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選秀女的旨意,明發各郡,鄧府自然也接到了有合適女兒便入宮待選的召令。陰氏自然喜上眉梢,一大早便把鄧綏兒的師父們找到了前堂,請令他們抓緊訓練,讓綏兒一定要在秀女中出類拔萃,拔個頭籌。


    又安排著給鄧綏準備各種衣物首飾,一時間忙得雞飛狗跳。但是最高興的要數趙玉和李夏,似乎這正是他們期盼已久的時刻。鄧府的少爺們也是興奮非常,因為母親整天忙著鄧綏入宮的事,少了對他們三個的管教,早早就飛出府去,不知道玩些什麽了。


    唯獨鄧綏淡然處之,除了每天教習師傅的督導必須去以外,便是埋首在書房中讀書。似乎入宮之事,對她而言是可有可無的。


    母親總說女孩家嬌縱慣了,到了宮廷定是約束頗多,要她學著點書中的道理,謹言慎行,鄧綏苦笑,嫁入宮中,真的是她可選擇的嗎?她寧願平平安安嫁個如意的郎君,清茶淡飯,生兒育女,如平常人一樣過完一生,也不願去宮中受盡約束,榮華富貴,錦衣玉食。


    趙玉大呼小叫的從外跑進來,帶得一陣微風,鄧綏皺了皺眉頭,“怎麽回事,越來越沒規矩。這樣還惦記著隨我入宮?到了那,屁股還不得天天挨板子!”


    “不是的,小姐,夫人剛才接到了一封信,讓我來找小姐,說是急事。”趙玉喘著氣道。


    鄧綏站起身,“急事!”她一直惦記著父親的病情,莫不是父親的病情嚴重了?自從得知父親生病的消息,她一直心急如焚,恨不得飛到邊塞去探望父親。聽到急事。第一個便想到了這個上麵。


    “夫人有說是什麽急事嗎?”她一邊向書房外走,一邊問道。


    “沒有!隻催著我快來找你!”趙玉小跑著跟上她,一同向上房跑去。


    見她來了,家中的仆從婢女都早早過來,小聲道:“夫人正發脾氣呢,你快去勸勸吧!”


    鄧綏愣了一下,匆匆進房。見陰氏站在房間中間。正對著管家鄧溪說道:“快去找。找不著,就都別回來。最近我是沒功夫管他們,心都不知道飛到哪去了。今天要不讓他們跪到天亮,就是我心軟!”


    鄧綏一聽就知道又是幾個哥哥惹禍了,柔柔地施了一禮道:“母親息怒,哥哥們正是少年。貪玩也是理所當然,等回來了。母親好好教訓他們便是!千萬不可動怒,氣大傷身啊!”


    陰氏歎了口氣,坐到塌上道:“可惜我隻有你這一個女兒,又要進宮服侍皇上了。這幾個逆子真是氣死我了,到現在找了兩個時辰了,愣是見不著人影。也不知道去哪裏瘋去了。”


    鄧綏想起父親在時,管教甚嚴。不僅歎道:“要是父親在就好了,他們也沒有那麽大的膽子。”


    陰氏心煩意亂說道:“我正是為了此事找你,你祖母病著,我也不敢去讓她傷心,這幾個逆子又不頂事,我也沒有人可以商量,隻好把你叫了來!”


    鄧綏坐到陰氏身邊點頭道:“母親,什麽事,綏兒幫著你想辦法!”


    “好,好!我沒白生這個孝順的女兒!你父親帶了信來,說是身體日漸不好,已經上了奏書,請求回京養病,皇上已經準了,我正想著是讓你的兄長鄧騭和鄧京去接,還是讓這三個不孝子去接,按理說,鄧騭和鄧京是長子和次子,接重病的父親回京之事,應該讓他們來做。可是,你也知道他們兩人不是母親的親生,你父親不在,這話我沒有辦法說。鄧悝、鄧弘和鄧閶,一是年齡尚小,從未獨自出過門,二來,他們這樣不懂事,去了還得讓你父親操心。這不,兩下為難!”陰氏絮絮叨叨,將因果關係,講給了鄧綏聽。


    鄧綏聽母親說的有理,也覺十分為難,鄧騭和鄧京都已從家中分出去單獨生活,若是找他們難免埋怨母親偏心,可是三個小哥哥又不省心,終究是難以兩全的。她愣了一會,想到父親一個人在邊塞,心中悲苦,忍不住要落下淚來,說道:“女兒不孝,若是當時不回京來,留在邊塞照料父親,也不會病重若此。若是母親不放心三個兄長,不如讓綏兒去接父親回來吧!”


    趙玉在旁邊聽了插話道:“夫人,小姐入宮選秀的日子快到了,怎麽也不能離京啊!”


    陰氏點頭道:“正是,綏兒,母親知道你孝順懂事,但是此時是什麽時候,你是絕對不能去的。”


    鄧綏心中亂極,已失了平時的沉穩,正嗟歎時,見鄧悝在門口露了一個頭張望。陰氏大罵道:“殺千刀的小畜生,還不快進來!”


