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陳慶之醒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正在一處野地中,他連忙掙紮著坐起來。


    陳慶之深得軍心,士兵們見到他醒來,都放下手裏的事情衝過來查看他的情況。


    “將軍醒了!”


    親衛喜極而泣,陳慶之卻掙紮著問道:


    “這是何處?虎牢關怎麽樣了?”


    親衛麵麵相覷,他們從虎牢關戰敗後,隻知道護送陳慶之一路向南逃跑,根本不知道跑到了什麽地方。


    甚至跑到了最後,連是南是北都已經分不清了,反正就是護送著陳慶之逃跑。


    陳慶之發現自己一身僧袍,周圍的親衛也都是僧人打扮。


    一個伶俐的親衛說道:


    “弟兄們聽說爾朱榮寵信佛法,不殺僧人,所以就扮作僧人逃跑,這一路上果然沒有被追殺。”


    陳慶之苦笑說道:


    “爾朱榮殺人如麻,在洛陽殺公卿如屠狗,這樣的人又怎麽會因為僧人就不殺?”


    “也罷,也許是佛祖保佑。”


    陳慶之神情落寞,自己這麽一昏迷,結果可想而知,定然是全軍大潰,也不知道七千白袍軍還能剩下多少。


    事到如今,陳慶之也沒辦法再抱怨什麽,自己這條命就是親衛們救出來的。


    看到陳慶之神情落寞,甚至連大戰結果都沒有詢問,他身邊親衛的心卻懸了起來。


    陳慶之一向愛兵如子,所以才深受將士們愛戴。


    如今他這幅樣子,明顯是失去了一切後,萬念俱灰的樣子。


    一名親衛立刻說道:


    “將軍!此番大敗,乃是我軍久戰疲敝,被爾朱榮鑽了空子,等到將軍您返回建康,陛下定然會重用您,到時候操練新軍,定能北伐成功!”


    親衛追隨陳慶之多年,知道北伐是他多年夙願。


    沒有什麽比夙願達成又失去,更能讓人絕望的。


    親衛提出要返回建康,自然是要給陳慶之一個目標。


    人隻要有目標,就能支撐著活下去。


    陳慶之聽到建康,又聽到士兵提起了建康城內的那位菩薩皇帝,他總算是


    在生還之後,那點徇死的想法也沒有了。


    是啊!自己要回到建康,向皇帝蕭衍麵陳這一次北伐的得失利弊。


    自己七千白袍軍,就從建康打進了洛陽,如果能訓練兩萬新軍,豈不是就能橫掃天下?


    有了新的目標,陳慶之總算是從戰敗的陰霾中站了起來,他抬頭查看星月辨認方向,指揮士兵向南方逃跑。


    等到了一處村鎮,陳慶之又讓親衛扮作僧人前往化緣,一打聽才知道自己已經接近南陽城了。


    南陽在陳慶之北伐的時候,已經被南梁控製,蕭衍在南陽設置了北荊州,委派官員管理。


    而到了南陽城,繼續南下就能抵達襄陽城,就進入南梁核心的荊州地區。


    總算是安全了。


    陳慶之身邊的親衛長長的鬆了一口氣,總算是逃出生天了。


    可是那七千白袍軍就沒這麽好運了。


    爾朱榮在虎牢關下大破陳慶之的軍隊,在陳慶之昏迷之後,白袍軍也終於堅持不住潰敗了。


    就連爾朱榮都稱奇,他對著身邊的賀拔勝說道:


    “吾本以為南人都是懦弱之輩,竟然有白袍軍這樣的強軍,此戰當真是暢快!”


    棋逢對手,將遇良才,名將最大的驚喜是在戰場上遇到旗鼓相當的對手。


    更大的驚喜就是戰勝了這個對手。


    賀拔勝隻是叉手說道:


    “恭喜大將軍!此戰以後,河南再無隱患,就可以安心對付西北之敵了!”


    河南地區的陳慶之,一直都牽製住了爾朱榮勢力大量的精力。


    如果不是陳慶之,爾朱榮早就騰出手吞下定州幽州了。


    爾朱榮看了一眼賀拔勝,自己身邊果然都是庸碌之輩,這樣高興的場合,也許隻有義兄元天穆才能理解自己的興奮了。


    或許蘇澤也可以。


    不過爾朱榮也明白賀拔兄弟的不滿。


    此戰中,前線領兵立功的將領,基本上都是“爾朱們”,賀拔勝被自己留在了身邊,一直沒有放他出去立功。


    對於一名想要進步的將領來說,沒有什麽比錯過一場大戰更讓人遺憾的了。


    更讓人遺憾的是,這是一場會載入史冊的大戰。


    爾朱榮突然說道:


    “賀拔勝。”


    賀拔勝一個激靈,他立刻收起臉色,他這才意識到自己麵前的是爾朱榮,那個治軍極嚴的鐵血統帥,自己這段日子是太苦悶了,竟然甩臉色給天柱大將軍。


    “末將在!末將知罪!”


    爾朱榮問道:


    “何罪之有?”


    賀拔勝連忙說道:


    “末將怨悱大將軍,是大罪!”


