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妤,你怎麽混進皇宮來了,還做了舞姬?”趁著別人不注意的時候,淩若軒悄悄的從筵席上溜了出來,尾隨著淩若妤身後。四下無人之時,便捂住了她的摳鼻拉到假山後麵說話。


    聽到那熟悉的嗓音,淩若妤那蹦躂的厲害的心,總算是稍稍平緩了一些。“我做什麽,與你又有何關係,淩大公子!”


    淩若軒見她還在為被趕出家門而生氣,麵上帶了幾分歉意,道:“你何必說這樣的話來刺我,不管怎麽樣,我都是你的兄長。父王和母妃心中雖然氣憤,但還是念著你的。近來你過的如何,又在做何種營生?要不我回去跟父王求求情,讓你回去吧…”


    “誰要你假好心!”淩若妤冷著一張臉,再也不似從前那樣敬著這位兄長了。當初被趕出家門的恥辱,她可是記得一清二楚。這輩子,就算是郡王府八抬大轎迎她回府,她也不會輕易的應了。


    十幾年的養育之情,卻抵不過一個小小的頭銜。想想,還真是夠諷刺的。


    “若妤…”淩若軒這些時日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倒也沒將全部的責任都推到這位妹妹的身上。


    怪隻怪皇上有心扶植自己的勢力,淩郡王府本就不似以前風光,落得這個下場也是必然的,淩若妤不過是正好撞到槍口上,給了皇上一個處置的借口罷了。


    “淩大公子還是早些回去吧,免得惹人生疑…”淩若妤哪裏有這個時間跟他敘舊,憤憤的將他一把推開。如今她滿腦子裏想的,都是如何引起皇帝的注意,繼而成為寵冠後宮的皇妃的事呢。


    “若妤…你…你若是有什麽困難,記得來找我。我一定會竭盡全力幫你…”淩若軒知道妹妹所受的傷害很大,沒那麽快原諒他們,隻得退一步說話了。


    淩若妤見他說出這番話來,著實吃驚不小。


    心思飛快的轉著,淩若妤也不是個傻子,這麽好的機會送上門來不懂得珍惜。於是故意擠出兩滴淚來,道:“大哥真的還當我是妹妹?”


    這一聲久違的大哥,另淩若軒精神一振,道:“自然…你一直都是我最疼的妹妹…”


    “那…那你真的願意幫我?”淩若妤輕輕的扯著他的衣袖,臉上哭得梨花帶雨,看起來楚楚動人。


    “嗯…隻要我能辦到的,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如今家裏亂成一團,淩若軒早已喪失了鬥誌。可是看到淩若妤,他心底那僅剩的一點兒信心瞬間就點燃了,放佛找到了發泄的突破口。


    淩若妤一邊假裝拭淚,一邊低著頭冷笑。“那…那如果妹妹我想要做宮妃呢?你也肯幫我?”


    聽了淩若妤的話,淩若軒好半晌沒反應過來。“你…你想…”


    “淩家勢力已經大不如前…若是我能在後宮站穩腳跟,也能幫襯著一些郡王府不是麽?到時候,哥哥加官進爵也就不是什麽難事兒了…說起來,也是互助互利的好事…”淩若妤鐵了心要往皇宮裏鑽,自然不肯輕易的打消這個念頭。


    “容我想想…”


    “大哥…機不可失,時不再來。今晚便是最好的機會…若是成了事,將來絕對少不了大哥的好處…”


    淩若軒見她一副勢在必得的樣子,歎了口氣,道:“好,我幫你。”


    酒過三巡,也差不多是時候散了。


    德順帝因為心裏有事兒,不由得多喝了兩杯,故而有了一絲醉意。竇行雲親自上前攙扶著,才沒在眾臣工麵前失儀。


    “皇上,今兒個召哪位娘娘在跟前伺候?”竇行雲扶著德順帝往寢宮方向走,嘴裏也沒閑著。


    喝醉酒,這還是頭一回呢。身邊若是沒個知冷知熱的人,怕是不好受。


    德順帝哪裏有心思臨幸後妃,擺了擺手,道:“不用。朕想一個人呆一會兒…”


    這話還未說完了,就見一個低著頭的女子,冒冒失失的走過來,差點兒衝撞了聖駕。意識到自己犯了錯之後,那女子忙跪伏在地,請罪道:“民女該死,衝撞了聖駕,皇上贖罪…”


    那嬌滴滴的嗓音,還有那掩藏在輕薄紗衣下的妖嬈身段,似乎能勾起心底的熱火。就連身後服侍的太監,看的眼睛都發直了。


    可是偏偏那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眼神卻不帶一絲的情火,反而冷靜的可怕。“既然知罪了,那就拉下去砍了。”


    淩若妤原本信心滿滿的等著皇上詢問芳名呢,卻被這一句話嚇得身子一抖,不敢置信的猛然抬起頭來。“皇上贖罪。民女不是有意衝撞您的…”


    “大膽,居然敢頂嘴。”竇行雲身為內庭總管,自然不允許這等沒規矩之人在皇上麵前撒野。


    一個眼神示意,就有跑腿兒的上前將淩若妤給壓製在了地上。


    “皇上饒命啊…皇上,民女有很重要的事情要稟報…”淩若妤嚇得魂飛魄散,哪裏還記得什麽邀寵之術,想著先保住小命兒要緊。


    “大言不慚!”德順帝懶得跟這麽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糾纏下去,冷冷的吐出這樣四個字,便扶著竇行雲的手繼續往前走。


    “還愣著做什麽?拖下去亂棍打死。”竇行雲立刻會意,吩咐了下去。


    一聽要打死,淩若妤徹底的慌亂了。幾番掙紮都沒能從地上起來,隻得趁著他們堵住她的嘴之前,大聲的嚷嚷起來。“皇上…難道您不想知道朱雀神兵的下落嗎?”


    朱雀神兵這四個字,果然像是一個魔咒,另德順帝停住了腳步。


    臉上閃過一抹殺意,但很快的德順帝便恢複了冷靜,緩緩的回過頭來,吩咐道:“將她帶去朕的寢宮。”


    竇行雲驚訝的合不攏嘴,卻一個字也不敢多問。


    皇上的命令,他們不敢不服。幾個太監立刻將淩若妤從地上揪起來,將她送到了帝王寢宮旁邊的淨房。


    “仔細梳洗幹淨咯,皇上可不喜歡那股子的脂粉味兒。”


    這一處,是每個嬪妃侍寢之前都會來的地方。因為皇上有潔癖,不喜歡妃子們身上有不幹淨的東西,就連帶著香味兒的頭油都不準用,所以專門設置了這麽一個地方,供嬪妃們梳洗。


    淩若妤被帶到德順帝麵前的時候,已經是一炷香時辰之後了。


    威嚴的年輕帝王神色凜然,似乎早已喝過了醒酒湯,精神頭兒還不錯。隻是手裏不停的摸索著暖玉,卻泄露了他煩躁的情緒。


    殿內服侍的宮女太監都被趕了出去,隻留下竇行雲一人在身旁服侍。


    “說,你是怎麽知道朱雀神兵的。”德順帝用的是陳述句,但是傳到耳朵裏,卻變成了不可拒絕的質問語氣。


    淩若妤壯了壯膽,微微抬眸,道:“其實…其實民女對朱雀神兵的了解也不多,隻知道是開國之初,掌握在聖後手裏的一支勇猛無敵的軍隊。民女也不過是個傳話人而已,那個真正知道內情的,會向皇上講述一切的。”


    朱雀神兵對淩若妤來說,的確是陌生的。


    但是在進宮之前,她還是竭盡全力的打聽了一番。但得到的答案,跟世人知道的都差不多,膚淺的很。可是為了提高自己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淩若妤卻故意透露了一點兒皮毛,想要博取帝王的信任。


    德順帝眼底閃過一絲冷意。


    這個該死的女人,什麽都不知道,卻還不懂裝懂,抬出另外一個人來搪塞她,是嫌自己的命太長了嗎?


    感覺到帝王的呼吸變得凝重,竇行雲不由得縮了縮脖子,盡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看向地上跪著的那位姑娘時,眼神也帶了絲鄙夷。這些邀寵的手段,簡直有夠漏洞個百出的。真不知道這個女人是不是腦子有問題,手裏沒有任何的籌碼,居然也敢在聖上麵前邀功!


    努力鎮壓下了心中的怒火,德順帝假裝平靜的問道:“哦…你倒是個重情重義的…為了成全別人,敢冒死在朕麵前進言。”


    “民女作為大周子民,自然也想替皇上分憂。若是真能尋到朱雀神兵,何愁不能一統天下?”淩若妤見帝王麵色稍稍好了一些,膽子也漸漸的大了起來。


    “一統天下,你知道的還真是不少…”德順帝手裏的動作一頓,暖玉被深深地埋在了他的掌心。


    竇行雲滿是同情的瞥了那女子一眼,暗道:能夠麵見聖上,並說上幾句話,也算是祖上燒了高香了。即便是死,也值了。


    “那她有沒有說,朕如何能找到?”德順帝看似不經意的問道。


    淩若妤倒是沒料到會有這麽一問,心中有些慌亂起來。“她…她隻說會在烏衣巷等皇上蒞臨…到時候,會將一切告知皇上…而且…而且她還說…”


    “還說什麽?”德順帝最後的一絲耐性都快要消磨光了。


    “還說…還說讓皇上一個人去…”淩若妤的聲音越來越小,心底的恐懼也越來越濃烈。剛才還以為皇上好糊弄,自己不久之後也要飛上枝頭變鳳凰了。可聽到那令人不寒而栗的嗓音,她就有些發怵。


    “放肆!”竇行雲聽她越說越離譜,不由得大喝一聲。


    德順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再也不掩飾自己的真實情緒。“的確是好大的狗膽!居然用這樣的招數,想要哄騙朕出宮?朕看她分明就是亂黨一夥兒的!”


    “來人,將這個亂黨同夥關進暴室。若是不交代出同黨來,就給朕千刀萬剮,丟到山坳裏去喂狼!”


    一聽要千刀萬剮,淩若妤身子就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皇上…民女不是什麽亂黨…民女是淩郡王府的大小姐淩若妤…皇上開恩,皇上開恩啊…”


    “淩郡王府的大小姐?莫非,這一切,都是淩郡王指使的?來人,傳旨下去,將淩郡王府給圍了,一個人也不許放出去!”德順帝這兩日心裏憋著火,正愁找不到發泄的地兒呢。恰逢前兩日,有禦使彈劾淩郡王,說他貪贓枉法,收受賄賂。他還未來得及著手調查,就有人主動送上門來了。


    如此,正好省了一些事兒了。


    淩若妤沒想到帝王竟然無情到這個地步,頓時傻眼了。她原本以為報出自己的真實身份,能夠對自己將來有所助益。可是沒想到,皇上的想法根本跟她不在同一個世界。如此將淩郡王府給拉扯進來,反而是連累他們。


    “不…皇上…民女都是瞎說的…沒有什麽朱雀神兵…一切都是民女仰慕皇上天威,想要陪伴在陛下左右才故意編造的謊言…皇上,您要相信民女…民女真的是一片癡心…”到了這個時候,淩若妤隻想保住小命兒。


    仰慕帝王,進而不擇手段的想要進宮,這罪名的確是可以輕許多。可是德順帝是什麽人,豈會被她這前言不搭後語的說法給糊弄過去?


    “就憑你,也想入宮為妃?真是異想天開…”德順帝看見她那副貪婪的模樣就感到惡心,更別提讓她靠近了。


    帝王想要什麽樣兒的女人沒有?以她這樣的姿色,根本就入不了他的眼。更何況,這個淩大小姐,當初還出言羞辱過端敏郡主,這事兒他可還沒忘幹淨呢。


    “拖出去!”眼不見為淨。德順帝懶得再多說,一抬手就立刻有人從外麵衝進來,將淩若妤給拖了出去。


    “皇上…”淩若妤還想做最後的殊死掙紮,可惜竇行雲沒有給她開口的機會。直接找了一方帕子將她的嘴給堵了,任憑那些高大的侍衛將她給拎了出去。


    不得不說,淩若妤運氣不怎麽好。即便是有那麽多人幫她,她也無法成氣候。


    殿內很快便又安靜下來,隻聽得見燭台燃燒火花發出的嗞嗞聲。


    “皇上,時辰不早了,該歇著了。”竇行雲弓著身子走上前去,小聲地勸道。


    德順帝坐在龍榻上,一動也不動,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過了好一會兒,才讓宮女替他寬衣。“竇行雲,清風可回來了?”


