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上,隔著三四步遠的距離,就有一扇裝飾用的橫風窗,古色古香的青花瓷瓶錯落擺放其間,顯擺此處主人高雅的藝術情懷和富得流油的錢包。


    此刻,阮湘寧就站在走廊盡頭,全身籠罩在暖色的燈光之下,映得一身無比璀璨,皮膚泛起嫩嫩的牛奶白。


    夏默澄看到她時,瞬間一愣。


    她已經揚起淡淡的笑意,迫不及待迎上去,端莊優雅,一舉一動皆是名媛風範,任誰看了都會心動。


    而他,向來很欣賞自己的這一麵。


    “默澄!”她笑意嫣然地想要挽住他的手,像從前那樣。


    夏默澄卻讓開身子,淡淡地道了聲,“阮小姐。”


    這是在提醒她,公眾場合,注意彼此的身份。


    阮湘寧隻能會意地退開,離開光暈的臉微微泛白。


    “什麽事?”夏默澄的語氣中沒有太多的情緒。


    不久前,他在會場與人應酬,轉身不見了寧淺,心中正急,旁邊就走來一個侍應生,說有人正在此處找他……


    他還以為是寧淺。


    急急走來,卻發現竟然是阮湘寧,不由得一陣失望。


    失望之餘,他更是擔心起寧淺來,恨不得立刻脫身離開。


    他的陌生和疏離,讓阮湘寧怔了片刻,她壓下心頭的不安,道:“沒什麽,就是想提醒你,凡事都不要陷太深。”


    這本是當年他拒絕她時說的話,這會兒她將之搬出來,本以為能勾起他一絲回憶,沒想到他依舊隻是淡淡地“嗯”了一聲,神色已然有些不耐,“還有別的事?”


    她終於有些怒了,“夏默澄,當初不是說好了,我跟駱嘉馳結婚,你跟寧梓欣結婚!各自任務在身,不應該多想別的!現在呢?任誰都看得出來,你對寧淺的關心已經過了!你根本不是為了什麽狗屁聲譽和形象!你喜歡她,可她根本就不懂你!”


    “夠了。”夏默澄的臉色隨她的話幾番沉浮,越來越陰暗,“你多慮了。”


    “回駱嘉馳身邊去吧”他下起逐客令,“好好盯著他。如果沒其他重要的事情,我們這段時間還是少見麵為妙。”


    “你就這麽在意她?”阮湘寧聲音顫抖,“寧淺對你來說,就如此重要?跟我說實話!你從前什麽都不會對我隱瞞!”


    他猶豫了片刻,然而出口的瞬間又改了口,“你確實想多了。”


    “好!”她後退一步,隱入黑暗中,“我會努力完成你交待的事,之後,我們再無瓜葛!”


    夏默澄沉默凝視著早已人去樓空的走廊,片刻後,轉身。


    然而轉身的同時,他亦愣住了。


    就在他身後不遠處,一個瘦小的身影,不知從什麽時候起,已經站在了那裏。


    他擰起了眉,走過去的同時,將臉上沉重盡數斂去,喚道:“淺淺!”


    麵前的人仰著頭,惱怒地看著他。


    “好啊夏默澄,你騙我說去洗手間!現在竟然背著我和別的女人幽會!”


    夏默澄頓時鬆了一口氣,看來她並沒有聽到他們的對話。


    “淺淺……你剛去哪了?”他揚起一抹苦笑。


    “你先告訴我,你跟姓阮的又偷偷說了些什麽!”


    看來這次她是非得打破沙鍋問到底了。


    夏默澄很是無奈,“我四處找你找不到,無意中走到這個地方,阮湘寧剛給我指路呢!”


    “鬼才信!”她冷哼,“就這麽巧?你剛好走到這裏,她剛好出現給你指路?”


    “好了!”夏默澄揉揉她的發,“本來腦子就不夠用了,還亂想這麽多雜七雜八的東西!先回宴廳,嗯?”


    “要回你自己回!”寧淺鐵了心今天非得問出答案來,不然他跟阮湘寧這樣藕斷絲連的,她看著難受,“你不肯說,我自己去問阮湘寧!”


    說罷,繞開他,大步往走廊盡頭走!


    “淺淺!”夏默澄竟然急得一把抓住她。


    用力之大,拽得她就是一疼!


    “你幹什麽!”她輕叫,“痛死了,快放手!”


    他卻不肯放,“別去。”神色很是肅然。


    寧淺就納悶了,難不成他和阮湘寧真有什麽見不得人的秘密?!


    “你心虛了是嗎?”她冷笑,“怕我真問出些什麽來?比如,你和她是青梅竹馬,從小在一個大院長大?”


    “還比如,如果我不是寧家的女兒,身後沒有這麽渾厚的家族勢力,你要娶的人,就會是她了,對嗎?”


    夏默澄頓時皺眉,“淺淺你……”


    她卻趁他這一愣神之際,猛地抽回自己的手,大步朝阮湘寧消失的地方跑去!


    身後,傳來他幾乎是氣急敗壞的叫喊,“淺淺你回來!”


