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子妤正喝水,突然狠狠嗆了一下,心中暗惱鍾弈帆的惡劣,他自己做了壞事,還敢四處宣傳,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好感,一瞬間又打回原樣峻。


    鍾弈桐掩唇而笑,說:“看來是錯不了了,難怪和光下那麽重的手,這臭小子還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膽。”


    岑子妤詫了詫,奇怪地問:“弈帆挨打了?”


    鍾弈桐托起下巴,嘖嘖有聲地說:“都是內傷,醫生說得起碼臥床一星期,我爸聽了,還說打得好呢。”


    岑子妤皺起眉頭:“他怎麽這樣?”


    鍾弈桐絲毫不把自家弟弟那點傷放在心上,擺擺手說:“和光這是乎你的表現,也不是每個做妻子的都有丈夫幫著出頭,你就別怪他了。”


    岑子妤默默地喝水,總覺得她話裏透著另一層意思,想到那日她與芸香交談,像是舊識,心中翻躍。


    鍾弈桐看著她,關切地說:“你懂我的意思嗎?”


    岑子妤莞爾,笑意不達眼底,沒想到她會說這樣的話,一時腦塞,卻不忍弗她的好意,淡聲說:“我不想事事遷就,才過不去那道坎。”


    鍾弈桐有些感觸,握住她的手,笑容寥落地說:“其實每個人都想要甜蜜的愛情,美滿的婚姻,但現實本身是殘忍的,所以再相愛的兩個人,婚姻也需要雙方去經營,倘若發現婚姻本身就是個錯,而彼此再漠然而視的話,那就是錯上加錯。”


    岑子妤嗅出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見她神色怔忡,不禁問:“弈桐姐,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鯽”


    鍾弈桐緩過神,抬手摸了摸頭發,問:“我這樣打扮,好看嗎?”


    岑子妤狐疑地點頭,說:“好看。”


    鍾弈桐露出迷惘的表情,突然嚴肅地說:“有件事,我想來想去,隻能請你幫忙了。”


    岑子妤等著下文,她又似乎不太想說。


    這不像她的性格,岑子妤憂心地問:“弈桐姐,到底是什麽事?”


    鍾弈桐從包裏拿出一張照片,推到她麵前,岑子妤看去,照片上是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穿著素雅的裙子,直順的長發及腰,皎皎如明月的巴掌臉,有種格外清純的氣質。


    岑子妤心中詫異,因為照片上的女人,有幾分眼熟,但想不起在哪裏見過。


    鍾弈桐語氣淡淡:“照片是無意中在青英縱的書房發現的,我本以為隻是張普通照片,不定是阿鸞的朋友,但原來不是。”


    岑子妤愕然,盡管震驚,但還是出言安慰:“弈桐姐,一張照片也說明不了什麽,你是不是誤會什麽了,難道你懷疑英子哥……”


    鍾弈桐蹙起眉頭,煩悶地說:“我也覺得他不是那樣的人,但我今天陪他出席宴會,撞見他與照片上的女人躲在天台說話,氣氛很不對。”


    岑子妤瞪大眼睛。


    鍾弈桐遺憾地說:“都怪我當時太吃驚了,沒有出麵阻止,萬一他們真是幹材碰烈火,舊情複燃,那可就麻煩了。”


    岑子妤不善安慰人,特別在這種事情上,她絞盡腦汁地說:“弈桐姐,你別著急,事情應該沒有你想的那麽糟糕,但是……會不會隻是很久沒見的朋友,我好像沒有聽說過英子哥有交往的人。”


    鍾弈桐盯著她,一本正經地說:“所以我才沒有打草驚蛇,我研究過照片,這種材質在十多年前很盛行,而且是***,青英縱做事向來滴水不漏,我身為他的枕邊人,愣是什麽都看不出來,更別提打聽,要是去外頭請偵探,他的身份又特殊,搞不好弄出事來,我爸頭一個不饒我,我猜測,會不會是他的初戀情人?像同學、校友什麽的,不是說男人對那個階段交往的女人最難以忘懷嗎?”