    竇行雲微微一愣,道:“今兒個倒是沒見到他。”


    皇上派清風出去執行任務了麽?竇行雲這個念頭剛剛閃過,便很快的低下頭去,假裝不知。


    帝王的心思,還是少揣摩的好。


    “他若是回來了,便讓他來見朕。”德順帝睡下之前,放下了這麽一句話。


    竇行雲應了一聲,悄悄的退了出去。


    翌日,淩郡王一家子被下大獄的消息,頓時傳遍了大街小巷。就連三歲的孩童,都知道這姓淩的一家貪汙腐敗,搜刮了大量的民脂民膏,是個不折不扣的大壞蛋。


    “看來,淩若妤是失敗了。”嶽如煙輕輕的吹了吹杯子裏的茶葉兒,聽到這個消息之後,似乎一點兒都不意外。


    瘦高個兒男子眉頭一抖,心中對這位救命恩人越發敬重起來。“淩家這次算是完了,那堂主的計劃豈不是也跟著泡湯了?”


    “那也未必,端看皇上對這朱雀神兵的重視程度了。”嶽如煙倒是越來越沉穩,言語之間也充滿了智慧和玄機。


    男子不敢再貿然開口,隻得低下頭去。


    “這些,是給你的傭金。以後,你便不用再來,咱們之間就此一刀兩斷,誰也不欠誰了。”嶽如煙還算是個講信用的人,吩咐他做完最後一件事情,便罷手了。


    男子看了一眼那桌子上的幾錠銀子,仍舊有些忐忑。“堂主,這是要離開?”


    “皇帝最是多疑。雖說不大相信淩若妤的話,可還是會派人到這烏衣巷來的。”她沒有過多的解釋,但下文聰明人一聽就能明白。


    這就叫做薑太公釣魚,願者上鉤。朱雀神兵的所在,她目前也不過是猜測而已。要證明它的存在,尚需一段時日。


    “那。堂主保重。”男子朝著她拱了拱手,將桌子上的銀錠收入自己的囊中,重新戴上一頂鬥笠,便匆匆離開了。


    嶽如煙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也站起身來,朝著巷子更深處走去。


    “事情進展的如何了?”


    “我辦事,你放心。”


    “就怕你嘴巴上說的厲害…”


    一間隱蔽的密室裏,兩個同樣麵色森冷的女人麵對麵坐著。但這二人最大的區別就在於,一人美若天仙,如出塵的仙子。另一人,則被毀了容,臉上盡是醜陋的疤痕,看起來極為可怖。


    “接下來該怎麽做?”美貌女子暗暗的將心裏的厭惡感壓製下去,不動聲色的問道。


    那醜陋女子不光臉上布滿了刀疤,就連雙腿也帶了些殘疾,行動不便,隻能癱坐在榻上。神色怪異,說起話來也陰陽怪氣兒的。“若我猜的不錯,想必烏衣巷早已在暗探的包圍之下了。等過些時日,你便可以現身,與咱們的皇帝陛下好好兒的談一談了。”


    “為何要等一段時日,你就不怕錯過了最佳時機?”美貌女子似乎不太同意對方的觀念。正所謂趁熱打鐵,這樣拖著反而會誤了大事。


    “帝王的心思難以揣摩,但有一個道理卻是亙古不變的。越是容易得手的東西,越不值什麽大價錢。吊一吊胃口,才更顯得真實。”醜陋女子說完這番話,忍不住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她的時日無多,可不親眼看到她的仇人全部死光她是不會甘心的。


    要不是裴婉那個賤女人嫉妒她的才能,害怕她奪走了庸王的信任,故意出賣她的消息,她又如何會落到如今這步田地?


    想她堂堂一個穿越女,本該是萬千寵愛於一身,卻屢次被人踐踏,這口氣她是無論如何都咽不下去的。


    不光是裴婉那個賤人,裴瑾也一樣的讓她憎恨。不為別的,就因為同是一族的姐妹,裴瑾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夠獲得她想要的一切。而她再怎麽智慧超群,再怎麽的精明能幹,卻因為一個庶出的身份,永遠低人一頭,永遠被人瞧不起。


    想到這裏,她的眼神就更冷了。


    而她找來嶽如煙合作,正是因為她們有共同的仇敵——裴瑾。


    “照你這麽說,我還的在這個臭烘烘的地方再多帶些日子了?”聞著屋子裏腐爛頹廢的氣息,嶽如煙就眉頭緊皺。


    不管她過得有多狼狽,但在吃住上卻沒虧待過自己。就算是再落魄,身上沒有一個銅板兒,她也會想盡辦法弄些銀子,讓自己衣食無憂。哪像裴姈這個可憐蟲,四處被人追殺,最後隻能躲在髒亂的棚戶裏度日。


    “古人有雲: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若是連這點兒苦都吃不了,還談什麽大業!”裴姈有裴姈的驕傲。


    即便是她都落魄的快要死了,但骨氣還是在的。


    作為一個穿越人士,她不相信她的命運就是這樣。她也不允許自己的自尊被人踐踏,於是昂起高高的頭顱。


    嶽如煙嫌惡的垂下眼眸,說的好聽,不過是窮的叮當響而已,她可不想留下來跟著一起受罪。“眼看著就晌午了,我出去買些個幹糧回來。”


    她記得有個員外對她十分有好感,隻要稍稍出賣點兒色相,銀子就可以到手了。能夠讓自己過得輕鬆一些,為何非要吃這個苦,受這份罪呢?


    嶽如煙輕輕地勾起嘴角,四處打量了一番,便離開了。


    裴姈瞧著她那副自以為是的模樣,亦是忍不住冷笑。“不要臉的下爛貨,也敢在我麵前耍威風,不自量力!”


    裴姈眼底閃過一絲陰險,雙手不由自主的握成了拳頭。


    鎮北侯府


    季霜都不知道是如何回到侯府的。


    前一刻,她還幻想著與情郎你儂我儂,柔情蜜意,打算先成其好事,來個生米煮成熟飯,好順順當當的嫁出去。可是下一刻,卻又如遭雷擊,看了一出精彩的好戲,徹底打消了嫁去劉家的戲碼。


    想起那驚魂的一刻,她的心至今無法平靜。


    “姑娘這是怎麽了,怎麽跟丟了魂兒似的…”采蓮正在打著絡子,見季霜和兩個小丫頭臉色蒼白,忙迎了上去。


    想起這事兒皆因為采蓮的挑撥,季霜就忍不住上前給了她一個耳光。“賤婢…若不是你出的那餿主意,我何以這般狼狽!”


    采蓮捂著臉,心中的委屈無處述說。


    季霜拿采蓮出了氣,便哭著往小楊氏的寢房而去。在見到慈愛的母親之後,便一頭紮進了她的懷裏,痛苦失聲。


    “霜兒…你這是怎麽了?”小楊氏不明所以,被她這一幕給弄得雲裏霧裏,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娘…孩兒知道錯了…”季霜傷心的說不出話來,隻知道一味的給小楊氏道歉。


    小楊氏大略的想了想,便猜測出了一些大概。“霜兒,你老實跟娘說。今兒個,你是不是出去見那位楊公子了?”


    “呸…什麽公子,分明就是個奴才!連去公主府,都要對著門房點頭哈腰,算哪門子的主子。我算是看清了…娘…以前是女兒不懂事,被壞人所騙,還惹得您不高興…嗚嗚…”季霜撲在小楊氏懷裏嚎啕大哭,斷斷續續的說道。


    小楊氏本就不讚同這門親事,便安撫女兒道:“早些看清了他的本質也好,免得日後後悔。”


    季霜哽咽了好久,然後便慢慢地講述了整個事情的始末。


    原來,那個姓劉的根本就不是什麽公主府的親戚。原先他穿著一身華麗的衣衫,不過是偷梁換柱而已。


    當時,她出了府之後,便一路向路人打聽,這才尋到劉家所在。本以為公主的親戚,起碼也是青磚碧瓦的大宅院,沒有六七進的院子,至少也得有三五進吧。可是後來偷偷地打量之下,她才發現,他嘴裏的高門竟然是那樣兒的。


    所謂的高門,的確是夠高的。因為劉家的家底不夠豐厚,從公主府脫了奴籍出來,也買不起昂貴地段的方子。最後還是公主看在其母的份兒上,才賞了一個莊子給這一家子住。那宅子有些偏僻,建在一個山坡上,看起來十分的高大威嚴。但實際上,也就是一個兩進的院子,而且還是土坯房子。


    別看劉家在外麵趾高氣昂的,但內宅可真夠亂的。


    那劉老爺自以為脫了奴籍,就成了人上人了,也學起那些大戶人家納起了小妾。如今光是通房丫頭,都好幾個。劉夫人又是個醋桶,自己人老珠黃了,哪裏容得下那些妖嬈的小美人。總之,府裏是鬧得不可開交。


    加上劉老爺原本兄弟姐妹就多,劉家這一支活的人模狗樣的,那些窮親戚也就不時的上門打秋風。劉老爺是個愛麵子的,就算是家裏早就沒了米下鍋,還要打腫臉充胖子。仗著是從公主府裏頭出來的,便四處借債。


    看在公主的麵兒上,放印子錢的還真不能斷然拒絕了。隻要不是太大的金額,他們也就借出去了。


    誰曾想,那劉老爺便以為真的高人一等,愈發的花錢如流水。如今在外頭欠下的債,就多達上千兩。


    季霜找上門去的時候,正巧碰上那些逼債的人上門。如此一來,劉公子跟她吹噓的那些,全然成了黃粱一夢。


    被欺騙的感覺洶湧而至,隨後趕到的劉公子再如何解釋,季霜都聽不進去,慌不擇路的逃了回來。


    那劉公子自然是不甘心,一番甜言蜜語,就想挽回季霜的心。“霜妹,我是真心想要娶你為妻的。你別看我們家如今是這副模樣,可我好歹也是個官兒,以後肯定有往上爬的機會,到時候還愁沒有大宅子住?你別聽那些人胡說,他們不過是看著我們家好過了眼紅,故意潑髒水呢。”


    有那麽一瞬間,季霜還真的快要被他給蒙住了。


    見她稍稍有些回轉的餘地,劉公子又繼續說道:“那些人也不知道是受了什麽人指示,分明就是想要破壞咱們的好事。即便是信不過我,難道連公主殿下也信不過?若是尋常人,能夠隨意出入公主府的後院嗎?”


    季霜想了想,也是。


    於是,臉色稍稍好看了一些。


    那劉公子心底有些暗暗得意,這麽三言兩語就將人給哄住了。想著先將生米煮成熟飯,到時候就算季霜想要反悔,也無濟於事了。


    正待哄騙她獻身的時候,突然一個夥計模樣的人找了過來,很不客氣的朝著劉公子喊道:“劉三兒,快隨我去公主府一趟,公主有事兒要吩咐你呢。”


    劉三麵色一僵,險些在季霜麵前失了顏麵,於是先打發了那管事的先行離開,又對季霜哄了一番,這才忙不迭的去了公主府。


    “看來,劉公子果真是得公主重用的,前途不可限量啊。”季霜身邊的一個小丫頭捧著心口,無不羨慕的說道。


    另一個丫鬟則不以為然的哼了一聲,放佛故意說給誰聽似的。“若真是個得力的,那管事又豈會對他這般無狀?好歹也是個官兒吧,用得著這麽低聲下氣的跟一個小小的管事說話?”


