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子琛深眸一定,說:“你想毀了她?”


    宋景文痛苦的閉上眼,喉結動了動,最終隻是冷冷的笑出聲,笑聲在空曠的草地上,顯得格外淒寂。


    岑子琛嚴峻的看著他,說:“事已至此,我希望你能體諒大伯的用心,畢竟你也是岑家的人,大伯他的身體已經……”


    宋景文猛地睜開眼,語氣漠然至極:“岑先生,我想你搞錯了,我從未想過回岑家,就像我的母親永遠都不可能是岑夫人一樣。”


    岑子琛說:“當年的事既然你已得知真相,就應該明白,對你的母親,大伯並不曾做錯什麽,當然,我也無意冒犯你母親,隻是就事論事,事情既然無法挽回,你可以當它是悲劇,也可以選擇不讓它變得更糟,至少不該毀掉大伯一生的清譽。”


    宋景文冷笑,說:“你姓岑,自然是站在岑家的利益上考慮,岑天華要是在關鍵時刻倒台,整個岑家都會受牽連,或許不隻是岑家,跟岑家密切交往的其他家族,都會受到影響,是因為這個原因,岑天華才選擇將岑子妤嫁給邵和光的吧,畢竟邵和光不隻有邵家,還有唾手可得的德川集團,難道不是嗎?紡”


    岑子琛目光微動,說:“小五從來不是籌碼,你為何不想想,嫁給邵和光,是她自己的意願呢。”


    宋景文臉上有崩裂的痕跡,他用盡力氣才克製住,平靜的說:“我很期待,岑先生在商界號稱天縱奇才,要是邵和光倒了,你會不會扶他一把?”


    岑子琛不為所動,說:“你好自為之。”


    岑子妤醒過來,震驚地發現自己躺在明陽山別墅的床上,全身滑不溜秋的,她一低頭,身上穿著有淡淡香氣的睡衣,但腦子裏的記憶還停留在她去洗手間,在長廊撞見初夏的那一刻,初夏說她快要跟岑子千結婚了,這已經是無法改變的事實,希望她能像以前一樣接受她,然後,她胸口突然一疼,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岑子妤心跳得很快,隱隱有種不好的感覺,在她失去意識的這段時間,肯定發生了什麽事?她環顧四周,沒有看到邵和光的身影,冷冷清清的房間,連一絲暖氣都沒有,岑子妤縮起肩膀,遍體生寒。


    他不在家嗎?


    還是他生氣了?


    岑子妤胡思亂想,越想越不安,突然有開門的聲音,她倉惶的抬頭,隻見邵和光全身光裸,用毛巾擦著濕漉漉的頭發,大刺刺的從浴室出來。


    岑子妤尖叫一聲,趕緊捂住眼睛。


    邵和光淡淡看了她一眼,隨手丟開毛巾,走到衣櫥拿出一件睡袍披上,他沒有上床,遠遠坐在窗前的椅子上,端起圓桌上的酒杯,一口一口喝著。


    岑子妤震驚地看著他淤青斑斑的臉,他跟人打架了?


    他淡然至極的回視著,片刻之後,他眼中的輕忽與冷漠令岑子妤無法忍受,她掀開被子下床,披上外套後往外麵走。


    剛走出房門,他突然將她拉回來,推倒在床上。


    岑子妤用力瞪著他,大叫:“你是個瘋子!”


    邵和光冷笑一聲,從梳妝台拿過一個東西,丟在她身邊,說:“解釋一下吧。”


    岑子妤低頭看去,是戒指,她不由得僵住,手指上還帶著一模一樣的一枚,兩枚一樣的戒指,不,有一枚是假的,是四哥找人仿製的。


    岑子妤臉色蒼白。


    邵和光諷刺的說:“我送你的戒指,為什麽會在宋景文手上?你還弄一枚假戒指來騙我,岑子妤,你究竟安的什麽心?”


    “我沒有。”久久,岑子妤為自己辯解了一句。


    戒指為什麽會在宋景文手上,宋景文又為何當著他的麵還給自己,這些,她都無從解釋。


    邵和光目光冰冷,透出一絲嘲諷。


    岑子妤瞬間心涼,他懷疑她,他這樣生氣,不過是鐵了心認為她跟宋景文之間有什麽,岑子妤閉上眼,以為心不會痛,可是,莫大的委屈和憤怒侵占在了所有的思緒,她的肩膀忍不住顫抖,為了掩飾自己的失態,她野蠻的抓過枕頭朝他砸過去。


    “你走,我不想看見你!”


