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當”一下,卻是寧致遠一下子站立不穩,撞在了客廳茶幾的一腳,帶翻了兩個瓷茶杯。


    “是芷蘭告的密?“他喃喃重複著夏默澄的話,“這麽多年,我一直沒有查出來……竟然是芷蘭害死了她……”那神色間,竟然仿佛瞬間衰老了好幾十歲,如同一個行將朽木的老人。


    “爸!不要相信他!”寧梓欣哭著上去扶起寧致遠,“爸,你最是了解我們的!我和媽媽,怎麽可能做出那樣的事!我們一向都隻有被欺負的份兒,怎麽可能會去害人呢?!”


    然而,寧致遠這一次,卻是冷冷地拂開了她的手,眼眸低沉,冷言不語。


    “爸!你不相信我嗎?”寧梓欣滿臉難以置信,“你一向是最疼我的人!你今天怎麽能聽信他們的話,就不信我說的呢?!”


    寧致遠疲憊地站起來,對她視若無睹,直徑走去一樓自己的臥室,“我要好好想一想……我得想一想……”關上了房門。


    這麽多年來,他洞悉一切,不可能不察覺美國一事的始作俑者是誰,他隻是不願去相信罷了!如今被夏默澄這麽赤果果地挑明,他終於不能再自欺欺人,內心終於崩潰。


    寧淺擔心地看了寧致遠的背影一眼,就想上去攙扶,被夏默澄攔了下來。


    “讓你爸自己靜一靜,有些事情,必須要靠他自己去理順。我們幫不了。更何況,眼前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解決。”


    隨著話音,夏默澄將目光轉向了正有些不知所措的寧梓欣身上。


    “什麽意思?夏默澄,你要逼我認錯是嗎?”寧梓欣那精致的麵容,哪裏還有半分淒楚,雙眸盡是狠毒,“這是寧淺自己活該!原本去美國好好呆著,誰都沒事,為什麽要回來?為什麽一回來就要跟我搶你!!”


    夏默澄一臉漠然,“淺淺不需要聽你認錯。我今晚,自然會跟她說明一切。”


    寧淺並不知道這兩人之間到底有什麽秘密,然而卻看到,當夏默澄說完這句話時,寧梓欣的臉色瞬間變得更加蒼白。


    “你不敢!”寧梓欣高聲的叫囂隻能顯示出她的束手無措,“你不能說,不然我……”


    “不然你要怎樣?”夏默澄卻是十分淡然,“我們已經是合法夫妻。我要的東西,已經到手了。”


    至於是什麽東西,他卻沒有說,而反觀寧梓欣,顯然也是有所忌諱。


    寧淺乖巧地選擇不去追問。今晚發生的事已經夠多了。


    “你欠寧淺一聲道歉。”最後,夏默澄冷冷下令。


    寧梓欣冷哼轉身就走,她拉不下這個臉,更加不甘心!


    夏默澄冷笑開口,“要撕破臉皮?寧梓欣,現在的你,敢嗎?”


    他反問她敢不敢!他的話,讓拔腿就走的寧梓欣頓時停了下來,雙肩崩緊,氣得發顫。


    她轉過臉,惡狠狠吐出一句話,“夏默澄,你就是個狼心狗肺的混蛋!”


    夏默澄笑笑,“讓駱嘉馳在明天報紙的頭條登一個道歉廣告,這事就算了結。相信這點錢,他還是給得起。”


    寧梓欣捏緊了手中的提包。


    對企業來說,錢都是小事,名聲才是最重要的!在頭條上公然道歉,承認這個官司是個烏龍……駱嘉馳能拉下這個臉嗎?


    她微微一顫,“他不會願意……”


    “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夏默澄輕笑,顯然不想在搭理她和她那些破事,溫柔地牽起寧淺的手,直接越過她,走出寧家的大宅。


    在車上,他點了一支煙,眼神裏是滿滿的愜意。


    “終於可以告訴你,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了……”


    寧淺默默地等他開口。


    夏默澄頓了頓,“你顯得很淡定?”


    寧淺搖搖頭,“隻是想通了一點。”


    “哦?你逃去江記,銷聲匿跡的這兩周,想通了什麽?”


    “逃避隻會讓別人覺得你懦弱,換來更多的不公待遇;隻有爭取,才能讓他們敬畏。”寧淺頓住,夜色下,她的眸子晶亮如星,“夏默澄,你也是我要從他們手裏爭取的一部分。即便昨晚你沒有來找我……”


    夏默澄覺得好笑,“如果我昨晚沒有來找你,你打算怎麽把我爭取到手?”