    季霜原本還沉浸在對未來的美好憧憬之中,聽兩個丫頭這麽一說,一顆心頓時又動搖起來。


    原本劉三給她描繪的那副輝煌的畫卷就大打了折扣,又見到公主府的管事對他這麽不客氣,心中的疑慮便越積越深。


    最後,在丫鬟的挑撥下,便打算親自去公主府走一趟。當然,在她看來,她是侯府的表小姐,公主府應該給些顏麵的。


    隻是,到了公主府門口,她才發現一切都是她想的太過美好了。任憑她說破了嘴皮子,那看門的愣是不理會,別說是進去了,就連大門都沒摸到。


    “去去去,當這兒是菜市場呢。”


    “沒有拜帖,就算是侯夫人來了,也未必能進去,更何況是你?”


    季霜當時氣得那叫一個狠。“你們少狗眼看人低!不管怎麽說,我也是侯府的表小姐,是正經的主子。你們不過是公主府的奴才而已,這樣對待貴客,難道就不怕給公主知道後,問你們一個怠慢客人之罪嗎?”


    “侯府的表小姐?這樣的身份,還敢自稱主子?真是可笑…你們說是不是?”


    “表小姐算是哪根蔥?就算是一品誥命夫人,想要覲見公主殿下,也得先遞牌子,等候公主回話。你算哪門子的主子?如此的大言不慚,也不怕笑掉別人的大牙!”


    季霜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可見受到的屈辱不小。她沒想到,自己堂堂侯府的表小姐,在這些奴才的眼裏,居然一文不值!


    那麽原先那些府裏的丫鬟對她畢恭畢敬,是因為裴瑾一同前往的緣故?想到這裏,她不得不咬緊牙關,默默地承認了這個事實。


    但季霜是個極要麵子的人,哪裏肯就此善罷甘休。於是,便抬出未來劉少夫人的身份來,打算狠狠地壓一壓這些奴才的囂張氣焰。“好…即便我不是侯府的表小姐,可剛剛進去的那位劉公子,可是公主府的遠親,日後我便也是劉家的少夫人。如此,便可以進府去了吧?”


    “公主的遠親?你腦子有毛病吧!”


    “一個奴才而已,也敢自稱公主的親戚?”


    “看來,這小子的膽兒是愈發的肥了!”


    “每次見到咱們,都得點頭哈腰的主兒,居然大言不慚的以公主府遠親自居?我看他是活得不耐煩了吧!”


    “這位姑娘,你莫不是被人騙了吧?”


    一個接著一個的驚雷,讓季霜有些措手不及。從她那震驚的表情來看,的確是不知情的。那些看門的也沒為難她,反而好言好語的勸了起來。


    “姑娘莫非是認錯人了?你確定那位劉姓公子,真的是劉三兒?”


    “天可憐見的,那小子就一張嘴甜,其實沒一句實話…”


    季霜接受不了這個事實,捂著臉嗚咽著跑了。


    從那一刻起,季霜才算是真正的明白了。所謂的高門,竟然是這樣的?她心心念念的情郎,居然是個大騙子!


    想到她若是一意孤行的嫁去劉家,不但會傷了母親的心,還會給侯府丟臉吧?那樣的人家,侯府怕是也不會承認這門親戚的。


    渾渾噩噩的回到侯府,在小楊氏懷裏哭訴了一番。當天晚上季霜還做了一夜的噩夢,直把小楊氏嚇出了一身冷汗。


    扶搖居


    “少夫人,這回表小姐該醒悟了吧?”果兒在聽了西苑傳來的消息之後,不由得感慨道。


    裴瑾一邊撫摸著有些脹氣的小肚子,一邊說道:“所謂的豪門望族,可不是那麽好高攀登額。相信這一次,霜表妹也算是吸取教訓,認清自己的身份了。”


    “少夫人懷著身子,卻還要替表小姐打點,實在是辛苦。要我說,管她的死活呢。沒有自知之明的人,就該讓她吃些苦頭。”侍書仍舊對季霜看不順眼,嘴上也就沒多少客氣了。


    “好歹是侯府的表小姐,不看僧麵看佛麵。姨太太那樣辛辛苦苦的將她養大,若是放任她嫁去那樣的人家,怕是這後半輩子都不會安生。”


    稍作停頓之後,裴瑾又繼續說道:“再說了…侯府豈會讓一個無恥的小人利用?想要借著侯府的勢力往上爬,簡直就是癡心妄想!”


    “可若是這門親事不成,公主殿下會不會對您有所怨言?”畢竟,公主府也是打的與侯府攀交情的主意。如今聯姻的事兒黃了,怕是公主殿下臉上會很難看。


    裴瑾卻是笑著搖了搖頭,道:“本夫人也盡力了呀,連哄騙表小姐生米煮成熟飯的齷齪伎倆都使出來了。誰叫那個劉三兒自己沒辦事,無法自圓其說。公主即便是生氣,恐怕也難以怪罪到本夫人的頭上!為了一個奴才,與侯府交惡,你覺得公主是個笨的?”


    “是屬下多慮了…”侍書幡然悟了過來,不好意思的笑了。


    沉默了一陣,裴瑾換了個坐姿,才開口問道:“侍畫那邊準備的如何了?住的地方可有著落?”


    成婚之後,侍畫雖然還會在身邊服侍,但晚上卻是不能住在扶搖居裏頭了。


    “王麟是爺身邊兒得力的,爺自然不會虧待了他。早就在外頭給置辦了宅子,新房也布置的差不多了。”侍書的消息一向靈通,故而任何問題都難不住她。


    裴瑾點了點頭,心道總算是了解了一門心事。


    “說起來,那位淩家倒的還真是莫名其妙。淩若妤她是腦子進水了吧,居然敢混進皇宮,跑到皇上麵前邀寵。就她那副德行,連我都懶得多看一眼。真不知道她打哪兒來的自信,居然敢向皇上自薦枕席!嘖嘖嘖…真夠不要臉的!”侍書想到近來發生的一些大事,就忍不住笑出聲來。


    裴瑾卻是微微蹙起了眉頭,感到有些不解。


    單憑淩若妤一個人,如何能順利的混進宮裏?還在宴席上頂替舞姬獻舞?若是沒人幫襯,打死她都不信。


    那麽,那個在背後指使她的,究竟又是什麽人呢?


    “據說,那位引薦淩大小姐進宮的夏大人和梁大人,也雙雙被罷了官?”裴瑾抽絲剝繭,打算從裏頭找出點兒線索來。


    侍書點了點頭,應道:“皇上震怒,那些有所牽連的人,自然也沒個好下場。不過,那兩位大人也並不沒有多少無辜。聽說,二人在朝政上根本沒什麽大的作為,隻會貪圖享樂,這樣的人留著也是浪費米糧,還不如罷了。”


    “那位梁大人可招供,淩若妤是如何混進他府裏去的?”裴瑾一步一步的追問道。


    “這個…好像是經人介紹…隻不過,那個舉薦之人一直未露麵…”為了這事兒,侍書還苦惱了好一陣子。


    虛張聲勢,的確是令人討厭。


    “看來,這一次他們是有備而來。這樣的手段,倒是叫人高看一眼。”以前那些後院裏頭的爭鬥,的確是不夠看的。


    如今遇到了稱得上是對手的人,裴瑾便來了勁兒。


    整日在屋子裏閑著,她都要悶出病來了。可為了不讓婆母擔心,她也隻得在扶搖居裏閉門不出安心養胎。


    不找點兒樂子,還真是枯燥無味呢。


    “事情,還真是越來越好玩兒了…”


    看著主子那綻放著光彩的雙眸,侍書就暗暗地在心裏替那些不長眼的人點了幾百根蠟燭。願你們好好安息!


    皇宮


    “那邊兒還是沒有動靜嗎?”德順帝正襟危坐,對手下探子送上來的情報,感到極為的不滿。


    清風單膝跪地,隻覺得後背一陣發涼。看來皇上對傳說中的朱雀神兵是勢在必得,否則豈會廢寢忘食,連夜裏都睡不踏實。


    以前,那或許隻是個傳說,倒也不用太過在意。反正任何人都得不到的東西,也不怕別人惦記。隻是如今,突然冒出一個人來,說知道朱雀神兵的下落。如此一來,便掀起了軒然大波,叫人苦惱不已。


    “皇上,要不召鎮北侯進宮為您分憂?”清風在烏衣巷打探了好幾日,都沒有任何的線索。見皇帝如此著急,便想到了一個很厲害的人。


    或許,他有本事將朱雀神兵找到。


    提到盧少棠,德順帝微微的蹙起了眉頭。若是以前,他絕對不說二話,早就將他宣進宮來幫忙出主意了。


    這一次卻不知道為何,他心裏總覺得有一絲不對勁。朱雀神兵關乎到江山社稷,他不敢大意。故而,沒敢對任何一位朝臣提及。就算是最為信任的邵氏兄弟,以及卓家,甚至是盧少棠,他也不曾提起。


    “事情尚未有定論,還是不要打草驚蛇的好。”德順帝揉了揉發疼的額角,好幾日沒休息好,身子愈發的難受了。


    “皇上千萬保重龍體。”清風見主子露出這副痛苦的表情,不由暗暗的擔心。


    所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齊王那邊按兵不動,就已經夠讓主子操心了。如今又來一個朱雀神兵,主子再這樣憂思下去,身子可怎麽受的了。


    “繼續給朕盯緊了,有任何可疑人物出現,立即秘密帶進宮來。”德順帝歎了口氣,身子稍稍往後仰,靠在了身後的椅背上。


    竇行雲見狀,忙上前去替他揉按起額角來。


    德順帝抬了抬手,清風便悄無聲息的退了下去。


    後宮之後,久久沒見到皇帝陛下的身影,一個個也都變得不安起來。各種猜測接踵而至,鬧得人心惶惶。


    “皇上近來茶飯不香,將後宮都成了擺設,也不知道龍體是否有恙…”賢妃之所以被稱之為賢妃,便是最為周到仔細的人。


    她想到的第一件事,並非是爭寵,而是皇帝的安康。


    卓昭儀心裏頭的那個念頭一旦成型,便很難消除。在她看來,皇帝不踏足後宮,那是因為他心裏有個人,而且還是一個永遠都得不到的女人。如今聽聞那個女人有了身孕,皇上心裏怕是不好受吧。故而,才會冷落了她們這些正兒八經的後妃。


    “賢妃姐姐乃是後宮之首,又如此關心皇上的身子,不若去勤政殿走一遭?”經過這些日子的磨練,後宮裏的女人是一個比一個的精明了。


    賢妃淡淡的瞥了那位慕婕妤一眼,不緊不慢的開口道:“勤政殿乃是皇上處理公務的場所,後妃非召見不得去打擾。這是祖上定下來的規矩,就算本宮心係龍體安康,也不能壞了祖上的規矩,婕妤妹妹,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慕婕妤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忙改口道:“瞧我…見賢妃姐姐如此擔憂皇上,一時激動之下,便將這些規矩給忘了。賢妃姐姐莫要往心裏去…”


    “妹妹嚴重了…”賢妃不鹹不淡的應了一句,便沒再開口。


    “這幾日怎麽不見柳妹妹?莫非又身子不利索,在宮裏歇著?”一位柳眉杏眼的高挑女子見屋子裏氣氛太過低沉,便尋了個話題。


    提到這柳美人,後宮的女人大多都是羨慕嫉妒恨的。


    一個芝麻小官兒的女兒,又不見得有多優秀,卻偏偏入了皇上的青眼,一連好些日子都被召見侍寢,這叫那些大家閨秀出身的嬪妃做何感想?尤其在這個拚爹的年代,柳美人那出身,可以說是這些女人當中最不起眼兒的一個。仗著皇上的寵愛,便驕橫了起來,接連幾日的不來給賢妃請安,就更加不招人待見了。


    藍貴人乃是禦使之女,是個一板一眼的姑娘。聽說柳美人恃寵而驕,不來給賢妃請安,就不由得搬出規矩,將她數落了一頓。“即便是有病在身,也好歹派個宮女過來給娘娘知會一聲也好。這般的不將娘娘放在眼裏,實在是太過了。”


    她的一番說辭,立刻引起了許多人的共鳴。


    然而,在這些附和聲中,又有幾個人是真的替賢妃打抱不平的?不過是想挑起女人之間的爭端,想從中獲利而已。


    賢妃卻是冷著臉低喝一聲,道:“好了…你們的這份兒心本宮心領了。柳美人她的確身子不適,就該在宮裏靜養。你們沒事兒,別去打攪她的清淨。她的身子,可經不起折騰。”


    賢妃含糊的解釋了一番,雖未表明柳美人得了什麽病,卻叫在座的女人心裏泛起了一大個疑團,心裏被這個秘密勾的癢癢的,恨不得立刻去邀月宮打探一番。


    卓昭儀抬眸,帶著疑問的眼神瞥了主位上的賢妃一眼,卻很識趣兒的沒有吭聲。心底卻忍不住腹誹:看來,這位賢妃娘娘也並非是個蠢笨之人,也懂得借刀殺人呢。


    柳美人躲在自己的宮殿裏不出來,莫非是?


