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大有文章


    為了采集冰寒蟲,石初櫻和二肥起了個大早。


    又是一個雪天,好在隻是霰雪如珠,並不是很大,隻這樣的雪很濕,一旦起風那才叫一個冷!


    北山之巔此時也是一片冰雪世界,白皚皚的積雪像棉花似地壓在山頂,樹木、河流全都如同蓋了厚厚的白棉被。


    二肥歡喜地在雪地裏嗚嗷亂叫地奔跑、打滾兒,不多時,二肥就被幾隻受驚的雪白肥兔子吸引了去,嗚嗷叫著追逐而去。


    石初櫻鄙視地瞧了它一眼,“有本事追雪狐去!你娘親我正好缺件白狐皮的大氅。追小兔子什麽的,有意思麽?!”


    二肥才不理他娘呢,難得出來玩兒,誰愛聽家長嘮叨啊。它東一撲、西一竄的,歡快地追逐著,原本一片寂靜的北山頓時被鬧得錦雞亂飛、狐兔亂跑,當真是北山的禍害來了!


    石初櫻負手立在山顛,一身玄色閃銀繡粉紫薔薇花的大氅在寒風中獵獵作響,一柄碧色寶劍懸在腰間,她的頭發簡單束腦後,亮紫色的發帶和絲絲縷縷的黑亮發絲在風中飛揚。。。


    如果此時有人見到,定然喝采一聲:好個神仙氣度!


    石初櫻也是難得放開氣場,倒不是她不樂意,而是實在沒必要。在山下她就是個女兒、妻子和母親而已。


    難道還能仗著一身特殊的本事,在這凡塵世界裏橫行天下,唯我獨尊,做出一幅君臨天下的樣子來?!她們師徒可都沒這個癮!


    石初櫻掃視了一遍這冰雪之地,冰寒蟲在冰不在雪,而且必須細心感受和尋找,有它出現的地方一般會有冰寒蝶---一種靠吸食冰寒蟲身上的些微冰露過活的幾近透明的蝴蝶!


    自然萬物,相輔相生,此消彼長,總有相處之道,即便是在萬物沉寂的冰天雪地裏,也還是有能適應它的物種。


    冰寒蟲伏於冰麵,幾乎與冰融為一天,很難辨別,倒是尋冰寒蝶相對容易些,畢竟它偶爾還出來飛一飛,晾晾翅膀的。


    這冰寒中體態肥壯,長成的有指肚大小,身體呈晶瑩的半透明狀,它會長時間伏在冰雪中,吸食冰雪精化,還能把自己養的肥肥胖胖的。又因它本身就生於冰,育於霜雪,自然是不懼寒冷。隻要不被采集掉,它們的壽命將於身邊的環境一般長。。。


    冰寒蟲吸食冰雪後在身體裏會形成粘稠的半透明狀物質,石初櫻把這種東西叫做‘冰寒膠’。這‘冰寒膠’似冰似水,累計的非常緩慢,但功效卻十分強大,對一切的寒症和凍傷來說都是聖藥!


    ============


    石初櫻在采集冰寒蟲的時候,楚漵也把兒子交給拜托給了無名道長,自己騎著馬帶人往街上去。


    “爺,咱們去哪兒啊?”因不是公事外出,侍電也隨意了許多,見他家將軍到了胡同口卻端坐在馬上,好像不知道往哪兒去了的樣子,便出言詢問。


    楚漵還真是一時沒想好往哪兒去才停下來的,原本他打算去侍衛營的一個同僚那去打聽,現在想想似有不妥。畢竟鑄幣這等事是戶部和國庫的事,跟宗室倒搭不上什麽明處的幹係,貿然去探問,反而不好。。。


    如此思索了一番,楚漵勒轉馬頭,一揚眉頭道:“走,找蝴蝶去!”


