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宋將磁盤送去書房就退了出來,邵和光坐在電腦前,目光冷沉地盯著畫麵,攝像頭拍不到床,隻能拍到梳妝台到浴室那片空間,畫麵清晰地呈現岑子妤看到短信後的樣子,她像受驚的小鹿,躲進廁所後,一直到早上才走出來。


    那張憔悴雪白的麵孔,邵和光胸口驀地一疼,她在傷心?


    除了憤怒,心中竟還有一絲絲卑微的期待,她的眼淚,是不是說明她已經開始在乎了?


    可是,他又親手將這來之不易的在乎摧毀得連渣都不剩,想必,現在她的心裏,是恨極了他吧。


    邵和光無力地靠回椅背,他們之間,總是這樣被現實無情的錯開。


    岑子牧打來電話,追問岑子妤的下落,邵和光語氣強硬:“我會處理好這件事。”


    岑子牧嚴肅地說:“你的意思是要瞞著伯父他們?”


    邵和光捏著眉心說:“給我一點時間。”


    岑子牧卻不讚同他的做法:“現在大家都為冬冬的事提心吊膽,綁匪出於什麽心理我們誰也不清楚,萬一是有目的而來,先綁架了冬冬,再綁架小五,那這就不是簡單的綁票那麽簡單,你也知道,伯父快退了,眼下也處於關鍵時期。”


    邵和光黑眸一定,說:“暫時瞞過今天,我會想辦法。”


    岑子牧說:“也隻有今天,你別忘了,我爸也知道,想瞞住是不可能的。”


    邵和光問:“你們那邊有什麽進展?”


    岑子牧頭疼地說:“已經徹查了喬小姐現在居住的小區和冬冬所在的學校,有人曾在小區內調查過喬小姐,學校的清潔工在出事那天,看到穿黑衣的陌生男人出現在男廁,但隻有這些而已。紡”


    “我知道了。”邵和光掛了電話。


    他十指交錯,神情凝重,一種莫名的怪異感環繞心頭,他猛然間想到,岑子妤的失蹤不可能是必然,如果昨晚他不是因為疲倦而沉睡,岑子妤不可能單獨外出,因為是坐老王的車,所以其他保鏢才沒有跟上去,她本來是要去岑家大宅的,但又臨時決定去了別的地方。


    她會去哪裏?


    邵和光沉心閉上眼,所有的訊息在腦子裏翻來覆去,努力尋找一個缺口,靈光一閃,他起身往外走。


    下了樓,等在客廳的羅宋跟上來,見他要出門,忙去準備車子。


    “邵先生。”羅宋握著方向盤隨時待命。


    邵和光沉聲說:“去夫人失蹤的那條街。”


    “是。”


    市區繁華如錦,車一下高架橋就堵住了,羅宋小心翼翼地說:“邵先生,就是對麵那條內街。”


    邵和光擰著眉看了眼堵得死死的長龍,說:“查一下這附近的醫院。”


    幾分鍾後,羅宋說:“邵先生,內街就有一家。”


    邵和光眸色加深,他猜得沒錯,岑子妤果然是來醫院了,他推開門下車,留下一句話:“去醫院門口等著。”


    羅宋錯愕地看著他輕易跳過一米多高的鐵欄杆,旁若無人地橫穿旁邊的馬路往對麵走去,引來大量按喇叭的聲音。


    邵和光拿出手機,腦子立刻浮現出那串數字,盡管隻是看了一眼,他依舊憑借印象打通了號碼。


    初夏提著一袋藥剛走出醫院,手機就響了,她驚了一驚,忙看來電顯示,卻是陌生的號碼,心裏略略的失望後,她打起精神接起。


    “簡小姐,我是邵和光。”


    初夏茫然了片刻,說:“你好。”


    “你在醫院?”他問。


    初夏困惑地眨眼:“沒錯,但你怎麽知道……”


    “我看到你了。”


    初夏抬起頭,一身貴氣的男人迎麵走來,拉住她的胳膊往電梯走,初夏定了定神,踉蹌地跟上他的腳步,上了電梯,他按下樓層鍵後就鬆開手。


    初夏捂著胳膊問:“邵先生,發生什麽事了?”