    “搶!”寧淺一張小臉泛起惡狠狠的神色,“在寧家,凡事都是靠搶的。蘇芷蘭搶走了我媽媽的丈夫,寧梓欣搶走了我的父愛,也差點搶走你……還有寧家的萬貫家產。”


    她握緊拳頭,“每一樣,我都要去搶回來!絕不拱手讓給那對母女!”


    “我又不是物品……”夏默澄擰眉微微失落,“你怎麽能把我和寧家的家產放在一起?”


    “確實不能放在一起。”寧淺有所頓悟,“家產可比你重要多了!”


    結果換來他一記拳頭輕輕砸在她頭頂。


    抽完了一支煙,他似理順了思路,才徐徐道來,“還記得我畢業那一晚,在你們宿舍樓下表白嗎?”


    這是他第二次這麽問她。


    寧淺嗤之以鼻,“夏默澄,你老了吧,這都是你第二次這麽問我了。”


    夏默澄默默輕歎,“那一晚,我其實在賭。賭你和寧梓欣,到底誰會下來。”


    寧淺的心抽了抽,她想起被舍友推出宿舍門,想起在走廊上看到光鮮亮麗的寧梓欣……是她退縮了。


    聲音頓時有些沉重,“如果那一晚,下去見你的人是我,那又會怎樣?”


    “我會過上全然不同的一種生活。”夏默澄的笑容,多了幾分苦澀,“你不知道,那一晚,我不僅僅是在表白,我也賭上了我的人生。”


    他從褲袋拿出那張警員證。證件上那張照片裏的他,寸頭,神色間是藏不住的青澀和清秀。


    “我確實老了。”他微微笑,手指撫過照片中的自己,“還好,能在最美的時光裏遇到你。淺淺……”


    再抬頭時,方才的苦澀已然斂去,夏默澄笑意清淺,將警員證和打火機一同遞過去,“幫我燒了它!”


    “什麽??”寧淺被嚇到了,“你什麽時候成了警察?還有,燒了它……你是不準備回去複職了??”


    夏默澄肯定地點頭,“不回去了。”又謔笑補充道:“怕當警察養不活你,還是當總裁賺錢比較多。”


    什麽人啊,這個時候還有心思開玩笑!


    寧淺嘟囔著將證件收下,卻不急著燒毀,“你先告訴我,那晚的表白,和這警員證,還有你和寧梓欣結婚,到底有什麽關係?”


    她越是急躁,越顯示出她的在乎,別看方才她一副淡定的模樣,其實心裏照樣急得不得了。


    有了這個認知,夏默澄心裏頓覺十分滿意。


    眉宇一揚,開口解釋道:“畢業前一年,我通過爸爸的關係,進了警局,繼承他的衣缽,暗中成了一名國際刑警,隨時準備接取臥底任務。可是我卻沒料到,上級派給我的第二份任務,竟是和你們寧家有關。”


    “就在我準備向你表白時,上級交代了任務,要我暗中獲取寧家一樣東西,而這樣東西,在你姐手中,確切地說,是在你爸爸手裏。迎娶你姐寧梓欣,是神不知鬼不覺得到這樣東西的最好辦法。”


    他想了想,“表白那一晚,我猶豫了很久,最後決定交給命運去抉擇,如果下來的人是你,我就放棄這個任務,冒著被我爸狠抽一頓的危險,再不踏入警局半步。但如果下來的人是你姐……接下來的事,你都知道了。”


    寧淺悶悶地聽完,好久沒說一句話。


    “繞暈了?”夏默澄失笑撫上她緊蹙的眉宇,“還是覺得我這人太沒原則?”


    寧淺抬起頭,卻問,“那一樣東西,是什麽?”


    夏默澄愣了愣,錯開視線,“我不能說。這是警局的機密。”


    “也是。”寧淺不再追問,“你們肯定都簽了保密協議的。我隻是,有些不安……寧家,會因此受影響嗎?”


    夏默澄神色堅定地將她擁入懷中,“我保證,你的生活還是會和從前一樣。”


    片刻,見她不再說話,小臉上不知是沉思還是在發呆,他低頭望著她,笑道:“問題寶寶,還有什麽想知道的?說出來,我能回答的,保證一字不漏完完全全告訴你!”


    “還有一個問題!”


    不料還真有!


    寧淺抬眸,眼睛微眯,神情雖然滿是擠兌和狐疑,但那張微紅的小臉,還是顯露出她的幾分羞赧。


    “那一天我和你一起在酒店醒來時……”就是這個事情讓她覺得羞於開口,然而很快,她那張小臉就恢複了堅定神色,“為什麽你開口喊的是寧寧?”