    枕頭砸到他的頭,邵和光臉色鐵青。


    岑子妤一股腦砸完了所有的枕頭,眼淚都差點落下來,她爬起身站在床上,抓起又滑又軟的被褥丟出去,正好他走上來,被子砸到他臉上,她的手指也招呼了上去,他捂著臉哼了一聲,臉色愈發黑沉,等他拿開手,原本五顏六色的俊臉上又多了幾道小抓痕。


    他氣得眼中噴出火來。


    岑子妤想跳床逃跑,被他用力一扯一甩,她狠狠撲倒在床上,床再軟也是有硬度的,鼻尖撞得生疼,岑子妤淚眼花花的爬起身,被子淩空落下來,罩在她身上。


    岑子妤把眼淚偷偷擦在被子上後扯下,冷冷地盯著麵前的男人:“邵和光,我看錯你了,你竟然打女人!”


    邵和光差點氣歪了嘴,氣勢凶狠地逼到床邊,咬牙切齒的問:“我打你?”


    “混蛋!”岑子妤撲上去


    tang咬住他的肩膀,他的肌肉硬得像石頭一樣,睡袍又滑,她咬了好幾下才咬住,盡管心裏震驚自己怎麽突然間像瘋婆子一樣,可這些舉動根本不受任何控製。


    這一刻,岑子妤才發現,心裏的恨意有多深。


    邵和光一動不動。


    岑子妤絕望地閉上眼,眼淚從眼角滑落,直嚐到一股血腥味,胃裏一陣翻湧,她撲倒在床邊,幹嘔不止。


    喉嚨像被撕裂一樣疼,胃裏根本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吐,臉上的眼淚卻越來越多,岑子妤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肯定難看極了,她嘔到筋疲力竭,差點從床上翻滾下來,他終於上前抱住她。


    她渾身冰冷,他身上的熱氣卻源源不斷,大手在後背輕輕拍撫著,柔下聲音說:“我叫醫生來。”


    岑子妤拳腳並用的推開他,厲聲說:“不用你假好心。”


    邵和光神色陰沉。


    岑子妤擦掉眼淚,盯著他說:“你走,還是我走?”


    邵和光皺起眉頭:“是不是吃壞了肚子?平白無故怎麽會吐呢,必須找醫生來瞧瞧。”


    岑子妤立即掀開被子,他伸手按住,沉聲說:“別鬧了,要是受了涼,又該生病了。”


    岑子妤掙紮了一下,敵不過他的力氣,隻得放棄,她悲哀的發現,就算跑出去,也隻能去睡客廳,要是再有勇氣一點,就是睡大街!


    可是她有什麽錯,明明花心玩女人,結了婚也不自律的人是他,是有婦之夫還跟別的女人傳出婚訊,她沒有必要為他犯的錯懲罰自己。


    “出去!”岑子妤麵無表情,但看著他滿臉的傷,心裏竟升起別樣的情緒,大約從未見過這樣狼狽的邵和光,她別扭地撇開頭去。


    邵和光眉頭擰得更緊,伸手探向她的額頭,岑子妤突然尖叫:“走開,別碰我!”


    邵和光一怔,眸光深處閃過一團陰鬱。


    岑子妤心煩意亂地扯過被子躺下。


    許久之後,她聽到他開衣櫥的聲音,透過薄如蟬翼的真絲,隱隱看到他拿了一床被褥出來,她以為他是要睡地板,沒想到他真抱著被褥走出房門,耳邊傳來哢嚓關門的聲音,她的心不禁一沉。


    上半夜寒氣極重,岑子妤翻來覆去睡不著,她下床到處找遙控器,好不容易在床頭櫃的抽屜裏找到,她把室溫一下子調到二十八度,但到了下半夜,她又熱得睡不著,空氣十分幹燥,她不舒服地咳嗽起來,加濕器就在房間角落,她折騰了半天也沒能打開,她隻好把室溫調到十五度,出風口呼呼地吹起冷風,她捂著被子難受地睡了一夜。


    早上八點鍾,她就醒了,整個人昏昏沉沉的,換了衣服去衛生間洗漱,鏡子裏的人麵孔蒼白,眼底還有淡淡的青色。


    岑子妤咬著牙刷想了許久,她不能這個樣子下樓,要是被邵和光看出什麽,她往後哪裏還有好果子吃,所以她化了一個淡妝,不經意瞥到手指上的戒指,她想拔下來,但戒指有些緊,她試了半天,居然拔不下來。


    她發了一會兒愣,外頭傳來敲門的聲音,岑子妤整了整臉色,鎮定地走出去,她打開門,洛姨站在門口,滿臉微笑地說:“少夫人,早餐已經準備好了。”