    主仆幾個披著小雪珠一路往顧家所在的四井子胡同去。


    今年正月十五的燈會停了,難得顧夢蝶也能在家過個好年,前一陣子忙完了,得了空閑就和他的寶刀親近。他的寶刀就是石初櫻酬謝他的那把,可把他給歡喜壞了,用他娘和他媳婦的話說,‘就差摟著睡覺了’。


    顧夢蝶才不在乎她們怎麽說呢,女人,沒見識!當然不包括送他寶刀的女人。


    聽聞楚漵來訪,顧夢蝶邪魅的長眉一挑,丟了句:這可難得!便把寶刀入了鞘,親自迎了楚漵進書房來。


    顧夢蝶眼瞧著侍電小心地接過楚漵的鬥笠和蓑衣,在廊下輕輕抖了抖,隻見原本覆蓋在蓑衣上的雪珠就都紛紛落了下去,竟是一點都沒濕到的。


    在低頭看看楚漵腳上套的‘草鞋’,不由嘖嘖有聲,“你小子這福氣啊。。。嘖嘖,打小是把別人沒吃過的苦全吃了,這會兒倒是都找補回來了。”


    “你羨慕啦?我大姨姐還沒嫁人,不過,你是沒這個機會了!”楚漵嫌棄地打量了顧夢蝶一眼,自古走進屋子裏去。


    “我說你這人噯,有這麽戳人心窩子的麽?”顧夢蝶追了進去,順便把門給關上,喊道:“誰都不許進來,不然掉了耳朵,鼻子的自己按去!”


    小廝們都自發躲得遠遠的,沒法子,這兄弟倆一見麵必須先打一架,刀風劍氣都是實實在在的,往前湊而遭殃了的可不是沒有。。。


    這不,又開始了!


    兩人自光屁股穿開襠褲起就一起玩大的,即便後來楚漵上山學藝去了,可每次回來也照樣跟顧夢蝶幾個泡在一起胡鬧,打馬遊街也沒少幹了,這樣的友誼那是割腦袋都割不斷的。


    兩人打了一架過了癮,發散了一下過剩的精力,顧夢蝶跌坐在椅子上,毫無形象地牛飲一盞茶,這才平息了喘息,道:“你這功力進步不小啊!嘖嘖,別是你媳婦的功勞罷!”


    楚漵也飲了兩口茶,嫌棄地丟開了去,朝門外喊了侍電:“泡茶去!”


    “嘖嘖!這慣的,我這茶可是東市大街上最好的茶葉行孝敬來的,據說比那個喝得都好。”說著,顧夢蝶手指往上指了指,楚漵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那也看跟誰的比!”楚漵一句話撂倒了顧夢蝶,他哀號一聲趴在了椅子扶手上,指著楚漵道:“我就知道你是來氣我的,趕明個我去找嫂子去討兩包來,氣死呢!”


    侍電和一個小廝端了茶具和開水壺來,這裏他也是常客,倒不客氣,直接從懷裏掏出一小盒茶葉,輕輕打開蓋子,抖了一些到兩個細白瓷的茶碗裏,衝了開水進去,頓時一個無法言表的清冽茶香嫋嫋散發了出來。。。


    “這是。。。”顧夢蝶忽地站起身,卻忘了自己還翹著腿,差點跌了下去,好在他功夫好,自己挽救了自己。


    “這是冬茶,冬天的雲露茶!”這是石初櫻和無名道長冬天慣用的茶,因冬天的雲露茶數量相對少,也難采,以往石初櫻倒沒舍得拿出來用。


    如今有了木華這個小東西,這等冬茶還不夠它嫌棄的,石初櫻隻好帶下山來自己喝了。


    顧夢蝶轟走了下人,免得他們的汙濁氣味把好茶給玷汙了,這才稀罕地品著雲露冬茶,放低了聲音說話,“今個兒是那股風啊?你不在家帶孩子,哄媳婦,倒有空來我這小門戶來了?”


    楚漵也動了動耳朵,見附近確實無人,這才招招手,待顧夢蝶附耳過來,嘀嘀咕咕把事情說了。


    顧夢蝶自詡堂堂五城兵馬司東城指揮使,他的活兒也幹得漂亮,地位穩穩當當的,市麵上的消息還是無比靈通的,此番聽了楚漵的話還是瞪大了眼睛:他居然不知道!


    兩個好友你瞪著我、我瞧著你,好半天,顧夢蝶才咬著牙低聲道:“這可是真的?”


    楚漵好不客氣地給了他一個白眼,“我要是知道真假還來問你?”


