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無恙的從寧安堂出來,楊氏臉上仍舊帶著一抹不敢置信的疑慮,再有就是萬分的慶幸。老夫人的德行,她再清楚不過了。這一次不但沒拿捏住裴瑾,還賠了夫人又折兵,要臥床個把月,想想心裏就極不痛快吧?


    不時地偷瞄裴瑾幾眼,楊氏心中唏噓不已。


    “母親有什麽話盡管問,不必藏著掖著。”裴瑾見她這副表情,真是又好氣又好笑。都三四十歲的人了,還跟個孩子一樣。


    楊氏咽了咽口水,悄聲問道:“那個什麽禦醫,是你早就安排好的?”


    老夫人挖了那麽大一個坑給裴瑾跳,最後卻功虧一簣。想來錯就錯在,請的禦醫並非全然聽她的擺布這回事兒上。而且,看那位禦醫對裴瑾恭順的態度,就知道二人的關係非同一般。


    裴瑾卻是怔了怔,道:“母親當媳婦是神算子呢~事事都能事先預料到?其實,今兒個即便來的不是沈禦醫,媳婦也未必會輸。”


    楊氏不解的眨了眨眼,問道:“為何?”


    “因為老夫人的確是身子有恙啊…”裴瑾笑得一臉神秘。


    這下子,楊氏就更加不解了。


    在侯府呆了這麽多年,從未聽老夫人提及過腿疼這個毛病。況且,她老人家也不愛出去串個門子,整日裏窩在她那一畝三分地的寧安堂,倒是看不出腿有任何的問題。怎麽瑾丫頭隻是摸了幾下就知道問題的所在了呢?


    難道,這丫頭在醫術上真的有兩下子?


    看出了她的不解,裴瑾不急不忙的解釋道:“這風濕骨痛,是慢性病。年輕的時候,身子硬朗或許還沒覺得。隻有到了一定的年紀,才會顯露出來。老夫人不喜動,坐的久了,對身子也不好。聽說老夫人年輕的時候跟隨老太爺曾在冰天雪地裏呆過一段時日?想必那毛病就是那時候給留下的。”


    楊氏這才點了點頭,似乎有些明白了。


    老夫人是個要麵子的,即便身子不適,也不會當著她們這些晚輩的麵兒說三道四。那會有損她高貴端莊的氣質!


    “那…今兒個晚上又是怎麽回事?為何早不發作晚不發作,偏偏在你過去伺候的時候就發作了?”


    說起這個,裴瑾就忍不住笑出聲來。“興許是我那不知輕重的兩下揉捏,才讓寒毒發作了吧?”


    在楊氏麵前,她自然不會告訴她,其實是她故意按壓了那些個穴位,讓老夫人疼痛難忍的。


    楊氏了然的點了點頭,便沒再追問。


    老夫人本來想要兒媳婦孫媳婦在榻前侍疾的,可是被沈禦醫一句需要靜養給壓了下來。如此一來,她們的晨昏定省倒是可以免了。


    皇宮,勤政殿


    “啟稟主子,沈禦醫求見。”竇行雲偷偷地瞥了一眼埋頭在奏折堆裏的年輕帝王,尋了個合適的機會開口道。


    順德帝抬起頭來,冷著臉道:“宣他進來。”


    不一會兒,身穿著深綠色官袍的男子大步走到殿中央,恭敬克製的跪了下來。“微臣叩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起吧。”順德帝不著痕跡的掃了他一眼,麵色依舊森冷的嚇人。“昨兒個晚上,可是你當值?”


    “是。”沈禦醫老實的答道。


    “鎮北侯府派人將你請了去,究竟所為何事?”天下任何事都逃不過他的眼睛,更何況一個區區侯府。


    沈禦醫本就是耿直之人,便絲毫不差的將所見所聞一一向皇上稟奏,最後還順便來了這麽一句。“皇家郡主,卻一再的被人欺辱,實在是有損皇家威儀!”


    順德帝手裏的筆微微一頓,臉色更是欺霜賽雪,冷的驚人。“竟有此事?為何不見郡主派人來報?”


    沈禦醫沉著冷靜的應答道:“郡主是再端方不過之人,雖有心維護皇家體麵。但奈何一個孝字壓在頭上,總還是要顧及著名聲的。更何況,那一位可也是郡主出身…”


    提到淩氏那個老太婆,順德帝忍不住冷哼。


    果然是一丘之貉!


