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澤的判斷沒錯,薊縣的慕容紹宗得到了消息之後,迅速做出了決斷。


    他親自領兵,從薊縣直撲劉靈助起兵的涿縣。


    華北平原一馬平川,祖居山西的慕容紹宗,終於知道當年慕容家的先祖為什麽能那麽快崛起於幽州,迅速南下取得冀州奠定前燕的王霸基業的。


    這路實在是太好走了!


    山西也不是沒有能供騎兵作戰的地形,但是山西溝壑縱橫,上下起伏的山路很耗費馬的體力,而在丘陵和山地行軍,地形複雜,需要不斷派出遊騎偵查,確保沒有埋伏才能行進。


    這也是為什麽山地作戰往往進展緩慢的原因,不完全是因為道路難行。


    但是在華北平原就沒有這樣的問題了,這路上幾乎沒有任何遮擋,大隊騎兵隻要集合在一起行動就安全無虞,雖然謹慎的慕容紹宗還是每天都派出遊騎,但是行進速度已經比他當年在隴西郡打仗的時候快了數倍。


    在二月中的時候,慕容紹宗就已經抵達北平縣,他很快就接到了北平縣長斛律歸漢的前線戰報,劉靈助的“燕王軍”已經被堵在了涿郡。


    剛剛接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慕容紹宗都有些不可思議,他甚至懷疑是斛律歸漢的謊報。


    可是派出自己的親信探查以後,劉靈助的“燕王軍”是真的連涿郡都沒能出,就已經被斛律歸漢堵在了家門口。


    如果不是因為斛律歸漢的縣兵人數太少,說不定劉靈助的叛亂已經被滅了。


    慕容紹宗有些牙疼,你劉靈助造反搞得這麽聲勢浩大,又是全州一起發動,又是聯合本地豪族,怎麽最後被一隊縣兵堵在了家門口?


    就這個能力就別造反了,好好算命不行嗎?


    但是造反這種事,還是要盡快平定的,慕容紹宗在了解了前線局勢後,立刻趕往涿縣,和斛律歸漢匯合,然後一起攻打涿縣。


    兩人匯合之後,慕容紹宗打量著眼前的斛律歸漢。


    其實慕容紹宗年紀也不大,現在才二十四歲。


    斛律金實際上要比慕容紹宗大十三歲,作為斛律金的幼弟,斛律歸漢也隻是比慕容紹宗年幼兩歲,今年也二十二歲了。


    如果是在正常的年代,二十二歲的縣官也算是年少有為了。


    但是在亂世,這個年紀就有些不夠看了。


    如今在蘇澤體係內嶄露頭角的陳崇、韋孝寬年紀都不大,而剛剛被自己任用的宇文泰也才十七歲。


    沒辦法,亂世就是這樣一個不講理的時代,熬資曆熬年級是不存在的,有能力的人很快就會被提拔重用,現在是崗位缺人,不是人多崗位少。


    慕容紹宗並沒有和斛律金共事過,但是於謹點名要了斛律金去河東郡,說明斛律金是真的有點本事。


    沒想到他的弟弟也能文能武,慕容紹宗心情不錯的說道:


    “情況如何?”


    麵對自己的上司,斛律歸漢還是有些緊張的。


    北魏的三級行政架構,州、郡、縣,原本斛律歸漢這個縣長上應該還有一名郡守。


    但是蘇澤覺得在縣和州之間夾一個郡實在是太過於冗餘,於是在州中不再設郡,縣官直接向刺史負責。


    而隻在一些麵積人口達不到州的層次,但是戰略位置非常重要的地方,比如五原郡、河東郡、隴西郡設置郡一級。


    斛律歸漢還是很快的平複心情,將前線的情況向慕容紹宗做了匯報。


    原來劉靈助的“燕王軍”也不是一直這麽拉胯。


    他們從涿縣出來,一開始進展還是很順利的,沿途不少地方小豪強也加入他們的軍隊,甚至有臨縣起兵失敗的隊伍逃到涿縣,加入到了“燕王軍”中。


    “燕王軍”很快就膨脹到了七千人,這時候劉靈助又覺得自己行了,還派人向斛律歸漢送信,讓他速速歸降,可以封他做個大將軍。


    斛律歸漢斬殺了信使,他也知道“燕王軍”兵多,所以命令縣兵建造營寨。


    斛律歸漢對於自己家的士兵很清楚,這些縣兵雖然也有自己衙役骨幹帶領,但是整體上都是沒有經曆過戰場的新兵蛋子,所以斛律歸漢也沒有指望他們能夠打什麽硬仗。


    讓他們躲在營寨後麵射射箭就行了。


    其實本來斛律歸漢也沒有太大野心,他隻求能在慕容紹宗來之前,盡可能的拖住“燕王軍”,那他就是有大功勞的。


    隻是斛律歸漢沒有想到,在自己一輪箭雨之後,“燕王軍”竟然就被打退了,每天隻是象征性的派點將領過來勸降,然後就沒有任何的動作了。


    斛律歸漢一律覺得自己是不是遭遇了“燕王軍”,是不是主力已經繞過了自己?


