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石初櫻不是那麽好打發的人,她攀著楚漵的胳膊,嘀咕道:“你說,這鏢局的銀箱有沒有什麽機關啊?要是能一刀砍了,這些銀子到也好藏。。”石初櫻揮手比劃了一下。


    楚漵簡直頭疼了,他耐心哄道:“櫻櫻!這財不好發!你想這銀子上能沒記號麽?即使拿到手也花不出去,隻要皇上在位這銀子就得一直是追查的重點,即使不為銀子,為了麵子也得查個底兒清啊,是不是?咱們可不能趟這趟渾水。。。”


    “有記號也可以拿去化了重鑄啊!不然,你俸祿爵祿裏的官銀哪能花呀?”石初櫻這個倒是有些不在行。


    “小傻瓜,你以為銀爐是隨便誰都能開的麽?不說官銀爐,那些個私設的銀爐哪家不是戶部發了照的?但凡接到手的銀子,驗個成色且不去說,第一樣便是登記銘文印記備查,遇到官府通緝的銘文立馬就得上報,不然,以後一旦發現,視同同謀,抄家沒族也不是沒可能的。


    況且,融銀子又不能立等可取,還要看成色算火耗,大的再打印記,小的散碎銀子到不必,可那要看數量,百八十兩勉強說的過去,可要多了,哪能不被人注意,再逃不掉的,除非不要銀子了,可那豈不便宜了銀爐?誰能甘心呢!”


    石初櫻眨了眨眼,心話,這感情有命搶了沒地方花?打死她也不信呐!她行走曆練的時候知道江湖上什麽寶貝都有‘黑市’的好麽,便問道:“這個難道沒有黑市?”


    楚漵好不驚訝,他家櫻櫻竟然連黑市都知道了?


    石初櫻輕笑著一揚臉,洋洋得意地道:“本姑娘行走江湖的時候,你說不定在哪個山上追雞攆兔子呢。。。咳,我的意思是,這連巷子口的大嬸都知道,我怎麽會沒聽說過。”眼見某人眼光有些危險,石初櫻連忙改了口,今天再不能惹生氣了。


    這還差不多。楚漵警告地睇了媳婦一眼,哄道:“不許去那些亂七八糟的地方啊。指不定誰就是大內暗探。再有,黑吃黑才是江湖本色,這種銀子一旦到了黑市,是不是跟自己姓還兩說呢,不然怎麽會有哪些傳奇話本,一件寶貝流落江湖,引來無數人奪寶殺人,再以後寶物不知所蹤。。。”


    石初櫻想想也對,不過她掙紮著說道:“找個力大的人揉成一團,每次用到銀樓剪一塊下來,或者什麽什麽。。。”連她自己也不知道說什麽好了,是啊,普通人有幾個那樣的身手的。。。


    楚漵看她垂下臉,厥起小嘴巴,不由一歎,哄個聰明有腦子的媳婦真是太考驗男人了。


    他打迭起精神安撫道:“你放心,有好的發財機會哥哥我第一個想著你,好不好?隻這事兒正在油鍋裏,不好伸手!”最後一句是貼著耳朵說的。


    這還差不多!石初櫻心裏美滋滋地,不由美目顧盼,給了某人一個媚眼。


    楚漵拍拍心口,聽著自己的心肝兒撲通撲通的,直覺地望了望天色,怎麽離天黑還怎麽早呢?他已經開始琢磨晚上用哪個姿勢了,怪不得老話講:英雄難過美人關呢。


    既然這事一時半會兒還在朝廷的關注下,石初櫻也按下了心思,隻待風聲過了在說,反正山匪也不止一座山的。有了這個啟發,石初櫻似乎已經看到了鼓囊囊的腰包,哼哼,山賊,你們等著,替你們搬倉庫的就要來了。。。


    中午一家三口聚在一起吃飯。


    石初櫻讓人在豁然居的正廳裏擺了個圓桌,二肥的寶貝餐椅放在石初櫻的右手邊。二肥又稍微長了一點點,如今不用餐餐喝米湯了,而是吃碎肉拌雲穀飯,也難怪楚漵老是嫉妒它,總的來說,二肥的夥食確實比楚漵的講究。


    因今天大家夥兒都忙,廚房更是打掃的重點,所以石初櫻隻叫了野雞鍋子,鍋子裏的湯是每天一隻雞燉出來的老湯,那滋味鮮得就不用提了。


    今個兒又加了兩隻新燉的野雞進去,最後連湯帶雞端上來,擺上各種能涮的菜蔬和鹿肉、麅子肉、山藥、蘑菇等等,再烙了一摞子蔥油餅子來,那雞湯下餅,楚漵吃得滿頭大汗,直說“這可比多少個盤子多少個碗兒的吃得還舒坦。。。”