    眼神微微一斂,卓昭儀隻覺得掌心一痛,那深深的指甲便戳入了肉裏,留下好幾道紅色的印子。


    “好啦,時辰都不早了,都散了吧。”賢妃懶得跟這些女人周旋,一句話便將眾人給打發了。


    卓昭儀並未如往常那般留下來陪賢妃閑聊,也跟著一並走出了鍾粹宮。


    禦花園裏,好些個嬪妃聚在一起,小聲議論著。


    “那柳美人莫非是有喜了?如此的閉門不出,就是想要隱瞞這個事實?”


    “她這是想坐穩了胎再出來炫耀吧?”


    “護得這般嚴實,莫非是覺得咱們會害了她?真是笑話…一個低等的美人,也妄想生下皇長子,真是自不量力!”


    藍貴人、慕婕妤、陸婉儀三人早就聯合在了一起,猜到這個消息,就有些坐不住了。憑什麽她們這些高等級的妃子不得寵,卻叫一個品級最低的柳美人給壓過一頭。這口惡氣,她們如何能咽得下去?


    “不行…我得想辦法把消息傳出宮去…若真的叫一個小小的美人得了勢,那今後這後宮裏豈會有咱們的立足之地?”陸婉儀乃太傅的孫女,從小自視甚高,才學也是一等一的好。可自打入宮以來,就一直不得寵,心裏自然是最不甘心的一個。


    “陸姐姐說的是…斷不能讓一個美人騎到咱們的頭上來。如此一來,咱們家族的顏麵可都跟著丟光了!”慕婕妤仗著是兵部尚書之女,一向心高氣傲,自然也是容不得有人欺壓到自己頭上來的。


    所謂三個女人一台戲,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經過一番商議,這幾個女人緊緊的抱作一團,想出了個主意,想要通過朝堂上的對抗,來徹底將柳美人的氣焰給壓下去。


    卓昭儀遠遠的看著這一幕,嘴角忍不住勾起冷笑。“一群愚蠢的東西,以後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後宮不得幹政,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她們膽敢聯合前朝,想要對付一個有孕的美人,真是不知死活!


    “娘娘…咱們就等著看戲好了…”彩月亦是個沉得住氣的人,見到主子那抹笑意,便跟著附和道。


    “回宮。”卓昭儀收起臉上的笑意,轉身離去。


    慈安宮


    “哦,你說柳美人有喜了?”端木太後聽了這個消息,不由得精神一振,連日來的陰霾頓時煙消雲散。


    正愁找不到一個替身將自己的親孫子替換出去呢,這就傳出了喜訊。


    “千真萬確…那些妃子們的動靜可不小呢…”老嬤嬤小聲地稟報著,臉上的皺紋都舒展開來。


    “如此,甚好。”端木太後沉吟一聲,便吩咐道:“派人給哀家盯緊了邀月宮。若是有人膽敢打柳美人肚子裏孩子的主意,就給我解決了。”


    老嬤嬤自然知道太後的打算,忙應道:“老奴已經吩咐下去了,太後娘娘就放一萬個心吧!”


    鎮北侯府


    “這些日子,讓姨母和表嫂操碎了心,霜兒心裏實在是過意不去。”季霜自那件事之後,完全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身上再也找不到一絲的傲氣,整個人謙虛謹慎了起來。


    看著她的轉變,楊氏自然是高興的。“這也怪不得你…這世道,人心險惡。能夠及時的抽身,已經不易了,你也別往心裏去。”


    小楊氏見姐姐一家子並沒有因為那件事而看低她們母女,心中又高興又慚愧。“說起來,這都是我這個做母親不對,沒較好她,才險些釀成大禍。”


    “你也別急著自責…霜兒畢竟年幼,再過兩年就好了。至於霜兒的親事,我們也會幫著張羅的。你們就安心的在這裏住著,其他的就別多想了。”楊氏一向都大大咧咧的,根本不會將這些小事放在心上。


    可她越是這麽說,小楊氏母女心裏就愈發的過意不去。


    “姐姐能收留我們這些時日,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厚著臉皮在貴府打攪了這麽久,我心裏實在是過意不去。聽少棠說,外頭置辦的宅子也打點的差不多了。我想著,等再過些日子就搬出去。”小楊氏想了好幾日,總算是把這話說出了口。


    楊氏滿臉驚訝的看著她,道:“難道是府裏的奴婢伺候的不周?”


    “姐姐誤會了…侯府的奴婢,哪裏有不周到的。隻是…廉哥兒年紀也不小了,今後也得學著慢慢獨立。霜姐兒以後也得嫁人,有些事兒要開始學起來了。”小楊氏忙解釋道,生怕與姐姐生了嫌隙。


    楊氏沉默了片刻,倒是覺得妹妹的話有些道理。


    於是轉過頭來,看向自己的兒媳婦。“瑾兒…那邊的宅子可都打理妥當了?”


    “已經打點得差不多了。若是姨母過去住的話,還需挑選一些得力的丫頭和管事的才好。”裴瑾早就知道盧少棠在外頭幫著置宅子的事兒,也早就安排人去采買家具和人手了。隻是礙於是晚輩的關係,不敢開這個口。免得被人誤解,容不下親戚住在自個兒府上。


    如今小楊氏提了出來,她自然就順著她的話說下去了。


    乍聞要搬出侯府去,季霜好半天沒反應過來。在侯府住的好好兒的,為何要搬出去?這裏好吃好喝的住著,難道不比外頭強?可到底是成長了一些,有些話她還是憋在了心裏,沒有直接問出口。


    “難為瑾兒你了…還懷著身子,卻還要替我們張羅,姨母心裏真心過意不去…”小楊氏是個懂得感恩的人,姐姐一家子對她的好,她可都記在心裏呢。


    “姨母可千萬別這麽說…我能有多辛苦?總不過是安排丫頭們做事。”裴瑾笑著謙虛了幾句。


    楊氏不想兒媳婦太過辛苦,便開口道:“自家親戚,何須如此多禮?瑾兒你身子重,早些回去歇著吧。若是缺了什麽,盡管開口。”


    “哪兒能呢…婆婆您什麽都打理得妥妥當當,我每日吃得好睡得好,還能缺什麽?”裴瑾對著楊氏撒了撒嬌,便從善如流的回了扶搖居。


    西苑


    “娘…我們真的要搬出侯府去?”季霜猶豫了很久,才開口問道。


    小楊氏知道她心有不舍,舍不得侯府裏頭的榮華富貴錦衣玉食的生活。可到底他們不是姓盧的,始終都是要搬出去的。“打攪了你姨母她們這麽久,也該離開了。更何況,你表哥幫忙置辦的院子也不差,人呐要知足。”


    季霜咬了咬下唇,低垂著腦袋不說話了。


    她們的確沒有繼續留下來的理由。


    眼看著廉哥兒也漸漸的大了,該學著獨當一麵了。


    “你姨母並沒有虧待我們,反而處處幫襯著。等到將來,你出了閣,也要念著他們的好,知道嗎?”小楊氏輕歎一聲,勸道。


    要怪就怪她沒本事,抓不住自己男人的心,性子也太溫和。讓府裏頭的那些小妾將家裏鬧得不得安生,讓那些居心叵測的親戚占盡了便宜。最後,不得不帶著一雙兒女逃離那個沒有容身之地的狼窩。


    季霜嘴上應了一聲,但心裏還是有些不是滋味。


    抬頭打量了四周一番,那博古架上的每一個物件兒她都了若指掌。屋子裏使喚的丫頭,她也都用慣了。若是貿然的搬出去,又得重新適應新的環境。想想,就有些不踏實。


    可小楊氏已經打定了主意要搬出去,她這個做女兒的也不好說什麽,隻能默默地跟著母親的身後,不甘不願的收拾著行李。


    說起來,她們當初到侯府的時候,可謂是身無分文,哪兒來的行李可收?總不過是侯府的親戚給的一些見麵兒禮,還有裴瑾這個當家主母給她們置辦的衣裳首飾。


    季霜收拾好自己的首飾盒,又將目光落在了那些好看的瓶瓶罐罐上麵。


    小楊氏見她那副垂涎的表情,臉色微微一冷。“霜兒…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不要輕易的動念頭想要占有。你表嫂對咱們還不夠好嗎?給的那些東西,都夠我們吃穿一輩子了。眼界給我放寬一些,沒得讓人在背後戳脊梁骨。”


    季霜撇了撇嘴,隻得硬生生的將視線收了回來。“不拿就不拿嘛…誰稀罕了…”


    小楊氏見她那副模樣,想要罵幾句卻又有些舍不得。畢竟是從自己肚子裏掉下來的一塊肉,多少的護著。


    看在女兒有所改變的份兒上,她也就不計較這些了。


    裴瑾因為身子不便,人在扶搖居裏躺著,但心思卻十分靈活。知道小楊氏母女三人要搬出去,便吩咐丫鬟送來了兩千兩的銀票。


    侍畫將銀票遞到小楊氏的手裏,笑著說道:“這是我們少夫人的一點兒心意,還望姨太太莫要嫌棄…今後開府過日子,總的有些花銷,若是不夠,派人過來知會一聲兒就行…”


    小楊氏看著手裏那張銀票,身子微微有些顫抖。“我們母女三人吃侯府的住侯府的,已經是感恩戴德了,怎能再要這銀子…”


    “姨太太莫要客氣…您就當這是給表姑娘出嫁的添箱銀子好了…”侍畫盡管不喜歡季霜,但是對小楊氏該有的尊敬還是有的。


    小楊氏推辭不過,隻得將銀子收下了。


    侍畫回到扶搖居,將西苑的情形說了一遍,裴瑾點了點頭,打了個嗬欠就困頓的睡了過去。這些時日以來,她十分的嗜睡,而且渾身軟綿綿的,像沒了骨頭似的。原先還覺得悶在屋子裏很不適應,如今是哪兒都不想去,隻想在榻上躺著。


    盧少棠進屋來的時候,裴瑾睡的正香。


    “爺…”丫頭們見到男主子進來,忙屈身行禮。


    盧少棠抬了抬手,壓低聲音道:“去外麵候著,別打擾了少夫人歇息。”


    說著,便走到窗前的軟榻邊,彎腰輕輕的將裴瑾抱了起來,朝著裏屋的床榻而去。裴瑾舒服的換了個姿勢,倒在床上呼呼大睡,沒有一絲要醒過來的意思。


    盧少棠看著嬌妻這副懶散的模樣,嘴角不由的向上彎起。


    侯府書房


    “王麟,外頭可有什麽動靜?”


    王麟聽見主子問起,便將近來京城的一些異動如實的稟報。“齊王那邊依舊是吃喝玩樂,沒什麽大的舉動。不過,烏衣巷內卻忽然多了很多的大內高手。”


    “烏衣巷?”盧少棠不由得蹙起了眉頭。


    那樣一個不起眼的巷子,怎的引起皇上的興趣了?更令人費解的是,皇上有什麽重大的事兒,總會頭一個知會他,讓他幫忙出主意。可是這一次,他並沒有得到任何的風聲。看來,皇上這是對他起疑了?


