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五日,劉肇坐在寒鬆堂內,召集了全部的宮中妃嬪,他神色凝重,臉上帶著病態的紅潤,悲哀的情緒感染著殿內的每個人,空曠的殿中,鴉雀無聲。


    蔡倫見各位妃子都站著,輕咳了一聲,小聲對劉肇道:“皇上,各位新主都嬌貴著呢,這麽久站著也受不了,皇上還是讓她們坐下問話吧!”


    劉肇點點頭:“好吧,賜坐。”


    陰璃是離劉肇最近的,她的身側坐著宋珺,她剛才已經用目光掃視了她幾次,卻見她臉上始終帶著一抹淺淺的笑,似乎全不在意。


    “賜茶!”劉肇吩咐道,一會功夫,每人的麵前都放了一盞清茶。陰璃拿起青枝纏繞的白玉盞,優雅的小飲了一口茶,唇齒留香。不愧是宮中的茶,茶色碧青如翡翠,在白玉茶盞中,越發襯托的綠意盎然。


    劉肇見眾人皆不語,冷笑道:“李美人之死,你們就沒有一點說法嗎?”


    依然沒有人說話,大家似乎心照不宣,以不變應萬變。


    “那麽好吧,都有誰去過李美人的於飛殿,站起來,朕看看。”劉肇背著手站在殿中,眼光從每個人的臉上一一閃過。除了陰璃,所有人都站了起來。


    蔡倫看看不好,心道,罪不責眾,若是皇上生起氣來,這後宮哪還有寧日。見劉肇臉色越來越難看,隻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陰孝和。


    陰孝和此時心裏也在打鼓,若是查出來是宋珺搞的鬼,她也是自身難保。見蔡倫看向自己,便淡淡一笑:“皇上,小娥之事確是讓眾人難過。皇上的心中的感受與我等相同。不過臣妾以為,李美人之事,需要從長計議。畢竟事出突然,姐妹們雖都去過於飛殿,但是也難保不是太醫的藥出了問題,若者是女婢們服侍不善之故,所以皇上不要著急。既然想查就慢慢圖之。”


    這話說的滴水不露。把責任從眾妃身上分散到了太醫和宮人的身上,緊張的氣氛也為之一緩。


    蔡倫也借機插嘴道:“皇上,貴人娘娘說的有理。臣以為此事也是疑雲重重。可以讓韓棱等介入調查!”


    劉肇搖了搖頭道:“此事外官不能插手,畢竟宮裏都是女眷,多有不便。”


    陰璃看了一眼宋珺道:“皇上,眾位妹妹都去過於飛殿。這人多手雜,查起來諸事煩雜。若是有一個專門的人來調查此事,想來更加便利。”


    “哦?璃兒,你的意思是,讓宮裏派人一一排查?”劉肇看了一眼陰璃。見她巧笑嫣然,美豔無雙,氣也便消了大半。說道:“你覺得誰比較合適?”


    “宋貴人聰明,又比眾姐妹大些。處事穩妥,我看讓宋貴人來查吧!”陰璃心裏暗暗祈禱,希望皇上準了自己的請求,若是宋珺來查,答案永遠都不會查到自己的頭上。


    “這,怕是不妥!”劉肇略思考了一下說道。“珺兒也去過於飛殿,要說嫌疑,她的嫌疑更重一些,蔡常侍覺得呢,誰更合適?”他又把頭轉向了蔡倫。


    “額,這個,臣天天得在皇上身邊服侍,要說精明幹練,又忠心無二,我看大長秋鄭眾更加合適。”鄭眾自竇憲一事之後,被劉肇封為了大長秋,主掌內庭。


    “也好,他處事精幹,想來是不錯的。那就這樣,傳旨,鄭眾成立內廷司,調查於飛殿一事!”他揮了揮手,“你們都是朕的愛妃,朕也不想你們受到幹擾,隻是李美人死得太過可憐,朕不得不查,若是查到你們的頭上,配合著就是,心裏沒有鬼,也不怕查!”


    “喏!”眾妃起身行禮,一一退去。


    陰璃喚住宋珺說道:“宋貴人,一同走吧!”


    宋珺卻微笑道:“不必了吧,陰貴人此時還是避嫌的好,這宮裏頭人多嘴雜,難保一個不小心,滿盤皆輸!陰貴人還是小心為上!對了我送給蓮兒的禮物還喜歡吧,我宮裏的小慧心聽說娘娘有一枝空心的金簪,是名家打造的,十分喜歡,陰貴人若是有心,送了小慧心如何?”


    她嘴角含笑,麵似桃花帶露,美若星辰。陰璃笑了笑,已懂了她的意思,便道:“哦,我還未帶到身上,一會我讓蓮兒給小慧心送過去。”


    宋珺“嗯”了一聲,坐上暖轎,一會便消失在視線之中。陰璃也不坐轎,三月的春風吹過,雖然還帶著初春的涼氣,她卻感覺不到,一邊走著,一邊靜靜的思索。


    蓮兒陪在她的身側,叫其他的內侍宮女離得遠些,低聲問道:“貴人,那個宋貴人是什麽意思,若是不舍得送就直說,我也不稀罕她的物事。怎麽還明著讓貴人回禮,真沒見過這樣的人!”


