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人,都被這突然而來的變化弄懵了。


    剛才……怎麽了?


    其實每個人心中都意識到發生了什麽,隻是,他們不相信而已。


    一位受傷的炎角戰士,拿著手上的武器,剛才還打算跟萬石人拚命,可是現在,他感覺,對手消失了。


    不是對麵的人消失了,而是,站在那裏的,像是丟掉了靈魂的木偶,麵色灰敗,雙目放空,麵容呆滯,如石頭一般僵立在那裏,還保持著方才傾聽的姿勢,若不是對方臉頰上的肌肉在快速抽搐,外人或許還真以為這個人已經變成石頭了。


    這樣的人,不再具有威脅,甚至,炎角的人都不想動手了。就像是狩獵的時候,碰到一隻難纏的凶獸,可是打著打著,那隻凶獸突然變成了一隻沒牙的小野獸,隨便一刀就能戳死。這種感覺,太奇怪,以至於一時間大家都沒有要繼續戰的想法。


    一直壓在上方的壓力,消失了,跟著剛才的崩裂而消散。火種的排異現象也感受不到了,炎角的人,感受不到這裏有任何的異火種排斥他們,如洪流般的阻礙,亦隨風而散。


    這一切來得太過突然,如此劇烈的變化,幾乎在一瞬間將人從天堂拍到地獄,快得讓人沒有防備。


    “發生什麽事了?”多康咽了咽唾沫,看向旁邊的其他炎角戰士。他過去的人生中,習慣了沒有原始火種的日子,所以對原始火種的感知力沒有故地的人強。在察覺到周圍的變化之後,他有個推測,隻是,他不敢說出這個推測,實在是太讓人難以相信了。


    “好像是……萬石的火種……沒了?”陶爭試探道。他也不敢相信。


    就這麽沒了?那可是原始火種!被譽為一個部落最強大的力量!


    小部落還好。火種沒那麽強勢,但萬石也算是大部落了,他們的火種能夠給大家帶來如此大的壓製力。可見其所蘊含的力量。火種的力量,也是有強弱之分的。


    甚至。在感受到萬石火種的力量之後,幾位頭目就想著暫時先不管火種那邊,將萬石的人滅掉再說,然後舉全隊之力,再去針對萬石火種,再不然就將這場仗打完之後去請巫。


    他們都做好了奮戰更久的準備,哪想突然來了這麽一下。


    如此強大的萬石火種的力量之下,竟然還有人能夠將它弄滅?


    這個時候。每個人心中都在想:誰弄滅的?


    而萬石部落那邊,一個個如行屍走肉般,這突然而來的巨大打擊,將他們的心理防線擊得潰不成軍。


    他們不想相信心中猜測的那個可能,但身體裏的圖騰之力在消失,這樣的變化非常明顯,力量的消失伴隨著無盡的疲憊,手中的武器變得越發沉重,雙腿像是被綁著巨石一般,難以挪動一步。肌肉的酸疼和身上各處的傷勢帶來的痛感刺激。越來越清晰。身上的圖騰紋,正在變淡,消失。像是燃到盡頭的木柴。火焰即逝,木材也將化為灰燼。


    機械地轉動脖子,他們看向火塘的方向。


    沒有了灰色火焰的遮擋,晴空之下,視野清晰無比。


    火塘那邊,沒有了火種火焰。一直守護的力量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代表著什麽,他們太清楚,畢竟,他們也滅過其他部落。也見到過那些部落火種被滅之後的下場。想到那些被他們滅過的部落,想到那些生活淒苦的遊人。想到那些任人宰割的奴隸……


    這個世界的殘酷,他們一直都明白。弱肉強食。隻是,以往他們站在屠宰者的位置,而如今,他們成為屠宰者刀下的肉。


    他們,像是沒了保護傘的鳥,即將迎來外麵殘酷的狂風暴雨轟擊。


    正午的陽光正暖,可是,在這片天空之下,萬石的所有人,卻感覺前所未有的寒冷,這是心理上的,凍到骨子裏的寒冷,比大冬天迎頭澆一桶冰水還要冷得多,可他們卻毫無辦法,隻能隨著入侵的森寒而顫抖。


    火塘邊。


    萬石巫嘴皮子動了動,想要說什麽,卻張了好幾下都沒發出聲音,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嚨一般,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


    怎麽可能呢?


    怎麽可能?!


    萬石巫心裏,來來去去想著這句話。


    萬石的火塘內,蹲著一個人。一個炎角人。此時,那人一隻手正貼在平時火種燃燒的中心位置。


    萬石巫死死盯著貼在那裏的那隻手,視線像是要將那隻手穿透,看看手掌之下,是否還會灰色的火苗竄出來。


    咕嚕——


    一顆小石子滾動,發出輕微的聲響。


    貼在火塘內的那隻手,動了。


    邵玄緩緩站起身,將貼在火塘內的手抬起,看向這片火塘。


    這個火塘,已經死了。自此刻之後,再無火種燃燒。


    一個人影衝過來,邵玄並未阻攔。他看著萬石巫瘋狂地跑到這裏,站不穩似的直接跪趴,然後發瘋似的用手去挖,想要從裏麵挖出個什麽。


    一塊塊石頭被刨開,下方,是非常普通的石土,僅此而已。


    “不可能!不可能!!”