    祿親王府近來在朝廷毫無建樹,整日揪著規矩不放,不時地給他雞蛋裏挑骨頭。他早就想要打壓打壓對方的氣焰了!


    “真是膽大妄為,連朕親封的郡主都不放在眼裏。難道在她的眼裏,朕比那勞什子的孝道還不如嗎?”


    帝王震怒,做臣子的自然是要下跪請罪的。


    沈禦醫跪在地上,脊背挺得直直的,臉上卻沒有一絲駭然。“皇上息怒…”


    沉默了好一會兒,順德帝才又繼續追問道:“除了那個老太婆,可還有其他人對郡主不敬?”


    “還有祿王府的淩大小姐和侯夫人唐氏。”沈禦醫索性一股腦兒的都交代了。


    “真是反了…她們的眼裏,可還有朕的存在?!”順德帝將桌案上的奏折掃到地上,臉色更是黑的嚇人。


    竇行雲低著頭跪趴在地上,但心裏可是亮堂堂的。


    端敏郡主雖然得寵,但皇上此刻的雷霆震怒,卻並非隻是為了替郡主出氣。朝堂上的那些大臣,是越來越喜歡管東管西了,就連皇上寵幸哪個妃子,他們還要指手畫腳,著實叫人不敢恭維。


    這口氣,皇上可是憋了好久。如今,不過是尋了個機會發泄出來而已。


    “皇上息怒…”沈禦醫仍舊隻是這麽幹巴巴的一句。


    “來人,傳朕的旨意。祿王淩焦教女無方,疏悉禮儀,懈怠不工,不思敬儀,降其爵位為郡王,請封其子為世子駁回。望爾今後誠心悔過,欽此!”一口氣將這道口諭念完,順德帝的臉色才稍稍恢複了一些。


    淩老太婆是盧少棠的祖母,他不能輕易的動她。但是祿王府,他卻是可以毫無顧忌的。總不過是個閑散異姓王罷了,又掀不起多大的浪來。而且,打壓了祿王府,對淩氏的打擊才是最大的吧。畢竟,她依仗的是祿王府而並非鎮北侯府。這麽多年來,仗著自己郡主的身份為所欲為,從未將其他人放在眼裏,也是時候給她點兒教訓了。


    “竇行雲,你是聾了嗎?還愣著做什麽,還不快去傳旨!”順德帝發泄了一通,這才發現身邊的太監總管還未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抬起腳就揣在了他的臉上。


    竇行雲身子向後摔倒,卻不敢大聲的呼痛。畢竟,在當差的時候出了小差,的確是他的不是。“奴才謹遵聖諭。”


    跪趴著到宮門口,竇行雲這才擦了擦額上的冷汗。“作死啊…差點兒就把命搭進去了…”


    祿王府


    竇行雲親自登門,令祿王府眾人受寵若驚。


    竇行雲是什麽人?那可是皇上身邊的太監總管,宮裏頭的大紅人。他親自上門宣紙,肯定不是什麽小事。


    “莫非,是軒兒受封的聖旨下來了?”祿王府有些沾沾自喜的猜測道。


    祿王臉色看似平靜,心裏卻也是抱了同樣的想法。畢竟,遞上去的折子也有好些日子了,該是得到回複的時候了。奈何,在眾人跪下來之後,事情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折。從降爵那一句開始,後麵的話他們幾乎都聽不進去了。


    “這…怎麽可能?公公,不會搞錯了吧?”祿王妃一時之間經受不住這個打擊,便開始口沒遮攔起來。


    竇行雲冷哼一聲,尖著嗓子說道:“郡王妃這是何意…難道雜家還能隨意篡改了皇上的旨意不成?”


    “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已經降為為郡王妃的毛氏連連擺著手,這樣的罪名她可擔待不起。


    “沒有最好。皇上的旨意雜家已經帶到,郡王爺,接旨吧?”竇行雲看到他們個個青紫的臉,心中就忍不住暗爽。


    誰叫你們這些老東西吃飽了撐的,沒事兒給皇上心裏添堵。皇上不高興了,他們這些做奴才的就別想痛快。追根到底,他們就是讓他不痛快的罪魁禍首。如今一個個露出這般如喪考妣的表情來,當真是有夠丟臉的。


    算起來,皇上沒砍了你們的頭,滅了你們九族已經是格外開恩了。“郡王爺,接旨吧。”


    祿王,不,應該說是郡王淩焦顫顫巍巍的將明黃色的卷軸接了過來,下一秒就幾乎支撐不住的癱倒在地,大聲的哀嚎道:“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