    “你們出去辦差事的時候都是怎麽吃飯?”石初櫻撕了幾塊餅子泡在雞湯裏,等餅子稍微一軟了便撈出來,吃到嘴裏餅子的韌勁兒還在,又浸了雞湯,果然是吃了還想吃的。


    楚漵撈了兩塊石初櫻下的餅子,三口兩口吃掉,才說到:“在外頭自然比不上家裏,好的時候能賣回來吃,一般就是叫幾樣酒菜,就著饅頭餅子吃了,好歹是熱乎的;


    多數時候是不管在哪兒碰見賣吃食的,先買兩樣能放的幹貨塞懷裏備著,得了功夫先吃一口,不然說不定到飯時卻沒功夫吃了;


    至於差的時候也有,一天吃不上、喝不上是常有的事,咱們幹侍衛的不像別個,沒有替換的時候隻能挺著,趁著得空的時候才能自己找點東西胡亂抵擋一陣,不缺水就行。”


    “嘖嘖!可憐的娃!”石初櫻誇張地咋舌,又殷勤地給楚漵下了幾塊餅子,泡了泡撈到他碗裏,


    “不如我去給你做隨從,保管你吃好喝好,如有危險,隨時出現在你身邊,你說好不好?”石初櫻殷殷地勸說道。


    “不好!小樣兒,少給哥哥我灌迷魂湯啊,這事你再不用想了,你好好在家,沒事種種花草,逛逛鋪子,實在無聊練功打坐也好,隻不許亂來啊。”


    說著睇了媳婦一眼,見她不滿地嘟著小嘴兒,又揮退了下人,伸手把媳婦抱過來,安置到腿上,柔了心腸小聲哄著,順帶揩油。


    二肥悶頭吃著吃著聽見‘嗯’的一聲,一抬頭又看見那家夥對娘親動手動腳的,二肥氣憤地抬起前爪,一巴掌糊掉嘴上的飯渣,“嗚嗷!”一聲,“你們在幹什麽?”


    楚漵正誘哄某人張開小嘴吃他嘴上叼的東西呢,被二肥突然一嗓子虎吼還是嚇了一跳,憤憤地看著小肥崽,心裏懊惱,怎麽把這小肥崽給忘了呢!這貨就是個專門敗性一百年的!


    二肥毫不示弱地看回去,兩隻的眼裏火花四射!


    石初櫻見了“撲哧!”笑出聲來,當即溜下楚漵的腿,坐回自己的座位,瞥一眼二肥,怎麽似乎有種小孩子做壞事被家長抓包的錯覺啊!


    二肥見那兩個厚臉皮的人收斂了,哼了一聲,鄙視了楚漵一眼,便又悶頭吃飯去。它現在的食量大了起來,一頓都要吃下一小鍋拌飯,還要喝米湯佐餐。


    “咳,我已經讓人給大嫂那邊送信兒去了,等人回來,說不得能帶回什麽消息來。”石初櫻清咳了下轉移了話題,省得楚漵兩眼冒火地盯著二肥。順帶叫了玉璫伺候著再次淨手,繼續吃飯。


    “這麽長時間了也該到了,具體怎麽回事好歹也能知道個大概了。”楚漵成功地被吸引到楚漫的話題上來。


    “嗯,你多在意一下。有咱們能伸上手的地方別吝惜了。楚家的女兒容不得別人作踐!”楚漵這話出口都帶出了幾分寒氣來。


    “那是,將來咱們女兒也姓楚呢!”一筆寫不出兩個楚字來,自家姑娘好不好另說,但別人就不行。這一點上石初櫻和楚家人的小心眼倒有些相像。


    “洵大哥能讓你注意些,想來他對這個庶出的妹妹還不錯?”石初櫻撕了快烙餅放到雞湯裏,稍稍泡了泡,撈出一塊給楚漵塞嘴裏。


    楚漵本能地嚼了幾下咽了,含糊著道:“再不濟那也是有皇家血脈的,自己窩裏如何且不說,不珍惜皇族的血統,任憑族人被個外人欺負再不能忍。不然,宗法也容不下這樣的族支!”