    顧夢蝶坐了回去,扶額細細想了想,突然把茶水一口幹掉,起身道:“你揣上你這好茶,咱們也別獨享,給我爹嚐嚐去!”


    楚漵一抬眼角,兩人微微點了點頭,楚漵喊了侍電過來,問他要茶。


    侍電再不樂意也知道這倆人根本就是穿一條褲子的,直接把剩下的大半盒都給了楚漵,隻口裏還念叨著:“咱可就剩下這些啦,再想喝得問夫人求了!”


    顧探花能被點為探花,自然是才貌都不俗的,琴棋書畫不在話下,品茶更是必須的雅好。因此,得了這好茶自是欣喜若狂的。所以沒過多久,顧府的下人就見探花郎興奮地捧了一小包茶葉頂著雪出門了。


    顧夢蝶喊不住他爹,還特地借了楚漵的蓑衣給他爹穿,真是一點不吃虧!


    臨近中午,楚漵被顧夢蝶留了飯,好在飯後沒多久,顧探花就吃飽喝足回府了,能跟好友一起分享好茶,顯然他也是受到了款待了,雖然不能飲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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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府的外書房裏


    顧探花一反先前的歡喜,臉色凝重,他負手在窗前站了一會兒,才招呼兩個晚輩坐下說話。


    “賢侄的消息沒錯!”他先肯定了一句,又伸手朝兒子擺了擺,讓他少安毋躁,然後道:“新製錢的樣錢已經獲得通過,今年三月第一批官俸和爵祿都會用新製錢發放。”


    楚漵兩個互相看了一眼,都沒說話。


    顧探花點點頭,繼續道:“咱們現在的製錢是從前朝流傳下來的樣式,說起來隻有‘一文錢’。


    這次的新製錢戶部醞釀了許久,最終定了幾等:有一文、十文、二十文三種。以後出門帶一吊錢就輕省多了。”他踱到書案前坐了下來,慢慢飲一口茶。


    這話怎麽聽都是好話,可屋子裏誰也沒見到顧探花臉上有什麽喜色。


    顧夢蝶忍不住問他爹:“可是有什麽不妥?”


    顧探花‘嗯’了一聲,然後道:“聖上可能還會鑄造金幣和銀幣代替金銀,供大宗交易使用!”


    “那不就是金餅子和銀餅子?”顧夢蝶低聲道。


    這可不算稀奇,曆朝曆代的大戶人家都有傾金銀錁子的習慣,而且,金銀偏軟,可以壓成梅花樣式、葵花樣式,海棠樣式等等。


    哪個小孩子手裏沒有幾荷包這樣的東西啊。。。


    顧探花品了口茶,才漫聲道:“鑄幣可不是自家發賞錢,大量流通自然不一樣。不管是鑄造銅錢還是金銀錁子,火耗是一定存在的。”


    “火耗?”楚漵和顧夢蝶都不由坐直了身子,望向顧探花。


    “對,就是火耗。過年咱們傾金銀錁子也有火耗,赤金足銀還好,一兩隻收個三五錢,若是雜色銀子,火耗就不會少於一成,多的要兩成左右。這當中的空間就是利益,具體多少,就看上頭怎麽定了。


    而且,金銀幣要能替代銀兩使用,就不能太軟,所以,金銀含量必然低於赤金足銀,到底含量多少,也很可作些文章。。。”


    這下楚漵和顧夢蝶對視一眼,都好像明白了什麽。。。


    顧夢蝶邪魅一笑,朝楚漵道:“不是兄弟貶低你,就你那點家財,用不著擔心這個罷?!”他們那麽熟,楚漵有幾兩他還不知道麽?


    楚漵哼了他一鼻子,懶得跟這人搭腔。


    顧探花倒是笑道:“你忘了他媳婦了?”


    可不是麽!


    顧夢蝶頓時摸了摸鼻子,楚漵媳婦光是弄幾粒藥就賺大發了,想想今年秋天竟賣的三粒‘萬毒消散’,可比去年的價碼還高!


    更別說那新藥‘一線生機’了,那真是搶破了頭!


    這哪裏是賣藥,分明是賣活命的機會啊!