    岑子妤吃驚的看著她。


    洛姨解釋說:“二少爺說您腸胃不好,讓我過來照顧您幾天。”


    岑子妤淡淡嗯了一聲。


    她下樓時,邵和光正在吃早餐,羅宋在客廳等著,恭敬地叫了一聲夫人,岑子妤點了點頭,餘光瞥見他衣裝筆挺,神清氣爽,一臉昨晚睡得很好的模樣,連眼角嘴角的淤青都淡了許多,她心裏氣鬱難抑。


    邵和光倒像是沒看到她,放下刀叉,用餐布擦了擦嘴就站起身,羅宋走過來,他說:“你留下來送夫人,我自己開車。”


    “是。”羅宋把公文包交給他。


    他眼皮都不抬地徑自走出去,羅宋看了岑子妤一眼,又回客廳等著,洛姨似乎覺得氣氛不對,趕緊去廚房端早餐,岑子妤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被無視了。


    這是在冷戰嗎?


    岑子妤悴鬱不已,當她正試圖用成熟理智的麵孔跟他相處時,他反而用了一招她完全沒有預料的招式,她不覺得任性衝動是女人的專權,但用在一個三十一歲的男人身上,到底令她難以接受,特別是,她已經做好了和好的準備,因為今天她打算回家一趟。


    勉強就著一杯牛奶咽下半片吐司,岑子妤再也吃不下了,洛姨見她吃得少,忍不住問:“少夫人,是不是東西不合胃口?”


    岑子妤搖了搖頭,說:“不是,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洛姨戰戰兢兢地收拾餐桌。


    岑子妤走到客廳,羅宋要幫她提包,岑子妤不習慣,隻得說:“還是我自己來吧。”


    羅宋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出了宅子,無不周到的開門關門,開車前問:“夫人要回岑家嗎?”


    岑子妤愣了一下,說:“是的。”


    羅宋眼神溫和地望


    著後視鏡:“夫人,邵先生說他下班後會去岑宅接您,順便一起在那邊吃晚飯。”


    “知道了。”岑子妤說,心中不禁腹誹,還好他沒忘記陪她回家的事。


    到岑宅後,岑子妤自己走進去,隻有萬媽在客廳打掃,見到她,萬媽很高興,說:“老爺和夫人去馬場了,知道你要回來,特地囑咐,讓你換了騎馬裝去馬場。”


    岑子妤詫異的問:“媽今天怎麽這麽好的心情?”


    萬媽嗔了她一眼,說:“從你出嫁後,夫人還是頭一回有騎馬的興致,你的衣服我已經整理出來放在床上了。”


    岑子妤上樓,回到以前住的房間,熟悉感油然而生,裏麵的擺設一動未動,隻是床用白色罩子罩了起來,顯得有些冷清。


    岑子妤換了騎馬裝,腰身正好,胸前卻微有些緊蹙,她對著鏡子扯了扯,這套衣服是半年前量身定做的,母親特地請的私人裁縫,沒有一處是不服帖的,怎麽會小了呢?


    岑子妤試著深吸了幾口氣,胸口確實緊了,看來得拿去改一改,她紮起頭發,正要出去,突然想起一樣東西來,她在梳妝台的抽屜沒找到,首飾盒裏也沒有,她心裏正奇怪,萬媽敲門進來,問:“你吃過早餐沒?”


    “吃過了。”


    岑子妤將每個抽屜都打開,還是沒有找到那個銀灰色的盒子,萬媽問:“你在找什麽?”


    “一個表盒。”


    萬媽哦了一聲,說:“我知道,在衣帽間的抽屜裏,挺貴重的東西,你隨手就放在外頭,我打掃的時候瞧見,就給收起來了。”


    說著,她走進衣帽間把盒子拿了出來。


    岑子妤打開看了一眼,一抹光華閃過,表依舊嶄新如初,她收進包裏,去了馬場。事實上,她已經很多年都不騎馬了,有時候心情好,換了騎馬裝也隻是牽著馬遛幾圈,岑家人都有自己的馬,平時養在專門的馬營,隻有想騎的時候,才會叫人牽到馬場來。


    蔣溫茂的騎馬裝是白衣黑褲,她身形保持得極好,遠遠看著似少女一般靈動明媚,岑子妤站在馬場外,頂大的太陽,她用手擋著額頭,眯眼看著兩匹不緩不慢朝自己奔來。


    岑子妤揮了揮手。


    蔣溫茂勒住馬繩,在她麵前停下來,姣好的臉上有薄薄的汗意,顯得氣色很好,岑子妤不禁笑起來。


    蔣溫茂說:“讓管理員把你的馬牽過來,趁著這會子太陽不烈,可以騎幾圈。”


    岑子妤說:“媽,您騎吧,多騎馬對身體好。”


    蔣溫茂點點頭,她鬆開馬繩,馬轉了個圈奔跑起來,岑天華的馬跟上來,他比了一個手勢,岑子妤見管理員不在旁邊,隻好幫他牽住馬,他跳了下來。


    “陪我走一會。”他說。


    岑子妤跟上去,問:“怎麽不騎了?”


