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陳宮人到訪


    袁氏姐妹走後,趙玉進來點了沉水香,透著木質淡若輕岫一般的雅淡香氣。饒是如此,因著炭盆生得多,尤是悶悶的,唯有幾上青花纏枝美人觚裏插著幾枝新開的淡紅色的玉蝶梅上,那鮮妍的色彩才讓人心頭稍稍愉悅。


    綏兒皺著眉頭,剛才的煩亂心情還未開解,猶自難受。輕聲問趙玉道:“玉姐姐,怎麽樣,可找到那東西了嗎?”


    趙玉點頭道:“小姐,找到了,孫總管和蘭兒姐姐拿到外麵去處理了。想來,一會該回來了。”


    綏兒一顆提著的心總算是放下了,歎了口氣道:“玉姐姐,宮裏的頭多了什麽人嗎?”


    “沒見多啊,對了,廚房裏新來了一個廚子,說是尚膳間派了來的。皇上怕娘娘吃的不好,特意找了一個廚子來侍候娘娘。”趙玉不知道綏兒要問什麽,便老老實實的答道。


    綏兒閉了眼睛,養了會神,突然淡淡的說道:“若是沒有別的人,那麽就是這個人了。”


    趙玉愣道:“小姐,這是何意?”


    綏兒眯著眼睛道:“玉姐姐,你想我們自來到這西宮,對宮中人如何?”


    “小姐的為人,玉兒知道,從來都是寬厚待人,從不會以大欺小,所以無論是以前在府中還現在在西宮,都對小姐忠心耿耿。”


    “不錯,所以原來的宮人知我的為人,輕易不會背叛於我。但是後來的人,我就沒有把握了!”綏兒看了一眼趙玉,歎道。


    趙玉道:“小姐的意思是這東西便可能是這個廚子放到宮裏來的?”


    綏兒點頭。又悵然歎了口氣:“玉姐姐,你和孫總管商量一下,抓到他通外的證據,我自有分寸決斷。”


    她站起身,轉身走到門口,望著門外空蕩蕩的庭院,眼角不禁濕潤。“我何嚐不明白。人都為了一個利字,我卻獨獨想要一個情字。皇上如今對我的寵愛,有多少真心。多少情意,尚不得知。可是因了這寵愛後宮中有多少人對我虎視眈眈,我隻要一想就後怕。可是我又不能沒有皇上的寵愛,隻有他的寵愛才是我在後宮的生存之道。我隻願把皇上當成我的夫君。我的良人啊!”


    趙玉卻肅了神色道:“小姐,你別忘了。他也是後宮所有妃子的良人,他心裏未必全裝著你,你卻一心隻裝了他。小姐得他一時的眷顧,卻要用性命來搏。值得嗎?”


    綏兒苦笑,“這份榮耀看似風光無限,實則孤立無援。岌岌可危,我心中若是纏綿無盡。又不知後果如何?唉,玉兒,我實在是無用。真不知要怎麽才好!”


    綏兒淚水瑩瑩,心中已是百轉千回,直覺一顆心都要碎掉了。


    趙玉拉了她手,“小姐,別哭,你還有玉兒。不過小姐說到孤立無援,我倒想到,那陰皇後之所以一手遮天,不也是靠了他的父親在朝中的周旋。我們家門兄弟眾多,又有李夏,那清河王爺聽說也常幫著娘娘說話,我們何不也利用一下,就不信拚不過那個陰皇後。”


    一句話倏然如醍醐灌頂,神誌驟然清明,綏兒拉住趙玉,推心置腹道:“玉姐姐,多謝你,你我雖是主仆,實則情同姐妹。我畢竟年輕,一遇到事情,便沉不住氣,以致於心情差到了極點。你說的不錯,與其將來人人與我為敵,不若扶持自己可以相信的人。他是君王,我注定要與別人分享。無論如何,都實在不該因情誤命。”


    趙玉也淚濕了眼角,兩人互望著,忽的一笑,綏兒道:“瞧我們兩個,這是怎麽了!”


    眼角的餘光一掃,卻忽然見簾外站了一個湖藍色宮裝的女子,不由得一愣,這女子約十五六歲的樣子,年紀與自己相仿。藍色的裙裾襯得她如風中之柳,嬌柔無限,她的臉上略施了脂粉,一雙單鳳眼,略略向上,卻透著一股子媚氣。


    想了想,忽的想起,這是皇上新納的宮人,陳黎,便招了招手道:“天寒地凍的,你怎麽來了?”


    陳宮人笑盈盈側了側身,施了一禮,上前道:“原本是想去李宮人的雲台殿的,走來走去,卻從貴人廊下過了,想著還未過來拜過,便先來了。”


    她聲音清脆悅耳,如山間泉水,一雙鳳目顧盼之間,也多了許多風情。


    綏兒笑道:“既然來了,就進來坐坐,我這裏平時安靜得很,這幾日卻熱鬧起來。你常來坐坐,自家姐妹,說說話也是好的。”


    趙玉忙出去倒茶,過了一會,同靈兒和秋菊各帶著茶點進來。放下後三人退了出去,趙玉向綏兒使了一個眼色,綏兒會意,走出暖閣問道:“可是東西放好了?”