    邵和光看了她一眼,說:“小五不見了,我懷疑她來醫院看過你。”


    初夏震驚地瞪大眼睛:“可是我並沒有看見她啊。”


    邵和光冷聲說:“所以才說她不見了。”


    初夏噤言,手不由自主地捂著胸口,心中升起一種非常不好的感覺。


    到了醫院的監控室門口,兩名保安攔著不讓他們進去,初夏擔心保安有眼不識泰山,得罪了邵和光,央求著說了許多好話,但保安的態度並不好,邊說邊推地讓他們離開。


    邵和光皺著眉頭,問:“這條街叫什麽?”


    初夏忙說了名字。


    邵和光轉身去一邊打電話,不一會兒,他走過來靠在牆邊靜待,初夏相信他絕對有辦法,也安靜地站在旁邊,兩名保安像看怪物一樣看了他們一眼,就回辦公室裏麵去了。


    幾分鍾後,兩名穿著白袍的中年男人匆匆趕來,其中一人站在他們麵前,恭敬地問:“您是邵先生吧。”


    邵和光站直身體,點了


    tang點頭。


    男人忙說:“很抱歉,正巧祝院長在外麵開會,便囑托我接待邵先生。”


    那兩名保安探望著走出來,恭敬地叫了一聲:“秦副院長好,盧主任好。”


    秦副院長沒空搭理他們,笑著問:“邵先生有什麽吩咐?”


    邵和光說:“我想看看貴醫院今天早上六點半到八點之間的監控。”


    秦副院長說:“邵先生不嫌棄,可以到我的辦公室坐一坐,我叫人把監控資料調上去。”


    邵和光臉上有絲不耐煩,說:“不用了,我進去看就可以。”


    那秦副院長趕緊讓保安打開監控室的門,裏麵有兩名工作人員,邵和光和初夏走進去,其他人也想跟進去,邵和光回頭看了一眼說:“請回吧,看完監控我就離開,打攪之處還請擔待。”


    秦副院長忙不迭地說:“不打攪,邵先生自便。”


    他親自帶上監控室的門,狠狠瞪了兩名不知所謂的保安一眼,在盧主任的陪同下,擦著額頭的汗離開。


    工作人員按照邵和光的要求,調出了監控,七點過五分左右,岑子妤的身影出現在醫院門口,邵和光緊抿著薄唇,看著屏幕上的人在前台谘詢過之後,就進了電梯,鏡頭切換到電梯裏麵,七層樓的鍵亮起,初夏驚呼:“她真去找我了!”


    工作人員又將七樓的監控調出來,在走廊裏,岑子妤有跟護士交談,護士指了房間,她走了兩步就停下了,鏡頭對著岑子妤的臉,在她對麵有個男人的身影,沒有拍到正臉,他們說了幾句話,男人快步離開,岑子妤追了上去。


    邵和光眉頭擰緊,他肯定自己不認識錄像裏麵的男人,他扭頭看了初夏一眼,隻見她麵孔雪白,手裏的藥袋落到地上。


    邵和光將她拉出監控室,厲聲質問:“他是誰?”


    初夏的表情驚慌起來,拚命搖頭:“不可能,不可能是他,他怎麽會綁架小五!”


    “他是誰?”邵和光極力克製自己的情緒。


    初夏掙脫他的手,轉身往電梯的方向跑,邵和光兩三步就抓住她,隱忍著怒火地問:“告訴我,他是誰?”


    初夏顫抖著說:“我去找他,我現在就去找他。”


    邵和光隻得鬆開手,追在她身後。


    出了醫院,初夏直奔停車位找到她的斯瑪特,開了車鎖正要上車,邵和光攔下她:“坐我的車。”


    他語氣非常堅硬,初夏隻猶豫了一秒,便屈服。


    上車後,她報了地址,手開始不停的發抖,她雙手交錯用力按住,一旁的男人仿佛按壓著某種情緒,沉聲說:“簡小姐,小五是我太太,她不見了我很擔心,還請你跟我說實話。”


    初夏吸了一口氣,說:“他是李晟成,我的……前男友,也跟小五做過同事,邵先生,你相信我,李晟成絕對不會做傷害小五的事。”


    邵和光神色深沉,沒有說話。


    初夏則是膽戰心驚。


    車子到了李晟成所居住的小區門口,邵和光已經按捺不住,初夏忙叫住他:“邵先生,請允許我先跟他見一麵,這是他父母的房子,小五不會在這裏。”


    邵和光眼神一黯。


    初夏趕緊下了車,正要上樓,一對年輕男女有說有笑的從裏麵走出來,她本沒在意,但那女孩卻驚訝地叫出她的名字。


    “簡小姐!”