    她偏不!


    腳步更快,來到門前,一把推開——


    門裏麵的場景,卻叫她眼前一亮!


    包廂裏,吵吵鬧鬧地坐著十幾個貴婦,都是一身華麗裝扮,麵容俏麗,身子婀娜,濃鬱的水粉香味撲麵而來。


    其中一人抬眼看她身上的衣服,當即揶揄道:“喲!這是哪個世紀穿越過來的啊?”


    話音剛落,裏麵眾人當即一哄而笑。


    寧淺僵立在門口,渾身發涼。


    “別胡說。”阮湘寧俏生生地打斷一眾人的笑聲,適時開口,“這是夏默澄的太太,寧家的二千金。”


    她語氣優雅,倒顯得她為人體貼,替寧淺著想了。


    幾人又笑了,“夏默澄?他跟你才是一對的吧?你別唬我!這種女人,他看得上?”


    “是啊,湘寧,想當年在大院,你們兩可是公認的男才女貌,天生一對啊!”


    阮湘寧掩嘴一笑,“快別說了!當著人家的麵,提這些舊事做什麽?!”


    “怎麽不能說?不是有句話說,男人都是有初戀情結的!他愛上的第一個女人呢,他會銘記一輩子呢!”


    女人們當即又笑開了。


    寧淺的腳步凝在那裏,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她不想就這樣離開,太窩囊!可是想想,又覺得這裏,其實並沒有她什麽事……隻是她丈夫的初戀,在那兒感慨他丈夫曾經多麽喜歡自己罷了。


    “不好意思啊,寧小姐,讓你看我笑話了。”阮湘寧優雅起身,送她出門。


    寧淺很想說,“其實是你存心想看我笑話吧!”


    動了動唇,卻什麽也沒說。


    阮湘寧將她送出門,夏默澄就站在不遠處,並沒有要走過來的意思。


    然而這時,包廂裏幾個女人,不知怎的看到了夏默澄也在,當即湧出來,都要吵著跟他合影。


    “真是好久沒見了!當年大家都還是小夥子大姑娘……”


    “啊!默澄真是越來越帥了!現在更成熟了!”


    “湘寧!你快過來!嘖嘖,兩人站在一起,還是這麽般配!”


    寧淺被眾人擠到了一邊,像個局外人似的看著自己的丈夫,被一群莫名其妙的女子圍住,還被誇讚說和另外一個女人般配?!


    這都叫什麽事?!


    如果說方才,她被這群女人評頭論足,還沒什麽關係!


    而如今這個景象,她實在受不了!


    那是她丈夫啊!憑什麽被這群女人揩油?!


    “哐當”一聲巨響!


    把這群瘋狂的貴婦們給震得愣在了當場!


    紛紛扭頭看去——寧淺正一臉冷嘲的笑意,冷冷地注視著她們,而在她腳邊,是一樽被砸得粉碎的青花瓷瓶!


    不得了!那可是價值上百萬的古董真品!


    就被她這麽一下子砸成了一地碎片!


    當即有幾個小戶人家的受不了,倒吸一口涼氣,睜大了眼睛,“她瘋了!”


    然而就是這個被她們看成瘋子的女人,卻在砸完花瓶後,若無其事地拍了拍手上並不存在的灰,然後悠悠然朝夏默澄走去。


    一手極為自然地挽上他的胳膊,無辜一笑,道:“老公,我不小心把那個花瓶砸碎了,怎麽辦?”


    麵前的夏默澄溫潤又無奈地一笑,亦是很自然地接口道:“沒事,我賠。”


    在場的眾人紛紛露出比剛才更加震驚的神色!


    第一次正眼打量這個打扮老式、行為瘋狂的女人!


    她憑什麽?!


    夏默澄竟然對她這麽好!


    她明明是故意打碎花瓶的!夏默澄卻不問緣由,不責罵一句,就直接說幫她賠?!


    這份*溺,他們何曾見夏默澄對別的女子有過??


    其中的阮湘寧,更是臉色煞白,緊緊絞著手,目中恨意濃烈。


    結果一如預期,寧淺表示十分滿意,拍拍夏默澄的胳膊,“我們回去吧,這裏太吵了!”


    夏默澄眉眼間都是對她的*溺,淡笑點頭,“好。”


    兩人就這麽手挽著手,在眾人震驚的目光中,施施然相伴離開。


    “湘寧?”好半晌,才有人回過神來,“夏默澄對那個女子,怎麽這麽好啊?我在大院這麽多年,從未見他看著誰時,臉上會有那種笑容!”


    阮湘寧死死抿緊了唇。


    那人還未察覺她神色中的異樣,又續道:“從前他對著你時,都沒有這樣笑過……他那時候,給人的感覺就像一塊冰一樣……”


    “啪!”


    一聲玻璃粉碎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敘述,那人才終於回神,看到阮湘寧狠戾的臉色,頓時惶恐地閉上了嘴。


    阮湘寧丟掉手中被她捏碎的玻璃酒杯,帶著一臉怨恨的神色,轉身進了包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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