    “派人盯著那些內衛,一旦有什麽風吹草動,立刻派人來稟報。”事情太過詭異,必然是有原因的。


    盧少棠從來都不是一個坐以待斃的蠢人,早作防範還是很有必要的。


    王麟近來要操心自己的親事,又要當差,既辛苦又甜蜜著,做起事情也更有幹勁兒了。忙不迭的應下了主子的吩咐,轉眼間就沒了影兒。


    “趙永岑啊趙永岑…若是你這皇位不想坐了,我很樂意再幫你找一個人來代替…”盧少棠輕輕的敲打著桌子,嘴角滿是嘲諷的冷笑。


    一品香


    “小二,好酒好菜的張羅著。”領頭的玉麵公子謫仙一般的踏進京城裏遠近馳名的酒樓,笑著吩咐道。


    小二見到那位爺,忙點頭哈腰的迎了上去。“喲…齊王殿下,您來了?快些二樓請。”


    “好生的伺候著,伺候的爺舒服了,爺重重有賞!”齊王本就是個爽朗的人,與百姓也能打成一片,並無半點兒的皇子子弟的囂張氣焰。


    早就熟悉他的人,都會拱手上前行禮問安。


    齊王也淡笑著一一回應,給人親和有禮的感覺。


    盧少棠尋來的時候,並不是從正門進的。所以,當齊王推開雅間的房門時,盧少棠已經等在裏頭了。


    “破風,烏鴉,你們在外頭守著。”齊王在見到屋子裏頭的人時,臉上的笑意一僵,繼而對身後兩個忠心的侍衛吩咐道。


    破風烏鴉對視了一眼,安靜的聽從吩咐,退了出去。他們倆高大的身軀往門口一站,自然是無人敢靠近。


    “數月不見,殿下別來無恙?”盧少棠背手而立,麵向窗外,聽見屋子門口的動靜,這才笑著回過頭來。


    齊王與盧少棠雖然隻有幾麵之緣,但彼此之間卻十分有默契。“少棠兄弟每次出現,都這麽的出人意料…本王,當真是受寵若驚。”


    盧少棠輕笑幾聲,慢慢的踱步到桌子旁,以主人的姿態,做了個請的姿勢。“王爺請坐。”


    齊王也是個極為灑脫之人,便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了下來。“找我有事?”


    他用了我,而非本王。


    盧少棠眼眸微閃,笑著道:“的確是有事。”


    “說來聽聽。”齊王兀自倒了杯茶水,慢慢的啜飲起來。


    盧少棠也沒閑著,自己也斟了一杯茶水,一口飲盡之後才開口道:“上次的提議,王爺可還記得?”


    說起那件事兒,齊王不由得一愣。“我已經說過了…對那個位子,我並沒有興趣…”


    “可若是今上一意孤行,想要收回王爺手裏的兵權呢?你也會無動於衷,任由著他欺到頭上來?”盧少棠哂笑著。


    齊王皺了皺眉頭,仍舊不改自己的初衷。“先帝爺在世的時候,我就說過了,並不想被皇宮這座金色的牢籠束縛,所以才去了封地,一呆十餘載。就算那個位子再誘人,我也不會想要失去自由。”


    “王爺可曾想過,一旦交出兵權,會有什麽樣的後果?”盧少棠循序漸進的遊說。


    “總不過就是一死。”齊王倒是答得幹脆。


    聽了這個答案,盧少棠還是有些震撼的。被譽為天下第一公子的齊王,居然將生死看的如此開明,果真是不愧這個稱號。


    “王爺這麽多年來,一直未娶妻,就是因為這個?你早就料到了會有這麽一天?”盧少棠靜默了好久,才將這話問出口。


    齊王淡淡的一笑,道:“一半一半吧…一來是不想連累家眷,二來嘛,的確是還未遇到那個可以令我心動之人…不若少棠兄弟你,能夠覓得佳偶。”


    說起裴瑾來,盧少棠臉上的神色也漸漸的柔和了起來。“我的確是個幸運的。”


    “以後那事兒就不要再提了,我心意已定。若是苦苦相逼,我便隱居山林,再也不踏入這俗世了。”齊王半是威脅的說道。


    盧少棠說服未果,隻得暫且放下。


    這時候,小二將好酒好菜的端了上來。盧少棠便不客氣的陪著一道享用,兩個人喝了四五壇子的酒,這才罷休。


    “明兒個我就向皇上請辭,回封地了…”齊王打著酒嗝,說道。


    “那這頓酒菜就算我的,就當替王爺提前踐行了…”盧少棠舉起酒杯,笑著應道。


    齊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要好好的珍惜…”


    盧少棠好半會兒才反應過來,嘴角的弧度不由變得更大。“這個自不必說…”


    “以後有機會去南邊兒,記得去看我…”


    “一定一定…”


    “來,幹杯…”


    “幹…”


    翌日大清早,金鑾大殿上,齊王果真穿了一身朝服來了。


    “臣來京都也有些時日了,也祭拜過先祖了,也是時候回去了。”齊王對著皇帝弓腰行禮,言辭懇切的請求道。


    德順帝眼神微微一斂,似乎沒有預料到他會突然提出來要離開,頓時變得有些心慌意亂。“皇叔離開京都這麽些年,好不容易來一趟,怎麽不多住些日子,可是禮部的官員招待不周?”


    禮部負責接待的官員們忙嚇得跪倒在地,請罪。“臣惶恐…”


    齊王知道聖上不會輕易的放他離開,隻得硬著頭皮,搬出祖宗規矩道:“能夠上京來祭拜先祖,臣深受皇恩,銘感五內。隻是祖上規矩,藩王在京都不得停留超過一年。臣來京都已經快滿一年了,也該回去了。”


    將祖宗規矩擺出來,德順帝也不得不低頭。“如此,那朕就不挽留皇叔多住些時日了。”


    說著,便賞了不少的好東西給齊王,麵子上也算過得去。


    齊王叩拜謝恩,一切都做的合情合理。


    等下了朝之後,德順帝回到勤政殿,就忽然變了臉。“在這個關鍵的時候提出離京,他到底是何居心?!”


    竇行雲站在一旁,嚇得縮緊了脖子。“皇上息怒…”


    “你們就隻知道說這些廢話!卻沒有一個人能夠真正的替朕分憂解難!”德順帝不滿的橫了竇行雲一眼,臉上的冷意不斷的釋放。


    竇行雲嚇得跪趴在地上,身子不時地顫抖著。“奴才無能,請皇上責罰…”


    德順帝也不過是想找個發泄的口子而已,哪裏會真的把竇行雲這個跟班兒打殺了。一掌拍向禦案,吩咐道:“去,把邵幀邵楓兩兄弟給朕找來。”


    竇行雲跪爬著出了殿門,半個時辰之後,邵氏兄弟便站在了勤政殿內。


    “微臣參見吾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德順帝懶得講究這些俗禮,大手一揮,便讓二人起了身。“齊王請辭一事,你們怎麽看?”


    邵氏兄弟二人先是一驚,繼而低下頭去,斟酌了一番,才由哥哥邵幀率先開口答道:“先祖立下來的規矩,的確是有藩王不得在京超過一年的說法。”


    “這麽說,他是按照祖宗規矩辦事咯?”德順帝對這個答案顯然很不滿。


    邵楓見皇帝沉下臉來,忙附和道:“齊王擁兵自重,對朝廷的確是個威脅。若他真的有誠意,何不交出手裏的兵權。到時候皇上再賜他一個親王的封號,再賜他一座華麗的宅子。就此讓他留在京都這繁華之地,豈不是更好?”


    邵幀望了這個口沒遮攔的弟弟一眼,心裏充滿了擔憂。


    說實話,他對那位齊王殿下並沒有反感,反而充滿了敬意。若他真的想要謀反,何須等到新皇繼位?早在先帝病重的時候,就可以起兵了。而且,他孤身來到京城,身邊就隻帶了兩個侍衛。可見他的魄力和膽量,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這樣一個有勇有謀,又沒有異心的王爺,皇上卻要迫不及待的鏟除,的確是有些太過了。


    如今皇上手裏已經有青龍白虎加起來超過六十萬的兵權,何需再冒著有損聖名的風險,去除掉一個遠在南邊兒的藩王呢?更何況,這位藩王還是皇上的親叔叔。


    邵楓心底知道兄長肯定會頗有微詞,可是為了保住邵家的地位,他不得不順著皇帝的心思去說。


    德順帝聽了兄弟二人的話,漸漸的平靜了下來。“皇叔快到而立之年,身邊兒卻沒個知冷知熱的人照顧,朕心著實難安。朕瞧著,你們邵家的小妹就是不錯的。若是沒有定親,便由朕做主,賜婚齊王為正妃,如何?”


    一聽要將小妹邵靜指給齊王,邵家兄弟倆差點兒傻眼了。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皇上這是在試探他們邵家的忠誠,還是想要趁機收回齊王的兵權?


    邵幀到底老辣一些,忙跪下來道:“皇上…小妹頑皮,實在難以擔當如此重任。不若在世家大族裏挑選幾個賢良淑德的女子指婚更為妥當。”


    “是啊…小妹性子乖張,最是刁蠻任性。這樣的性子,怎能擔當得起王妃這個頭銜,還請皇上三思。”邵楓也嚇出了一身的冷汗,忙不迭的跪倒在地。


    德順帝看著這兄弟二人的忐忑,嘴角不由的彎彎勾起。“朕倒是覺得邵家小妹天真直率,與朕的皇叔乃是天作之合。不管指哪家的女兒,朕總會吃點兒虧,落得個晚輩的名號。與其讓別人討得這個好兒,還不如讓你們兄弟倆撿個便宜。”


    邵家兄弟倆誠惶誠恐的跪伏在地,說道:“微臣惶恐…”


    “行了,這事兒就這麽定了。你們回去好好兒的跟邵大人商量商量,朕的旨意明日就會到達貴府。”


    邵幀邵楓不敢有異議,隻得硬著頭皮謝了恩。


    出了皇宮,兄弟倆的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


    “雖說齊王殿下一表人才,又是個隨和的性子。可到底比小妹打了十幾歲,怎能過到一處去?”


    “皇上也真是的…亂點鴛鴦譜…小妹可是爹娘手心裏的寶,看的跟眼珠子似的,還打算多留兩年呢…”


    兄弟倆唉聲歎氣,愁眉苦臉的回了府。


    邵夫人一聽皇上要將女兒指婚給一個三十歲的王爺,頓時氣的大罵。邵老爺畢竟是個明白人,好說歹說才將夫人的怒氣給勸沒了。


    “就小靜那性子,怕是許多高門大戶都不敢上門來提親的。能夠坐上王妃的位子,也算是高攀了。”


    “齊王深受百姓愛戴,皇上也不敢將他怎麽樣的。即便是收回了兵權,那也是實打實的親王,錦衣玉食是少不了的…靜丫頭嫁過去,也不會跟著吃苦…”


    邵夫人不知道抹了多少的淚,最終隻得恩痛割愛,默默地替女兒準備嫁妝去了。


    與邵府交好的卓府,也聽聞了這個消息。卓三公子知道邵靜那丫頭要嫁人了,還狠狠地取笑了一番。“哎喲…哭姑婆終於也有人要了…”


    與卓府相鄰的鎮北侯府,若說沒聽到任何的動靜,那也是不可能的。


    裴瑾剛睡醒,打算在院子裏走走,活動活動筋骨,就被一牆之隔的笑鬧聲給攪了興致。“皇上打算給齊王賜婚?”