    原本還等著晉封世子的淩若軒,聽聞這個消息,猶如晴天霹靂,意氣風發的俊顏早已慘白無色。“父王…”


    等回過神來之後,竇行雲早就帶著一幫小公公離開了。


    “淩若妤這個孽女!她在哪裏?”淩焦在得知如今的這一切都是拜那個寵溺過度的女兒所致時,整個人暴跳如雷,再也不講究什麽規矩不規矩了。


    郡王妃縮了縮脖子,心中暗暗替女兒擔憂著。


    一個穿著緋色紅裙,美豔無比的美婦人從人群中站起身來,擠到淩焦的身邊,假裝好意的將他扶住,道:“爺,您息怒…大小姐不過是任性了一些,以後慢慢教導就是了…您可要保重身子呀…”


    “前十五年都沒將她教好,以後還能教出個什麽好的來!”淩焦狠狠地瞪了郡王妃一眼,指著她的鼻子就罵道:“慈母多敗兒!就是因為你整日護著這個孽女,才讓她不知天高地厚。沒事兒不在府裏好好地修身養性,跑去侯府做什麽?!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成日在外頭跑,成何體統?!”


    郡王妃被罵的狗血淋頭,臉上滿是委屈。“老爺…難道這一切都是妾身的錯嗎?是誰總在人前誇妤兒千般好萬般好的?若說寵溺,老爺可不遑多讓。”


    “你…你竟然還敢頂嘴?”男人正在氣頭上,哪裏容得有人頂撞。惱怒之下,淩焦走上前去,就給了毛氏一個大耳刮子。


    清脆的巴掌聲充斥在耳旁,令無數人震驚的合不攏嘴。一向舉案齊眉相敬如賓的王爺王妃,竟然也有動粗的時候,真是太匪夷所思了!


    “老爺你…”毛氏捂著痛得麻木的半邊臉,眼裏的淚水開始蓄積。


    淩焦身邊的小妾幸災樂禍還不夠,仍在一旁火上澆油道:“王妃…這便是您的不是了。都說女子要三從四德,您怎能跟王爺頂嘴呢?”


    毛氏沒想到平日裏服服帖帖的妾室,居然敢指責她的不是,頓時怒從心起,完全失去了理智,站起身來就朝著那緋衣女子撲了過去。“你這個狐媚子,下作的東西,居然敢這麽跟本王妃說話!”


    “啊…老爺救命啊。”


    美妾原本個頭比王妃還要高半個頭,但是為了打扮的美美的,身上不知道戴了多少的名貴首飾,自然是敵不過王妃的力道。更何況,一個會籠絡男人心的女子,最擅長的就是示弱。因為隻有嬌滴滴的女子,才會讓人產生憐愛,備受嗬護。


    不得不說,這位美妾的決定是正確的。


    淩焦見毛氏這般行徑,更加覺得她百般不是。以前那個溫婉高貴的樣子,不過是裝出來的。如今這副模樣,才是她的本性吧?


    這樣想著,淩焦的心自然就偏向了嬌柔的小妾。“毛氏,你還不住手!光天化日之下,拉拉扯扯的,成何體統!你的規矩,都學到哪裏去了!”


    “規矩?她一個卑賤的姨娘,也敢對本王妃大呼小叫的,難道就合乎規矩了?!”毛氏怒視著自己的夫君,心早已在那一巴掌之下冷了。她為他生兒育女,為他打理著偌大的家。沒想到為了一個上不得台麵的小妾,他竟然不顧十幾年的夫妻之情,當眾扇了她巴掌。這叫她情何以堪?今後又如何在府裏立足。


    “嗚嗚嗚…老爺,婢妾知錯了…姐姐,是妹妹做錯了,您要打要罵都成,請不要責怪老爺…”美豔的姨娘眼角掛著淚水,一下子跪倒在毛氏的麵前,但嘴角卻是抑製不住的向上勾起。


    毛氏正在氣頭上,哪裏會輕易地饒了這個小賤人。抬起腳來,又是一陣猛踹。“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想著勾引王爺,汙蔑本王妃,看我不…”


    不等毛氏打罵完,淩焦的拳頭就揮了過來。


    “啊…”毛氏一個不妨,整個人就朝著身後栽去,狠狠地摔在了一旁的石柱上。


    “不得了了…王妃流血了…”


    “娘…”


    “王妃…”


    整個院子頓時慌亂起來。


    鎮北侯府


    扶搖居


    “少夫人,好消息!”侍書蹦蹦跳跳的進了門,臉上是掩飾不住的春風得意。


    裴瑾正努力的跟針線奮鬥著,被她這麽一驚一乍的一嚇,差點兒沒將繡花針紮進肉裏。於是嗔怪的瞪了她一眼,道:“女官大人又有什麽新鮮事兒,說來聽聽?”


