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材在燃燒,發出劈劈啪啪的聲音。


    其上方升起黑煙,和深夜的黑暗融為一體。


    再加上月亮的光輝、街頭的燈光,與燃燒房屋的醜惡火焰一同放光。


    在燃燒的房子周圍,聚集了很多看熱鬧的人。每個人都嘰嘰喳喳地在猜測,仿佛在觀賞遊樂園的節目。


    “……啊、啊啊。”


    在這棟燃燒的房屋前,一位女性雙腿癱軟,呆呆地看著房子燃燒。可能是她丈夫的男性正扶持著她。


    她一直呆滯地看著房子燃燒,這棟房子本該在幾個月之後成為她們的住所。而她現在隻能發出不成腔調的呻吟,看著未完成的家燃燒。


    遠處響起了消防車的警笛聲,仿佛在嘲笑可憐的她。


    ■■■


    放學後的蔓丘學園。


    和午餐之後來襲的強烈睡意不斷鬥爭,學生們終於結束了內容繁雜的學業,在漫長的戰鬥之後重歸自由。


    他們當中,有些人興致勃勃地在體育係社團裏揮灑汗水,有些人在回家路上和興趣一致的同好享受歡樂。


    龍宮虎太郎,也是這樣的一個少年。


    操場上運動社團的呐喊聲成了背景音樂,他正品嚐溫熱的日本茶。他稍微多放了些茶葉,將這種濃厚的茶香作為自己些許的享受,沉浸其中。


    這是虎太郎最幸福的時間。


    “——我很閑啊,虎太郎。”


    有一個少女在搗亂。


    她的白皙肌膚讓人懷疑是否健康。


    黑色的長發柔順飄搖。


    她是在學園數一數二的美麗少女——冴縞靜。


    據傳語文老師形容她“立如芍藥、坐如牡丹、行如百合花”。雖然沒有確鑿證據,但她作為學園知名的清純美少女,足以引起這種程度的傳聞。


    然而,那隻是表麵上的。


    真實的她,就在虎太郎視線的前方,雙腳架在桌子上大咧咧地仰躺著。


    這種自大的態度,和她平常在學園表現出的慎縝態度明顯不一樣。


    當然了,對於靜來說,這種仰躺狀態才是她本來麵目。


    麵對這個學園裏唯一一個了解她本性的少年,靜不快地咂舌。


    “還有你做的事情像老頭子一樣。哪有高中生對著日本茶一臉享福的。”


    “你管我。”


    虎太郎哼了一聲。自己想怎麽放鬆,是自己的自由。


    再說,一想到是誰害得自己不得不充滿壓力地度過每一天,虎太郎就忍不住放聲大喊。


    “誰要管了。我太閑,虎太郎。想點法子。”


    “想什麽法子,你真是……”


    虎太郎不由得歎氣。難得喝茶來放鬆,又無端感覺到了壓力。


    “這有什麽不好。我們很閑,就說明誰都沒有煩惱,平和安詳啊?”


    又啜了一口熱茶,虎太郎點頭稱道。


    學生谘詢社——這是僅有冴縞靜和龍宮虎太郎兩名成員的社團。接受其他學生提出的谘詢,解決他們的問題就是這個社團的活動。


    因為由學生主導的性質,來這裏的谘詢類型大多是不想讓老師、父母和朋友們知道的那些麻煩內容。


    不過幸好,目前來谘詢社谘詢的事件是零。今天的學園完美地處於和平之中。


    也因為如此,虎太郎可以安祥地品嚐熱茶,靜則嚷嚷著“太閑啦!”


    “雖然是這樣沒錯……但是,我覺得閑,就是覺得閑啦!”


    “你既然這麽閑,就做作業啊。我記得數學有作業吧?”


    “我才不要那麽下力氣學習呢!與其讓我做它,我還不如去磨鑿子!”


    “那就磨去吧。”


    虎太郎冷冷地回了一句,手伸向了搭配熱茶的仙貝。


    對於虎太郎這種反應,靜像野獸一樣“嗷嗷”地低吼著,狠狠瞪著他。


    虎太郎咬著仙貝。他心裏祈求今天就這樣沒有委托,平安無事地結束。


    但是。


    ——咚咚咚。


    谘詢社的門被敲響,打碎了虎太郎的願望。


    發出咯吱的聲音,門被打開。


    “……請問,學生谘詢社的活動室,是這裏嗎?”


    打開的門對麵,傳來女性的聲音。這時靜已經擺正姿勢,轉為可愛的大小姐模式。簡直是神一般的速度。


    “是的,你好。歡迎來到谘詢社。”


    靜帶著滿麵笑容對來訪者這樣說。看到她的態度,虎太郎也不得不放下茶杯。


    來訪者叫殿村亞季,是學姐。她是這所蔓丘學園的二年級學生,比虎太郎他們高一年。


    她有著卷曲的短發,是個男孩子氣的少女。有些吊角眼的眼睛和豪放的口氣,都加強了她男子氣的印象。


    “那麽,殿村前輩。您前來谘詢的,究竟是什麽事情呢?”


    靜露出一本正經的笑容,這樣開場。


    “……希望你們幫幫我哥哥。”


    亞季這樣回答,虎太郎和靜麵麵相覷,等待著亞季的下文。


    “現在,我的哥哥……殿村雅季被當做是縱火案的嫌疑人,被警察懷疑。”


    “縱火?”


    虎太郎不由得重複了一次。這句話讓他產生了危險的預感,提高了警惕。


    “……能不能告訴我們詳情呢?”


    虎太郎雖然戒備,靜卻目光熱忱,想要繼續聽亞季說明。


    她的眼睛閃閃發光。看樣子,這事情引起了她的興趣。這可不妙,虎太郎板著臉。他的直覺告訴他靜的壞毛病又犯了。


    不顧忌虎太郎,亞季點點頭,繼續講述。


    “我哥哥在做見習木匠。他在‘阪沼勞務店’幹活,這家勞務店負責的、正在建設當中的房子著了火。”


    “是人為縱火?”


    亞季點頭肯定靜的提問。


    接著亞季手伸進口袋仔細尋找,掏出一張整齊疊好的紙條。


    這是什麽。虎太郎和靜都注視著那張紙條。


    原來,是新聞的剪報。剪報上小小的新聞,記述了火災事件。


    “事故發生在三天前的半夜。萬幸,火勢隻燒了房子的一角而已,並沒有造成巨大損失……”


    說到這裏,亞季低下頭。她直直地盯著自己的膝蓋,不甘心地咬著嘴唇。


    “調查現場的警察認為,有人縱火的可能性很高。而哥哥和與哥哥一起執勤的勞務店木匠兩個人就成了嫌疑人。”


    “會不會是有人惡作劇?事故發生在深夜,有沒有可能是完全無關的人犯案?”


    虎太郎反問。


    火災發生時間是半夜。這個時間即使不是勞務店的人也有機會放火。既如此,也不必把嫌疑對象鎖定在勞務店的人員身上。


    然而,亞季很遺憾地搖搖頭,否定了虎太郎的意見。


    “不。聽警察的話說,似乎並沒有其他人入侵的痕跡。”


    她這樣說完,虎太郎臉色也有些凝重。


    如果有其他人進入正在建設的房屋中,一定會留下痕跡。比如在木板上留下腳印這樣細微的證據。如果經過這些調查,警察得出了沒有入侵者的結論,那麽隻能說確實沒有外人進入吧。


    看來不是那麽簡單就能解決的問題。虎太郎在心中咂舌。


    “……殿村前輩。被懷疑的,不隻是前輩的哥哥是嗎?”


