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爺爺跟隨毛守德又到了她的私人院落,貌似這裏是她的私人禁地,不經她的允許是不能進來的。


    還是原來那個涼亭,還是那塊四方石桌,不同的是這次不是泡茶,而且也沒讓我站著或者是跪下,這次好歹讓我坐下了。


    坐下之後,毛守德看著我爺爺的臉,又看看我,而後才慢慢開口道:“老吳啊,你的事我幫不上,但是我可以幫你算一卦。”


    爺爺定睛看著毛守德,他不會無的放矢,眼前這老太太可厲害著,說話做事的目的性都很強,所以爺爺笑著抱拳道:“有勞前輩了。”


    毛守德微微笑,將手裏的拐杖放到邊上,倚靠在涼亭的石柱之上,她從她的箱子裏拿出了一塊紅綢布,這布已經褪色泛白,顯然有些年頭了,她將紅布攤開,蓋在石桌之上,一個黑白的太極魚圖就顯露了出來,擺在石桌的正中。


    而後她又從箱子裏拿出了一口碗,碗裏滿滿的一碗糯米,誇張的是如此滿,滿到像錐子一般的米尖,竟然沒有一顆糯米掉出來。


    而那碗糯米之上,蓋著三枚五帝錢,就是清朝方孔銅錢,銅錢上已經有一些銅綠甚是惹眼。


    之後她又從箱子裏掏出三根雞毛,直接將雞毛從五帝錢的方孔中插過去,插在糯米之上,然後拿出三條紅線,一條綁在我爺爺的左手手腕上,另外一頭則是綁在其中的一根雞毛上。


    另外兩條紅線則是擺在一旁,我還以為會給我綁一條,結果沒有。


    “把手給我,右手。”毛守德繼續說道,爺爺便伸出右手,因為左手綁著紅線,綁在雞毛之上,不能亂動。


    我瞪大雙眼,毛守德伸出枯槁的手指,如同雞爪一般,輕輕在爺爺的手心手背手指上,最後到了手腕,手臂上捏捏按按,我不知道她在做什麽。


    爺爺也瞪大了雙眼,驚訝出聲道:“前輩,這是失傳已久的摸骨推算術?”


    換來的卻是毛守德冷冷的三個字:“別說話!”


    之後捏完手臂,又捏到了肩骨,然後是鎖骨,臉頰兩旁的下顎骨,最後就是頭頂的顱骨。


    一般來說,無論是誰的腦袋都不輕易讓人去摸的,除非是可以值得相信的人,而對於爺爺來說,毛守德就是值得信任的人。


    摸骨完,毛守德時而點點頭,又時而搖搖頭,也不說到底是怎麽回事,要不是她在一個月之前就算到三位道爺能回歸,我真會懷疑她跟街邊那些騙吃騙喝的神棍是一路貨色。


    那些神棍一般就一個攤位,一張桌子,一張椅子,一條布幡,上麵寫著‘鐵口直斷’,其實都是無本買賣,全憑一張嘴忽悠,時而賣賣關子,故作深沉狀,此刻毛守德就是很深沉,但是我和爺爺都知道,她不是裝的,而是在推算著。


    別的不說,就她的年紀就很有說服力,算卦這種事,不是都是越老越有說服力的嗎?


    許久,默不作聲的毛守德才彎腰,從箱子裏又掏出一樣東西,我爺爺接了過去,我一看認出了這東西,這是一支請神香,跟普通的香具體有什麽區別,我就不知道了,以前我們家也有,但是挺少用的。


    毛守德啪嗒一聲,打著了打火機,點上了請神香。


    “老吳,我們現在正式開始,你打起精神。”毛守德看著爺爺說道。


    我去,害我一開始就打起十二分精神,緊張得半死,這不是浪費表情嘛,原來剛才的所謂摸骨都隻是前奏熱身而已,現在才算正式開始。


    隻見毛守德一手捏住我爺爺的右手腕,也就是拿著請神香的那隻手,而後嘴裏開始念念叨叨,我不知道她在念什麽。


    隻是我感覺整個院落突然起風了,涼颼颼的,我趕緊裹了裹衣服,那風吹得我們的衣服都颯颯作響,而且爺爺手裏的請神香火星刺眼,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燃燒。


    突然一陣抖動,是地震嗎?我嚇了一跳,隻感覺整個涼亭,整張桌子都在抖動,甚至我坐的石椅子都在抖動,最明顯的是那碗糯米一直也在抖動,那碗裏的糯米就像沸騰了一樣,劈裏啪啦的全往碗外跳,跟爆米花似的,散落了一桌子。