    聽見這個怪異的稱呼,侍書這才收斂了一些,輕咳兩聲道:“聽說昨兒個沈禦醫回到宮裏,麵見了皇上,不久之後皇上就將祿王府的爵位降為了郡王。難道,這不算是天大的好消息嗎?”


    看那個老妖婆日後還敢欺負我們少夫人!


    裴瑾聽後,卻隻是哦了一聲,便又埋頭在手裏的夥計上了。


    “少夫人聽了這個消息,怎麽反應如此冷淡?”侍書有些不解的嘟嚷著。


    “即便是老夫人沒了任何的頭銜,但始終還是侯府的老夫人,這一點是無法改變的。與其在這兒做白日夢,還不如多做些準備來的實際。”裴瑾頭也不抬的說道。


    那一位可不是什麽省油的燈,即便皇上給她撐腰了,但又不能時時刻刻的盯著侯府不放?


    她還是乖乖地將手裏的跪得容易繡完吧,等老夫人養好了身子,她又該跪來跪去盡孝去了。


    侍書頓時覺得沒趣兒,撇了撇嘴退到一邊去了。


    侍畫端了湯茶進來,輕輕地擱在一旁的矮幾上,道:“少夫人都縫了半天了,停下來歇歇吧,仔細眼睛受不住。”


    裴瑾揉了揉泛酸的眼角,的確是有些太累了。


    將手裏的玩意兒往針線籃子裏一丟,裴瑾伸了伸懶腰,這才端起湯水含了一口。“嗯,這是什麽茶,挺香的…”


    “不過是奴婢老家的一種特產,再平凡不過了,哪裏值得少夫人誇讚…”侍畫謙虛的答道。


    裴瑾又連著喝了好幾口,才接話道:“原來侍畫還有這般手藝,當真是不錯。日後,必定能夠成為賢妻良母。”


    “少夫人莫要取笑奴婢了…”侍畫害羞的低下頭去,扭捏的走開了。


    裴瑾瞧見她粉腮如霞,眼神柔媚的模樣,心裏忽然冒出一個念頭來。莫非,這丫頭是跟什麽人看對眼了?她們整日圍在她的身邊,極少與外男接觸。究竟是哪個男人這般幸運,入了侍畫姑奶奶的眼了?


    心被勾得癢癢的,裴瑾不弄清楚不肯罷休。“侍書,你來說說。咱們侍畫美人的心,究竟是被誰勾走了?”


    侍書張了張嘴,亦是滿臉驚詫的模樣。“有這樣的事?”


    於是,看向侍畫的眼神,瞬間變成了刀子。“好啊,這麽大的事情,居然敢瞞著妹妹我,真是太不夠義氣了!”


    正嬉鬧著呢,忽然聽見裴瑾豎起了手指頭,示意她們噤聲。“你們聽,好像有人在奏笛?”


    丫鬟們麵麵相覷,仔細聆聽之下,這才發現悠揚的低聲若隱若現,如訴如泣,斷斷續續的傳來。


    “這府裏,竟然還有這樣的秒人?”裴瑾支著下巴,閉著眼睛享受著。


    丫鬟們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似乎都很迷茫。


    鎮北侯府以軍功起家,雖說後人大都請了先生教導識字書畫,但極少能有成就的。如今這一代,更是多紈絝,沒一個真正的風雅之人。所以,這樣婉轉悠揚的笛聲,絕對不會是侯府的人吹奏出來的。


    “啊…奴婢想起來了。”果兒忽然驚呼起來,道:“隔壁府上的公子,便是號稱第一公子的卓三郎。”


    卓三郎何許人也?