    靜語氣平緩地向亞季發問。亞季用力地點點頭。


    “嗯!至少被列為縱火嫌疑人的,包括哥哥在內有三個人。”


    接著,亞季開始介紹三個嫌疑人。


    第一個,是亞季的哥哥殿村雅季。


    他是嫌


    疑人中最年輕的新人木匠。


    第二個,是頂梁柱熊崎桂一郎。


    做這項工作超過四十年的老手木匠,也是雅季的師父。


    而第三個人,則是雅季的師兄弟阪沼秀幸。


    他和雅季一樣,在熊崎手底下做木工,不過他還是阪沼勞務店的長子。這個青年將來做的不是木匠,而是繼承勞務店做老板。


    亞季說出的這三個人就是嫌疑犯。


    “所以,警察在懷疑,這三個人當中有放火的犯人。”


    虎太郎嘀咕著,神色沉重。


    雖然到這裏為止都自然而然地聽了亞季的講述,但這回的委托明顯超出了谘詢社的容許範圍。谘詢社接受的谘詢,基本上都是學園內的問題。亞季谘詢的內容是學園以外的問題。原本是拒絕也可以的案件。


    ——但是唉,靜就是對這種案件躍躍欲試啊。虎太郎在心中沉吟,歎了一口氣。


    虎太郎正在想這些,而他視線的前方,亞季握緊了放在膝蓋上的拳頭。


    “……警察認定了哥哥就是犯人。”


    “嗯?這是為什麽?”


    虎太郎不禁反問。


    就算警察懷疑犯人是在現場作業的勞務店人員,也不應該隻懷疑殿村雅季。


    虎太郎不解地偏頭,亞季從虎太郎處收回視線,說:


    “……哥哥總是被熊崎師父責罵。所以,警察好像認為他想報複熊崎師父,才做了這件事。”


    好像難以啟齒一般,亞季緩緩說出。


    老手木匠和見習木匠是師徒關係。那麽新人雅季被老手熊崎責罵也是稀鬆平常了。至少從小就和靜在一起,見慣了木匠師徒的虎太郎這麽想。


    這樣想著,虎太郎向亞季詢問。


    “前輩的哥哥……真的憎恨那位熊崎師父嗎?”


    “沒有!哥哥才不會懷恨在心!”


    亞季當即否定了虎太郎的問題。她敲打桌子激動地叫喊。


    “雖然熊崎師父確實很嚴格,偶爾也會說些過分的話。隻要和他想的不一樣,就立刻有責罵。而哥哥也容易血氣上頭,立刻就會反抗,偶爾還會挨打。但是……但是,哥哥絕對不會因為這種事燒別人的房子!”


    亞季堅決地否定了。她發自內心相信兄長是無罪的。


    但是無論亞季再怎麽相信哥哥,警察可不一樣。雅季有犯案的動機,警察一定是這麽想的。


    但是,真的僅此而已嗎,虎太郎心中生疑。警察真的隻憑動機就鎖定了一個嫌疑人嗎。


    接著,亞季仿佛察覺到了虎太郎的疑惑,開口說:


    “其實,那個……哥哥被懷疑的理由還有一個。”


    聽到這句話,虎太郎看向靜。


    靜一言不發,注視著亞季。看樣子,她現在想保持沉默聽取說明。於是虎太郎代替靜繼續對話。


    “那個被懷疑的理由是?”


    “是油。市麵上買的輕油。聽說著火的地方,是油灑在木材上點燃的。那個油,好像和哥哥持有的打火機是一樣的。”


    聽亞季這麽說,虎太郎會意地點點頭。


    既然放火使用的東西和雅季的所有物相同,也難怪警察會懷疑雅季。


    但是。


    “……前輩。放火這件事,使用了輕油對嗎?”


    這時,一直沉默的靜開口了。她的表情極為認真,視線筆直地衝著亞季。


    後輩對自己投來這樣熾熱的視線,亞季稍有些困惑,不過仍然點頭稱是。


    “嗯、對。我聽警察們是這樣說的。”


    她這樣回答。


    聽了亞季的回答,靜喃喃低語,手扶著下巴陷入思考之中。


    她想到什麽了,虎太郎自然而然地繃著臉。


    接著,靜抬起頭,直直地看著亞季。


    “我明白了,前輩。這件谘詢,我們接受並承擔責任。”


    她笑盈盈地這樣宣稱。


    虎太郎和亞季不禁訝異地叫了一聲。


    靜到底從剛才的問答中掌握了什麽,才如此胸有成竹地接受了委托。


    “真、真的嗎!”


    “嗯。請您放心。前輩的哥哥不是犯人。我會來證明這件事。”


    她說的很有把握。


    她的態度實在太過自信,連虎太郎都有些茫然。


    但是亞季與虎太郎正相反,她滿麵笑容。


    “謝、謝謝你!幫大忙了!”


    “哪裏。請不必客氣。那麽就在最近,還勞煩你和我們一起去火災現場看一看。”


    “嗯!”


    聽了靜的話,亞季滿意地點點頭,揮手告別了谘詢社的房間。


    關上的門發出“砰”的一聲之後,房間又陷入了寂靜。


    “……呼,真累。喂,虎太郎。不要一直發呆,給我倒茶。”


    靜有些不滿,對仍然發呆的虎太郎下了命令。


    聽到她指示,虎太郎才總算回過神來。


    “……完蛋。居然接受委托了……”


    他肩膀低垂。


    這種學園外的問題,虎太郎本打算拒絕接受的,可是因為事情發生的太突然,失去了阻止的時機。


    “……你怎麽打算啊,靜?居然那麽輕率地接受那麽麻煩的委托。”


    “哎呀?我可不是輕率答應的。前輩的哥哥真的不是縱火犯。”


    虎太郎虎目圓睜,靜淡然地回答他。


    她說並非草率決定。那麽,一定是有什麽理由了。


    “你很有自信嘛。”


    “那當然了。這樁縱火案,不是使用了燃料嗎?那麽犯人就不是木匠。”


    靜如此斷言。


    這是什麽意思,虎太郎的眼神如此表示。靜哼笑一聲,挺起胸膛回答。


    “如果犯人真的是木匠,就不會用這種明顯是人為縱火的方式。而是忘記熄滅煙頭,沒有處理餘火這樣的方法縱火。”


    “你為什麽說的這麽肯定?”


    確實,對於犯人來說,與其將縱火弄成人為犯罪,當然不如偽造成疏於防火造成的事故來的可靠。這一點虎太郎也明白。


    但是就算如此,直接認定木工不會放火也太過跳躍了。


    虎太郎還在困惑,靜哈哈一笑,回答他。


    “所謂的木匠啊,就是木材的專家。如果想要燒房子,才不需要燃料呢。隻要用一些容易起火的檜木和杉木,就可以輕鬆引起大火。”


    聽她這樣說,虎太郎頓悟地點頭。


    是的,木匠是木材的專家,他們很清楚哪些木材不需要燃料也能輕易燃燒。沒必要刻意留下縱火的跡象。


    偶然把煙頭掉在易燃木材上了,這樣偽裝成事故顯然更好。


    “嗯,剩下的就是調查火災現場,查找嫌疑人了。”


    靜簡單一句話,說的好像決定晚餐菜單一樣輕鬆。


    虎太郎對此無可奈何。既然已經接受委托,就不能放著靜一個人不管。


    說來說去,虎太郎也是個愛操心的人。


    “……唉。到頭來,我的休息日又沒了。”


    虎太郎忍不住嘴裏抱怨。看這個節奏,不難想象又要像過去一樣,在下個休息日跑到火災現場去。


    可是。


    “哎喲,可沒有那回事哦,虎太郎。”


    靜噗嗤一笑,回答虎太郎說:


    “你就放心吧。我這麽善良慈悲的人,怎麽會占用虎太郎寶貴的休息日呢。”