    “這倒也是!”石初櫻點點頭,她可是大楚各種法典倒背如流的人,瞬間都想到了幾條關於皇家宗室守望互助之類的條款,嗯,好象蠻嚴格的。


    兩人吃過飯,打發了二肥去睡午覺,兩人牽著手去外頭消食。


    今天是個豔陽天,冬日的陽光雖不熱烈卻也溫暖,曬在人身上格外有種愜意,連人也有懶洋洋的感覺。


    後花園子裏也種有一片梅樹,此時早開的雪梅嫩黃如娥柳,香氣清幽遠逸,整個府裏都能聞到淡淡的梅香。


    石初櫻來了興致,她跑帶梅林裏轉了轉,喊道:“這梅花還不錯,趕明個兒我釀些梅花酒來,在摘些梅花過點心吃,嗯,窖香茶也不錯。。。”


    楚漵看著櫻櫻精靈一般在梅林裏忽而在左,忽而又跑到右邊,瞧得眼花心癢,隻想把人收回手心裏,揣在懷裏。


    石初櫻折了兩枝雪梅出來,“瞧,這枝給你插外書房去!”


    “好!隻你要想想,萬一那些幕僚瞧見,看你還有沒有梅花釀酒。。。”楚漵笑著揶揄石初櫻。


    石初櫻一把奪過梅花,瞪了他一眼,往湖邊去。


    冰湖的冰麵在陽光下閃閃發亮,雪橇和冰車都靜靜地停放在靠邊的地方。此時沒有了孩子們的喧囂,隻留下一片靜謐。


    許是臨近過年,孩子們都沒出來玩,想必是被大人關在家裏了。


    “明年這裏就能發出菡萏來,魚蝦、螃蟹、甲魚都有,到時候想吃什麽直管來撈。”楚漵指著這片湖麵說到,他知道石初櫻愛吃魚,特地讓人多放了魚苗。隻如今時間太短,實在隻能望湖興歎。


    “可是,夏天的時候是不是要圍上些?不然小孩子掉下去可不好辦啊。。。”石初櫻想著補了一句。


    “嗯,我跟管事的商討商討。對了,櫻櫻,你這裏什麽時候會有咱們的孩子?”果然,這兩個人不愧是一家子,此時的腦路都是一樣的。


    石初櫻順著楚漵的眼光看向自己的肚子,思忖了一下道:“這個要看你!


    先前你是中了毒,那毒對會造成男子不能生育,解了毒要恢複的話,快則三兩個月,慢的話半年也有。主要看男人的。。。那啥!”她可還記得新婚之夜,她不過是說一句‘行不行’的話,這人就兩眼發紅的事。她現在已經不傻了。


    楚漵眼光一黯,沉默下來。


    石初櫻見狀安撫道:“別擔心,如今咱倆身體都好著呐,孩子總會來的,畢竟咱們成親到現在才兩個多月。。。”她伸出兩根手指比劃著。


    楚漵想想也是,心裏好了些。他成親晚,以前不覺得,如今看著別人的孩子滿地跑別提多喜歡了,恨不能自己也馬上生一個出來,如今就他和櫻櫻顯得孤單了些。


    “對了,櫻櫻,你打算什麽時候找家人去?”想到家人,楚漵不由記起無名道長臨走前說過的事。


    石初櫻想了想道:“也不急著一時。你先幫我查查看,我想等明年晚些時候在去找。”


    “這又是為什麽?”楚漵好奇了,他家櫻櫻可不是耐心好的人啊。


    “我這也是受了老太太的啟發。”石初櫻揶揄地看著楚漵道:“師傅讓我成親之後再找,是怕遇上不明事理的長輩,拿捏我的婚事;如今我瞧著老太太這樣的。。。咳,我尋思著,萬一碰上個多事沒分寸的長輩,見著我還沒生孩子,指不定送些什麽表妹表姐的,我還懶怠打發呢。


    所以,還是先生一個再說。”


    楚漵曲指來彈,石初櫻頭一偏躲開,楚漵道:“你如今什麽身份?哪個人敢拿捏你,哥哥我第一個不答應,有那可厭之人直管一腳踹飛了去。”


    石初櫻琢磨著也是,“好吧,漵哥哥你給我撐腰,我就不心煩了。”


    楚漵寒星般的眼睛柔柔地看著石初櫻,他到底年長好幾歲,深以為這丫頭其實是有些。。。近鄉情怯吧!