    前一任的金科狀元,據說相容秀美,文采不俗,琴棋書畫更是樣樣精通,不知道迷倒了多少的名門閨秀。


    古人有四大美男潘安宋玉蘭陵王衛玠,大周也有四位美貌才情並重的美男子。其中之一,便是這位號稱京城第一公子的卓玉杭。聽聞,他每每出門,都會有不少的女子圍觀尾隨,甚至還有大膽示愛的。讓他煩不勝煩,於是除了上朝之外,都不敢踏出府門一步。可想而知,他是如何的出眾了。


    “哦…原來是他…”裴瑾點了點頭,繼續沉醉在美妙的音律當中。


    侍書見她如此的沉迷,心中隱隱的替盧少棠抱不平,道:“論起音律,咱們爺也不在話下。少夫人若是想聽曲兒,大可等爺回來。”


    裴瑾瞪大雙眼,似乎不怎麽相信的模樣。


    侍書暗暗替自家主子鞠了一把同情的淚水,道:“咱們爺琴棋書畫可絲毫不比那所謂的第一公子差!隻不過,爺懶得計較這些名頭罷了。”


    “嗯…那等他回來,我一定好好地討教討教。”裴瑾煞有介事的說道。


    這才對嘛!侍書總算是滿意了。


    “那他會吹笛子嗎?”裴瑾忽然問了一句。


    然後,侍書捂著腦袋暴走了。寧安堂


    “姑祖母今日的氣色不錯,想必是禦醫開的藥方開始起效了。”淩若妤乖巧的坐在一旁的圓凳上,小心翼翼的討好著淩氏。


    接二連三的被裴瑾氣得人仰馬翻,加上身體上的不適,淩氏的脾氣越發的陰晴不定。雖然淩若妤是她的侄孫女,有時候說話也不會太客氣。比如人家小姑娘好心前來探病,她卻擺著一副死人臉,半天不吭一聲的,著實有些嚇人。


    “姑祖母?”淩若妤有些擔憂的喚了一聲。


    淩氏這些日子一直過的十分忐忑。


    沈禦醫的為人,她極為清楚。那是一個不容易被收買,而且隻忠於皇帝的人。裴瑾那丫頭沒那麽大的本事讓他唯命是從,那麽就是皇上命他這麽做的。想到自己的失策,她就暗暗地惱火。


    沈禦醫肯定會向皇上匯報侯府裏頭的一舉一動,皇上震怒之後,會是什麽樣的下場,她心裏一清二楚。


    可是等了好幾日,也不見皇上下旨來斥責她,她又有些拿不定主意了。莫非是皇上不好插手臣子的家務事,所以才沒有動靜?亦或是沈禦醫並沒有將此事通報給皇上,這又不大可能啊?


    這樣彷徨了幾日,淩氏再也忍受不了這樣的煎熬了,便命人出去打探消息去了。這不,去的人還未回來,淩若妤就先到了。


    可此刻,她實在是沒有心思應付這個有些粘人的侄孫女。


    “老夫人…老夫人,不好了…”采蓮驚慌失措的從外頭一路小跑進來,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根本沒注意到淩氏臉上那暴風雨欲來的前奏。


    “渾說些什麽。姑祖母好得很,你皮癢了是不是?”淩若妤見屋子裏沒有別人,便遇阻代庖的以主人的身份,訓斥起這個不懂事的丫頭來。


    采蓮受到的驚嚇不小,忙在榻前跪了下來,道:“老夫人恕罪,奴婢不是有心的…隻是事由緊急,奴婢才…”


    “好了,別廢話連篇了。快說,外頭到底是個什麽情形?皇上可有聖諭示下?”老夫人這會兒也懶得管什麽禮數不禮數的了,掙紮著從床榻上坐起身來,急切的問道。


    采蓮打量了那依舊趾高氣揚的淩家大小姐一眼,這才小聲的答道:“啟稟老夫人,皇上並無旨意下達侯府。”


    “那就好,那就好…”淩氏聽到這個答案,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可是還不等她收起這驚喜,采蓮又繼續說道:“不過,祿王府可就慘了。”


    聽到祿王府的字樣,那故作高貴的淩家大小姐也不由得瞪大了眼,迫不及待的扯著采蓮的衣袖問道:“你說什麽?這又與祿王府何幹?”


    采蓮低下頭去,腹誹道:要不是因為大小姐您口沒遮攔,三番五次的跟郡主過不去,祿王府如今還好好兒的呢。


    “你倒是說呀。”淩氏見她吞吞吐吐的,都快要急瘋了。


    采蓮斟酌了一番,才開口答道:“啟稟老夫人,淩姑娘。皇上下旨斥責祿王爺教女無方,已經被褫奪了親王的封號,貶為郡王了。而且…”


    “而且什麽?”淩氏幾乎是咬著牙吐出這麽兩個字出來。


    “而且,後代子孫,再也無權繼承爵位。”


    采蓮此話一出,淩氏不堪打擊,直挺挺的就倒了下去。


    “老夫人…快來人啊…”


    淩若妤幾乎是倉惶而逃,什麽規矩禮儀全都被拋到了腦後。她怎麽都想不通,她不過是到姑祖母府上串串門子,看看熱鬧,怎麽就連累她的父王降了爵位?