    陰璃笑道:“你當她真是送你禮物,她送禮便是為了今日的回禮,我哪裏有那樣一枝簪子,她分明是想讓我們找個理由與她互通消息。此女心計之深,我們真得要學著點。”


    “原來為此,她的心思是夠多了,貴人以後得防著她一點!”蓮兒變了臉色,擔心起陰璃來。


    “唉,我也是一時沒注意,被她拉了進來,豈止是我,宮裏的這些妃嬪都被她拉了進來,她吃準了,法不責眾,便肆無忌憚,枉費了她一副甜美的好樣貌,卻是如此的蛇蠍心腸。”陰璃停下了腳步,似乎一夜之間,心都變老了,她從來沒有感覺自己要花這麽多的心思去想一件事,去辦一件事,如今惹火燒身,實不知前路為何?


    蓮兒氣得滿臉躁紅,心中不忿之極,“這樣德行的人竟也能選入宮中來,虧得太後還誇她端莊秀美,舉止得休,貴人不要理她,我們也沒有去看那個李美人,犯不著和這種人有瓜葛!”


    陰璃知她不明就裏,歎道:“不要說了。這話隻放到心裏,千萬不可以說出去,那種人我們也不得罪,得個心安吧!一會兒,我挑個金簪你給她送去,記住隻恭敬著,不要惹事。”


    回宮後。陰璃在自己眾多的首飾裏果然找到了一個中空的金簪。竟真如宋珺所言,一時也沒有想通,隻覺得哪裏不對勁。似乎有什麽事就在心頭,又沒有想明白,索性不想,便扯下一件舊衣上的絹布。寫了幾個字在上麵,卷成一個細卷。放入簪中,又覺不妥,便又將絹布扯出,在燭上點燃扔掉。挑了一枝翠玉簪拿了,叫蓮兒送去。


    “貴人,這不是她說的那簪!”蓮兒看了看。十分不解。


    “何必與她說的相同,這簪很好。你告訴她,說我很擔心她,讓她該怎麽就怎麽,她父親的事,我已讓老大人去辦,不日便有消息。”蓮兒點頭答著,轉身離去。


    陰璃望著那枝中空的金簪,突然笑著自語道:“我若是有字給你,豈不是讓你坐實了把柄,如今便是口頭上一說,沒有真憑實據,到時候,我大可以反口不認,你能耐我何?宋珺啊宋珺,沒有想到你心機如此,今天我也學得聰明些了。”


    蓮兒來到了宋珺居住的梨花閣,雖還春寒,滿院的梨花已開,滿院飄香,聞者欲醉。一簇簇開在枝頭,顯得園內春光最美,不僅歎道:“這梨花閣倒是比我們的承福殿漂亮,趕明兒也讓宮裏移些梨花過來!”


    內侍宮女已跑進去稟告,她便在園內四處看看,見這梨花閣與承福殿不僅是梨花不同,院落的樣子也是別有特色。


    左右各有配殿,都是樓閣的樣式,隻是二層小樓,比之中間的正殿要矮上一層。正殿上書梨花滿亭幾個字,書法蒼勁有力,顯然是出自男兒之手,她卻不知這是明帝的親筆。樓體的倉樓前壁中上部有挑梁,上有承平座和彩繪的平座欄杆,拱欄剔透,色彩豔麗。


    正自詫異,卻見宋珺已從閣中迎出,笑道:“蓮兒姐姐來了,快進來,陰貴人的金簪帶來了嗎?”


    “帶來了,不過不是金簪,是玉簪!”說著,將玉簪拿了出來,放到宋珺的麵前。


    宋珺微感驚訝,神色卻不溫不火,低聲道:“貴人可有話交待嗎?”


    “有!”蓮兒便將陰璃交待的話說了一遍。宋珺靜靜地聽著,待她說完,才拉了她的手道:“宮裏是非多,告訴妹妹,有什麽事,有我宋珺頂著,隻要妹妹記著答應我的話。”


    她又看了看滿園的梨花,神色黯淡,似乎在想事情。良久,忽然笑了出來,幽澀地道:“蓮兒,其實我知道璃妹妹一直不信任我,隻是她卻不知,我和她是一池之魚,就如這滿樹梨花,樹一搖動,便會梨花滿地。”


    說著,用力將梨樹一推,滿天花雨飄落,梨花翻飛,竟是極美。宋珺在花中轉動了身子,裙裾飛舞開來,如花朵般盛開。笑道:“看,多美,卻隻是一瞬間!”


    鄭眾接到聖旨,愣了許久。他由於直接參與了策劃和實施劉肇的奪權之事,在論功行賞時,被訂為首功。自然,他被劉肇升遷為大長秋。長秋是皇後的宮名,用以名官,稱其官署為“長秋寺”。這是皇後近侍官的首領,不是皇帝最親信的人是當不得的。他要負責宣達皇上的旨意,管理宮中事務。而今皇後未立,所以鄭眾一再推辭,並對於皇帝對自己的獎賞,也是推辭不受。自然,他這種謙遜仁愛之心,又得到了劉肇的讚揚。但是鄭眾心裏卻有另一番想法。


    他並不是不接受這一官職,也不是不想要皇帝的賞賜,他是怕群臣非議,對皇帝造成不好的影響。但是劉肇的堅持最後還是讓他接受了封賞,主掌宮中事務。


    李美人之事,他當晚就知道了,太醫院的賈太醫是他的舊友,正是主管李美人的醫官,所以當他在暗處看著皇上悲哀傷心時,也是心急如焚!


    接過旨意,看著內庭司三個字,他竟有一種不知所措之感。(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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