    初夏茫然地看著她,這張臉……她努力想了想,臉色更加蒼白。


    女孩似乎有些手足無措,她此刻正抱著男人的腰,姿態要多親密就多親密,眼看是瞞不下去了,她索性說:“簡小姐,對不起,我跟表哥騙了你,我其實是李晟成的表妹,他要我跟他演戲氣走你,實際上是不想耽誤你,他覺得自己配不上你。”


    初夏站不穩,身體晃了晃。


    女孩想扶她,她卻猛地退開。


    女孩不安地望著她說:“你來找表哥嗎?他不住這裏,現在他很少回家住,有時候姨媽跟姨父都找不到他的人,這兩天連電話都關機了。”


    初夏狠狠一怔,她回過頭,見羅宋走下車,朝他們這邊看來,初夏慌亂地說了聲再見,就回到車上。


    看到她的表情,邵和光沉聲問:“發生什麽事了?”


    初夏痛苦地捂著頭,因為太過震驚,她一時還消化不了眼前的事實,盡管早就知道真相,但她從不允許自己回頭去看,這些日子以來也很少很少想起他。


    一個恐怖的念頭劈進腦海,她怔然地瞪大眼睛,難道是知道她要跟岑子千結婚,他才綁架岑子妤,想對岑家人出氣!


    初夏猛地扯著邵和光的衣袖:“李晟成不是壞人,他肯定不是存心綁架小五的,都是因為我,是我的錯!”


    邵和光眼皮跳了跳,他伸手按住她的肩膀,帶幾分安撫意味地說:“簡小姐,我隻想找回我的太太,並看到她不受任何傷害。”


    “可是……可是……”初夏的眼淚噴湧而出


    ,結結巴巴地說:“綁架是犯法的,他肯定會坐牢。”


    邵和光神色一定,說:“隻要你幫我找到岑子妤,在大錯未釀成之前,我會幫他申請減輕刑責,畢竟,我還沒有報警。”


    初夏略略鎮定下來。


    邵和光沉聲說:“既然簡小姐跟他以前是戀人,請你務必好好想想,他會去哪裏?”


    初夏陷入沉思,許久之後,她莫名想到了一個地方,在她與李晟成戀情正甜蜜的時候,他們去五環明孝路的一個小區看過房子,盡管十分偏遠,但小區的環境和樓層格局都非常好,當時他們看中了頂層,可以附贈一個一百多平方的露天陽台,當時她喜歡得不得了,李晟成一口保證,一定要買下那套房子,但他父母不同意他們住那麽遠,她想到上班確實不方便,就忍痛割愛了,後來為買房的事,她總不經意提起,他還笑著說,隻要等有了閑錢,就去買下來,當作度假的地方。


    “去明孝路!”她臉色惶然,顫抖著身子說。


    邵和光鬆了口氣,命令:“快!”


    羅宋走外環,一路將油門踩到底,到小區之後,初夏內心十分掙紮,不肯下車,邵和光盯著她的臉,說:“小五一直當你是朋友,她從小到大,除了世交圈子裏的人,你是她唯一的朋友。”


    初夏被觸動,這才恍惚地下了車。


    電梯上升的過程中,初夏的情緒極度不安,邵和光看了羅宋一眼,示意他緊盯著初夏,羅宋點了點頭,站在初夏身邊。


    頂層隻有兩家住戶,一家的門還包著塑料,門口落滿灰層,而另一家似乎有人入住,邵和光指著房門問:“是這間嗎?”


    初夏眼睫動了動。


    羅宋突然抓住她的胳膊往後退,她尖叫一聲,邵和光一腳將門踹出一個大洞,他迅速擰開門鎖衝進去。


    空曠的房子一目了然,連窗簾都沒有安裝,裏麵散發著油漆濃鬱的氣味,地板的角落堆著水泥渣,唯獨客廳中央有張沙發,當看到昏睡在沙發上的人,邵和光整個人都驚呆了。


    初夏掙脫禁錮衝進來,看到這一切,她捂著嘴大聲尖叫,然後昏了過去。


    羅宋也跟著跑進來,李晟成端著水果盤站在廚房門口,盤子哐當一聲落在地上,他沒有要跑的意思,羅宋敏捷地撲過去將他按倒在地。


    “邵先生,報警嗎?”