    可是派遣斥候打探,“燕王軍”也已經在自己對麵紮營。


    這下子就連斛律歸漢也想不通了。


    兵貴神速,起兵造反這種事情,本來就是打的一個出其不備。


    如果正麵能打過,就不會搞什麽刺殺之類的陰謀詭計了。


    不就是因為正麵打不過,這才搞這些陰謀小動作嗎?


    趁著官府反應的時間差,隻要攻下幾個縣,恐慌的情緒蔓延開,說不定還有成功的機會。


    可是你劉靈助紮營是什麽意思?


    斛律歸漢不明白原因,但是身為世家子弟的賈執可太明白了。


    劉靈助和盧文偉起兵後,賈執假意投靠,但是盧文偉對他並不信任,將他帶在軍中,囚禁在軍營中。


    不過軍營畢竟是人多嘴雜的地方,也沒有囚室,賈執反倒是了自由了一些。


    當劉靈助起兵不順暢之後,就開始有人向賈執示好。


    一開始隻是飯菜豐盛些,托著送食物的小兵帶幾句話。


    慢慢的開始看守的小兵完全被收買,開始有人拜見賈執,並且向賈執送上禮物。


    再往後幹脆不裝了,甚至有人哭著喊著來求賈執原諒,請他向蘇郡公代為請罪。


    甚至有一天,賈執的帳篷中還送來了一名美女,天知道這軍營中是怎麽混入女人的。


    賈執心中唏噓,這不就是世家大族嗎?


    能同富貴,卻不能共患難。


    家族的利益高過任何的利益,為了家族什麽都能出賣。


    賈執突然有些苦澀,他突然明白了為什麽蘇郡公不信任這些士族。


    實在是他們太不值得信任了。


    自己身為士族,都覺得這些行為不齒。


    而賈執也明顯的感覺到,時代變了。


    也許以後崇文閣科舉才是正途?


    賈執突然冒出了這個想法,不由的為自己這個大膽的想法嚇了一跳。


    可是仔細想想,好像崇文閣科舉確實可以代替士族啊。


    治理地方需要的是的無非就是“讀寫”而已。


    說到底,行政工作就是文書工作,至少在基層官場上,不需要太多的主觀能動性。


    而好的官員,是通過一步步的選拔出來的,關中日益完善的考課機製,再加上檢校郎的監督機製,一張籠罩在官員頭上的大網,總能夠將優秀的人才篩選出來。


    如果升遷是按照能力,那是不是世家大族出身又有什麽重要的呢?


    反正崇文閣科舉隻是一個篩選合格人才的手段罷了。


    等等。


    日後可能連崇文閣都不需要了。


    讀書就能做官,那自然就有人讓子弟讀書,如果不需要在崇文閣學習,直接舉行科舉考試呢?


    賈執順著這個思路想了下去,更是讓他驚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所有人都可以讀書做官,那不要說什麽士族寒門的區別,日後連寒門都要不存了。


    賈執想到在關中的時候,已經有市集中開始販賣《千字文》,教導家中的孩子啟蒙識字。


    日後讀書的人更多了,那士族就再也無法壟斷知識了。


    賈執的冷汗流下來。


    可賈執又想到,通過科舉讓百姓讀書,讓讀書人更多,這不就是先賢們夢寐以求的事情嗎?


    教化世人,這可是天大的功德啊!


    蘇郡公是什麽樣的天才,想出如此絕妙的辦法。


    但是賈執也清楚,在自己這一代,能夠從崇文閣出來的,肯定還是士族子弟居多。


    畢竟從開蒙到識字,再到能理解經文的含義,最後還要能寫出滿意的答案,這需要幾年乃至十幾年的訓練。


    這不是普通百姓能夠承擔的。


    但是趨勢在這裏,士族的作用必然會降低。


    賈執看清楚了這一點後,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決心。


    不就是卷嗎?


    姑臧賈氏還怕卷不過別人?


    賈執決定如果自己能生還,一定要建議父親在家中開設族學,讓能夠讀書的子弟學習崇文閣編訂的經文,送更多的子弟去崇文閣讀書!


    不過賈執的囚禁日子很快就迎來了終結,就在慕容紹宗的大軍抵達後,趁著軍營陷入混亂的時候,賈執很快就被慕容紹宗派往軍中的精兵救了出來。


    慕容紹宗隻是一次夜襲,七千“燕王軍”徹底潰敗。


    劉靈助還沒來及逃跑,就被幾個急於反水的大家族抓住,甚至為了爭搶劉靈助這個投名狀,這幾個家族還大打出手,火並的烈度比他們攻打斛律歸漢的營寨還大。


    而盧氏父子更慘,他們因為是範陽盧氏的當家人,知道不少幽州士族之間的齷齪事,直接在亂軍中被人殺死。


    幽州平定。


    與此同時,函使衝入建康城,南梁冊立的皇帝元顥向蕭衍求援,爾朱榮盡起精兵攻打虎牢關!


    此外侯景攻打白帝城的求援文書,也放在了蕭衍的案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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