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世勳含笑睇著允夏,唇!間一抹戲謔,“你上次跟我鬧脾氣的原因是什麽?因為我跟我媽說……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娶你?”


    再聽到他說這句話,允夏心裏,多少還是有些難過。


    倒不是因為受傷的緣故,而是讓她再次回想到起那天那場狼狽的飯局掏。


    允夏抬頭看他,淡淡一笑,“那句話,你不是隻跟你!媽說而已,而是吳家所有的人!你們誰也沒有想過要征求一下我申允夏的意思,因為,在你們眼裏,我不過就是一個卑微的下人,沒有做主的權利!隻要你吳世勳說要娶,我申允夏,就不得不嫁!”


    允夏長吸了口氣,胸口依舊有些悶。


    吳家,給了她太多太多的愛,卻獨獨……給不了她尊重。


    或許,這是一種打小把她從福利院領回來起,就已經根深蒂固的卑微吧。


    打從她以童養媳的身份住進吳家開始,就已經注定,她和這個家裏所有人,不一樣!


    不是嗎?


    連她自己都早就習慣了在吳世勳麵前卑微自處。


    哪怕是十年後,依舊如此!!


    不管是十年,又或是二十年,三十年……


    有些東西,已經深入到了骨髓裏,無從更改了!


    壞習慣,哪能那麽輕易擺脫得了的?更何況,人的骨子裏總有賤根在作祟。


    所以,她也怪不了他們任何人吧!


    “好!那爺現在問你,如果爺要娶你,你嫁嗎?”


    允夏抬頭,驚愕的瞪著他,不敢置信。


    吳世勳雙手重重的搭在允夏的肩膀上,冷峻的麵龐,此刻寫滿著認真和嚴肅,一點也不像開玩笑的感覺。


    淺淡的波瀾,從允夏的眸底深處掠過,很快,她回神過來,淡淡的撥開吳世勳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吳世勳,別拿這種事情開玩笑!”


    “爺像是在跟你開玩笑嗎?”


    吳世勳冷峻的麵龐,沉了下來。


    “我不知道你為了什麽會突然說起這種事來,但我不管你是不是在開玩笑,我的答案,始終都是……不嫁。”


    憑著女人的第六感,允夏覺得,吳世勳哪怕真的要娶她,那也決計是有緣由的!!


    以他的性子,他絕不可能會這麽匆忙的決定一件人生大事!


    “我餓了!先下樓吃飯了。”


    允夏說著,繞過吳世勳,沒去看他,就徑自出了房門,下樓去了。


    心,稍有些亂。


    允夏想不明白,他吳世勳忽然跟她說結婚的緣由是什麽。


    他到底怎麽了?!


    ????——————————————


    二樓——


    茶水室裏。


    吳世勳如天子驕子般端坐在那裏,手裏端著茶杯,不疾不徐的品著杯中的茶水。


    吳厲琛坐在他對麵的沙發上,微微笑著,整了整身上的西裝,“世勳,刻意叫我上來到底什麽事啊?”


    吳世勳抬眸看了看吳厲琛一眼,擱下手裏的茶杯,冷冷的掀唇,“堂!哥,既然這裏已經沒有外人了,就把你那張人皮麵具拿下來吧!”


    言外之意,就是說他吳厲琛人麵獸心。


    被吳世勳暗諷,吳厲琛倒也不怒,隻是一直笑著,“說來說去,還是為了舊情人的事情來找我的!怎麽?想跟堂!哥開口要人啊?可以啊,隻要你敢跟老太太開這個口,我是一點意見都沒有的!”


    吳厲琛聳肩微笑著。


    吳世勳麵色陰沉,如暴雨將至。


    “吳厲琛,你這麽折磨她,到底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麽?!”


    他陰冷的質問蓮厲琛。


    “想得到什麽?”


    吳厲琛當真認真的想了想,笑笑,“怎麽辦呢?凡是你吳世勳在乎的東西,我都想要!!啊……對了,你一定不會明白,那種折磨人的快!感


    !!那種刀鋒一刀刀割下去的感覺……簡直爽爆了!!”


    吳世勳握著茶杯的手,捏得緊緊地。


    指骨分明,指間泛起駭人的慘白。


    額上,青筋突跳著,彰顯著他此時此刻難以壓製的憤怒。


    “你先別動怒……”


    吳世勳越是生氣,他吳厲琛就笑得越是開心。


    心裏的滿足感,更甚。


    “說一件讓你更不開心的事情……”


    吳厲琛變!態的笑著。


    他覺得,這種時候告訴他這件事的真!相,是最適宜不過的!