    趙玉點頭,小聲道:“小姐放心,孫總管已將東西送回了長秋宮,她們決不會想到,東西又回去了,看那個陰後怎麽說!”


    綏兒心中一喜,覺得孫璫辦事極是妥當,便道:“你拿兩件東西賞給孫總管和蘭兒姐姐,此事不要張揚。”


    說罷回到了暖閣內,見那陳宮人正四下觀看,便笑道:“你我同時入宮,卻見得少。這段日子,雖也去長秋宮請安,卻難見到你,莫不是生病來著?”


    陳宮人笑道:“我們幾個一直未侍寢,皇上雖有來過,我們卻隻是陪駕而已,所以也不用去長秋宮請安。隻是那次小公主的家宴上與娘娘見過一麵。”


    她好奇的看著鄧綏,越發覺得自己與她差得遠,臉上便顯得極不自然。綏兒卻親切的拉了她的手道:“你們五個同時入宮,都封了宮人,雖然還未侍寢,卻也是皇上的良人了,與我也是一樣,以後親近著點,我也不是老虎,可以吃人的。”說著拿了一塊桂花餅送到她手上。


    陳宮人點點頭,接過了桂花餅,放入口中吃了,說道:“這餅做得真好吃,比我家的乳娘做的好多了。”


    綏兒笑笑道:“你喜歡一會我讓玉姐姐多給你帶些回去。”


    陳宮人不好意思的搖頭道:“不用為我帶,給李宮人帶去些吧,她病著,吃些也是好的。”


    “怎麽?李宮人病了?”綏兒對那個李宮人卻是一點印象也沒有。


    陳宮人歎了口氣,“她自入宮以後就病了,天天哭著想念家人。我心疼她淒苦,日日去陪著她解悶。”


    “皇上知道嗎?”綏兒問道。


    “皇上派了太醫來看,隻開些陰補的方子,也不見好轉,如今人已瘦得不成樣子。”陳宮人又拿了塊梅花雪糕來吃。


    綏兒心中一歎,這些女子入了宮,封了妃嬪,不知是幸還是不幸,可能連皇上的麵都未見到,人已香消玉殞了。不由同情起來,問道:“那怎麽好,到底是什麽病,可瞧得出嗎?”


    “聽太醫說,是五內鬱結,以致成疾,初時還好,如今卻是治不得了。”


    “怎麽會這樣?”綏兒眉心微曲,如曲折的春山逸遠,隨手撥弄著那幾枝玉蝶梅,暗自替那李宮人惋惜。


    陳宮人卻不再吃了,“貴人娘娘,我坐會就好,若是娘娘有心,就包些點心給我,我給李宮人送去。”


    綏兒點頭忙道:“這個是自然,我讓她們包兩份,一份給你,一份給她。她也是怪可憐的,一會皇上回來了,我和皇上一起去瞧瞧她去。”


    “那我就替她謝過娘娘了,這事我早就回過皇後娘娘,她隻說知道了,問也沒問。”陳宮人似是不滿,又似是感歎,眼裏暈上了淚水,看著更加可憐。


    綏兒心裏十分不是滋味,隻得苦笑著,命趙玉去準備,一邊說道:“我和你們一樣,隻是宮裏的一個妃子,皇後怎麽安排,是半點也說不上話的。你們若有什麽難處就來找我,皇上總來我這裏,食物衣飾我這裏還算充足,能幫上忙的,就開口說話。”


    陳宮人輕輕一嗅,“貴人娘娘這裏點的什麽香,如此好聞?”


    綏兒道:“是沉水香,好聞是好聞,就是太清淡了,你若喜歡我送一些給你。我還覺得這香清淡,隻有我喜歡,旁人是看都不看一眼的!”


    陳宮人看著地下香潭清水裏浸著的一塊陡峭似山形的黑釉色的木塊,靜靜道:“我們幾個後入宮的也就如這香一樣,淡而清雅罷了,誰會來看一眼呢?”


    綏兒見她說得淒苦,便道:“我倒也不是隻為了這個味兒。沉香如定石,能沉在水底,故名沉水香。我隻是覺得,若是能心若沉水香一般,世事再繚亂,也可以不怕了。”


    陳宮人看著那香又微微出了會神,盯著綏兒清麗絕頂的麵龐道:“多謝娘娘的指點,我記下了。”


    綏兒的笑意淡得若一縷輕煙:“以前在宮外,有家人事事嗬護慣了,如今沒有了,事事便要自己用心。你常來吧,我們沒事一起繡繡花樣子,說說話,我這裏書多,你也可以來讀讀。”


    陳宮人眉間又多了幾許清愁:“我隻想著要靜下心來,卻沒有那沉水香的沉靜,娘娘現在聖寵正盛,別讓別人占了恩寵。”說著拿過趙玉遞過來的點心和沉水香,衝著綏兒嫣然一笑,轉身出了西宮,如一陣風一般,飄來又飄走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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