    邵和光走到沙發邊蹲下,摸了摸那張稚嫩蒼白的小臉,聲線冷冽如冰:“打電話通知岑家。”


    岑子千火速趕到醫院,長腿如風,剛好有人從病房出門,製止他往裏麵衝:“我看你還是別進去了。”


    他俊臉一沉,惱火地說:“裏麵是我兒子,我為什麽不能進去!”


    岑子牧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你老子也在裏麵,喬小姐也在,他們這會祖孫同樂,正其樂融融,你要是敢進去砸場子,老頭子饒不了你。”


    岑子千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他下巴長出短短的胡渣子,一旁的長疤不僅沒有損傷他的帥氣,反而平添了幾分成熟男人的滄桑,他咬牙切齒地說:“怎麽說那也是我兒子,可不是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


    他硬衝進去。


    岑子牧靠在一邊搖了搖頭:“這會知道是你兒子,早幹嘛去了。”


    岑子千突兀地出現在病房,眾人隻是瞟了他一眼,沒有任何反應,小不點眾星拱月地坐在病房上,手腕紮著針,文靜心肝肉疼地拿蘋果喂他,就連從不跟子女親近的岑天澤,也一臉慈愛的噓寒問暖,喬夕楚靠不過去,扶著腰站在一旁,目光溫柔得快掐出水來,倒是元悠笑著說了聲:“老四來了。”


    頭一回被無視得這麽徹底,岑子千尷尬地嗯了一聲,不過他還是死皮賴臉地湊上去,問:“孩子怎麽樣?做過全身檢查嗎?醫生怎麽說?”


    岑天澤嚴厲地盯了他一眼:“你還有臉來!”


    冬冬黑溜溜的眼睛好奇望著他們。


    文靜忙說:“好啦,在孩子麵前呢。”


    岑天澤哼了哼。


    文靜隻得說:“孩子身上沒什麽傷,就是吸了不好的氣體,肺部有點小問題,在醫院住幾天就沒事了。”


    岑子千擠到床邊,好奇地打量著穿著病服的小不點,他第一次見到活的自己的小翻版,不得不承認,長得確實一模一樣。


    他伸手摸了摸小不點的臉,軟軟的,滑滑的,小不點黑不溜秋的眼睛瞅著他,猛然間,心像被什麽狠狠擊中,柔軟得泛出一絲疼意。


    文靜輕歎了口氣,起身讓開。


    看著孩子,岑子千眼眶有些難受,他不自然地笑了笑,問:“知道我是誰嗎?”


    冬冬淡定地眨了下眼:“爸爸?”


    盡管是反問的語氣,岑子千全身麻痹,顯得有些慌亂。


    文靜喜不勝收地說:“看來果真是父子連心,我們哄了他這麽久,都不肯叫爺爺奶奶,老四一來就叫爸爸。”


    元悠也笑起


    來,她回頭看了眼,隻見喬夕楚身形微晃,臉色蒼白,她嚇了一跳,忙問:“你怎麽了?”


    眾人的目光都投來,岑子千大步跨過去,自然地扶住她的肩膀,柔聲說:“是不是站累了?要不坐著吧。”


    喬夕楚定了定神,推開他的胳膊,說:“謝謝岑先生,我沒事。”


    她話音一落,岑子千愣在那裏。


    其他人也很錯愕。


    喬夕楚目光淡然地看著岑天澤跟文靜,由衷地說:“多虧有伯父和伯母,冬冬才能安然無恙,我很感激,等冬冬出院後,我會專門登門道謝。”


    文靜詫異過後,正色說:“夕楚,我知道你受了很大的委屈,不過冬冬是我們岑家的孩子,怎麽能用謝呢。”


    喬夕楚麵色坦然,說:“耽誤伯父和伯母這麽長的時間,我心裏不安,既然冬冬現在沒什麽事,請大家先回去吧。”