    靜滿麵笑容地這樣說。


    在某些人眼裏,會把這看做是天使的笑容吧。


    但是虎太郎覺得,惡魔的微笑也會比這更加可愛。


    像


    這樣,靜對虎太郎采取溫柔態度的時候,一定另有隱情。這是虎太郎從多年交往的經驗中了解到的。


    虎太郎把這種想法埋在心裏。靜神情得意地,嗬嗬嬉笑。


    ■■■


    亞季來谘詢社求助的第二天。


    這一天,虎太郎和靜與亞季三人一同,前往縱火案現場。


    這倒罷了。


    對於接受委托這件事,虎太郎姑且算答應了。


    問題是,今天可是全國範圍內的工作日。不是周末、也不是節假日,更不是建校紀念日。今天是一般學生都應該在學校裏好好讀書的正常日子。


    可是此刻,虎太郎他們沒去學校,穿著私服跟隨亞季的引導,前往那個發生火災的地方。


    “……我太天真了。說實話,我小看你了,靜。我真想不到你會逃學。”


    虎太郎嘴裏嘀咕著,瞪著走在他旁邊的靜。但靜一臉坦然。


    和穿著製服的虎太郎不一樣,靜穿著緊身牛仔褲和黑背心,是與平常不同的偏男性服裝。她好像有要變裝的意思,戴著鴨舌帽和大墨鏡。


    “快走,不要總是怨著怨那。馬上就到目的地了。”


    被這麽說,虎太郎也隻能無可奈何地跟著靜。領路的亞季正要走過一個岔路,靜和虎太郎連忙追上。


    “啊,見到了。就是那裏。”


    走著走著,亞季指向前方。靜和虎太郎循聲向著她指的方向望去。


    視線前方,是正在建設的房屋。


    房屋周圍搭著腳手架,用防雨布蓋好。從縫隙間能看到底色木材的支柱。


    就是那個啊,虎太郎正要仔細觀察。


    “——嘎!”


    靜發出了極為奇怪的聲音。


    還在想怎麽回事,下個瞬間,虎太郎和亞季被靜拉到了陰影處。


    “怎、怎麽?”


    “喂,你幹什麽!”


    不清楚怎麽回事的虎太郎與亞季,向靜發出抗議。


    但是靜食指貼著嘴唇,示意他們別說話。


    “……喂,怎麽回事,靜?”


    “噓!閉嘴!有個麻煩人物在那。”


    靜小聲貼耳告訴虎太郎。麻煩人物是誰啊,虎太郎望著房子那邊。


    他看見,那裏有個似乎在哪裏見過的老人。藍色的製服、大簷帽。即使遠遠望去也能看見他尖銳的目光。


    “那是……大間先生?”


    那是之前虎太郎和靜曾受他照顧的老警察,大間源次郎。他依舊是一副不快的表情,和現場的某人在談話。


    “……糟透了。那個老頭子居然在這裏。我們還是回頭再來吧。”


    靜苦笑著說。看來她相當不喜歡大間。


    “呐,龍宮?那個警察,是那麽糟糕的人嗎?”


    “……不。隻是之前有點瓜葛。”


    虎太郎笑著敷衍疑惑的亞季,冷汗直流。就算他說“我們是在告發大麻團夥的時候認識的”,她也不會相信吧。


    趁著亞季正糊塗,虎太郎呢喃著,給靜使眼色。


    現在被大間發現了可不得了。那個腦筋死板的警察,很難想象他會簡單放掉虎太郎等人。


    既然如此,結論就簡單了。虎太郎和靜對視一眼,互相點點頭。


    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這裏很危險。趁對方還沒有發現我們的蹤影之前趕快,”


    “——趁誰沒發現之前啊。”


    虎太郎等人的頭上響起了這樣的聲音,三人不由得抬起頭。他們看見,大間雙手抱肩神情嚴肅地佇立在那裏。看來他們一早就被發現了。


    “你們三個,在幹什麽?”


    “啊,啊哈哈……好久不見了,大間先生。”


    虎太郎強顏歡笑。


    但是,大間的性格可不溫和,不會放過他們。


    “回答問題。你們在幹什麽?不,首先,為什麽不上學?”


    “不,不是。這個,那個……”


    虎太郎思考著借口。但是在麵目猙獰的大間麵前,頭腦都不靈活。雖然並不絕對,但是感覺逃不掉了。


    “難不成,你們逃學了?谘詢社又搞出什麽小把戲,逃課出來……”


    大間瞪著虎太郎三人,好像隨時都會大聲嗬責。經受這樣的視線,虎太郎不禁退縮了。


    不過。


    “……嘖!這老頭兒還是這麽囉哩囉嗦的。”


    唯獨冴縞靜例外。


    她不悅地皺起眉毛,反而瞪起了大間。


    “再說,都是因為你們警察白長了兩個窟窿眼,我們才會逃課來幹活的。”


    “……你說什麽?”


    大間的眼睛一瞪。警察的調查工作被這樣詆毀,嚴格的老警察怒發衝冠。


    但靜鼻子一哼,堅定地與大間對瞪。


    “我這麽說又有什麽不對的。就是你們在懷疑殿村前輩無辜的哥哥。”


    她言之鑿鑿。


    聽靜這麽說,大間的怒氣突然消退,麵露驚訝。但是,眼神立刻又轉為懷疑,看著靜和虎太郎。他觀察著兩人的樣子,懷疑他們了解情況。


    大間的態度有變化,靜立刻得意地挺起胸膛。


    “因為殿村雅季拿著放火用的燃料,所以就是犯人?什麽道理呀。擁有正常銷售的輕油就是犯人,證據真是不充分。隻憑這個就懷疑人家,真是笑死我了。”


    說著,靜得意地笑了起來。她向大間挑釁。要是能反駁,就反駁看看呀。


    不過,大間麵對靜這樣的態度。


    “……唉。這丫頭,還以為你要說什麽呢。”


    他明顯有些失望,臉色好像在說,可惜他那麽驚訝了。


    “怎,怎麽啊!你們不就是因為這個理由懷疑殿村雅季……”


    “警察才沒有那麽蠢,會因為這點證據就下定論。跟你們這些小鬼可不一樣。”


    大間這樣說。


    的確,警察如果因為這麽單薄的證據就采取行動,一旦抓捕失誤可就是大問題了。


    不過這就有別的問題了。


    “那、那、那為什麽懷疑他!”


    靜喊出了虎太郎的疑問。


    殿村雅季被懷疑,不僅是因為燃料。那麽警察還因為什麽別的懷疑他。


    大間不耐煩地回答道。


    “因為有目擊者。遭災這家的女主人,在犯案時間幾分鍾前親眼看到有年輕木匠進入現場。”


    目擊證言。


    而且還是受害方做出的證言。這作為證據有著充足的效力。


    連靜也啞口無言,嘴巴一開一合。


    大間看到靜這個模樣似乎很滿意,得意地笑笑。


    “呃,那大間先生,您為什麽會在這裏?”


    虎太郎提問。


    在附近派出所執勤的警官,不太可能參與縱火案的調查。所以虎太郎不明白為什麽他會在這裏。


    大間對虎太郎這個問題表現地有些嚴肅。他有些不便回答的樣子,視線避開了虎太郎。


    “……沒什麽大事。隻是巡視一下。火災發生那天,也到我們警署報案了。”


    聽到大間的回答,虎太郎想真像是大間的風格,明白了他的意思。這位古板的老警官做事一絲不苟,隻要是自己轄區發生的案件全都很注意。大概,這次的縱火案雖然與他無關,但他也放心不下。


    虎太郎是這樣猜測的。大間咳了一聲。


    然後他重新麵向虎太郎等人,臉上笑嗬嗬的。


    “那麽……你們滿意了?那就該輪到我教訓你們了。”


    話音未落,大間伸出滿是老褶的大手,緊緊抓住靜和虎太郎衣服


    的領子。


    “喂,等等!”


    “等什麽等,兩個死孩子。今天決不饒了你們!我要把你們父母都找來,連大人帶小孩,狠狠批評一頓!”


    他這樣說,強硬地要把他們帶走。


    這下真的大事不妙,虎太郎也感覺到了危險。他拚命思索該怎麽辦。


    “——喂,你們在幹什麽!”


