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沒什麽事我走了。”寧遷雲說的很不自然,邁出僵硬的腿,從青年人身邊走過,眼睛下意識瞥了一下青年人,隻見他雙目緊閉,臉色發青,毫無血色,就算不是一個學醫的人,也知道這不是正常的膚色,更像是……死人。


    寧遷雲長吸一口氣,用顫抖的右手食指伸到青年人的鼻子下麵,果然,連呼吸都沒有了,死了。就在剛才幾分鍾內,一個大活人死在自己的麵前,毫無征兆,我簡直不敢想象。


    寧遷雲的胸口猶如有千萬斤石頭,快被壓得喘不過氣來,吸到肺裏的空氣也迎來緊繃後的狂泄,衝出門外十幾米的地方,大口大口地呼著,腦裏不斷閃過無數疑問,到底為什麽會這樣?


    此時,風明顯大了不少,從四麵八方吹來,又從四麵八方離開,唯一不變的是,寧遷雲始終處在各種風的焦點,風中似乎還有燒焦的味道。


    在兩分鍾後,這幾股風徹底停了,或者說,直到張警官的出現,才讓這些有生命的風知趣地跑了。


    張警官拿著手電筒,刺眼的光亮正好打在寧遷雲的臉上,寧遷雲趕忙用手遮住,透過指間的空隙,看見張警官的臉,以及他身上穿著的黑色警服。


    “你在這裏做什麽?”張警官放下手電筒,板著臉說道。其實這也是寧遷雲想問的。


    還沒等寧遷雲回答,張警官便走到了他的麵前,那張臉像是一塊白色的棺材板,有點嚇人。寧遷雲被他的眼神盯得心裏發毛,腦袋往右邊扭過去,恰好看見值班室,想起裏麵還坐著一個死人,立即張大嘴,驚慌道,“裏麵……裏麵……死了。”


    但張警官的反應卻出乎意料,臉上看不出有一絲的神情變化,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喃喃說道,“我們已經接到凶手報案,裏麵那人已經死了。”


    寧遷雲木訥地點點頭,但馬上意識到不對勁,說道,“等等,你說凶手報案?是凶手打電話讓你們……你過來的?”寧遷雲看見隻有張警官一個人,把“們”字又塞回喉嚨裏。


    “是的,看來有些事應該讓你知道了。”張警官在說話的同時歎了一聲,然後做了一個“請”的動作,“外麵挺冷的,我們到裏麵說吧。”


    張警官把手指向小小的值班室。


    “你是說那裏?那個人的屍體還在那裏,恩,我的意思是說你不處理一下,叫其他同事過來,或者保護案發現場什麽的。”在寧遷雲的認識裏,這應該是警察對案發現場的正常做法,他經常在小說裏這樣寫。


    “你是指你的小說嗎?”張警官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又補充一句,“這是為你好,相信我。”


    張警官說的最後一句是什麽意思,寧遷雲一下沒想明白,其實,要是再細心一點,他就應該想到整件事的根源是什麽了,也就不會發現其他事了,一切都可以提前結束。


    張警官把寧遷雲重新帶進破舊的值班室,那個青年人的屍體還在那裏,麵無血色,嘴唇發白,寧遷雲有點害怕青年人會突然睜開眼,或者動一下,所以他故意坐在離屍體最遠的地方,而張警官則緊緊靠在屍體的邊上站著,仿佛有一場精彩的演講要從他的口中說出來。


    三個人……噢,不,兩個人加一具屍體,對話也就開始了。


    “寧先生,我記得,我是在調查您樓上那位住戶的時候認識您,對吧?”張警官很聰明,在對話的開始便先用疑問句,把寧遷雲帶進自己的話題裏,順著話題的思路往前,而寧遷雲似乎隻需要回答“是”或“不是”。


    寧遷雲已經感受到氣氛不對了,這明擺著是審訊犯人嘛,但寧遷雲沒有直接表露出不滿,而是故意打破張警官設下的套,停頓一下,說道,“我記得你問了我幾個無關緊要的問題,然後就去問其他人了。”


    “不,我隻問了你一個人。”張警官的語氣突然強硬起來,瞪大眼睛。


    “恩?”寧遷雲沒有被他的氣勢嚇到,皺眉道,“難道你認識我是殺害樓上那個人的凶手?你應該知道,我根本不認識他的啊,我有什麽動機?”


    “寧先生,先別激動,我沒說你是凶手,相反,我認為你很可能是下一個受害者。”張警官又恢複了平靜。


    “我倒想聽聽。”


    “住在你樓上的住戶叫徐夾克,你應該認識他,你的高三同學,在幾天前收到一張畢業照,一支鋼筆,和一束玫瑰。我想,你應該也收到了,那天我進去你屋裏的時候,看見桌麵上的玫瑰和鋼筆了,一模一樣。”


    確實如此,寧遷雲確實收到了這幾樣東西,然後楊柳就出現在自己的生活裏。


    “可……”


    “你先聽我說完。”張警官打斷他的話,接著說道,“其實事情從幾個月前就開始了,目前已經有四個人在毫無征兆的情況下自殺,我們發現這些死者都在生前收到那些東西,以及和一個人有聯係。”


    “楊柳。”


    寧遷雲和張警官幾乎同時說出這個名字。


    “你是說楊柳是凶手?”寧遷雲還是不太願意相信這個事實,這怎麽可能。


    “她確實是目前最大的嫌疑犯。”張警官的眉頭皺了起來。


    “那你們抓到她了嗎?”