    這意思再明顯不過,文靜臉色微變,剛剛相認的孫子,她自然是一刻都不願意離開的,但於情於理,她都沒臉開口說要孩子的話,岑天澤則理性多了,說:“夕楚,看在伯父的份上,有任何事情都要打電話跟我們說,冬冬就拜托你了。”


    “是。”喬夕楚恭敬地應下。


    岑子千僵硬著,這場談話他置身事外。


    岑天澤笑著摸了摸冬冬的頭:“爺爺改天再來看你。”


    文靜則是心疼極了,還沒開口說話,眼淚就流了出來,冬冬一臉不太想說話的樣子,漂亮的臉蛋上有種與年齡不符的安靜,喬夕楚摟著他的肩膀拍了拍,出聲提醒:“冬冬,跟爺爺奶奶說再見。”


    “爺爺,奶奶再見!”童音清脆。


    文靜心裏更難受。


    元悠柔聲勸了幾句,等他們相繼走出病房,岑子千還是一動不動地站著,病房門突然被關上,喬夕楚愣了一下,淡然地坐在床邊。


    冬冬眨了眨眼,說:“媽媽,我想睡覺。”


    喬夕楚摸了摸他柔軟的頭發,將吊瓶的輸液管放長,才讓兒子躺下去,替他整理好被角,確定他睡著以後,她扶著腰站起,突然皺起眉頭輕哼。


    岑子千一臉緊張,目光落在她凸起的肚子上,她穿著柔軟貼身的針織衣,能明顯看到胎兒的踢動,他震驚無比的問:“你……不疼嗎?”


    喬夕楚表情有些糾結,歎了口氣說:“岑先生,您該走了。”


    岑子千看著她的臉,忽然間反應過來:“我走?我為什麽要走?”


    喬夕楚認真地說:“您待在這兒,妨礙到我們了。”


    岑子千沉下臉,怒氣衝衝地說:“我妨礙你們?冬冬是我兒子,我是他爸爸,這種時候,他正需要我的關心和愛護,你這個狠心的女人,實在太可惡了。”


    喬夕楚撫著肚子退開一步。


    岑子千愣了愣,深吸了一口氣,不由得柔軟了表情,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低聲說:“跟我出去,我有話問你。”


    喬夕楚抬起清冷的黑眸,說:“有什麽話,就在這裏問吧,我不方便。”


    岑子千擰眉看著她,這樣近距離的打量,她除了肚子大了,胸大了,其他地方反而更加清瘦,臉隻有巴掌大,不施脂粉,肌膚晶瑩,他腦子裏突然冒出一個聲音,懷女兒的女人,皮膚會變好。


    他心生悸動。


    “岑先生?”喬夕楚狐疑地望著他。


    岑子千挪開目光,極其嚴肅地說:“那次出差,我們都喝多了,但我很清楚地記得自己那天晚上做了什麽。”


    喬夕楚麵不改色,說:“那是意外。”


    岑子千的怒火輕易被挑起,隻想掐死她算了,但他扭頭看到病床上那張漂亮精致的麵孔,愧疚感徒然而生,沒錯,冬冬是他們的孩子,盡管長得跟他一樣,但那下巴分明就是遺傳了她,這是絕對改變不了事實。


    她想要的,不過是一個解釋。


    岑子千突然將她打橫抱起,喬夕楚臉色大變,低呼:“你要幹什麽?”


    岑子千一言不發地將她抱到沙發上,自己蹲跪在她麵前,沉聲說:“夕楚,我錯了,我承認,在你眼裏,我是一個花心大壞蛋,那年是我故意縱容那些人灌你酒,我去你房間找你,也是心存不軌,事後我也曾後悔,但你表現得太平靜,反而令我下不來台,所以我才狠心把你流放在外。”


    喬夕楚一怔,問:“你後悔過?”


    岑子千深深凝視著她,說:“是我對不起你。”


    喬夕楚抓緊衣角,淡淡地說:“這種事情,沒有誰對誰錯,其實我並未放在心上,生下冬冬是意外,你也知道,我一直都是一個人,有時候也會覺得寂寞,有孩子陪我,我才覺得自己活得像一個人。”


    岑子千的心被刺痛,輕輕握住她的手,說:“從今以後,你都不是一個人。”


    喬夕楚笑了,柔美異常,她說:“沒錯,我不會再孤單了,岑先生,我快結婚了。”說完,她溫柔地撫摸著肚子,說


    :“孩子五個月了,本來我跟孩子爸爸打算等她出生以後再舉辦婚禮,畢竟孕婦穿婚紗不好看,但經曆了冬冬的事,我更覺得幸福安定的生活比什麽都重要,不過你放心,就算我結婚,冬冬也可以經常見爺爺奶奶。”


    五個月?