    就在這時,有人向這邊問話。


    所有人都向著聲音的方向望去。聲音的主人是位年輕男性。他剃著和尚頭,麵相樸實。身上穿的是黑色的薄衣服,下身是白色蓬鬆褲。


    一看就知道是木匠。


    亞季尖叫了一聲,手指著那位男性。


    “啊,哥哥!”


    她這麽一說,大家才明白眾人眼前這位男性——就是殿村雅季。


    但是,雅季自己還不清楚狀況。他看著被警察拎著脖子還不安分的靜,表情突然嚴肅起來。


    “……喂,警察大叔。我家妹妹她們,做什麽錯事了?”


    他突然氣勢洶洶地瞪著大間。


    但是大間無動於衷。老警察反瞪雅季。


    “沒什麽,教導而已。教訓這些大白天遊手好閑的學生,是我的工作。”


    “……不對。她們是我叫來的。”


    “啊?”


    意料之外,其他在場的人全都發出了驚訝的聲音。


    臉上都是不明所以的表情。


    “她們沒去上學,也是我求她們的。因為無論如何都有要讓妹妹幫忙的事情。”


    雅季這麽說著,瞪著大間。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雅季想要袒護虎太郎他們。


    “怎麽樣?我這個監護人說話了,不會錯吧。所以你趕緊走吧。”


    說著,雅季下巴動了動,招呼亞季跟他走。虎太郎也跟上他們。


    虎太郎再一轉身,看見大間站在那裏,顯然怒氣衝衝。


    總之,虎太郎做了個“對不起”的手勢向他道歉,然後追上了雅季。


    ■■■


    “亞季……你幹什麽呢!”


    雅季開口第一句就是怒吼。


    看到雅季的態度,亞季不安地蜷縮起來。


    “啊,這個……殿村先生,請不要責備前輩。”


    虎太郎實在看不過去,對雅季說。更主要地是從剛才開始靜就從旁打他的肚子,要他采取行動。


    雅季沒好氣地看著虎太郎。


    “亞季,他們是誰?”


    “呃,是學校的後輩。他們和我一起調查放火事件。”


    亞季介紹虎太郎等人。


    雅季的表情變得比剛才更加可怕,狠狠瞪著亞季。


    “別做些沒用的!這事情跟你沒關係!”


    “這、怎麽可能沒關係!哥哥被警察懷疑了啊!”


    雅季大聲責罵,亞季的聲音也不輸給他。殿村兄妹表情駭人,互相瞪著。


    “剛才也是的。對著警察那麽激動。就因為這樣,哥哥才會被周圍人誤會!”


    “你,你閉嘴!你有什麽資格這麽說我!”


    彼此互不相讓,互相罵戰。正當虎太郎覺得應該勸阻他們的時候。


    “——喂喂,殿村。這麽可愛的妹妹,你怎麽能罵她呢?”


    從雅季後麵方向,現出一個男人來。頭發染得通紅,整體而言體格健碩。服裝和雅季一樣,薄衣和蓬鬆褲。但是,他的工作服比雅季的要更加鮮豔誇張。


    “……阪沼先生。”


    雅季如此稱呼突然出現的男人。


    於是虎太郎等人知道,這個人就是第二嫌疑人,阪沼秀幸。


    阪沼笑嘻嘻地看著他們。


    “多有活力呀。她相信哥哥的清白,這樣袒護你。這可是有福都難求啊。”


    “……這話是什麽意思。”


    頓時,氣氛變得險惡。雅季的視線變得銳利,衝著阪沼。


    但阪沼毫不在乎,仍然保持嬉笑。


    “什麽意思。還用問嗎,放火啊。你是你幹的吧?”


    他帶著笑容這麽說。


    阪沼毫不顧忌的話語,雅季自不必說,連亞季的表情也變得嚴肅起來。


    “……那不是我幹的。要我說多少次才明白呢?”


    “哈哈!就算有妹妹在,你也別裝了。”


    雅季用明顯不快的語氣否定了自己和案件有關。但阪沼完全沒有相信他的意思。他依然嬉皮笑臉的,一臉嘲弄的表情看著雅季。


    “我說。多麻煩啊,你幹脆自首去得了?還是說辭退比自首更好?”


    “你!不許嘲笑哥哥!”


    亞季被阪沼的話刺激到了。


    她的臉因為憤怒而扭曲,怒視著嬉皮笑臉的阪沼。


    “亞季,你別說話。”


    “不!被人說了這種話怎麽咽得下這口氣!”


    雅季想讓亞季退讓,站到她前麵。


    但是血氣正盛的亞季不肯讓步。


    “再說,阪沼先生,你不也一樣是嫌疑人嗎!”


    “……啊?你說什麽呢?”


    聽亞季這麽說,阪沼的表情變壞了。正麵對峙的兩人之間,氣氛十分險惡。


    “如果是你,就能不被哥哥發現,偷走哥哥的輕油!你想栽贓嫁禍哥哥,把他趕出木工店!”


    “喂,亞季!別說了。”


    雅季再一次製止出言不遜的亞季。


    但是亞季完全不聽他的話。


    阪沼則是嘲笑亞季。他臉上雖然掛著笑,眼睛裏卻很冰冷,沒有笑意。


    “哈哈……這說的是什麽?我做這種事有什麽好處?”


    “當然有!我知道的很清楚。你在嫉妒哥哥的實力,好幾次都可以找茬!”


    亞季又發出尖叫。


    阪沼的表情僵硬了。他好像被戳到痛處,臉上的得意消失了。看來阪沼和雅季之間確實有些矛盾。


    “你怕了吧?害怕熊崎先生不選你,把哥哥當成接班人!我不管你是什麽師哥還是社長兒子,你在利用自己的立場圖謀接班人的位子……”


    “亞季!”


    雅季大叫一聲,蓋過了亞季的聲音。他的氣勢驚人,亞季也不由得身體一抖。


    雅季對亞季施以嚴肅的視線。


    被那雙充滿怒火的眼睛看著,亞季低下了頭。


    “……對不起,阪沼先生。我妹妹沒禮貌。”


    雅季對阪沼低下頭。


    雅季冷靜的態度,讓阪沼有些不爽,他朝著地麵吐了口唾沫。


    “呸!真不爽……喂,殿村!好好管教自己妹妹!”


    阪沼罵了雅季兩句,用作業用手套扇雅季的臉。但雅季仍然一言不發,隻是低頭道歉。


    這時。


    “——你們幾個。吵吵什麽。”


    響起了一個十分低沉的聲音。


    聽到這個聲音,兩個木工都是一抖。


    這是誰呢,虎太郎循聲望去。


    站在那裏的,是位滿臉皺紋的老人。頭上光禿禿的,眼神像鷹一樣銳利。他肩幅很寬,披著外套也能顯出久經鍛煉的身體。


    老人眼神尖銳地盯著兩位木匠。隻是這樣一盯,兩人就顯得很緊張。


    “……現在是工作時間。不要遊手好閑。”


    “是!對不起,頭兒!”


    雅季回答得很有氣勢。


    從這個稱呼,虎太郎明白這個人就是木工領隊熊崎。


    雖然是位老人,但熊崎作為領隊的氣度實在不是蓋的。


    在這種壓力麵前,雅季、雅季以及阪沼都很老實。


    剛才的險惡氣氛


    不知何時消失了。大家很自然地離開這個地方,回到工作中去。


    不過。


    “啊……請稍微等一等。難得各位聚在一起,稍微談談怎麽樣?”


    隻有冴縞靜這個女人不在乎這些。虎太郎雖然無奈,但更加佩服,真不愧是她。


    熊崎對她投去不滿的視線。


    “……你是誰?”


    “啊,怠慢介紹了。我叫冴縞靜。今天蒙殿村先生的妹妹相求,前來調查這次縱火事件。”


    承受著熊崎鷹一樣銳利的眼神,靜依舊坦然回答。她總是天不怕地不怕。


    聽了靜說的話,熊崎雙目圓睜,顯得很驚訝。


    “你姓冴縞,和冴縞工務店有關係?”