    “沒有,我們找不到她,所以那天我才會來問你,可你似乎什麽都不願意說,而那時,我認為沒必要讓你知道這些。”


    “嗬嗬,那現在為什麽又跟我說?”寧遷雲譏笑道,楊柳絕對不會是凶手,這絕對不可能。


    “因為我想讓你把你知道的告訴我。”張警官胸有成竹地說道。


    “你覺得我會說?張警官,我不是傻子,我是一位懸疑作家,我對凶殺案有一定的研究,剛才你說的話,有一半以上都屬於你個人猜測,根本沒有真憑實據,難以讓我信服,另外,我可以確切地告訴你,楊柳絕對不會是凶手。”寧遷雲站起來,斬釘截鐵地說道,不容置疑。


    張警官似乎已經預料到寧遷雲會這樣說,所以,他早已準備好另一套說辭,“寧遷雲,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今晚叫你來這裏的,就是楊柳吧,我想,她今晚本來打算殺你,但出現了特殊情況,導致失敗了,至於這個特殊原因,應該就是這個值班員。”


    張警官用手指著他旁邊不會動的屍體,接著說道,“你再不說,恐怕會連累更多的人,就像今晚這樣,當然,我也可以行使特殊權力,把你抓回警局好好審問,但我想沒那個必要,正如你自己說的,你不是傻子,你比一般人都要聰明,所以我不希望那樣對你。”


    說到這裏,張警官忽然走到寧遷雲的跟前,小聲地說道,“愛情會讓你看不清真想。”


    張警官這番話可謂有理有據,幾乎無懈可擊,更要命的是,他已經知道自己喜歡楊柳的事實了。確實,自己不願意懷疑楊柳是凶手,很大程度是因為我已經喜歡上她了。


    “還不願意說嗎?”張警官挑起眉毛,若無其事地說道。


    其實他說的沒錯,但如果楊柳不是凶手,那自己又何必遮遮掩掩。


    “你想知道什麽?”寧遷雲用手指按按太陽穴。


    “從你收到東西那天開始說起。”張警官說完這句話已經坐在一張椅子上,現在輪到他聽故事了。


    大概用了兩個小時,寧遷雲才把整件事從頭到尾說完,不知為什麽,說完這些後,自己也跟著輕鬆很多了,壓力驟減,這應該就是所謂向他人傾訴可以釋放壓力吧。


    在聽完後,張警官陷入了沉思,良久,他才開口說道,“你說楊柳還有一個妹妹叫楊子。”


    “是的,在高中的時候就聽過她有一個妹妹,但一直沒見過真人。”寧遷雲擺擺手,無奈地說道,“所以,我說啊,凶手不是楊柳,很可能是她妹妹楊子。”


    張警官忽然瞟了一眼寧遷雲,嗬嗬兩聲,說道,“你知道這是哪嗎?”


    “恩?”寧遷雲不解地問道,“不是在工地嗎?”


    “這裏確實是工地,不過是城西公墓園的工地。”


    “什麽?你說這裏是公墓!”寧遷雲簡直不敢相信,這不是在一個普通的工地嗎,怎麽自己會跑到公墓,他忽然想起今晚那個出租車司機不自然的神情,原來啊。


    “不對,我進來的時候,沒看見什麽公墓啊。”


    “上個星期開始整改大修,黑麻麻的,你要是能看見公墓,就不是人了。”張警官有點輕蔑地說道。


    “可進來的時候,那邊明明有一個菲爾普斯酒店……”寧遷雲依舊不依不饒。


    “哎,我就奇怪了,那個明明是賣死人紙錢的店鋪,怎麽被你說成四星級大酒店了。”說完這句話,張警官還一臉懷疑地看著寧遷雲。


    “你是懷疑我的精神有問題?”寧遷雲一語中的。


    “不,我覺得你太累了,我認識一位心理醫生,他叫甘東。”張警官從胸口的袋子裏抽出一張黑白相間的名片,遞到寧遷雲的麵前,接著說道,“放心,他也是我們警方的老朋友了,幫助過很多人。”


    幫助過很多人?寧遷雲很難理解“幫助”是什麽意思,但他還是接過了名片,在心裏默念了一邊他的名字:甘東。


    可就在寧遷雲抬頭的那一刻,在張警官背後的門不知什麽時候打開了,透過夜幕,寧遷雲仿佛看見遠處有一個白點正在移動,越來越近,越來越大。


    那是什麽?


    寧遷雲心裏打一個疑問,但眼睛像是中了魔一樣,死死盯著那個越來越大的黑點,那是一張臉嗎?看見了鼻子,看見了嘴,可就是沒有眼睛,眼睛哪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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