    岑子千呆了幾秒,艱澀地問:“你要跟誰結婚?”


    喬夕楚一臉幸福地說:“是一個很好的人,對冬冬也很好,能夠包容我的過去,有責任心,非常顧家。”


    岑子千從未見她這樣笑過,嫉妒令他差點發瘋,但男人的自尊心不允許他表現出任何異常,他冷冷一嗤:“沒結婚就讓你懷孕,這也叫有責任心,你到底懂不懂男人?”


    喬夕楚臉色一冷,向來淡然穩重的她,一旦露出這樣的表情,那就說明生氣了。


    “岑先生,請你出去。”


    岑子千愣了一秒,麵目猙獰地大吼:“他是什麽人?你認識他多久?現在的男人有幾個是安好心的,不然為什麽到現在他都沒出現過!喬夕楚,你睜大眼睛看清楚,別被人騙了,還幫人數錢,你不自重,沒結婚跟人生什麽孩子!”


    喬夕楚眼眶莫名一酸,她強忍了忍,冷聲說:“滾!”


    “你……”岑子千簡直氣歪了嘴。


    見他不走,喬夕楚左右看了看,拿起沙發上的枕頭,用力打在他身上,邊打邊說:“滾,別讓我再看見你!”


    “喬夕楚,住手!你在幹什麽?”枕頭裏麵不知道塞的什麽東西,打在身上極痛,他左躲右閃的大叫。


    喬夕楚喘著氣,人生第一次像個瘋婆子一樣,枕頭打得虎虎生威,岑子千沒料到她會這樣生氣,一想到是因為自己說了那個男人,她才發飆的,心裏嘔得要死,又擔心她的大肚子,隻好裝作被轟出門。


    啪,病房門被用力關上。


    岑子牧兩口子相擁在外麵的長椅上,見他被打出來,雙雙瞪圓了眼睛,岑子千這輩子還沒這麽丟臉過,死要麵子地衝門喊了一句:“喬夕楚,我是為你好,你不識好歹!”


    門突然被打開,一個枕頭丟出來正中他的腦門,啪,門又關上,枕頭應聲而落。


    岑子千捂著發疼的鼻頭,衝上去要踹門,岑子牧趕緊攔住他,嗬斥:“老四,這是在醫院,別丟人了!”


    好不容易製服了他的暴脾氣,元悠不可思議地感歎:“喬小姐,真是好體力啊!”


    岑子千不踹門,用力踢了一腳牆壁,然後陰沉著一張臉走了。


    元悠推了推丈夫的胳膊,說:“咱們也走吧,爸媽還等著呢。”


    岑子牧望著妻子,問:“他們還有戲嗎?”


    元悠搖了搖頭。


    岑子牧吃驚地說:“一點都沒有。”


    元悠攤開手,說:“我不是否定,而是不知道,喬小姐可不是一般的女人,不然,生了孩子還能在老四身邊待那麽多年,眼瞅著他換女人跟換衣服一樣,這事要落我頭上,我可沒這麽好的忍性,不過現在說什麽都晚了,老四的結婚對象可是簡初夏,爸親口答應的婚事,到如今老四自己也沒提個不字。”


    岑子牧頓了一下,說:“看他辦的糊塗事。”


    元悠問:“聽說是和光找到了綁匪窩,那小五和那位女模特呢?”


    岑子牧說:“女模特是在酒店裏麵找到,被喂了安眠藥一直在昏睡,我還沒見到小五,肯定是受了驚嚇,被和光帶回家了。”


    元悠壓低聲音說:“看來,這綁匪真是衝著老四來的,我猜是女人做的,那偵案組還往下查嗎?”