    “啊,是的。我是獨生女兒。”


    “……你的祖父,身體還硬朗?”


    “嗯。不過他已經隱居了。您認識祖父嗎?”


    “認識。年輕的時候,我們一起工作過好幾次。他的手藝,可比我強多了。”


    熊崎用懷念過去的口吻說。


    靜的祖父冴縞幸造,是大企業“冴縞建設”的創始人,也是技藝高超的木匠。


    既然能和那樣的人物曾經多次共事,熊崎這位老人,也絕非一般木匠了。


    “既然是冴縞家的女兒,工地的事情一定清楚了?”


    “是的。我絕不添麻煩。”


    “……那就好。隨你去做吧。隻要保證工作進行,你有問題也可以回答。但是,決不能妨礙工作。”


    說完這些,熊崎幹脆地轉身離開,動作沉穩地回到工作中去了。


    “……哎。熊崎老爺子真是的,死腦筋。”


    看著熊崎的背影,阪沼露出嘲笑。聽他嘲笑的口氣,根本不把熊崎當做師父。


    “一張嘴就是工作工作。就不能稍微通融一些嗎。”


    “阪沼先生。對頭兒說這種話……”


    與出言嘲笑的阪沼相對,雅季開口指責他。


    但是,阪沼對雅季的話卻很不以為然,聲調不滿。


    “啊?你才應該注意語氣。我是你的師哥,將來說不定還會成為你的老板呢?”


    阪沼高傲地看著雅季。


    阪沼是雅季工作的店麵的社長候補。要是雅季對阪沼多說兩句,立刻就會被開除。


    再加上他是雅季的師哥。從立場上講,也絕對不是雅季可以頂撞的人。


    給我記住了。阪沼還在挑釁雅季,嘲笑他。


    “哼。要是你作為縱火犯被帶走了,那可就不是這麽簡單了!”


    “……那不是我幹的。”


    雅季當即否定。


    他對阪沼傲慢的態度感到憤怒,眼睛裏流露火焰。


    對這種反抗的視線,阪沼一瞬間黑了臉。但是他又很快變的嬉皮笑臉了。


    “……算了。你就死撐吧。但是,你搞砸了我的好心情這筆賬可是要算的。”


    阪沼說完,就這麽離開了雅季的視線,回到建設中的房屋去。


    “……那家夥,感覺真討厭。”


    看著走遠的阪沼,靜小聲嘀咕。


    對於有木匠氣質的靜來說,不尊敬木工師父的家夥自然是厭惡的對象。


    “那種隻會裝模作樣的家夥,最讓人火大。”


    “咳,這也沒辦法不是?本來他就是這家木工店的下任社長,誰也沒法反對。”


    “哼!所以說有錢有勢的人最差勁了。都不懂得體諒周圍人的苦衷。”


    靜這個大企業的千金小姐如此說道。


    你也好意思說。虎太郎拚命遏製住想喊叫的衝動。


    “算了。比起那個,虎太郎,我們去調查現場。”


    靜知會虎太郎。然後她走到站的位置比較遠的亞季身旁。


    “那麽,我們這就去調查火災現場。”


    “我應該做些什麽?”


    “是啊……接下來就交給我和龍宮君,前輩呆在這裏就好。”


    靜自然地與亞季拉開了距離。虎太郎明白,反正她的理由無非就是在一起的話不得不一直保持大小姐模式。


    靜向亞季道別,一個人快步走向未完工的房子。


    虎太郎也正要跟上去的時候。


    “——哎呀?有客人來了?”


    聽到有人出聲,就轉身向著聲音的方向看去。


    視線的前方站著一位三十出頭的女性。長發,體型有些瘦削。她手裏拿著裝有茶水和點心的盤子。


    “啊,請問你是?”


    “啊,不好意思。我叫廣崎加奈子。是這棟房子的發包人的妻子。”


    說話間,加奈子動作輕快地將手中的茶放在用原木做成的簡便桌子上。


    “你們呢,學生們來參觀學習施工現場嗎?”


    “不,不是的。我們是,那個殿村先生的妹妹的後輩。”


    “啊……殿村先生。”


    加奈子困惑地歪歪頭。


    也對,就算說是雅季的妹妹的後輩,也不能解釋為什麽會來這裏。


    但是要說出“我們是來尋找真正的縱火犯”,虎太郎心中又有某種顧慮。最後,他還是一笑帶過了。


    然後再重新觀察加奈子。


    他想起來,剛才大間說,就是這個加奈子做出了案發之前的目擊證言。


    “那個,廣崎女士。我記得是你對嗎?縱火案當晚,你說親眼看見了殿村先生?”


    “哎呀?你知道?嗯,是的。”


    加奈子一瞬間有點驚訝,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看來大間所言不假。那麽事不宜遲,虎太郎立刻提出了問題。


    “那個,雖然非常不禮貌……你目擊到的,真的是殿村先生嗎?”


    他提出了這個問題。


    加奈子是在晚上看見雅季的。就算有多少外接燈,這周邊應該還是很暗。那麽她看見的,也許隻是覺得自己看見的人物和殿村雅季相似而已。


    如果是這樣,目擊者證言的可信度就會大幅改變。如果可能,虎太郎希望是這樣的。


    但是。


    “嗯。那的確是殿村先生。”


    加奈子毫不猶豫地回答。她肯定自己看見的一定是殿村雅季。


    “雖然這周圍很暗,但我並沒有看錯。”


    為什麽這樣肯定呢?


    “很簡單。你可以比較一下那兩個人和殿村先生的樣子。你覺得可能看錯嗎?”


    “……啊。”


    她這麽說,虎太郎明白了。


    熊崎是老人體型。不可能把那種老人看成是年輕的雅季。


    而阪沼有一頭鮮紅的頭發。他與和尚頭的雅季,也絕對不可能搞混。


    所以她看見的毫無疑問就是殿村雅季本人。


    “怎麽樣?你能接受了嗎?”


    加奈子的話讓虎太郎陷入迷惘。


    實在是無言以對。加奈子的證言有充分的可信性。


    虎太郎想用苦笑蒙混過去,倒是加奈子笑得很從容。但是她雖然臉上帶笑,眼睛裏卻有些冷。對於懷疑她證詞的虎太郎,顯然沒有好感。


    這可不妙,虎太郎背上直流冷汗。


    這個人的是發包人的妻子……也就是,這次火災的受害人之一。如果因為維護雅季,使他們對虎太郎產生了壞印象,這次的搜查就要困難重重了。


    怎麽辦,虎太郎急中生智,說出了看到的東西。


    “啊……那個托盤的貼紙,很可愛哦!”


    “哎?”


    虎太郎生硬地轉變話題,指著加奈子抱在胸前的托盤。


    之前沒有注意到,托盤的內側有好幾張貼紙,


    上麵是最近電視上常能見到的角色形象。


    加奈子看著貼紙,微微歎口氣。


    “這個呀。我家的孩子總淘氣。家裏的東西全都被貼了貼紙。”


    真添麻煩,加奈子苦笑。接著她背對虎太郎,從口袋裏摸索出了什麽東西。虎太郎瞄了一眼,是個裝著香水或是什麽東西的小瓶。裏麵似乎裝了什麽液體。


    加奈子揭開瓶蓋,將液體滴到貼紙上。用液體浸透貼紙,然後手指扣掉貼紙。就這樣,粘的很牢的貼紙被弄下來了。


    原來如此,平常就隨身帶著這東西啊。虎太郎感慨,看來這家的孩子相當的淘氣。


    虎太郎正看著加奈子。


    “——加奈子!你過來一下!”