    “宮裏傳出來的消息,應該錯不了。”皇帝並沒有隱瞞這個消息,可見十有八九是成了定局了。


    “那邵家姑娘是個什麽性子?”裴瑾知道盧少棠一向與齊王私交甚篤,不由得暗暗操心起來。


    “據說很是開朗活潑…說起話來也大咧咧的,毫無大家閨秀的模樣…”侍書對京城裏頭的名門閨秀或多或少都了解一些,故而信手拈來。


    齊王翩翩如玉公子,配上一個刁蠻的野丫頭?這樣的組合,虧得皇帝想得出來。


    裴瑾在院子裏晃了兩圈,覺得有些乏了,就回了屋子。


    第二天,皇帝賜婚和賜封的聖旨便到了驛館。


    齊王當時愣了好半晌,才伸手接過了聖旨,淡淡的吐出了這麽一句。“多謝陛下聖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接下來的事情進展的就順利多了。


    德順帝借著冊封親王的機會,將齊王留在了京都。至於封地的玄武營,也派了心腹之人前去接管。總之,積壓在心頭的石頭總算是落了地。


    但更讓人津津樂道的是,齊王殿下居然沒有任何的反對,不但欣喜的謝了恩,還大肆的采買新婚用品,打算迎娶邵家的小姐,似乎根本不在乎那三十萬的大軍。


    唯有齊王身邊的兩個侍衛將主子的黯然看在眼裏,卻又不敢開口勸說。


    “早就知道會有這麽一日的…也罷,交出了兵權,反倒是一身輕鬆了。”那三十萬的大軍本就夠引人注目的。


    這些年來,他一直都沒睡個安穩覺。


    如今成了個閑散的王爺,他反而能夠睡的踏實了。


    盧少棠知道齊王要成親,也送來了不少的賀禮。“王爺心胸如此的豁達,少棠佩服之至。大婚的時候,可別忘了請我喝杯喜酒。”


    齊王無謂的笑了笑,道:“少不了你的那份兒,放心吧。”


    大權在握的德順帝,在這一年的年末顯得異常的高興。不單因為收回了全部的兵權再無後顧之憂,更因為後宮傳出了喜訊,他就要當父皇了。


    故而,皇帝陛下一高興,便將有了身孕的賢妃直接封了皇後。另外那個柳美人,也晉封為了嬪。


    不過好景不長,柳嬪在一次遊園時,不小心跌倒,倒是肚子裏的胎兒早產。根據太醫的描述,那個小貓咪一樣大的孩子是個皇子呢。可惜的是,生下來幾天就夭折了。


    慈安宮裏頭的那位,恨柳嬪的不爭氣,害得他們的計劃再一次破產。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賤妃!虧得當初,哀家處處護著她。連個孩子都保不住,要留她何用?”端木太後氣得臉色泛白,手頭邊的器皿都換了一遍。


    老嬤嬤勸了好久,總算是安撫住了自己的主子。“太後娘娘,鍾粹宮的那位不也懷著了嘛…到時候,做一下手腳也是可行的…”


    端木太後看了熟睡中的孫子一眼,心裏滿是擔心。“她如今貴為皇後了,身邊豈會沒幾個得力的人?想要在她的地盤動手,怕是不好辦。”


    “就算她貴為皇後,但也越不過娘娘您去啊。您是太後,她是皇後。再這麽著,這禮節上每日還是要來給您請安的。到時候尋個由頭,將小皇子抱過來養幾日。等送回去的時候,調換過來不就得了?”


    “可這孩子畢竟早生大半年,就怕一眼就被認出來。”端木太後憂心的說道。


    “小皇孫殿下營養不足,看起來也就一兩個月大。奴婢這兩日讓奶嬤嬤少喂兩頓奶,先委屈小皇孫殿下一段時日。這身量上,就差不多了。”老嬤嬤出主意道。


    端木太後始終有些不忍,畢竟是她的親孫子啊,哪裏舍得讓他餓著。可是想到兒子的大仇,她又不得不狠下心來,道:“隻好如此了…”


    轉眼就要過年了,裴瑾的肚子也像是吹了氣的氣球一般,一天天的大了起來,原先貼身的衣裳都穿不得了。那高高隆起的腹部,圓滾滾的,看著就叫人擔心不已。因為身子沉重,裴瑾連走路都有些吃力。


    “少夫人這一胎,莫不是雙生子吧?這才六個月,就已經這麽大了。”除夕前夜,幾個丫鬟湊在一起,小聲地議論著。


    “哎呀,那可是大喜事啊。都說能生出雙生子的人,都有著莫大的福氣呢…”


    “柔嵐公主不就是一男一女龍鳳胎麽?少夫人那段日子與公主殿下走的近,說不定也能生下一兒一女呢。”


    丫鬟們的渾說,裴瑾卻是不大相信的。


    這世上,哪兒有那麽多的雙胞胎啊。她不過是日子過的舒心了一些,煩惱少了一些,吃的好了一些,這才養出這麽大的肚子來。她還在憂心,吃得太好,胎兒長得太大,將來不好生產呢。


    “一個兩個都不重要,平安健康才是真正的福氣呢。”


    裴瑾有孕一直瞞到坐穩了胎,才回娘家報喜。


    莊氏當時就親自過府來了一趟,臉色的喜色溢於言表。“瑾丫頭一看就是個有福的,有疼愛你的婆母,珍愛你的夫君,如今又有了孩子,真真是羨煞旁人了。”


    “孫女這還不是隨了祖母…”裴瑾謙虛的一笑,卻也是將莊氏給誇了一番。


    莊氏膝下雖然無子,但夫妻恩愛,一輩子都沒被小妾給煩過,不說是這京城裏頭頭一份的,至少也是那些世家大族夫人們羨慕嫉妒恨的對象。


    “你這張嘴啊,還是一如既往的伶俐。”莊氏笑得開懷,連帶的給裴瑾的賀禮也格外的貴重。


    裴瑾也沒跟老太太客氣,便命丫頭將東西收了起來。話題一轉,便問到了府裏的事兒。“駿哥兒迎親的日子,可定下了?”


    “定在明年的三月初九。你那時候正在待產,若是不便不回去也罷。”反正是個庶子娶媳婦,莊氏並沒想過大辦。


    公主府也不如以前那樣尊貴了,想必也是不會為難相府的。


    相爺本身就是個內斂沉穩的,不喜歡張揚。眼看著皇上的帝位慢慢的鞏固,他也覺得是該退下來的時候了。


    “祖父近來身子可好些了?”裴瑾自然是猜到了裏頭的緣故,卻還是循例問了一問。


    “人呐,上了年紀,就容易生病,身子是大不如前了。”提到自己的老伴兒,莊氏的眉頭就不由得緊皺。


    兩人都是年過花甲之人,裴仲良又時刻的為國事操勞,身子早就累垮了。如今倒也不是找借口推脫,而是真的該榮養了。


    “果兒,去庫房將那隻千年老參取來。”裴瑾也憂心相爺的病症。


    畢竟,以前有著相府撐腰,她才能一步步的走向人生的頂峰,才能光明正大的嫁入鎮北侯府。


    如今相爺要退下來,裴家的地位肯定會下滑。作為裴家的女兒,自然是知道這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的。


    “老參你還是留著自個兒吃吧…你肚子裏的孩子重要…”莊氏知道那東西是千金難求的寶貝,頓時有些為難。


    “祖母您瞧我這身子,還能進補?就怕到時候胎兒太大,不好生。祖父為了大周操勞了大半輩子,如今身子有恙,我這個做孫女的,也心有不安。”


    在裴瑾的堅持之下,莊氏還是收下了這份厚禮。


    “祖母也別光顧著別人,自己要保重身子…”見莊氏麵露憔悴,裴瑾也十分體貼的關懷了幾句。


    “都一把老骨頭了…”莊氏感慨的一歎,輕輕地拍了拍裴瑾的手。


    莊氏在侯府呆了兩個時辰,被裴瑾一再的挽留用了午飯才回了相府。


    她前腳剛走,後腳就有李侍郎府的親戚遞了帖子過來。


    裴瑾挺著個大肚子,不時地還要招待應酬,看著就叫人揪心不已。尤其是盧少棠,恨不能寸步不離的守在嬌妻的身邊,生怕她有個什麽閃失。


    除夕夜之前的某一天夜裏,王麟匆匆的回了侯府,將正在熟睡中的盧少棠給吵醒了。


    “主子,據探子來報,說在烏衣巷見到嶽如煙了。”


    王麟之所以這麽火急火燎的,連嬌妻都可撇到一邊,正是因為這個嶽如煙。她本來不是個什麽重要的人物,可是跟皇帝的內衛糾纏在一起,那就必須重視起來了。


    盧少棠冷著一張臉下了床,輕手輕腳的穿好衣裳,悄悄的出了門,這才沉著嗓子說道:“她倒是好本事…”


    “主子,您說這裏頭是不是有什麽蹊蹺?她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沒有什麽值得皇上惦記的地方。除非…”王麟話說了一半,臉色就黑沉了下來,不敢往下說了。


    “除非,她想徹底的背叛爺,將幽冥門的秘密,說給皇帝聽。”盧少棠卻是毫不避諱的將事實給說了出來。


    “主子,嶽如煙早該除掉了,否則也不會有今日之禍。”王麟暗暗咬牙。


    “你也別太高看了她。雖說她曾經擔任朱雀堂主一職,可對幽冥門的事情卻隻知道九牛一毛。想要出賣幽冥門,也得要有東西拿出來給皇帝看。今上,可不是那麽容易糊弄的。”依著對德順帝的了解,盧少棠才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是屬下妄言了。”王麟見主子如此的鎮定,一顆心也稍稍安定了下來。


    “那些內衛還蟄伏在烏衣巷裏?”盧少棠思索了片刻,突然開口問道。


    沒料到主子會問起這個,王麟差點兒沒反應過來。“探子回報說,那些內衛仍舊停留在原處,沒有動過。”


    “看來,她還是個好徒弟。真是有樣學樣…”盧少棠冷笑一聲,心中已經有了主意。“派幾個身手不錯的,盯緊了嶽如煙。等到與她碰頭的那人,便全力刺殺。務必要讓那人知道,刺客跟嶽如煙是一夥兒的!”


    王麟眸子裏忽明忽暗,臉上的線條也漸漸的鬆懈了下來。“是。”


    屋子外頭飄著漫天的白雪,很快就將院子裏鋪成了一片銀色。這麽大的雪,當真是十分的罕見呢。


    勤政殿


    “皇上,外邊兒天兒冷,您真的要出宮?”竇行雲穿著厚厚的棉襖,仍舊感覺到外頭的寒風瑟瑟,不由得替主子的身子擔憂起來。


    德順帝一改往日霸氣威嚴的裝扮,換了一身寶藍色的夾襖,頭上的紫金冠也換成了普通的發帶,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富貴人家的公子哥兒。


    隻不過那天生的威儀,卻仍舊叫人不敢直視。


    “你給朕在宮裏好好的呆著。任何人想要進勤政殿,都給朕攔下來。若是朕出宮的事情叫第三個人知道,朕就要了你的腦袋!可挺清楚了?”德順帝心意已決,斷然沒有回頭的打算。


    竇行雲縮了縮脖子,低聲道:“奴才遵旨。”


    “清風。”德順帝安排妥當了一切,請喚了一聲。一個黑色的身影便從天而降,落到了德順帝的麵前。“屬下在。”


    “走,去烏衣巷。”


    所謂的烏衣巷,原先是作為城防營地的所在,因為將士身穿黑色軍衣,故而被稱為“烏衣巷”。後來因為地勢有利,被高門士族買了下來,作為聚居區。演變到大周朝,卻成了達官顯貴金屋藏嬌的地方。


    幽暗漆黑的巷子裏,寂靜的可怕。


    鵝毛般的大雪飄飄灑灑的落下,似乎沒有停歇的時刻。


    “人在哪裏?”喬裝改扮之後的德順帝剛一進巷子,就有無數的內衛自覺地現身,將他圍在了當中保護了起來。


    “來者,是一位姑娘。”領頭的內衛猶豫了一下,才向皇帝陛下稟報道。


    在他們看來,女兒就應該在家相夫教子,這樣拋頭露麵的,總歸不是良家女子,故而有些輕視她。


    德順帝臉色有些陰沉,在得知要見的人居然又是一個女子時,眉頭就不由自主的蹙了起來。“帶她來見朕!”