    我的眼珠子差點跳了出來,這尼瑪絕對不是特技,而是真真從碗裏自己跳出來的,要不是親眼所見,我絕對不會相信的。


    嗡的一聲,突然綁住我爺爺手腕的那條紅繩突然亮起了紅光,紅線外縈繞著一層的紅色光暈,那紅線就好比燒紅了的鐵線一般。


    嗡的又一聲!隻見綁住我爺爺手腕的那一段紅線猛然勒緊,深深的陷入爺爺的肉裏,爺爺整個人都在顫抖,臉都憋紅了,我見到他的額頭都流汗了。


    隻是眨眼間,我看到爺爺的周身也縈繞起了一層紅光,想必是那紅線傳遞到他身上的。


    突然,毛守德猛然睜開雙眼,迅速的伸出右手,拿起桌上那隻碗,猛然一翻手,將那隻碗倒扣在八卦之上,她大喝道:“命運長河,宿命先機,立於死地,請指引我生路!”


    說完之後,桌上的那些本已不動的米粒又開始抖動了,我和爺爺,甚至是毛守德都瞪大雙眼,死死的盯著那些抖動的米粒。


    三個呼吸之後,一些米粒組成‘陰’字。


    五個呼吸之後,另外的一些米粒組成了‘陽’字。


    十個呼吸之後,剩下的那些迷路組成了‘路’字。


    八卦之上,用糯米組成的‘陰陽路’三個字赫然顯示在我們三人的麵前。


    崩的一聲,綁住我爺爺手腕的那條紅線猛然崩斷!


    他右手之上的那支請神香剛剛燃盡,火星熄滅了,而香灰從始至終都沒有掉落,哪怕是剛才如地震一般的抖動期間,香灰也沒掉落,隻是…


    隻是在紅線崩斷的那一刻,香灰掉落下來了,香灰落在桌麵的紅布上,竟然成了一個小人形,有頭有脖子,有身軀有手腳,惟妙惟肖。


    這一刻,我徹底怔住了,眼前所見的這一切徹底把我這接受高等教育的初中生給震住了,我傻傻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切,竟然說不出話來,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哈哈哈!命運,果然都是命啊!”沉默了許久,突然爺爺哈哈大笑道:“既然命運不可違,那隻能聽天由命,走一走這陰陽路,反正我孫子已經有依靠了,我也沒什麽未了的心願,多謝前輩然讓我在臨了還能大開眼界,見識到上乘的茅山道術,值了。”


    聽到爺爺這麽說,本來還目瞪口呆的我,不知不覺間,眼角竟然落下淚來,爺爺一切都放下了,把我也放下了,我的心好難受,一陣陣的心疼。


    爺爺和毛守德都見到我哭了,雖然我很小心,但是畢竟麵對麵,我想掩飾都不能,爺爺笑著說:“傻孩子,人總有一死,爺爺活了七十歲,也夠本了,全國有多少人沒到七十就翹辮子的,所以你也別難過,我要死了,在咱們村也算是喜喪,這一輩子也沒啥遺憾的,本以為會孤獨終老,沒想到臨老還能抱到你這個乖孫子,無憾了!如果說還有什麽遺願,那就是楊勝利這老小子在爺爺年輕的時候,借破四舊的名頭,禍害了爺爺,這是爺爺這一輩子都忘不了的仇,所以你要答應爺爺,把他的獨苗孫女楊苓藝給娶了,然後他們家的財產就全部是咱們吳家的了,這樣爺爺就算閉眼,也能含笑。”


    “爺爺,你不要再說了。”我特麽想死的心都有了,哭得一踏糊塗,這幾天哭的次數比以前所有加起來的都要多。


    “老吳,你是看開了,可是你孫子畢竟是個小孩子,你別再說了。”毛守德也出言道,爺爺便沒有繼續說。


    “前輩,我有個不情之請,能不能給我孫子也算一卦,讓我看看結果,也好安心的去。”本已不說話的爺爺,突然又冒出一句。


    隻見毛守德苦笑著搖搖頭道:“我道行不夠,你孫子身上充滿了太多的不確定性,我根本就算不出來。”


    “怎麽可能?按照我的估計,現在整個道界,能有前輩您如此道行的已是寥寥無幾,能超過您的隻怕沒有吧?”爺爺繼續說道。


    “老吳,這一點你錯了,在道界,比我厲害的人如滿天繁星,隻是他們都隱世不出而已,就好比之前的我也是在閉關,一閉關就十五年,幾乎都沒有人記得我了。”毛守德苦笑著說道,而後又斜了我一眼,含笑著對爺爺說:“我說你孫子充滿不確定性,是指他個人的因素,比如你去了,你孫子想自尋短見,陪你一起去,我即便道行再高,我也救不了他,你說是不是?”


    “什麽?”我和我爺爺都嚇了一跳,爺爺驚恐的看著我,我卻驚恐的看著毛守德,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一般,我的天呀,毛守德這個老太太真是深不可測,太可怕了,連我暗暗下定的決心都能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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