    萬石巫刨得雙手鮮血,喊聲歇斯底裏,然後猛然看向邵玄,仇恨和瘋狂的眼神中還帶著些恐懼,然後像是下定什麽決定一般,抽出一把金屬匕首,彈起身朝邵玄刺過來。


    邵玄隻是平靜地看著他,然後伸出兩根手指將那把刺過來的匕首捏住。


    不過是一個簡單的動作,卻將萬石巫徹底打回現實。


    力量,確實沒有了。若是他本身的力量還在,即便不是多厲害的戰士,也不至於如此綿軟無力,對方兩根手指就能捏住。


    “啊——”


    萬石巫握著匕首,並不鬆手,使勁想要往前推,可是匕首卻紋絲不動,像是前方有一麵堅固的壁壘,他無法前進分毫。抬頭看向邵玄的眼睛,他發現,邵玄的眼中有一些奇怪的光。


    雖然萬石的火種消失,但是,萬石巫還有一點點殘餘感知的能力,他能感受到,邵玄身上那種不同於萬石部落,不同於炎角部落,不同於其他任何一個部落的力量,那真的是火種的力量嗎?


    想到剛才邵玄那讓人絕望的一躍一拍,萬石巫腦子裏還不斷回放著那一幕。那不是一個正常的部落人所擁有的力量,絕對不是!


    “你……是誰?”萬石巫喃喃道。


    邵玄不語。


    “你到底是誰?!是誰?!!”


    沒有管萬石巫的癲狂一般的吼叫,邵玄手指一動,將匕首連帶人一起彈開,“你問我?我怎麽知道?”


    邵玄心裏清楚萬石巫這句話問的到底是什麽,但是,邵玄也答不出來。


    巫說過,想要滅掉萬石的火種,得遵循體內火種的指示去做,或許還要集圖騰之力與傳承之力,但是,在那一刻,他體內起主導作用的,並不是炎角的火種,而是那個奇怪的力量。


    從來到這個世界開始,邵玄從未弄清楚那個力量到底是什麽,為什麽他會被帶到這裏?但是後來的諸多事情讓他知道,那個力量是與火種相關的,不僅是炎角的火種,還有其他部落的火種。


    邵玄與部落的其他孩子看著一樣,但是覺醒的時候卻與其他人都不同。


    邵玄曾經將咢部落的那條鱷魚送的石頭帶回來,卻弄出了水月石,那種據說隻有咢部落才能出產的石頭。


    邵玄曾經去雨部落,據說千百年來無法成功的求雨儀式,成功了。


    ……


    這所有的一切,都與那個將他帶來這裏的力量有關。


    那到底是怎樣的力量,邵玄也無法說出。


    轉過身,邵玄朝部落隊伍的方向過去。


    這場仗,沒必要再繼續下去了。


    萬石部落的人,逐漸回過神,他們已經失去了所有的戰意。


    炎角的隊伍往前走一步,他們就能往後退好遠。


    有人驚恐地叫著,朝遠處跑離,這就像是一個信號,原本對立的戰場上,越來越多的人飛快地跑開。


    奴隸主們雖然震驚於萬石竟然就這麽敗了,比他們想的要快得多,但當下的形勢,萬石部落的那些人的下場,他們遺憾,但也還是滿意的。


    他們現在最想收的,就是那些失去火種的部落戰士。正因為曾經擁有過,所以在失去力量之後,那些人肯定會渴望再次擁有力量,這就是奴隸主們最好的介入機會。


    收人!!


    原本縮起來的奴隸主們,像是聞到了肉的猛獸,紛紛伸出魔爪。


    炎角這邊的人一看不對勁,若是沒有這些奴隸主還好,滅掉了萬石的火種,他們也沒興趣繼續屠殺那些弱者,但是,奴隸主在,就說明那些萬石人還有再次擁有力量的可能,會報複。


    這怎麽行?!


    “砍了砍了!別讓他們跟著奴隸主們溜了!連奴隸和奴隸主給我一起砍!”征羅大喊著。雖然這邊的奴隸主們還不成氣候,但他也得多防著點。


    三位大頭目帶著一部分炎角的戰士繼續追殺,而兩位首領則帶著剩下的一部分人收拾戰場,治療傷員,清點死傷者。


    邵玄回到那邊的時候,看到凱撒正趴在地上,蜷身舔傷口。進攻之時,凱撒同其他幾隻一樣,主要擋住那些萬石獸,所以,並未同邵玄一起。


    它身上有很多利齒撕咬留下的傷,渾身是血,背上還有個血洞,像是被人用長矛刺的。


    聽到邵玄的腳步聲,凱撒耳朵一動,停下舔傷口的動作,扭頭看向邵玄。


    邵玄腳步僵了僵。


    凱撒的一隻眼睛,沒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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