    賀拔勝乖乖認罪,爾朱榮反而滿意了。


    看到敲打下屬成功,爾朱榮這才說道:


    “此戰事關重大,所以沒有用你麾下的新軍,你是因此怨悱本將軍的吧?”


    賀拔勝決定實話實說,他連忙點頭說道:


    “大將軍神機妙算,末將不該有這樣的心思,請大將軍治罪!”


    爾朱榮剛剛打了勝仗,心情大好,而且此戰過後確實也到了需要用到賀拔勝的時候。


    敲打完畢之後,爾朱榮對著賀拔勝說道:


    “給你多少兵馬,能拿下滎陽?”


    賀拔勝隨即大喜,偽帝元顥就在滎陽,這又是河南地區最重要的城市,攻打下滎陽的功勞,不亞於今日戰場上的功勞。


    賀拔勝心中迅速算計了一下,接著說道:


    “四千,不,隻要三千人馬,末將就能攻下滎陽!”


    正常來說,滎陽是沒這麽容易攻破的。


    但是就如同當年滎陽鄭氏看到情況不對,打開滎陽城向陳慶之獻降,如今滎陽城內的豪族又到了選擇的時候。


    元顥的表現,滎陽城內的士族相當失望,他們又到了站隊投資的時候了。


    所以賀拔勝才有信心,隻要三千人馬,就能攻下滎陽。


    但是爾朱榮還不滿意,他搖頭說道:“兩千,最多給你兩千人,五日內拿下滎陽,能做到嗎?”


    賀拔勝低下頭,經過激烈的思想掙紮,如果要五日內逼迫滎陽投降,那不免要付出一定的犧牲,才能逼迫滎陽城就犯。


    賀拔勝最後說道:


    “末將願立軍令狀!”


    爾朱榮這才滿意的扶起賀拔勝說道:


    “這才是我爾朱榮麾下的將!”


    ——


    三月,定州,中山城。


    定州幽州和關中地區被定州隔開,要運送物資就要從五原城繞道草原,再從恒州運入定州。


    二州剛剛歸附,無論是糧食牲畜還是武器,都需要從後方運輸。


    為了確保這支商隊的物資順利運到,五原郡守獨孤信親自押送,總算是將這批武器甲胄送到了中山城。


    於公於私,蘇澤都要見一見獨孤信這位妹婿,就在獨孤信走入蘇澤的府邸,就看到蘇澤正在看沙盤。


    每次看到這座沙盤,獨孤信都要感慨蘇澤麾下工匠的巧妙。


    這座天下山川的木質沙盤,是按照酈道元的《水經注》,以及陳留公主嫁入關中帶來的地理書籍,再加上崇文閣正在測繪的天下堪輿圖,製作出來的立體木質沙盤。


    如果製作成一個大沙盤不方便攜帶,所以工匠將整個沙盤分割成了三十六塊,使用的時候就會將它們拚起來。


    和普通的地圖不同,這座沙盤上是用高低起伏來表示山川河流的,結合了山川走勢和河流走向,就能很容易理解軍事地理上那些重鎮的險要


    獨孤信一進門,蘇澤就說道:


    “陳慶之敗走虎牢,河南之地已經落入他手了。”


    獨孤信一愣,就看到黃河以南的區域,被蘇澤插上了代表爾朱榮的旗幟。


    “這麽快?”


    獨孤信也是一愣,他當然不會懷疑蘇澤的消息靈通程度,世人都知道蘇郡公用間第一,他總能以常人難以理解的速度,得到千裏之外的情報。


    蘇澤麾下的情報網絡,也許是那個懸鏡司蘇白的功勞。


    所以其貌不揚的蘇白,沉默到讓群臣恐懼,蘇郡公洞見千裏,自己府上會不會也有懸鏡司的細作?


    獨孤信走進木質沙盤,如今爾朱榮的旗幟已經插滿了河北、山西、河南、山東地區,這是這個時代表示“中原”的地區,爾朱榮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掃清了這片區域的全部威脅。


    爾朱榮雄踞中原,蘇澤控製的地盤,則像是一隻巨龍,從西邊、北邊死死抱著中原熊。


    沙盤的南方區域沒有北方這麽精致,大概是因為蘇澤沒有搜集到南朝地理堪輿書籍的原因,南梁如同一支躺在地上的巨蛇,向著中原和蜀中吐著蛇信。


    “獨孤郎,你以為爾朱榮接下來會攻打哪裏?”


    獨孤信幾乎是毫不猶豫的說道:


    “河東郡。”


    蘇澤微微點頭,回師洛陽的爾朱榮,沒有任何理由不打河東郡。


    這裏是關中的門戶,一旦失去河東郡,那關中就是當年項羽分封劉邦的囚籠。


    蘇澤並不擔心和爾朱榮比拚種田,但是南北朝再次變成三國爭霸,東西魏北周北齊的悲劇又會上演。


    蘇澤想要盡快終結這亂世。


    “說說你的想法,在本公麵前,就不用藏拙了。”


    獨孤信組織語言說道:“下官以為,河東易守,洛陽難攻,所以我們應該在洛陽守。”


    蘇澤問道:“應該攻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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