    其實,祿王被貶的事情,侯府裏早就傳開了。隻是,不知道出於什麽原因,就是沒人敢在老夫人跟前提。而淩若妤一門心思的隻想著討好自己的姑祖母,所以根本沒理會周邊那些人的態度。


    “還真當自個兒的高貴的郡主了?”


    “可不是呢…王府貶為郡王府,皇上不是說了嘛,淩家的後代子孫都不能再承襲爵位,哪兒來的什麽郡主?”


    “嘖嘖嘖…真不知道淩大小姐之後會落得什麽下場。”


    “聽說郡王妃被郡王推倒在地,撞得頭破血流呢…”


    “郡王妃這是代女受過吧?”


    耳邊不時地傳來閑言碎語,淩若妤都避無可避了。走到哪兒都是那些議論聲,令她高傲的頭顱怎麽都昂不起來了。


    如今,她一心隻想離開這個令她屈辱的地方。


    “小姐…小姐等等我…”淩若妤的貼身丫鬟提著裙擺在後麵追趕著,生怕主子會拋下她不管了。


    卓府


    “小四,讓你打探的消息,可有眉目了?”雖然距離放風箏那日已經過去了大半個月,可卓三公子心心念念的,還是那嬌脆可人的少女。


    小四抿了抿嘴,有些不知所措。“侯府的口風實在是太嚴了,根本就探聽不到什麽。再說了,那日在後院放風箏的,又不止一人。奴才,實在是很為難。”


    卓三公子擰了擰眉,對這個答案極為不滿。“平日裏不是很在行的嘛,怎麽到了關鍵時候就派不上用場了?”


    “少爺…”小四委屈的嘟了嘟嘴,無能為力的低下了頭。


    “行了行了,我也沒怪你。興許是緣分還不到吧…”長身而立的玉麵公子輕歎一聲,心中難免會有些遺憾。


    不過,既然知道人在侯府,那就不用太過著急。


    翌日,卓三公子親自動手,也做了一個紙鳶出來。模樣與那日侯府放上天的蝴蝶十分的肖似,若是不仔細分辨,還真是一模一樣的。


    “少爺什麽時候也喜歡這些女孩子家家的玩意兒了?”小四不解的撓了撓後腦勺,然後屁顛兒屁顛兒的跟了上去。


    鎮北侯府這邊,起初沒人在意那天上飄著的花蝴蝶。直到那風箏不知道怎的,突然掙脫了絲線,徑直朝著侯府後院砸去,這才引起了別人的關注。


    “看,那不是少夫人的風箏嘛,怎麽飛到樹上去了?”一個小丫頭驚呼著,頓時樹下圍了一群看熱鬧的。


    侍書路過庭院,朝著那風箏瞥了一眼,也甚是好奇。少夫人的風箏明明就放在屋裏,沒有拿出來過。莫非是有些貪玩的小丫頭,見少夫人不在意,便偷偷地拿出來放了?


    “侍書姐姐,那是少夫人的風箏?”一個十一二歲的丫頭指著樹上的花蝴蝶問道。


    侍書單手支著下巴,愣了半晌才答道:“不對啊…少夫人的蝴蝶風箏,翅膀上的花紋是紅藍相間的,而這個則是紅綠的…”


    就在眾人疑惑的時候,突然就看見院牆上突然冒出一顆頭來。


    “呀…那是哪個登徒子,居然敢翻院牆私闖侯府?”侯府的丫頭們可不是吃素的,看到有陌生人出現,便大聲的嚷嚷了起來。


    男子似乎覺得很丟臉,忙從院牆上翻身下來,朝著眾人打了個千兒,道:“在下卓玉杭,不小心將風箏遺落在貴府,一時心急,才做出這等有礙觀瞻的事情來,失禮了…”


    翩翩公子的魅力自然是無邊的。剛才還瞎嚷嚷的丫頭們,這會兒全都望著那個白衣如雪的男子看呆了。


    裴瑾聽見外頭的動靜,不免有些好奇。剛要走出去一探究竟,卻被侍畫適時地攔住了。“少夫人,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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