分,特別是高陽王元雍,這是個隻愛財的蠢物,宮變後就忙著回去守著他的王府。今天又向我提出,要清河王留下的那座府邸。”


    “大臣也是,三省十三曹中,有部分官員隨著陛下逃出了洛陽,整個洛陽朝廷都陷入到了混亂,還有不少裏坊還在騷亂中,河南尹也沒有兵丁鎮壓,洛陽幾座城門更是大門洞開,城門尉也都散了。”


    元天穆最後說道:


    “最麻煩的還是皇帝。”


    “皇帝在離開洛陽的時候曾經在城牆上出現過,宮內再發詔書,說皇帝在宮中,群臣和百姓都已經不信了。”


    “現在洛陽都在說,皇帝是給蘇澤發了衣帶詔,要蘇澤帶兵勤王,因為將軍叛逆,所以陛下出奔投靠蘇澤,遷播關中。”


    元天穆也很惆悵,其實爾朱榮起兵已經足夠果斷了,算起來也就差了一步,如果不是北中城擋著,昨天就帶兵入城控製皇宮,小皇帝也不會跑了。


    蘇澤兩天前已經到了弘農,算算日程肯定已經接到了小皇帝,爾朱榮的手下疲憊,也絕無可能再去追皇帝了。


    好好的一次清君側活動,就這樣變成了叛逆。


    “不能另立皇帝嗎?”


    元天穆驚道:


    “本來我們起兵的旗號,就是妖後要陛下收繼嗣子,想要謀害陛下。如果再廢立皇帝,如何讓天下人認可我們啊?”


    元天穆還是很有政治頭腦的,蘇澤隻搶皇帝,卻留下洛陽城,實在是高招,現在留下這積累的洛陽城,確確實實把包袱和難題都留給了爾朱榮。


    爾朱榮卻說道:


    “既然都已經知道元詡去關中了,那再認他是陛下有什麽意義?難不成我們還要向蘇澤稱臣?”


    “讓太後和宗王在洛陽立一個皇帝,宣布元詡是被蘇澤這個奸臣蠱惑,儒生不是說嗎?國君死社稷,哪有逃出都城還能做君主的人?”


    元天穆仔細想想,爾朱榮說的也有些道理。


    但是爾朱榮的理由,總有點怪怪的。


    如果繼續承認小皇帝,那以後小皇帝從關中發來聖旨怎麽辦?難道就這樣乖乖就範?


    幹脆找個理由將小皇帝廢黜,再利用太後和宗王大臣都在自己手上的優勢,再立一個聽話的皇帝。


    這是在一個糟糕的答案和更糟糕的答案中選一個,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


    “宗室之中,以臨洮王元寶暉之子元釗,從血脈上最合適,立他如何?”


    元釗當然是最合適的傀儡皇帝人選,要不然胡太後也不會選他,但是爾朱榮卻搖頭說道:


    “那不行,妖後要立的就是元釗,再立元釗,那才不能服眾。”


    元天穆也齜了牙,又回到了這個問題上,這新皇帝隻有兩個選擇,立賢和立幼。


    立賢,就是宗室中,挑賢明的年青一代,看來看去也隻有一個長樂王元子攸了,但年紀並不合適。


    因為元子攸作為傀儡皇帝候選人,年齡實在是太大了,而且已經參與政事多年,是非常不好控製的人選。


    立幼就需要血緣法統性了,隻可惜先帝宣武帝隻有元詡一個兒子,孝文帝的兒子當中,大部分在宣武帝時期也已經死了,唯一活下來的是汝南王元悅,還是個殘暴的同性戀。


    在洛陽的諸王中,竟然找不到一個血脈親近的立幼人選。


    爾朱榮也覺得這事情煩躁,可偏偏皇帝是正統所在,如果不盡快定下來,洛陽還會繼續混亂。


    爾朱榮再次對洛陽的這幫當權者產生了極大的厭惡之情,如果不是他們無能,也不會讓蘇澤從皇宮中搶走皇帝,留下這麽一個爛攤子給自己。


    他甚至也萌生了一個念頭,還不如也和蘇澤一樣,將洛陽劫掠一番,然後領兵返回晉陽,留著這幫蟲豸們在洛陽相互廝殺。


    但是爾朱榮還是強迫自己壓下了這個念頭,付出了這麽大的代價趕來洛陽,不就是為了朝廷的這份大義嗎?


    皇帝跑了,洛陽還在,新君加上洛陽朝堂,好歹也能有點正統性。


    “新皇帝的人選,由諸王和卿貴議出個名單來,本將軍先帶兵進城再說。”


    元天穆看著身後如狼似虎的士兵,他又問道:


    “將軍準備駐紮在哪裏?”


    元天穆有些緊張的看著爾朱榮,因為他知道自己這位結義兄弟是個心高氣傲的,明明心裏對各種規則都很清楚,當年爾朱榮在洛陽跑官送禮的時候也是很八麵玲瓏的。


    但是隨著實力越來越大,爾朱榮不屑於去遵守那些規則。


    說直白點,爾朱榮就是個狂人,這一點也和西楚霸王項羽很像。


    元天穆真的怕爾朱榮張口就要帶兵住進皇宮裏。


    幸好爾朱榮對於住進皇宮還沒有興趣,他直接說道:


    “當年在洛陽的時候,清河王府是全洛陽最大的府邸,還有高樓可以俯瞰全城,本將軍就住進那裏。”


    “可是,高陽王元雍不是求這座府邸嗎?”


    “哼,區區一個佞臣也敢要這要那?進城!”


    元天穆也不再勸,他對爾朱榮的性格已經很了解了,他已經積攢了太多的“不如意”,不過是一座府邸罷了,大不了再給元雍幾座府邸補償一下,反正洛陽權貴也跑了不少。


    爾朱榮領兵就進入了清河王的府邸,他交遊洛陽的時候,曾經在這座府邸中夜宴,又想到當年入幕選鋒的時候,蘇澤不過是禁軍中一個普通軍校,隻覺得物是人非。


    ——


    一天後,洛陽皇宮附近的裏坊總算是恢複了平靜,元子攸昨日已經偷偷返回府上,開始和宗王卿貴大臣聯絡。


    大一早,王府大門前就聽到了甲胄撞擊的聲音,隻見到蘇順領著一名武將打扮的方臉中年人,走入了元子攸的府邸。


    “長樂王。”


    “原來是上黨王。”


    元子攸的消息還是很靈通的,昨日胡太後就下旨,冊封元天穆為上黨王,加封太尉,錄尚書事,開府,世襲並州刺史。


    曾經的宗室邊緣小透明,靠著攀附爾朱榮一舉成為朝廷重臣,不知道多少不得封王的元氏子弟羨慕他又咒罵他。


    “長樂王還任著散騎常侍吧?如今偽帝放棄宗廟社稷出奔洛陽,已經被太後下旨廢黜,請長樂王前往門下省,商議新帝人選。”


    元子攸很平靜,他沒有和一部分宗王大臣一樣斥責元天穆是元家的叛徒,也不像是一些人那麽諂媚,隻是平靜的接受了這一切,禮數周全的對元天穆說道:


    “朝廷有令,本王自當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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