    鄧悝便拉了鄧弘和鄧閶進來,齊跪到陰氏麵前,嚇得頭也不敢抬,大氣也不敢出。


    陰氏罵道:“你們可真是能耐了,我撒下全府的人馬出去找,竟找了兩個時辰不見你們的人影,居上不寬,為禮不敬,臨喪不哀,你們真讀的好書!我鄧氏一門,皆是好仁者,卻不見你等這麽不知理教的。看看你們的樣子,臉上身上都是泥土,還成什麽體統!我本意讓你們去接病重的父親回京,如今進退兩難,要你們這些不孝的子孫何用!跪著,今晚不許吃飯,一夜不許睡覺!看你們還敢不敢出去招搖!”這一番放發作後,不覺悲從中來,眼淚奪眶而出,又哭道:“可憐我一個婦人家,上有老人需要照料服侍,下有不孝子孫要管教,還得支撐著這麽一個家,你父親又病得不知如何,我的命苦啊!”她這一哭,惹得三個兒子也大哭了起來,一時之間亂成一團。


    鄧綏被陰氏也哭得六神無主,隻得陪著落了會淚,心中突然驚覺一家人都這麽著,事情不還得解決?於是抹了把淚水說道:“母親,你不可這麽哭了。家裏還得靠著您支撐著呢,女兒想著,李夏自從隨我回了府一直閑賦無事,不如讓他陪著三位哥哥一同去。一來他熟悉路徑,二來他厚重忠誠,他雖說是我的人,卻也認了義父。對父親也會盡心照顧。他武藝又好,三位哥哥本來也忌憚他幾分,還可以管住他們。”


    陰氏借機發泄了一番。覺得胸中的憋悶也好了許多,聽了綏兒的話,也覺得有道理,便道:“也好。隻是那李夏素來不聽我的,還得綏兒你和他說!”


    鄧綏叫了趙玉去找李夏。不大一會,見李夏自外麵緩緩而入,對著鄧綏施禮道:“小妹有何吩咐?”


    鄧綏便將事情的經過講了一遍,李夏目光閃動了幾下。說道:“李夏一直隻認綏兒為主,即是綏兒的吩咐,必定誓死完成任務。父親於李夏也有恩。我自會安排妥當,請主母和綏兒放心!”


    陰氏此時才覺得心裏放下了一塊大石。其實她本就是這個想法,隻是李夏此人陰鷙冷靜,除了綏兒,誰的賬也不買,自己雖有想法,卻不敢行動,隻得想辦法,讓綏兒求他,果然,此計奏效。


    “既如此就有勞你了,一應的用品車輛馬匹我會命人兩日內準備好,三個不孝子你也不用敬著他們,你就是兄長,打著罵著隨著你,隻要他們不曉事,盡管責罰,不用考慮我與大人的感受。我們愛子卻決不溺子,你可以放心!”陰氏將要交待的話撕擄明白了,才又溫和的對李夏說:“李壯士,我為你準備了幾套衣服,路上換著穿,銀兩也都由你來支配,這一路上讓你費心了!”


    李夏麵無表情,冷峻地說道:“主母放心,李夏說到做到,不必擔心!”轉身對鄧綏道:“小妹,若是在選秀之時,我趕不回來,一定要帶上趙玉同行,你要防著點陰孝和,她對你沒有善意!”


    鄧綏心中一驚,不知他為何說出這樣的話來,隻覺背脊發涼,茫然地點點頭,卻不知如何做答。


    陰氏心中也覺古怪,畢竟陰孝和與自己也是骨肉至親,但是話說到此,也不無道理,進了宮,還有什麽骨肉親情,爭來爭去,都是為了博得皇帝的一個回眸,一份寵愛。說到底,還是得向著自己的女兒說話,便接口道:“璃兒也和你玩了些日子,人品母親也不讚同,不過小心為上,李夏說的還是對的。”


    鄧綏點點頭,心裏掙紮了許久,半晌方皺眉道:“綏兒入宮,凡事自會講究分寸,循規蹈矩,小心謹慎,想來也不會有人與綏兒為難。璃兒雖說驕縱些,總還與綏兒有些情份,再說能否入選還在可與不可之間,以後再說吧!”


    李夏咬了咬下唇,狠狠地說道:“人心雖看不見,做事卻是明擺著的。小妹,凡事瞻前顧後,多想些吧!”


    說罷轉身出去了。陰氏愣愣地望著他離去,許久才諾諾說道:“凡事就看造化了,老天爺知我綏兒心善,必不虧了你!”


    鄧綏苦笑著,站起身來,說道:“母親,此事以後再議吧,女兒去向祖母請安,便回房安歇了,今天隻感到十分疲憊!”她又看了一眼,還跪在地上,拿眼睛瞄著自己的兄長,歎了口氣,心想,還是讓他們得些教訓吧,便也不求情,安然出門而去。


    陪祖母用過了晚飯,見趙玉滿麵春風的來接也回房,便問道:“怎麽竟如此高興?”


    趙玉笑道:“才聽鄧祿說,皇上特意說要找一位叫綏兒的女孩,難道竟是小姐?你那日在林中遇到人是誰?還是皇上聽清河王提起過?既然有了印象,小姐入選是必然的了。”


    一提到劉慶,鄧綏的心中又突地抖了一下,隨即摸了摸腰間的玉佩,也不作聲。林中那人,她隻記得那雙清亮閃爍的眸子,而劉慶呢?她不敢想,宮裏那是一個怎樣的世界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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