    顧夢蝶有些興災樂禍地拍著楚漵的肩膀,笑道:“嘖嘖!你媳婦可是賺大錢的人,我可聽說萬慈藥材行的凍瘡膏都賣斷了,什麽時候有了新貨,記得關照關照兄弟。我那幫子五城兵的弟兄可都凍掉耳朵啦!”


    幾個人都知道這件事大有文章,很不適合在此深談,便止了話題,扯起了閑篇。


    因楚漵提到忱哥兒啟蒙,不免說到石家的情況。顧探花倒是有些意外,沒想到轉來轉去,石家也是舊京的人。


    他一臉回味的神情,道:“世事無常,真不曾想到啊,當初的銀杏胡同還是挺有名聲的。我還記得,那時候一到了秋天,大家都愛往那邊去。碧藍的天空、金黃的銀杏葉、擺攤子賣白果的更是整條街都是。


    還有的小姑娘賣好看的銀杏葉子,一文錢能買上許多片,粘成花箋,比竹葉還風雅清貴。。。


    嗬嗬嗬,如果沒有突然掉下來砸在頭上的臭臭的銀杏就更美好啦!”


    顧夢蝶也是第一次聽他爹說起這些趣聞,隻顧探花臉上的神思轉瞬即逝,又說起啟蒙的事情來。


    “小孩子讀書,聰明一點,笨一點都不要緊,關鍵是找個好師傅。還要孩子自己有興趣讀。”


    顧探花對此深有體會,他道:“想我們蝶兒小時候也是不愛讀書的,整日裏瘋玩兒,難得偷偷去了一趟‘倚雲樓’,連人家姑娘的詩詞都看不大明白,這才發奮讀書。。。”


    “爹~”顧夢蝶都這般年紀了還被他爹說嘴,臉上很是有些發熱,又不是什麽榮光的事,好歹給兒子留點麵子啊!


    楚漵卻點點頭,接道:“世叔說的是,當年夢蝶可是下了苦功夫的,絞盡腦汁三天才憋出一首詩來。”後來還被‘倚雲樓’的花姐兒給嘲笑了,說他的詩像兒謠。。。


    “你們、”顧夢蝶氣憤了,他不敢指他爹,就指著楚漵點了好幾下,幹脆又揪了楚漵去打架去了。


    楚漵回到府裏已經是下半晌了。


    石初櫻見到楚漵有些濕潤的衣裳,不由挑眉看向站在廊下等著問話的侍電。


    侍電真是一臉無辜,這顧探花實在太不要臉了,借了人家的東西怎麽就不肯還了呢,害得他還得


    被夫人責問。


    楚漵也抽了下嘴角,指了指叫上,“好歹總算把鞋子保住了。”


    要不是他跑得快,估計也得給扒下來,遇上這麽厚臉皮的他也拚不過了。


    “以後再看不住東西,就把你的衣裳扒了送人!”石初櫻哼了哼,朝侍電發泄一通火氣,才放他回去反省。


    楚漵換了衣裳出來,見炕桌上擺著小笸籮,裏頭有幾條銀綠色的絲絛有些眼熟,拿起來瞧了瞧,跟櫻櫻給他的係珠子的一樣,便大概有數了。不是給昭哥兒的就是給忱哥兒的。


    果然,石初櫻坐過來,招呼了楚漵一起坐下說話。


    見玉露要上茶,楚漵連忙擺手阻止了,今天這茶可沒少喝,再喝晚上就不用睡覺了。


    昭哥兒還沒睡,正躺在炕上跟二肥‘喔、喔、喔’地玩耍,楚漵探身過去,使勁兒親了一口,“兒子!想爹了沒?咱們舉高高!”說著把昭哥兒往上稍微拋了拋。


    昭哥兒頓時揮舞著小手,‘咯咯咯’地大笑起來,這個好玩兒,可以再高點!


    兒子還太小,並不能拋多高,隻是舉了幾下,楚漵就把兒子放回到小褥子上,自己低頭在兒子的小身子上拱來拱去。


    昭哥兒十分無奈了,在小也有癢癢肉啊,被他爹的大腦袋一蹭,可是癢得隻剩下笑了。


    (以下是正版讀者的福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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