    就是那一聲呼喚,讓她懷疑夏默澄愛的人是寧梓欣,繼而落荒而逃。


    夏默澄一攤手,表示很無辜,“以前叫你淺淺時,你說淺字一點也不好,淺薄,淺顯,無論怎麽組合,都是不好的詞語。你還說,寧字多好啊,寧靜,寧願,寧死不屈,都是褒義詞,所以讓我叫你寧寧的!淺淺,你都忘了嗎?”


    這些話,在他的腦海中固執地盤踞了好多年,以致她一問,他就能脫口而出。可是為什麽,她轉身就能把這些忘得一幹二淨,他卻要該死地牢牢記住呢?真是不公平啊!


    寧淺也是神色無辜地點點頭,“忘了。其實我就是隨口那麽一說的……”


    “小東西!”夏默澄恨得牙癢癢。


    難得見他被自己氣到,寧淺心情很好。


    拿出他的警員證,“真燒了?”


    他神色認真,“真燒了。”


    “燒了能管用嗎?”寧淺可不笨,“局裏給你報個證件遺失,你還是要繼續當警察吧?”


    夏默澄見騙不了她,勾唇一笑,“確實不管用,隻是在你麵前表個決心罷了。”


    哪知寧淺聽完,果斷將警員證收入口袋中放好,“那不燒了,給我留個紀念。”


    她隻見過法庭裏的他,穿校服的他,還從未見過穿警服的他。


    這恐怕是他唯一一張當警察時照下的相片了。


    她的舉動,頓時讓夏默澄哭笑不得。本來是要拿給她銷毀的,結果她現在把它當成了寶貝……


    “接下來去哪裏?”他笑容不止,問道。


    寧淺歪頭想了想,諸般回答從嘴邊一閃而過,最後還是歎口氣,道:“回江記吧。怕他們擔心。”


    匆忙間,她的手機並沒有帶在身邊。夏默澄將自己的遞過去,“打個電話給江啟明吧。”


    她接過,卻隻是發了條短信,“省得他們一直追問,浪費電話費。”


    嗬!這*已經開始知道替他省錢了!


    夏默澄側目看她,笑意更深。


    ***


    將她送回江記後,夏默澄在門口嚴厲表明,她不準再住在那裏了,要麽回寧家,要麽去他安排的公寓暫住。


    “我就是看那個姓江的不順眼。”此刻的他語氣霸道,神色霸道,就連抱著寧淺的姿勢都是那麽霸道,恨不得將她整個占為己有,其他任何人都不能覬覦。


    寧淺覺得好笑,一個大男人的,怎會這麽小氣?


    “一起住的又不是隻有我和他,不是還有楊芊芊嗎?”


    夏默澄立刻反駁,“要是隻有你和他住,我老早就來把你接走了!”語氣是分毫不讓。


    “那我搬回寧家吧。”寧淺隻能順著他。也正好,她可以回去試試蕭銘熙給的那個盒子,管不管用……


    ***


    江啟明和楊芊芊早就急瘋了,收到她的短信時,才稍稍平複下來,隻是一看見她用的是夏默澄的手機,江啟明臉色就變得陰沉無比,雖然是他去把夏默澄這個救星搬來的……


    此刻見到寧淺和夏默澄牽手並肩出現在自己麵前,還是忍不住怒從心生,“就是他!讓你白白受那麽多罪!如果我是他,蘇芷蘭動手打你之前,我老早就把你帶走,遠走高飛,再也不受那群人的氣!”


    寧淺失笑替他接了一句,“如果你是他,蘇芷蘭也不會找我麻煩。”


    江啟明正要點頭,身後楊芊芊一巴掌蓋了過來。


    “可你不是他啊!笨死了,怎麽能這樣比喻呢!”


    “反正我就是不爽他!”他氣得虎視眈眈,全程喋喋不休擠兌,直到夏默澄無奈離開。


    晚上,寧淺將今晚的事簡單說了,隻把夏默澄當警員的這一段省去。


    “這麽說,你和他有希望複合?”楊芊芊一雙眼睛賊亮!隻有寧淺和夏默澄真的在一起了,江啟明才能死心!到那時候,還怕他不接受自己?


    江啟明倒是在一旁,輕飄飄地來了句,“那也要等他和寧梓欣離婚了再說!”


    寧淺打哈欠伸了個懶腰,“不管了,走一步算一步吧。”現在的她,並不著急。


    ***


    第二天發生了很多事。


    馳宇集團在本市影響力最大報紙的頭版上刊登了一則道歉啟事,聲稱和榮世集團的官司完全是一場誤會,查清是本公司內某個小員工擺了烏龍,現已將其開除,並願意賠償榮世集團和寧淺個人五十萬元的道歉金……


    此報紙一出,全市轟動,紛紛猜測寧淺是仗著家族企業的勢力,還是有別的背景。一時間,網上對她的身世來曆,做出了種種報道,眾說紛紜,撲朔迷離。


    而另一邊,榮世高調宣布,要重新聘用寧淺,擔任市場部經理,也就是梁毅成之前的位置。


    寧淺一口回絕,據說理由是,可以領兩個月的失業保險,不用上班也照樣每月拿兩千元,她要先享受一番。


    楊芊芊非常不滿,“你抄襲我的話!”