    岑子牧冷冷地哼一聲:“自然是要查,這種人留在身邊多危險,老四也做得太不像話了。”


    出了醫院,元悠跟著文靜坐一輛車,岑子牧上了父親的車。


    文靜忙問上麵的情況,元悠大概描述了一下,文靜失望地歎了口氣,說:“既然夕楚態度這麽堅決,看來讓冬冬回岑家的希望不大了。”


    元悠笑了笑,說:“媽,您真是多慮,冬冬回不回岑家,都是您的孫子,喬小姐可從未否認這一點,相反,您馬上要娶兒媳婦了,初夏也會為岑家生孩子。”


    文靜噎了一下,半響才說:“如何能一樣呢,岑家的孩子流落在外麵,我於心何安。”


    元悠柔聲安撫一番。


    另一輛車上的氣氛則沉重不少,因為冬冬的事,岑天澤頗受觸動,盡管心裏生氣,也不好在二兒子麵子發出來,隻問:“冬冬的事,告訴你大伯沒?”


    岑子牧說:“小悠已經打過電話,倒是沒見到和光跟小五,我想我還是去他們家一趟,免得有什麽事。”


    岑天澤想了想說:“跟小五打個電話。”


    岑子牧有些猶豫:“這種時候……”


    岑天澤看了他一眼,他隻好拿出手機,撥通之後,岑天澤接過去,等那邊接通,他溫和地說:“小五,我是叔叔。”


    聊了幾句之後,岑天澤這才放下心,吩咐說:“回


    去以後讓偵案組的人散了,但跟他們說必須抓到綁匪。”


    “知道了。”岑子牧應下。


    羅宋從一個女人手裏接過電話,將錢遞給她,女人離開房間,羅宋臉色凝重地走進內室,來到長桌前,他侍立一邊俯身低語:“邵先生,已經跟老爺與夫人聯係過,也跟岑老董事長通了電話。”


    邵和光點點頭。


    淩厲的黑眸盯著對麵的男人,問:“我太太呢?”


    李晟成清瘦的麵容平靜至極,淡淡地說:“我不知道。”


    邵和光緊抿著唇,沉沉的聲音地從胸腔發出來:“綁架罪是重刑,以你的性質,至少要判十年。”


    李晟成眸心閃過一抹輕微的震動。


    邵和光看得一清二楚,漠然地勾起嘴角冷眼旁觀,許久才說:“你的一句話,就可以改變你下半生的命運,李先生,我相信你是聰明人。”


    “邵先生,很抱歉,我真的不知道令夫人在哪。”李晟成苦笑。


    邵和光站起身,逆光中,他麵目輪廓極深,眼神銳利無比,不費吹灰之力就能瓦解對手的意誌力,事實上,李晟成已經流露惶恐和怯弱的一麵,隻是他自己還不得而知。


    “一個晚上,隻有這一個晚上的時間,明天天亮的時候,我就要知道我太太的下落,李先生,莫非你認為我會在你身上浪費時間嗎?”


    李晟成呆住。


    邵和光轉身往外走,他剛走到門口,李晟成叫住他:“邵先生,我想見初夏。”


    邵和光冷冷地說:“我沒有權利決定簡小姐的意願,如果她想見你,你自然會見到。”


    李晟成麵如死灰。


    羅宋將內室的門關上,這是酒店的總統套房,因為初夏一再哀求,邵和光考慮到她的身份,隻要岑子千不反悔,半個月後,簡初夏就是名正言順的岑四太太,李晟成是她的前男友,這樣的關係對岑家來說,是不光彩的,但邵和光覺得事情沒有表麵看到的這麽簡單,李晟成要是存心綁架威脅,起碼也要開出條件,他就像是被人操控的人偶,那幕後的人到底是誰?


    邵和光心煩意燥,伸手揮去,一個漂亮的花瓶應聲而碎。


    他的手鮮血直流。


    羅宋一驚,趕緊用手帕包住他的手指,邵和光沉聲問:“查出來沒有?”


    羅宋冒著冷汗說:“請您再等一等,那邊正在查,一旦有消息,就會送到我手上。”


    邵和光看了眼手表,晚上八點整,距離岑子妤失蹤已經過去十三個小時,他揉了揉眉心,說:“找人看著簡小姐,告訴她,我不想節外生枝,最好什麽都不要說。”


    “是。”羅宋應下。


    邵和光眉心皺起,深深的一個川字,仿佛刀刻。


    他冷笑,擲地有聲的說:“我倒想看看,是誰在大費周章!”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不似相逢好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描眉劃舟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描眉劃舟並收藏不似相逢好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