    突然,遠處傳來了呼聲。聽起來像是旁邊那棟房子裏傳來的。


    聽到這個聲音的加奈子表情黯淡了。她神色有些疲倦,微微歎氣。


    “……不好意思。婆婆在叫我,我回去了。”


    說著,加奈子又向虎太郎行個禮,急忙跑向隔壁房子。看來她的婆婆住在隔壁的房子裏。


    虎太郎見她跑遠了,自己也去追上靜。


    ■■■


    解開遮雨的油布,進入正在建造的宅邸中。


    剛一進去,就聞到了木頭的氣味。


    房屋內部比想象的更具規模。


    雖然內部裝修還沒有進行,但已經完成了一部分工程,房屋的構造已經能看出來了。


    被木材的天然色包圍的房屋中有一個角落。


    那一麵被淒慘地燒成了焦黑色,靜正一個人仔細地觀察著。


    “怎麽樣,靜?有什麽發現?”


    靜凝視著被燒過的地方,虎太郎像平常一樣詢問她。


    靜低吟了一聲,有些不滿地說:


    “……發現了一個,略感在意的地方。”


    “在意的地方?”


    靜的回答讓虎太郎很疑惑。他等著靜繼續說。


    “虎太郎,看這個。”


    靜用手指指著一個地方。


    虎太郎一看,那是貼在牆壁上的白板。周圍的木頭都燒得漆黑,隻有這一部分稍微焦了些而已。


    “這個白板是?”


    “隔熱板。為了不讓房屋內的熱量散出去而貼上的石膏板。一般房屋內的牆壁上,都是在這層隔熱板上貼壁紙的。”


    靜如此解釋。


    她摸著這塊貼在牆上的板,露出了有些深邃的表情。


    “這種板不易燃燒。所以發生火災的時候,可以抑製火勢蔓延。”


    “噢……然後呢?這個隔熱板怎麽了?”


    “我要你看的是這裏。”


    說著,靜指向隔熱板的一角。虎太郎一瞧,那裏開了個洞。直徑五厘米左右的圓形洞。


    “這是……螺絲孔?”


    “對。這是將隔熱板和後麵的牆板接合的螺絲孔。”


    隔熱板和鋪在牆上的三合板,都是用螺絲釘在牆體上。因此,這個孔應該是貼隔熱板是留下的。


    “但是,光有孔,看不見螺絲啊。”


    板子上開了洞,卻見不到螺絲。是不是掉在哪裏了呢,虎太郎在地上搜尋。


    但是靜搖搖頭,說他白費力氣。


    “你仔細看看。螺絲釘的好好的。它穿透了板子,陷進後麵的支柱了。”


    她說完,虎太郎又觀察孔的內部。的確跟靜說的一樣,螺絲穿透了板子,深深地紮在後麵的柱子上。


    “這麽深……”


    “因為隔熱板是比較柔軟的石膏。用電鑽打釘子的話,稍微一用力就會這樣深陷進去。”


    原來如此,虎太郎點點頭。


    像這樣螺絲穿透隔熱板紮了進去,就起不到作用了。因此這是布置隔熱板時的失誤。


    靜看著隔熱板,再次低語起來、


    “……我覺得有問題的是,為什麽這種低級的失誤,隻有在這塊板子上發生這麽多。”


    “哎?”


    她這樣一說,虎太郎一愣。


    靜不說他都沒發現,虎太郎和她正在看的這塊隔熱板上,能看到好幾處這種失誤造成的洞。這樣一來,板子一定會很容易就脫落的。


    靜挽著胳膊,入神地凝視著這塊滿是失誤的隔熱板。


    “貼隔熱板,是剛入門的新人木匠也能幹的簡單工序。這種事居然到處都是失誤,不合常理。”


    “那,這是怎麽回事啊?”


    “……犯人,為了讓火災的損害擴大,故意在隔熱板的安裝上失誤了,之類的。”


    “啊?”


    靜說了很不得了的話。


    虎太郎不由得發出驚叫。但是靜的表情十分認真,觀察著隔熱板上的孔洞。


    “這一次,多虧火災的規模比較小,如果火勢再強一些,這塊板子就會被火焰掀掉,簡單地脫落。那樣一來,受災情況可就不是現在這麽簡單了。”


    靜表情嚴肅地說出這些,令虎太郎不寒而栗。隻是小小的螺絲打得太深,就會讓災害的規模驟變。他對這件事感到後怕。


    “明白了?鋪設隔熱板雖然是簡單工序,對房屋卻非常重要。所以,一般是不可能放著這種情況不管的,絕對不可能。”


    “那、這個鋪設失誤,果然是人為的?”


    “雖然沒有證據……但是,如果真的是有意為之,做這件事的人就容易想了。”


    靜繼續推進話題。


    不僅做出了大膽的推測,連犯下失誤的人物都有了思路。


    這究竟是誰呢,虎太郎看著靜。


    “如果是對自己的工作有榮譽感的人,不會選擇這種犯案方法。能安然做出這種事的人,一定是平常對工作毫無熱情的家夥。”


    說到這裏靜翹起嘴角,言下之意是你應該懂了吧。


    難不成,虎太郎心中想出一個人物。


    “縱火犯是那個男人……阪沼,除了他沒別人了。”


    靜如此斷言。


    絕對錯不了,靜自信滿滿地笑了。她得意地向虎太郎挺起胸膛。


    但是。


    “……不不不,這實在太感情用事了吧。”


    虎太郎忍不住吐槽。


    現在靜說的話隻是推測。沒有任何確鑿的證據。


    再者,虎太郎還記得昨天靜說過的話。


    “首先。靜,你昨天在活動室不是說‘如果犯人是木匠,就不會使用輕油’嗎?”


    如果是木匠這樣的木材專家,放火不需要用油。靜正是做了這樣的推理,虎太郎等人才有底氣說雅季不是犯人。


    把這個基礎推翻,就回到原點了。


    但是靜自信地挺著胸膛。


    “哎呀,我的確那麽推理過。但是,犯人是阪沼就另當別論了。阪沼為了陷害殿村先生,故意使用了殿村先生的輕油!”


    “……你這個推測,是不是有點太牽強?”


    虎太郎還是有些不能接受。


    他覺得這實在有些別扭。沒有任何證據說明阪沼做過這些事,會這麽想很正常。


    看到虎太郎這種反應,靜不滿地鼓著臉頰。你是小孩嗎,虎太郎心中暗想。


    “哼……算了。隻要問問是誰安裝這塊隔熱板,答案就一目了然了。”


    心有不滿的靜這樣說完,背向虎太郎。接著她巡視四周,看見熊崎在近處挑選木材。


    靜小跑到熊崎旁邊。


    “那個,熊崎先生。我可以稍稍提個問題嗎?”


    她用慣常的大小姐模式開了口。


    熊崎看了她一眼。表情明顯有些不耐煩,立刻就背過臉去。


    “


    ……什麽?我正忙著有話快說。”


    “好。我很快就說完。請問那邊的隔熱板……是哪一位安裝的?”


    靜忍著笑意向他提問。自己的推理一定是正確的,自信滿滿地等待著回答。


    聽了靜的問題,熊崎不耐煩地抬起頭,看了看靜手指的板子,歎了一口氣。


    “……那個啊。安裝的人是我。”


    “哎?”


    意料之外的回答,讓靜為之一愣。她的表情僵硬,一動不動。


    另一方麵,熊崎看也不看靜一眼,拿著順手的木材走開了。


    靜見此連忙回過神來,追在熊崎的身後。


    “呃,您是說……是熊崎先生您本人嗎?”


    “我不是說過了嗎。”


    “呃、那個、這個……沒搞錯嗎,不是阪沼先生嗎?”


    “少廢話。我很忙的,再耽誤我就出去。”


    冷冷地說完,熊崎回到工作中去。


    靜看著熊崎的背影,表情呆滯地僵在那裏。虎太郎隻得搖頭歎氣,靠近靜。


    “……犯人是工頭熊崎?”