    兩個人絮絮的說了些家常閑話,隻覺得歲月如此靜好,這樣的日子沒有終點才美。


    隻理想和現實總是不搭調的,這不,去老宅的仆婦來回話了。


    她也是個口齒清楚的,站在門廊上回話:“洌大奶奶聽了信兒就讓橘葉姑娘去了一趟三房,橘葉姑娘回來說那丫頭果然到了三房,擼起胳膊還有青紫的傷痕。


    說是陪嫁的兩個丫頭奶娘和婆子俱都被那家子找了理由分開了,見天分派她們做粗活,一點不合意就打人,她們輕易連主子都見不到。


    她也是過年這兩天家裏頭送年禮的人一定要見姑奶奶,那邊擋不住了才把她們兩個丫頭放回去充數,說是漫姑娘已近瘦的紙片一般了,身邊站的也是那家裏的婆子,看得緊。


    她得了姑娘的眼色,才拚了一條命,混在別家送禮的人裏跑了出來,要不是碰見咱們二爺讓人送回去,怕沒本事逃回來報信。”


    這、這是什麽人家啊?這得多大的膽子啊,居然敢拘禁宗室之人?即便是嫁到你們家了,人家根子上也還是宗室,生的孩子也是楚家的外孫好麽。


    石初櫻張著水汪汪的大眼睛有些反應不過來地看著楚漵,這可真是長了見識了,果然,無知者無畏!


    好一會兒,她才眨眨眼,問道:“大嫂那邊有什麽話?”


    那仆婦道:“洌大奶奶說謝二爺援手,又說,請夫人暫且寬心,這不是小事,家裏頭封了消息,咱們這邊也囑咐囑咐,等長輩們定下章程再說。”


    “你辛苦了,管好自己的嘴,再不能多一個人知道,不然你這個年也過不成了。”


    那仆婦連忙躬低了身子,恭敬地道:“夫人放心,奴婢絕不多言一個字。不然打死不論。”


    “賞她!下去吧!”石初櫻吩咐道,玉璫摸出一串新錢賞了那仆婦,她歡喜地下去了。


    “怎麽會這樣?漫姑奶奶嫁的是什麽人家啊,這麽大膽?”石初櫻看著下人都退出去,好奇地問。


    楚漵不自然地咳了兩聲,低聲道:“是祖母相看的人家,說是什麽老姐妹的親戚之類的,早前漫姐兒剛出嫁那兩年還回來說過兩次那家子不是什麽好人之類的話,給祖母罵了一頓,再後來就不見人影了。


    起初,楚洵幾個還以為是跟家裏置氣,後來覺得不對味來才關注起來。。。”


    石初櫻翻個白眼,又是這老太太,可見古人說:老而不死是為賊。這老太太好像就沒幹活什麽好事兒。天道也不收了她!石初櫻又暗自鄙視老太爺,娶個禍害回來也不管教。


    楚漵哪裏不了解她?看那扁起來的小嘴兒,心裏指不定怎麽罵人呢吧?!


    “這也不能怪祖父,老太太不但是咱們這一家的宗婦,也是上了玉牒有了誥封的,不是想怎麽樣就能把她怎麽樣的,除非是宗人府除了她的名,可一旦有個被除名的祖母,底下的兒孫怎麽辦?


    何況早些年她還沒這麽。。。”昏聵這個詞楚漵還說不出口。


    “那這事剛開始怎麽不管,硬是弄到這麽嚴重?”


    “小打小鬧誰家都有,隻要沒到侮辱宗室的程度,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是有的。不然,這家裏的日子可不是難過!”誰家過日子天天上綱上線的,又不是看戲。不過要是過了頭,那就不是小事,宗人府也會出麵的。


    “看這回的消息,隻怕小不了,如果大嫂他們找咱們幫忙,你能搭把手就搭把手。畢竟楚漫姓楚,楚家的姑娘不容外人搓摩。”最後一句楚漵冷哼一聲。


    石初櫻點頭道:“我知道了,要是老宅那邊找上來,我也不會袖手旁觀。不過你也知道,這些事我還經驗不足,怕是處置過當。。。”


    楚漵曲指給了她一下,“你呀,多看多聽,總會有自己的判斷,跟著長長經驗就好,適當的時候幫把手,你隻需記得,對外的時候姓楚的是一家子。維護皇家尊嚴,怎麽做都不過分。”


    “放心、放心,我明白的!”石初櫻並不愛管閑事,可既然事管將來她寶貝女兒的事,便不是閑事了,盡管這寶貝女兒還沒影子呢。


    楚漵想了一想,也不在榻上歪著了,他起身道:“我去趟老宅,這次祖父可不能由著老太太犯糊塗!”


    石初櫻琢磨著也對,便起身幫楚漵打點,順便囑咐:“那你去了多聽聽大哥的。祖父那要是不行,你們兄弟也大了,好歹也別什麽都靠祖父,自己該有個主意才是。”石初櫻拍拍楚漵的胸口,打發他出門了。


    唉,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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