    他就要看著他吳世勳在兩個女人之間舉棋不定,就是要讓他難以割舍,更是要讓他親眼見著自己的愛人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受盡折磨!!


    吳厲琛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忽而,吳世勳一個箭步朝他衝了上來,大手揪住他的衣領,下一秒,一個惡狠狠地拳頭就朝他那張笑得惡心的臉砸了上去,“閉嘴!!吳厲琛,給爺閉嘴——”


    吳世勳忽而像瘋了似地,毆打著他,衝他嘶吼。


    越是如此,吳厲琛就笑得越厲害,越張狂。


    “吳世勳,你在怕什麽……哈哈哈哈!”


    “閉嘴!!給爺閉嘴————”


    他不想聽!!


    因為,他已經猜到吳厲琛嘴裏要說的是什麽事了!!


    他不想得到證明!


    正如他吳厲琛說的那樣,他在害怕!!


    他背負不起這份愧疚……


    “白溫怡……白溫怡要不是因為你……噗——”


    話還沒說完,吳世勳又是一拳頭朝吳厲琛的臉上砸了去,惹得他一口血水噴了出來,吳厲琛卻似乎一點疼意都沒有,繼續笑著說,“要不是為了救你,她也不會落到今天這般田地!!當年,要不是她求我給你捐肝,你以為你能活到現在?哈哈哈哈……吳世勳,白溫怡就是為了救你這個負心漢,才答應把自己嫁給我的!我就是要讓你活著,活著好好看看周邊你在乎的人,是怎樣因為你而變得越來越痛苦!”


    吳厲琛的話音落下,吳世勳的拳頭……


    猛地僵在了空中!


    漆黑的眸仁猛烈的收縮著,而後,拳頭如雨點般,密集的落在吳厲琛的臉上,胸口上,“為什麽——吳厲琛,為什麽你不直接讓我死!!!你不是恨極了我嗎?怎麽不幹脆讓我死————為什麽要救我——————”


    這個事實,吳世勳無法接受。


    其實,他早在那天見到白溫怡傷口的晚上,就已經想到了這個可能性!!


    可是,他不敢問。


    他害怕得到這個結果。


    心裏那種揪痛,悔意,愧疚,就像一把把利刀,狠狠地剜在他的心尖兒上,讓他每一口呼吸,都那麽疼,且,罪惡感那麽深,那麽重……


    他滿眼都是血絲,完全無法控製住自己的情緒,瘋狂的毆打著滿臉是血的吳厲琛。


    “吳世勳,打死我!!打死我你的舊愛就解脫了!!她多愛你啊,怕你心裏愧疚,就算被你誤會,都不敢告訴你,就是不想讓你心裏難過……嗬嗬!可你這個負心漢呢,竟然愛上了別人……”


    “閉嘴!!!我讓你閉嘴!!”


    吳世勳赤紅著雙眼,情緒早已完全失控。


    樓下的允夏,聽到二樓的動靜,聞聲趕來,一進門,就見到了這暴力的場麵。


    她嚇壞了。


    “世勳!!你幹什麽——世勳!!別打了!!要出認命了——”


    允夏衝上前去,製止吳世勳。


    “世勳——”


    “打死我!嗬嗬……”吳厲琛笑著,森森白牙上已全是血水,“打死我,你就蹲一輩子的監獄!要不打死我,回去我就把你給我的這些統統還給你的舊情人!”


    “混蛋!!”


    吳世勳又是一圈,狠狠地砸在了他的鼻梁骨上。


    猩紅的血水全數湧了出來。


    “世勳!!夠了——”


    允夏去拖吳世勳,“夠了!別再打了……”


    她用手心去扣他的拳頭,拚死把自己的身子擋在吳厲琛跟前,製止著他的暴力行為,“別打了!再打真的要出人命了!”


    可允夏的力氣實在太小,她根本攔不住他。


    允夏沒辦法,幹脆一把伸手抱住失控的他,兩條手臂環住吳世勳的腰!肢,使出了吃奶的勁,把他往後拽著。


    吳世勳滿眼都是血紅,氣喘連連著,感覺到允夏溫暖的身子,他整個人瞬間如山倒,所有難受的情緒迸裂而出,終於,停了自己粗暴的行為。


    僵坐在那裏,許久!


    而後,反手緊緊地擁住懷裏的允夏,俊臉無助的埋進她的肩頭裏,抱著她,難受的粗喘著氣兒。


    “申允夏……”


    他抱著她嬌小的身子,力道收得很緊很緊。


    幾乎快要讓懷裏的允夏,窒息了去!


    允夏從沒見過這樣子的吳世勳,他向來都是意氣風發,不可一世的模樣,什麽時候他的情緒這般落寞無助過?