    他如此問靜。


    根據剛才靜對虎太郎陳述的猜想,安裝這塊隔熱板的人就是犯人。那麽,現在最有嫌疑的是熊崎。


    但是,靜搖頭了。


    “……不。不可能。老練的木工,不可能犯那種低級的錯誤,也絕對不可能利用它來犯罪。”


    她嘀咕著,手扶額頭,絞盡腦汁思考這是怎麽回事。


    “……知道了!大概是包庇!”


    “包庇……包庇誰?”


    “還用問!熊崎包庇阪沼!為了對自己有恩的木工店,木工頭包庇了縱火的垃圾二世祖!”


    靜興奮地說。


    這也太扯了,虎太郎不由的苦笑。


    但是靜很認真。雖然這樣下定結論還早,她還是立刻跑到正在拉鋸的雅季身邊。


    “殿村先生!我有點問題想要問你!”


    “……什麽問題?”


    雅季停下拉鋸的手,不悅地回答。


    但是靜完全沒有退縮,她發揮著自己那比天高的厚臉皮。


    “那邊的隔熱板,聽說是熊崎先生安裝的,是真的嗎?”


    聽她這麽問,雅季瞧了一眼那邊的隔熱板。


    “啊,那邊啊。那裏的隔熱板的確是熊崎先生幹的地方。”


    “確定嗎?”


    “我不是都說了嘛。”


    真囉嗦,雅季嘀咕一句,又重新開始拉鋸。


    “本來是應該我負責那裏的。但是,熊崎先生說‘我做起來比較快’,所以我記得很清楚。”


    雅季說完,急切地拿著切好的木材,離開了靜。


    留站在原地的靜,隻能一個人傻站著。


    “好了吧?你滿意了?”


    虎太郎靠近靜,向她說話。果然是太過牽強的推理,虎太郎笑了。


    但是,靜皺著眉頭,一臉艱深表情。


    “這是怎麽回事。”


    “靜?”


    他從旁提醒靜注意。


    但是靜好像聽不見虎太郎的聲音一樣。


    “莫名其妙。難以想象是木匠使用的放火方法……時間當晚被人目擊的殿村雅季……不自然的隔熱板安裝……”


    靜喃喃低語,像在說夢話。


    她不能接受這樣的現狀,腦子一片混亂。


    “喂、喂,靜!?”


    “……啊,真是的!這不對勁!為什麽全都連不起來!”


    可惜了她整潔柔順的長發,竟像柳枝一樣搖晃起來。


    隱約還能聽到她嘴裏念叨著“板子”“放火的輕油”。


    似乎怎麽思考都理不出頭緒。


    虎太郎看著靜,深深歎氣。他發自內心地想,這丫頭真是會給人添麻煩。


    “喂,靜。”


    “……幹什麽,好煩呀。我現在正在思考,不要打擾我。”


    靜氣急敗壞地回絕他。而虎太郎則輕輕地把手放在她的頭上。


    “好啦,不要想著一個人解決所有問題。”


    “哎?”


    靜的表情為之一振。


    虎太郎有點不好意思,摸摸臉頰。他暗笑自己到底要寵愛靜到什麽地步呢。


    “我確實不能像你那樣推理。但是,起碼也可以稍微依仗一下吧?”


    虎太郎從靜身上挪開視線。說實話,如果正對著她的臉,虎太郎沒有自信說出這種台詞。


    “別見外了。就這麽一個從小玩到大的夥伴,要我幫忙總是可以的。”


    “……虎太郎。”


    “難得我們兩個人在這裏。兩個人一起想吧。”


    他這樣勸告。


    虎太郎感覺她的情緒稍微平靜了,視線又回到她身上。


    但是。


    “……虎太郎。剛才,你說什麽?”


    出乎虎太郎意料,靜目光爍爍。


    靜的眼神突然間充滿了活力。虎太郎不由得退了一步,感覺有點可怕。


    “所、所有說……兩個人一起想……”


    “對!就是這個!”


    聽了虎太郎的話,靜高聲歡呼起來。


    但是虎太郎卻完全摸不著頭腦。他隻能傻傻地看著靜歡欣雀躍。


    “不是一個人……如果這這那那是源自不同人物的話!”


    靜嘀咕著,挑起嘴角。


    這個笑容已經很熟悉了。


    那個邪惡的笑容,會讓人覺得與人類締結契約的惡魔更加可愛。


    “啊哈哈……大功一件,虎太郎。多虧你,我終於明白了。”


    靜對虎太郎微微一笑,轉而露出惡魔的笑容。虎太郎感覺到一絲涼意傳過自己的後背。


    靜並不知道虎太郎的心情。學院第一的美少女,自信滿滿地開口了。


    “這次是真真正正的……我完美的推理,想聽嗎?”


    ■■■


    幾天後,虎太郎的手機突然響了。


    “——是我。大間。”


    接了一個不認識的號碼,聽到一個不高興的聲音。虎太郎強忍著沒有裝糊塗掛掉電話,做出應答,


    “上一次的事情,姑且告一段落了,打電話通知一下。”


    “有勞您費心了。”


    說完感謝的話,虎太郎開始聽大間說明縱火案的後續。


    總而言之,案件以犯人被逮捕圓滿告終了。


    但是,對犯人被繩之以法這個可喜消息最為驚愕的,卻恰恰是廣崎家的人。


    “男主人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的妻子居然會是縱火犯啊。”


    這次縱火案的犯人,就是廣崎家的媳婦,廣崎加奈子。


    案發當晚,加奈子在正在建設的自家房子裏,潑灑輕油放火。


    在一部分輕油裏,似乎還有用於清除貼紙的東西。


    加奈子就是用平常清除孩子惡作劇貼紙的油,在家中放火。


    “但是,那個人為什麽會在自己家裏放火?”


    “似乎是反對和婆婆一起住。那棟房子建好的話,婆媳就會住在一起了。我聽說她就是不願意這個才放火的。”


    是這樣,虎太郎回憶起來。加奈子提到婆婆的名字時,確實臉色很疲憊。


    虎太郎這才明白,那是因為婆媳之間的關係不和睦。


    “……真是。雖然很來氣,但那個小丫頭的推理是對的。”


    大間用非常不滿的聲音嘀咕著。看來他對靜的幫忙十分不爽。虎太郎也總是被靜折騰,不由得心生同情。


    勘驗了縱火現場之後,靜對警方提出意見。


    她說:“犯人是木匠以外的房屋相關人員”。


    當然,警察一開始也沒有完全相信靜的話。可是,當發現加奈子擁有和案件中使用的輕油相同的物品時,他們也認真考慮起來。


    經過精密的成分檢驗,縱火現場使用的燃料的成分,和加奈子所持的油料完全一致,成為確鑿的證據。


    這一切,都如同靜在幾天前告訴大間的一樣。


    “十分感謝您,大間先生。是大間先生您向搜查的警察們提出建議了吧?”


    “哼,真是的,你們兩個小家夥,這麽使喚上年紀的老人。如果小丫頭的推理錯了,我可要掉腦袋的。”


    “說是這麽說,大間先生不也很積極地幫助我們了嘛?”


    虎太郎嬉笑著回應他,電話那頭的大間也一時無語。


    虎太郎笑了,真是個心口不一的人。


    “大間先生心裏也早知道殿村先生不是犯人吧?”


    “……也沒有十分肯定。”


    大間生硬地回答、


    “隻是,那個青年的眼神很正直。那種正直的青年,我不認為會做那種犯罪……僅此而已。”


    他不快地低語著。


    這位老警察,看來和靜一樣,相信雅季不是犯人。


    “……咳!姑且,案件負責人讓我向你們說聲謝謝。你替我轉達那個丫頭。”


    “好,我記住了。我想靜也會高興的。”


    “但是,可別得意。調查案件畢竟是警察的工作。你也好那個丫頭也好不要以為……”


    “啊,對不起,大間先生。我現在有點事情要出去,之後有機會再說話好嗎?”


    大間的話看樣子要說很久,虎太郎連忙打斷。


    接著,電話那邊的大間停下話題。好像在考慮什麽,沉默不語。


    “你……不,你們,現在在哪裏?”