    盡管換了裝束,但是口頭上仍舊是沒有任何的改變。


    一個朕字,就泄露了他的身份。


    嶽如煙在烏衣巷出現的時候,就已經被這些內衛給控製住了。隻是不管他們如何的威逼利誘,她就是堅持非要見到皇上,才肯開口。不得已,那些人才向上頭稟報。這才有了皇帝陛下的微服私訪。


    “你是何人?”在見到嶽如煙的那一刻,德順帝的語氣更加冷厲了。


    麵對著何為年輕的帝王,嶽如煙有那麽一瞬的失神。她以為能夠以強硬手段坐上龍椅的,必定是個殘暴粗魯之人。可是看到德順帝一身儒雅公子的裝扮,完全沒有傳聞中的那麽凶神惡煞的模樣,心中詫異之極的同時,心思也開始活泛開來。


    “民女嶽如煙,參見吾皇。”嶽如煙閱曆無數,也知道怎麽展現一個女子最好的一麵。


    看著婀娜多姿的美人,絕大部分人肯定會憐香惜玉,甚至是被迷得神魂顛倒。可是這位皇帝老爺卻是一臉的平靜,甚至還有些不耐煩。“你最好老老實實的交代,若是朕聽到一句廢話,你應該知道下場會如何。”


    敢把皇帝當猴兒耍,那都是不要命的。


    嶽如煙胸口突突直跳,原先的篤定也開始變得不自信起來。要與這樣的一個男人打交道,的確是需要幾分膽量和真才實學。


    “朕的耐心有限,你最好…”


    不等德順帝把話說完,就見幾道黑影閃了出來。緊接著,幾個蒙麵人飛身而下,徑直朝著德順帝刺了過去。


    “朱雀堂主,你先撤,這裏就交給我們了!”其中一個蒙麵大漢一邊狠狠地朝著德順帝攻過去,一邊用不大不小的聲音喊話道。


    在進入這條昏暗巷子的時候,德順帝就警惕了起來,就怕這是個陷阱。如今,果然有黑衣刺客現身,他的臉色就更加的冷淩起來。


    這個女人,果然沒安好心。


    原來這一切,都是她精心安排的局,為的就是刺殺他這個皇帝。這夥人究竟是哪一方的人馬?是齊王豢養的死士,還是其他什麽逆賊叛黨?


    剛才那一聲朱雀堂主,他聽的清清楚楚。莫非,朱雀神兵真的存在,隻是他們想要對付的,卻是他這個皇帝?


    青龍白虎朱雀玄武不都是先祖開創大周國的時候,留下來的幾隻奇兵嗎?為何如今要掉過頭來對付皇室?


    這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嶽如煙在那一聲朱雀堂主叫出口的時候,就知道事情不妙了。她的這個身份,隻有幽冥門的人才知道。而他們這樣明目張膽的前來刺殺皇帝,還打著是她同夥的旗號,分明就是想要破壞她的計劃。


    她心有不甘啊!


    “皇上,您別聽他們瞎說。民女根本就不認識他們,根本不是什麽朱雀堂主!”咬了咬牙,嶽如煙便想著替自己開解。


    然而,多疑是帝王的通病。有些念頭一旦形成,便猶如一顆種子,會在心田裏生根發芽,茁壯成長,一發不可收拾。


    “皇上請先行一步,這裏就交給屬下們。”清風看出那些刺客身手了得,不敢大意,忙勸著皇上先行離去。


    德順帝卻是個執拗性子的,哪裏肯臨陣脫逃,那豈不是有損帝王的威信?


    “朕倒要看看,他們要如何對朕不利!”德順帝臉上沒有絲毫的懼色,仍舊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清風一邊吃力的擊退敵人,一邊憂心著急。“皇上…這些刺客非同一般,這一次帶出來的侍衛又沒有多少,恐怕…”


    “朕相信你們的實力…”德順帝眼眸微微一閃,努力鎮定的說道。


    嶽如煙瞧見那些厲害的刺客,頓時驚慌失措起來。如今,她腦子裏一團亂麻,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那些刺客沒有傷害她一絲一毫,這是不爭的事實。而保護皇帝的那些內衛,卻已經倒下了兩三個。皇帝就算起初隻是有所懷疑,這下子肯定坐實了她是刺客同黨的罪名了。


    想著好好兒的一個扳倒真背後的計劃,卻被這些幽冥門的殺手給破壞了,嶽如煙就氣不打一出來。“你們都給我住手,聽到沒?若是真的當我是自己人,就立刻給我退下!”


    若是皇帝有個萬一,她肯定也會被千刀萬剮陪葬。


    可若是能夠保住皇帝,說不定還有一絲希望。


    “朱雀堂主,難道你忘了你的大仇人了嗎?當初,嶽家滿門,可都是死於皇家之手!”


    “好不容易逮到這麽個絕好的機會,如何能放過這個狗皇帝?”


    “朱雀堂主,你一家上百口,可都在天上看著呢!”


    嶽如煙要說的話,全都堵在了嗓子眼兒,一個字都吐不出來了。


    什麽家破人亡,什麽報仇雪恨,那都是她曾經的誓言。可是都過了這麽多年,她也知道嶽家的慘敗,那都是因為朝堂的排擠,嶽家不小心站錯了隊的結果,怨不得任何人。這些人卻打著替她報仇的幌子,分明就是將她往死路上逼的節奏啊!


    “你們…你們簡直一派胡言!”


    “朱雀堂主,事不宜遲,你還是趕緊走吧。萬一讓狗皇帝得知了你的身份,就不妙了。”


    “是啊…我們兄弟幾人也隻能幫忙抵擋一陣。等到他們的救兵到了,我們也護不了你了!”


    “朱雀堂主…”


    一口一個朱雀堂主,差點兒讓嶽如煙噴出一口老血。


    德順帝見身邊的護衛一個個的倒下,又見刺客一邊刺殺,還一邊輕鬆的與人對話,心裏不由得又怒又急。


    這等身手的刺客,的確是很罕見。清風算是他身邊最為厲害的暗衛了,可是跟那些人過招也是半斤八兩。看來,這些人果然很有來頭。想到被一個女人給騙了,還讓自己陷入險境,德順帝就恨不得生吞活剝了嶽如煙。


    “皇上,救兵馬上就要到了。”清風眼看著不對勁,便燃放了信號煙火。情形不容樂觀,但嘴上卻還是保持著鎮定。


    嶽如煙看著事情被攪得一團糟,狠狠地跺了跺腳,打算先離開保住命兒再說。


    那些刺客見她要逃,於是按照計劃,分兵兩路,一邊緊緊的追著嶽如煙不放,另一邊則仍舊追殺著不斷向後退去的德順帝。


    “殺了這個夠皇帝,替朱雀堂主報仇!”


    “殺呀!”


    德順帝自身的武功也不弱,隻是不屑於與這些賊子動手。可當看到身邊的內衛一個個的倒下,他也不得不撿起地上的寶劍,加入了戰局之中。


    “皇上,再堅持一會兒,救兵馬上就到了。”清風氣息早已不穩,身上也多處掛了彩,可仍舊擋在德順帝的前麵。


    看到他的忠心,德順帝的怒火也消散了不少。“朕絕對不會有事。”


    領頭的刺客見到不遠處趕來的幫手,知道不宜戀戰,於是一邊後退一邊吩咐道:“留的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兄弟們,撤!”


    “想走?沒那麽容易!”因為有了救兵,清風的底氣就硬了起來,舉劍就要追上去。


    德順帝卻是一把攔住他,冷冷的說道:“不必了。”


    “皇上…”清風似乎心有不甘。


    這可是他護衛生涯當中最為狼狽的一次,若是不找回場子,叫他今後如何在皇家暗衛中立足?


    “窮寇莫追…回宮吧…”失望的瞥了一眼嶽如煙離開的方向,德順帝想要得到朱雀神兵的心思也漸漸的歇了下來。


    朱雀神兵消失已經好幾百年,哪有那麽容易找到。


    相傳,當年聖後陪著先祖打下大周的天下,勞苦功高,先祖才不得不將朱雀神兵交給聖後保管。隻是後來先祖做了開國皇帝之後,漸漸的被勝利衝昏了頭腦,開始疏遠了聖後,並打破當年的誓言,接連納了好些年輕貌美的妃子之後,聖後一怒之下,便帶著朱雀神兵悄無聲息的從皇城消失了。


    先祖醒悟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了,無論他派了多少的人馬,花費了多少的精力,甚至好幾次微服私訪民間,到死的時候卻還是沒有打聽到聖後的下落。


    說起來,這位開國聖後還真是個決絕的女子。一旦遭到背叛,就決然轉身離去,絲毫不拖泥帶水,而且走的幹脆,沒有留下任何的線索。


    如此剛烈的女子,世間難尋。而且,她的智慧不在男人之下。否則,也不會被先祖看上,並承諾一生隻娶一妻了。


    回到宮裏頭,已經是下半夜了。


    竇行雲一直堅守在勤政殿內,連瞌睡都不敢打。直到皇帝陛下平安回來,他才鬆了一口氣。“皇上,您總算是回來了…”


    “朕不在宮裏的時候,可是有什麽人過來了?”德順帝沉著一張臉將身上濕透了的衣衫脫下,不悅的表情躍然臉上。


    竇行雲眼神有些不自在,不知道放哪裏好。可是帝王詢問,他又不得不硬著頭皮答道:“酉時三刻,皇後娘娘派人來請,說是有事相商,奴才按照您吩咐的那麽一說,那宮婢什麽都沒問,就回去了。戌時兩刻,太後娘娘說…說那邊兒的小主子染了風寒,想請皇上恩典,給派個太醫。奴才說皇上已經睡下了,太後娘娘身邊的老嬤嬤還哭鬧不休,最後奴才隻得派禦林軍將她給拖走。還有…還有柳嬪說身子不適,想請皇上過去…藍貴人送來了一碗參湯…慕婉儀宮裏的也派了人過來…卓…”


    “行了,別再說了。一個個都是不省心的!傳朕的旨意,柳嬪恃寵而驕,保不住龍胎,探聽勤政殿,罪加一等。著降為才人,打入冷宮,去陪伴慧淑儀。藍貴人慕婉儀舉止不端,愧對朕的信任,藍貴人降為美人,慕婉儀降為貴人,禁足宮殿,非召不得外出。至於太後那邊兒,天色已晚,朕早已睡下,待明日再宣太醫。”


    竇行雲聽的心驚肉跳,沒想到主子會發這麽大的脾氣。好好兒的幾位娘娘,瞬間就被降了三位。隻是不知道,皇上會如何處置剛上任的皇後娘娘呢。


    “那…皇後娘娘那兒…”


    “一會兒擺駕鍾粹宮,朕親自過去一趟。”對於這位識大體的袁皇後,德順帝還是比較滿意的。


    心中的怒火雖然炙熱,但也沒有遷怒到她身上。不為別的,皇後娘娘肚子裏還懷著他頭一個孩子呢。


    “遵旨。”竇行雲暗暗的擦了擦冷汗,忙不迭的去吩咐內侍抬轎攆。


    鍾粹宮


    “娘娘…大事不好了…皇上剛才一生氣,將柳嬪、藍貴人、慕婉儀三人給降了位分,給禁足了。柳才人更是被打入冷宮,去陪伴慧淑儀了。”皇後宮裏的奴才,自然都是機靈的。一有什麽風吹草動,就會上前稟報。


    袁皇後尚未睡著,聽了這個消息卻隻是冷冷一笑。“一群不知好歹的東西!隻顧著爭寵,卻連最基本的規矩都忘得幹幹淨淨,也活該她們受罰。”


    “可不是呢…隻是最後去的卓昭儀,倒是逃過了一劫…”


    袁皇後挑眉,沒想到這位妹妹是越來越沉不住氣了,不由得感到可惜。在這後宮之中,也就算卓昭儀與她走得最近,關係最為親密了。可到了後頭,也不知道卓昭儀是著了什麽魔了,居然接二連三的犯錯。唉,當真是可惜了。


    “本宮要安心養胎,這些事兒既然皇上都做了處置,就別再拿來煩本宮了。”袁皇後若是想要做個賢德的帝後,指不定還得替這些妃子們求求情。可基於她對帝王的了解,想想還是算了吧。


    矯揉造作,根本就不是皇上欣賞的。


    過了一盞茶的功夫,皇上果然駕臨了鍾粹宮。


    袁皇後還未來得及起身相迎,德順帝就已經進了內殿。“皇後身子沉重,就不必起來見禮了。”


    “謝皇上恩典。”袁皇後乖順的坐回榻上,眼神清澈,不含一絲的雜質。


    德順帝欣賞的瞥了她一眼,這樣直性子的女子倒不失可愛。“皇後請朕過來,可是有要事相商?”