    他淡笑,說:“老了,感覺騎不動了。”


    岑子妤微愣,抬頭看著他的背影,依舊高大挺拔,但雪白的銀絲越來越多,甚至走路的速度,也在不知不覺的減慢,岑子妤眼睛被刺痛,她用手揉了揉,岑天華已經走到大傘下,拿了毛巾擦汗,回頭看著她,問:“怎麽了?”


    “嗯,沙子進眼睛裏了。”岑子妤含糊的說。


    岑天華忙按住她的手,說:“別揉,仔細把眼睛揉壞了。”


    岑子妤眨了眨眼,眼底泛著紅潮,她淡淡的說:“沒事了。”


    岑天華目光寵溺,摸了摸她的頭發,問:“真不去騎馬嗎?”


    岑子妤搖了搖頭。


    岑天華指著前方,說:“去那邊看看。”


    馬場中央有顆桂花樹,突兀地霸占著馬場正中心的位置,樹是岑子妤第一次學騎馬時,岑天華找人種下的,十幾年過去,樹已經長高長壯,現在是春天了,嫩葉漸漸抽出來,岑天華緩步走到樹前,伸手摸了摸葉子,笑著說:“看著它,就想起你第一次騎在馬背上的樣子,和韻都嚇哭了,你卻咯咯地笑,一點都不害怕,還一個勁催著馬跑,我當時驕傲極了,這才像我岑天華的女兒,天生勇敢無畏。”


    岑子妤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說:“我到底教您失望了不是。”


    岑天華咳嗽了兩聲,說:“你永遠都是我的好女兒。”


    岑子妤不禁恍惚,無動於衷,這一瞬間她懷疑自己是否太過鐵石心腸!


    岑天華身體晃動了幾下,他猛地扶住樹幹,葉子紛紛落下,他佝著身體用力咳嗽,岑子妤驚了驚,忙上前扶他。


    他揮手推開,說:“打電話叫小鐵來。”


    岑子妤慌了,走到他麵前,隻見他用手帕捂著口鼻,有血浸染了白色的帕子,岑子妤震愕無比:“您……”


    岑天華微微仰起頭,說:“隻是流鼻血,沒事,可能是太陽曬太久。”


    岑子妤手足無措地說:“我沒有帶手機。”


    岑天華說:“扶我去傘下。”


    岑子妤穩住心神,移動腿才知道自


    己全身都在發抖,好不容易走到傘下,岑子妤小心地安置他坐在躺椅上,手帕已經被血染透了,岑天華從口袋掏出另一塊手帕,他看了眼桌上的礦泉水,岑子妤忙擰開水瓶,倒水將幹淨的手帕浸濕,岑天華擦了擦,好在鼻血沒有繼續流,他擦幹淨後,看著染血的帕子,說:“別告訴你媽,她心髒不好。”


    岑子妤臉色慘白,點了點頭,用垃圾袋將手帕裝起來,她說:“我扶您回屋吧。”


    岑天華看著她歎了口氣,說:“你也覺得爸爸老了,是不是?”


    岑子妤說不出話來。


    他笑了笑,說:“隻是流鼻血而已,上了年紀,偶爾放點血,反而對身體好。”


    岑子妤緊緊盯著他的臉,不曉得是不是被誤導了,他確實臉色正常,聲音洪亮,沒有任何問題,但不知道為何,岑子妤心裏有種不好的感覺,深深地不安……


    蔣溫茂又騎了兩圈,真騎不動了,管理員牽走了她的馬,岑天華遞給岑子妤一瓶水,示意她過去,岑子妤擔心地看了一眼,他一絲異常都沒有,隻好去接母親。


    蔣溫茂臉上露出溫柔的笑意,岑子妤跑了幾步,把水給她,她淺淺喝了兩口,問:“跟你爸爸在聊什麽?”


    岑子妤扯起嘴角,說:“沒什麽,就走了幾步。”


    蔣溫茂看過去,岑子妤趕緊回頭,隻見小鐵拿著幾分文件匆匆走來,岑天華對她們揮揮手,就回大宅去了。


    望著他遠去的身影,岑子妤失神的問:“媽,爸退休的日子定下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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