    “這是借鑒。”寧淺淡定糾正她。


    當天第二件事,寧致遠宣布將環寧集團旗下一間子公司的法人代表,更換成寧淺,此公司擁有環寧集團12%的股權,是環寧旗下最大的一間公司。


    寧致遠此舉,讓外界之前傳言他一向不待見這個私生女的謠言,瞬間破滅。


    而寧淺,則瞬間躋身為環寧最大的股東之一,僅僅居於夏默澄、寧梓欣夫婦之下,後者擁有15%的股權。


    緊接著第三件事,是寧致遠親自前往江記,將寧淺接回家中。據知*透露,寧梓欣的生母蘇芷蘭,也於當天晚上,被暗暗送出寧家大宅,去向不明。


    一日之內,寧家內部形勢大逆轉,原本受*的姐姐,此刻和妹妹平分秋色……不!甚至不如妹妹。因為一旦夏默澄和她離婚,她手裏的股權就要對半分。


    “環寧集團的股權,是我送給梓欣的嫁妝,同時也是他們夫妻倆的共同財產。”不久前的婚宴上,寧致遠曾親口向媒體證實。據稱,這也是夏家要求的。


    寧淺坐在自己房間的飄窗台上,再一次看向鏡中自己的那張臉。


    和離開家那一天,沒什麽不一樣。可是心情,卻顯然不同了。


    爸爸因為美國那件事,終於徹底和蘇芷蘭鬧翻,雖然不會離婚,但也相當於將她踢出了寧家。


    如今,她隻剩下一個敵人。


    寧梓欣。


    “爸,我想搬出去住。”晚飯時,寧梓欣再一次提出這個要求,“哪有結了婚,還住在自己父母家的。”


    她斜眼恨恨地看了寧淺一眼。


    寧淺淡然低頭吃著自己碗裏的飯,並不回應。


    寧致遠麵有不虞,“你準備搬去哪裏?”他放下筷子,“夏家剛才打電話來說了,新房剛裝修好,甲醛味很濃,讓你等兩個月再搬進去。”


    這都是借口。


    寧致遠怎麽會不知道?可他就是不點破,也不打算出麵幫忙。


    寧梓欣嘟著嘴,不滿道:“那就隨便先找個房子,我和夏默澄搬進去!夏家不會連個房子都準備不了吧!”


    “姐。”寧淺適時開口,“夏叔叔當時說了,讓你搬去夏家大宅住,是你自己不願意,說寧願回自己家的……”那細細的聲音,還帶著笑,讓人絲毫聽不出挑釁的意味。


    可寧梓欣就是聽著不順心!


    偏偏寧致遠還幫著她,嚴厲道:“就是你自己多事!現在還來怪夏家!趕緊吃飯,別那麽多話!”


    寧梓欣氣得丟下筷子,轉身就走。


    自從蘇芷蘭被趕出寧家,寧致遠把寧淺接回來,她很明顯就感覺到,一向偏愛自己的父親,如今是恨不得將所有關愛都放在寧淺身上。就算寧淺此刻開口問他要環寧50%的股權,他指不定都會開口答應!


    可是寧淺,卻從來不開口多要多拿,她懂事乖順得讓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寧梓欣將自己關在屋裏,覺得既心急又無力。


    她打開手機,撥下那串熟悉的號碼。


    響了很久,才有人接聽。


    駱嘉馳懶洋洋的聲音,混雜在酒吧嘈雜的嬉笑聲中。


    “嘉馳,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一陣女子浪蕩的笑聲之後,駱嘉馳才戲謔地開口,“寧小姐,我沒聽錯吧?你說我們?”


    寧梓欣握著手機的手,瞬間繃緊了,“駱嘉馳,你什麽意思?!利用完就打算拋開我嗎?!”


    “別說得好像我曾經跟你有過什麽似的……充其量,就是*上關係,對吧?”駱嘉馳話語中的輕浮,隔著電話都能聽出來。


    寧梓欣整個人都陷入了僵硬的狀態,“駱嘉馳,你要是想現在一腳把我踢開!我告訴你,沒門!我手裏掌握著什麽,你不會不知道……如今隻要我一抖出去,你和整個馳宇集團都要完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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