    “眼看著就要到除夕了,皇上打算怎麽過?是按照老規矩,大擺筵席,宴請群臣,還是在後宮裏頭擺上幾桌,將各位妹妹請過來一聚?”袁皇後有事兒說事兒,並不拖拖拉拉,拐彎抹角。


    “今年國庫比較緊張,就不大肆慶賀了,邀請宗親和國戚在一起聚聚就好。”礙於麵子,大秦皇子在這裏的三天,德順帝不得不拿出點兒氣度來,大擺筵席的招待。可看今年這麽大的雪,明年必定北方幹旱,又是要花錢的地方,他不得不謹慎一些。


    袁皇後點了點頭,便將擬好的宴客單遞了過去,道:“臣妾也覺得不必大肆的鋪張浪費,就草擬了一分名單,請皇上過目。”


    德順帝一目十行的掃了那清單一眼,似乎頗為滿意的樣子。“皇後做主就行了。”


    “臣妾遵旨。”袁皇後應了一聲,接下來就有些冷場了。


    說實話,袁皇後並不怎麽漂亮,可以算得上是平庸。除了一張看起來比較有福氣的臉蛋兒,運氣好懷有龍嗣之外,並無什麽特別之處。故而,即便她當上了皇後,也並不怎麽受寵。除了必須給的麵子,皇帝幾乎沒任何的表示。


    “天色已晚,皇上要歇在哪位妹妹的宮裏?”袁皇後一向大度,知曉分寸,斟酌了一番才開口問道。


    想到後宮那些不安分的妃子,德順帝就一陣頭疼。“皇後早些歇著吧,朕回勤政殿去了。”


    “臣妾恭送皇上。”袁皇後臉上不喜不悲,好似根本就不在意。


    德順帝嗯了一聲,起身離去,沒有一絲的猶豫。


    等帝王的鑾駕走了老遠,皇後才輕輕的歎了口氣。


    “娘娘…皇上也太冷心了一些…都來了這兒了,還想著回勤政殿,也太…”有個心腹宮女忍不住替她打抱不平。


    袁皇後卻是斥責了她一番,然後安靜的躺下了。既然得不到帝王的寵愛,那就好好兒的守著自己的這個皇後寶座吧。即便是沒有如膠似漆的恩愛,但相敬如賓還是有的,她也就別無所求了。


    除夕之夜,本該是合家團圓的美好時刻。然而,在距離烏衣巷兩條街的一條髒亂的巷子裏,卻發生著驚恐的一幕。


    “咱們運氣不錯啊…不但捉到了叛徒,還順帶一個朝廷欽犯。”突兀的男性聲音在破屋裏響起,頓時讓兩個正在密謀逃走的女子驚出了一身的汗。


    “你們…”嶽如煙沒想到這麽隱秘的地方,居然也會被人找到,早已嚇得雙腿發軟。


    “好幾次都被你逃了,這一次說什麽也不能再失手了。”


    “嶽如煙,你可想好了怎麽個死法兒?主子說了,看在你曾經替他效勞的份兒上,就讓你自己選擇。”


    嶽如煙身子顫抖的厲害,眼神卻依舊倔強。“他不會這麽對我的,我要見他!”


    “你以為主子是你想見就能見的?也太自以為是了一些。”


    “就是…除夕之夜,主子自然是要在府裏陪著女主子了!”


    “就你這樣兒的,連女主子的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也妄想飛上枝頭變鳳凰,簡直就是癡心妄想!”


    這些個黑衣侍衛,都是王麟手下最為得力的。故而,對侯府的事情也或多或少了解一些。如今少夫人正懷著身子,主子是寸步不離的守在身邊,生怕有個什麽閃失。哪裏還會記得嶽如煙這個叛徒?!所以,才故意說出這樣的話來刺激她。


    嶽如煙是何等驕傲的女子。


    她自認為才華高絕,美貌絕倫,不可能沒有男人不喜歡她!可偏偏盧少棠卻是個例外,不但看不到她的好,還迷戀一個處處不如她的女人。想到這裏,她就氣得頭發直冒煙。在這樣的寒冬臘月,也絲毫不覺得冷。


    “你們是她派來的吧?並不是主子的授意,是不是?”她篤定的說道。


    其中一個高挑男子嗤笑一聲,道:“你想太多了…少夫人何等的心胸?豈會記得你這樣一個無足輕重的人?如今少夫人肚子裏有了小世子,就更不會惦記任何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了…”


    “什麽?那個女人居然…”嶽如煙近來一直都在謀劃著怎麽報仇,怎麽將鎮北侯府給毀了,哪裏注意到這些消息。乍聞侯夫人懷了身子,一時半會兒竟然反應不過來。


    癱坐在木床上的裴姈聽了這個消息,亦是忍不住大笑。“哈哈哈哈哈…不愧是我裴氏家族的女兒,一個個本事都高著呢…可惜啊…可惜我選錯了投靠的對象,這才落得如此淒涼的下場。”


    黑衣侍衛鄙夷的瞥了她一眼,哼道:“就憑你,也配與我們少夫人相提並論?趁早死了這條心吧!”


    “成王敗寇,失敗者就是失敗者,哪兒來那麽多借口!”


    “你以為自己是誰?女諸葛?也不撒潑尿照照…”


    這些侍衛都是粗鄙之人,說起話來也十分的不中聽。


    裴姈的臉色瞬間就變得陰沉下來,臉上的疤痕也不時地皺起,看起來甚為可怖。“你們膽敢瞧不起我!你們這群走狗!”


    “跟她們那麽多廢話做什麽?早些送她們上路,咱們也好早點兒回去交差。”除夕之夜,是團圓之夜,他們也想著回去聚在一起吃烤肉呢。


    “動手。”為首的也收起了吊兒郎當的表情,神色變得冷酷。


    “你們敢!”嶽如煙將偷偷藏在衣袖中的藥粉握在手中,隻等著合適的機會就要再次的逃走。


    這一招,可是屢試不爽。


    然而,這一次侍衛們可是有備而來,早就察覺了她的異動。其中一個侍衛眼疾手快的出劍,一把將她捏著藥粉的手給剁了下來。“有沒有點兒新鮮的,啊?每次都用這一招,也不嫌煩!”


    “啊…”嶽如煙疼的直冒冷汗,整個人不由自主的朝著身後的地上倒去。


    “我與你們少夫人乃是同宗姐妹,你們不能殺我!”到了這個時候,裴姈才想起自己的姓氏,想要借此逃脫被殺的命運。


    “是嗎?這個醜女人是誰啊,你們認識嗎?”


    “這不是朝廷四處抓捕的女飛賊嘛…”


    “你們…你們這是汙蔑…”裴姈見她們絲毫不買賬,頓時氣的肺都要炸了。


    “想要攀關係,晚了!”


    “這樣的禍害,還是早點兒除去的好。免得給咱們少夫人抹黑!”


    “說的也是…我看她行動不便,就可憐可憐她,賞她一個全屍吧。”


    說著,這些高大魁梧的男子便一步步的向這兩個狠毒的女人靠近,手裏的刀劍也不再留情。


    院子裏忽然傳來狗叫的聲音,驚了正在守歲的窮苦人們。


    “這麽晚了,誰在外頭啊?”


    “要不去瞧瞧?”


    “該不是賊吧?”


    “咱們這樣貧苦的地兒,哪兒來的賊…”


    “啊…死人啦…”


    鎮北侯府


    扶搖居


    “侍書,去庫房再多拿些炭來…今兒個是除夕,爺要陪著少夫人一起守歲。”盧少棠一邊扶著裴瑾回屋,一邊吩咐道。


    侍書應了一聲,便帶著幾個丫頭去辦事了。


    今年這個除夕,是裴瑾和盧少棠一起過的第一個除夕。去年因為盧少棠在邊城,沒能回來。這一次,他得好好的補上。


    取了件厚實的貂皮鬥篷給裴瑾披上,夫妻倆依偎著圍坐在火盆旁的軟榻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說這話。


    “不去陪著母親,這樣好嗎?”對於她先前提到的二人世界,盧少棠倒是執行的徹底。隻是,這樣冷落婆母,是不是不太好?


    “母親有鞏姨娘和大嫂他們陪著,就夠了。”盧少棠沒心沒肺的說道,修長的胳膊攬在她的腰間,不時地摩挲著她高高隆起的肚皮。


    裴瑾覺得有些發癢,便按住了他的手掌。“別…癢…”


    妻奴侯爺聽見嬌妻的嬌嗔,便停了手,乖乖的不動了。“孩子的名兒,我已經想好了。若是男孩兒,就叫彥學。如果是女娃兒,就叫彥雪,如何?”


    世家大族的名兒都是按照派係來取的,像盧少棠的父輩,便是鎮字輩,盧少棠兄弟是少字輩兒。輪到他的兒子,便成了彥字輩兒。


    裴瑾對這些大名,倒是沒多少意見。“大名爺看著辦吧…不過還是取個小名的好,據說好養活。”


    “那娘子想叫他們什麽?”盧少棠看著她略顯豐潤的側臉,笑著問道。


    該不會又是那什麽小包子,小饅頭吧?


    他可不想自己的兒子閨女,將來都是小吃貨啊!


    裴瑾將頭輕輕的靠在他的肩頭,略微思索了一下,應道:“若是男孩兒,就叫多多。若是女孩兒,就叫曉曉。”


    “多多?多子多福,好名字!至於曉曉…你是不想女兒長大,想讓她永遠都是小孩子?”盧少棠按照自己的思維理解。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吧…總之都是我的寶貝…”裴瑾驕傲的說道。


    “嗯,那為夫呢,可是娘子的寶貝?”見嬌妻心裏滿滿的都是孩子,盧少棠就有些吃味了。


    裴瑾有些哭笑不得,這樣的話也是能放在嘴上說的?


    嬌嗔的瞪了他一眼,裴瑾才嘟嚷著。“你是我的夫,是陪伴我一生的人,自然也是我心中無可取代的人了。”


    聽著嬌妻說著甜言蜜語,盧少棠的眉眼都舒展開了。“娘子亦是我唯一的妻,我心中最最珍貴的存在。”


    裴瑾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去,手掌與他交握,心裏有著說不出的溫暖。


    屋子裏,兩位主子濃情蜜意著,外間的丫鬟也喜笑顏開的圍坐在一起小聲地說笑著。這個年,可是她們過的最舒心的一個年了。


    農曆三月的某一天,鎮北侯夫人經過五個時辰的努力,平安的誕下一對龍鳳胎。各方送禮送不停,皇上更是親自賜下了名字,還賞賜了一堆的好東西。男孩兒叫盧彥邦,女孩兒叫盧彥嬈。


    原本高高興興的一件事兒,卻被皇帝這樣一道不合時宜的聖旨給攪合了。盧少棠一整日都板著一張臉,恨不得將那道聖旨給撕碎了!他的娃,憑什麽名字都不能由他這個當爹的取!皇帝你的寶座是不是坐膩了,啊?!


    裴瑾也有些無語,可誰叫那是皇帝呢。


    不過好在,小名兒早就取好了,倒是不用更改。


    “真是氣死我了!”盧少棠不甘的咬牙切齒。


    看著夫君這副氣急敗壞的模樣,裴瑾有些於心不忍,於是出主意道:“皇上壽誕不是快要到了嗎?到時候咱們也送上一份大禮?”


    “什麽大禮?”盧少棠有氣無力的問道。


    “聽說北國盛產美人…”裴瑾眉眼彎彎的,笑的十分得意。


    盧少棠聽了這個建議,立馬就有了精神。“來而不往非禮也!還是娘子想的周到…我這就給北國國君休書一封…”


    看著他雄赳赳氣昂昂的出去了,裴瑾心裏也平衡了。


    ------題外話------


    正文部分就先到這裏,其他的番外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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