    這一定不隻是單純的傷心難過那麽簡單的情緒!


    到底是什麽,讓他如此?


    “申允夏——”


    吳世勳抱緊她,不停地呢喃著她的名字。


    那感覺,幾乎是要將她生生納入自己的身體裏,骨血中去,唯恐她下一秒就會消失不見了一般。


    “我在,我在……”


    允夏抱緊他,手掌輕拍他的後背,安撫著情緒崩潰的他。


    允夏不知道他到底遭受了什麽樣的打擊,可她知道,這打擊,一定來自於吳厲琛。


    此時此刻,吳厲琛早已被吳世勳的拳頭揍得血肉模糊,癱在地上,隻剩下喘氣兒的力氣了。


    樓下,長輩們也聞訊趕了過來。


    秦鶯鶯和老太太更是嚇得花容失色。


    到底還是吳印城沉得住氣,“李嫂,打電話叫陳醫生來!!”


    “是!”


    李嫂慌忙下樓打電話去了。


    吳世勳起身,要走。


    沒看一眼房間裏的任何人,隻有允夏。


    他的手,一直死死地牽著她。


    不鬆半點。


    臉上寒氣逼人,深眸裏血絲很重。


    秦鶯鶯擔心極了,“世勳……”


    她試圖跟上去。


    “誰也別跟著我!!”


    吳世勳冷冷的出聲,喝止所有跟著他的人。


    牽著允夏的手,一言不發的,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他的手,很冷很冷……


    冷得像塊冰,幾乎將允夏凍結。


    ?而她的手,暖暖的,就像冬日裏的一把火,灼在他的手心裏,那麽舒軟。


    兩人拾階而上。


    吳世勳握著允夏的手,很緊。


    緊到幾乎快要把允夏的手,勒疼了。


    “申允夏……”


    他喊她。


    聲音沙啞,低沉。


    眉心間隱隱顫栗著,唇線崩成一條直線。


    偏頭看她。


    “嗯?”


    允夏也抬頭看著他。


    卻忽而間,冰涼的大手攫住她的下巴……


    一低頭,就狠狠地吻住了她。


    他的唇……


    很冷!


    仿佛比這冬天裏的雪,還冰涼透心。


    大手捧住她的頰畔,肆意的將她拉近自己,讓自己


    更深更緊密的占有她!


    這一吻,不同於從前的每一次……


    不似那麽粗暴,亦不似那般霸道,而是一種……急切的倉皇失措。


    “申允夏!”


    他捧著她的臉,氣喘籲籲。


    兩個人的麵龐,離得僅有半寸之遠的距離。


    吳世勳目光深重的凝望著允夏,卻最終,他隻是伸手把允夏撈進了自己懷裏,下巴抵住允夏的發心,“申允夏,我真的開始有在喜歡你了……”


    可是……


    他也快要失去她了!!


    因為,他的身上,還背負著一個他負不起的責任!!


    允夏怔怔的被他抱在懷裏,久久的,耳畔間回蕩著吳世勳剛剛的那句話……


    他……喜歡她……


    真的喜歡她了嗎?


    從什麽時候起?


    允夏怔怔的被他抱著,他冰涼的手指,不停地輕撫著她的臉蛋,動作極致的溫柔,就像是撫!弄著一個他最珍愛的寶貝似地。


    忽而間,吳世勳就有些後悔了……


    後悔當日!他母親提出要娶她的要求時,他為什麽不一口答應。


    如果娶了她,她也就是自己生命裏最重要的責任,那麽,其他人是不是就可以換一種別的方式來負責……


    所以,他剛剛才那麽急不可待的想要娶她!!


    可如今……


    他除非是狼心狗肺之人,方才能付她白溫怡!!


    想到這,吳世勳低頭,又深深的一把吻住了允夏,把她強勢的貼在身後的牆壁上,痛苦的與她糾纏著。


    “申允夏,爺喜歡你……爺喜歡你!!”


    吳世勳喘著氣,啞著喉嚨,嘶聲呢喃著,反反複複。


    那一刻,吳世勳清楚的感覺到了自己激蕩的內心。


    感受到了,因為她而洶湧的那一池心水……


    還有,那種永遠與她擦肩而過的揪疼……


    允夏聽著他一聲又一聲發自內心的呢喃,最後,卻到底忍不住紅了眼眶。


    吳世勳的這些話,允夏幾乎已經快要忘記自己等了多少年……


    可當她真正聽到這些話的時候,允夏才發現,心頭的傷感,其實更勝過欣喜……


    曾經多期待,現在就有多傷痛……


    而曾經那些點點滴滴的傷痛,又逐漸從失望,慢慢的轉換為……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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