    大間又用不快的聲音發問。


    看來他猜到了,虎太郎微笑。


    虎太郎看了一眼一直走在他身邊的靜,告知大間目的地。


    “當然是……阪沼工務店。”


    這是今天早晨發生的事。


    亞季向虎太郎他們聯絡。說雅季要她告訴兩個人,請他們放學後來阪沼工務店。


    為此,現在虎太郎和靜一起前往阪沼工務店。


    “噢。來了啊。”


    工務店的工作間。


    在這個擺放著大型電器設備和木材的地方,虎太郎他們見到了正在收拾自己東西的雅季。


    “情況我大致都聽警察說了。多虧有你們,我的懷疑才洗清了。非常感謝你們。”


    “哪裏哪裏。我們隻是做了該做的事情。要道謝,還應該感謝殿村前輩。”


    麵對行禮致謝的雅季,靜以大小姐模式應對。她心裏一定因為受到別人感謝樂翻天了。


    “我也要謝謝你們,真是太感激了。委托谘詢社太好了。”


    亞季也向虎太郎兩人行禮。


    對虎太郎來說,因為他並沒有用心去做過什麽,稍稍感覺有些不適。


    “不過,你要離開這家工務店?這是真的嗎?”


    “嗯。我已經和社長他們談過了。”


    今天請虎太郎他們過來的理由,並不隻是為了向他們道謝。


    事件解決後,雅季突然提出要離開阪沼工務店,到別的工務店去。


    “雖然是誤會。但也為這間會社的人們添了很大的麻煩。這是我欠他們的。”


    雅季笑著說。


    他雖然在笑,虎太郎卻覺得不滿。就算是要彌補,也沒有必要辭職。


    正在虎太郎想對雅季說些什麽的時候。


    “……啊。工頭!”


    視野前方是工頭熊崎。他叼著煙頭,穩穩地做著收尾工作。


    雅季跑到熊崎身邊。


    “……雖然時間不長,多蒙您照顧了!”


    雅季大聲地喊出來,深深低下頭。


    熊崎眉毛也不動一下,注視著雅季。


    “我絕對會成為出色的木匠。工頭教給我的東西,一生都不會忘。”


    “……那是應該的。”


    和出言感謝的雅季相對,熊崎用冰冷的語氣回答。他沒有說什麽告別的話,匆忙轉身要走。


    虎太郎看著熊崎的背影,心想他怎麽這樣冷淡。


    這時。


    “……等等、等等!”


    突然,靜叫喊起來。


    這是怎麽了,所有人都看著靜。


    靜不在意周圍的視線,她露出嚴肅的神情,跑到熊崎身邊。


    “什麽也不說,這樣好嗎?那個隔熱板的事情?”


    “隔熱板?”


    虎太郎對靜的話產生了疑問。


    說到隔熱板,值得應該就是那個安裝失誤的隔熱板吧。


    但是,虎太郎想不出那個和現在雅季要離開工務店有什麽關係。


    “那個縱火地點的隔熱板,那個安裝方法。熊崎先生,你是故意失誤的吧?身為工頭的你不可能犯那種低級錯誤,那是……”


    “不必說了,冴縞丫頭。”


    靜還要說什麽,熊崎苦笑著阻止她。他輕輕擺手,有些不好意思。


    “算我求你,在年輕人麵前,別把那種孩子氣的把戲說出來。”


    “可是……”


    “明白的人自會明白。那個就是這麽一回事。”


    熊崎意味深長地說。


    在場的多數人都不解其意。熊崎究竟在說什麽,完全不明白。


    但是唯獨靜微微頷首,若有所思。


    見了靜的反應,熊崎滿意地點點頭,然後就這樣背向他們走開。


    隨即,他似乎又想起了什麽,背對著他們,開口說話:


    “……殿村。你就按你自己的想法去試試看吧。那樣一來,你也會成為一個像樣的木匠。”


    熊崎突然這樣說。


    仿佛隻是自言自語,說完他就快步走遠了。


    聽了熊崎這句話,雅季呆在原地。不過立刻就回過神來。


    “……謝、謝謝您!”


    說著,雅季深深低頭行禮,直到熊崎的身影已經看不見為止。


    ■■■


    “……喂,靜。剛才的話是怎麽回事?”


    離開阪沼工務店,虎太郎和靜踏上回家路。


    路上,虎太郎向靜問起了他最在意的問題。


    “剛才你說熊崎先生是故意安裝隔熱板失誤的?”


    “當然了。要不然,工頭怎麽會出現那種簡單的作業失誤呢。”


    虎太郎的提問,被靜無聊地反問回去。


    今天真累呀,她嘟囔著,敲打自己的肩膀。你是老太婆嗎,虎太郎在心裏吐槽。


    “為什麽故意失誤?”


    “那個啊……那是死板的木匠工頭特有的,對徒弟的關心方式。”


    “……對徒弟的關心?”


    虎太郎覺得這個回答莫名其妙,他的眼神裏充滿了疑問。而靜也無奈地開始說明。


    “熊崎先生呀。想用那個失誤試探徒弟們。他故意失誤,想看那兩個人能不能發現。”


    “發現失誤?”


    “工頭的工作不隻是簡單完成分內事,培養接班人的責任也很重要。熊崎先生對這一點非常清楚。”


    不隻是簡單完成工作。


    熊崎為了讓自己的徒弟得到進步,用了各種各樣的方法。


    這種發現失誤的行為,也是其中的一環。為了培養徒弟們的眼光,故意是失誤犯錯,以求讓弟子們能夠發現。


    “因為是工頭做的,所以絕對沒有


    錯誤。這樣斷定而疏於檢查的人,無法勝任下一任工頭……他是這麽想的吧。”


    真令人佩服,靜頗有感觸地連連點頭。


    “殿村先生啊。你看,那家主人的太太,不是說半夜看到過殿村先生嗎?”


    聽靜這樣說,虎太郎想起來了。


    犯人加奈子的證言中,提到雅季半夜出現在現場。正是因為這個證言,雅季才被懷疑是縱火犯,亞季才會找虎太郎他們谘詢。


    “那個證言,也並不全是謊話。殿村先生,似乎會在晚間沒有人的時候到現場檢查。”


    “那麽,案發當天也是?”


    “恐怕是的。”


    原來如此,虎太郎對上號了。


    如果加奈子的目擊證言是徹頭徹尾的謊話,雅季是可以直接否認去過現場的。


    然而他實際上去過現場,所以無法否定。可是,又不能說是去現場檢查工頭的失誤,結果隻能隱言不發。


    “總之,拜熊崎先生這麽麻煩的做法所賜,我的推理才沒辦法順利理清。”


    靜呢喃抱怨著。


    靜把“隔熱板的安裝失誤”和“縱火”想成了同一人所為。


    所以,被“犯人是阪沼工務店的木匠”這一觀念先入為主了。


    但是事實上,這兩件事是由兩個毫無關係的人,因為兩個毫無關係的意圖分別行動而產生的結果。


    “對……所以,是‘兩個人’。”


    說著,靜看著虎太郎。


    她哼著鼻子,高興地活像是孩子被人誇獎的父母一樣。


    “這次多虧了你,虎太郎。不愧是我的青梅竹馬!”


    “哎喲!”


    說著,靜跳上了虎太郎的後背。事出突然,虎太郎差點摔倒。


    “真是!你也太沒筋骨了。像我這麽纖細的女孩子,要接的穩當些!”


    “啊——好啦、好啦。”


    較真回答太麻煩,虎太郎敷衍了幾句。就這樣背著靜,緩緩地踏上歸途。


    靜的手臂環繞著虎太郎的脖子,她小聲地在虎太郎耳邊說:


    “……謝謝你,虎太郎。你說得對,我們就是要兩人在一起呢。”


    “嗯。”虎太郎輕聲回答。


    第三推理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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