    見她說得起勁,岑子妤心裏愈發擔心,哪有發現丈夫不對勁,還像她這麽冷靜的人,再淡然,也會覺得受到背板吧。


    岑子妤盯著照片,那雙眼睛……電火石光間,她想起一個人來,對了,那天那個人好像說是英子哥的同學,邵和光也說過,英子哥還在讀書的時候,喜歡過一個女孩,難道弈桐姐猜的都是真的……


    岑子妤臉色青白。


    鍾弈桐表情幾番糾結,試探地問:“子妤,如果我想你幫我拿著照片去問問和光,會不會讓你為難?”


    岑子妤一怔,問:“弈桐姐,萬一查出什麽,你會怎麽做?”


    鍾弈桐不禁歎了口氣,說:“我也不知道,先看看情況吧,如果他們隻是普通朋友,就翻篇過去,要是……”


    她頓住,說:“我們結婚才多久,要是鬧離婚,他的前途也會有一定影響,我想,他自己心裏也是有分寸的。”


    岑子妤盯著她的臉,問:“那你喜歡英子哥嗎?”


    鍾弈桐笑了笑,目光微深:“說實話,我們兩家雖走得近,但我從小就在國外,與他見麵的次數並不多,結婚也很突然,雙方父母商定好了,我們見過彼此長大的樣子,也不排斥,又知根知底的,雖說是終身大事,幾天功夫就敲定了,這種事放古代,就


    是包辦婚姻,至於對青英縱的感覺,他做情人不合格,做丈夫的話,起碼每天不管多晚,都會回家,他這人看著禁欲,但在夫妻義務這事上,按國內評分標準,遠在及格以上,我也沒啥好挑的,你們家那位怎麽樣,想必十分熱衷吧?”


    話題突然朝有尺度的方向轉換,岑子妤有點跟不上她的節奏,紅著臉說:“弈桐姐,你怎麽都不擔心。”


    鍾弈桐幽幽地說:“擔心有什麽用,男人的心思遠比女人的複雜,他們真想出軌,攔都攔不住。”


    岑子妤心有戚戚。


    鍾弈桐又說:“不過,有個治療男人吃著碗裏瞧著鍋裏的壞毛病的法子,隻消在他們心底最柔軟的地方狠狠踹上一腳,讓他們痛不欲生了,大約就能徹底覺悟了。”


    岑子妤大大的黑眸瞅著她:“你打算這樣對付英子哥?”


    鍾弈桐搖搖頭,明眸輕掩,讓人看不出她內心的情緒,苦笑著說:“青英縱沒有痛腳可抓,他這個人城府太深了,至少我親眼目睹他們私會的那一幕,他就算看上去很激動,但也沒做啥出格的舉動。”


    岑子妤腦子裏突然冒出一個念頭,邵和光的痛腳是什麽?思及此,她臉色徒變,在心底蔑視自己的無知,尚不論他有沒有痛腳,便是有,也是他正牢牢掌握著自己的痛腳,稍不慎就會死得很慘。


    世間事,往往都是表象美好,青英縱與弈桐姐,她何曾不覺得他們是合適般配的一對,誰會想到,穩重理性如青英縱,也會在結婚後與曾經的戀人玩舊情複燃的戲碼,看著麵前的人嘴上說著不著心的話,卻在不經意間露出悵惘的神色,在意或不在意,估計也隻有她自己心裏清楚。


    岑子妤說不清現實的殘忍和對對男人的失望,那個令自己更難受,事實上,她的確因為這件變得更加消極,也更不願再敞露心扉。


    岑子妤恍惚地走進大宅,洛姨迎上來,一臉慈愛地笑著:“少夫人,二少爺回來了,在樓上呢。”


    這種時間,他回來做什麽?


    岑子妤略顯煩悶,問:“家裏有點心嗎?”


    絡姨忙說:“有酒釀圓子,少夫人是不是餓了?”


    岑子妤點點頭。


    絡姨本以為是端到樓上去吃,但見她走到餐桌前坐下,不覺詫了一詫,趕緊去廚房洗手做圓子。


    邵家有個地下酒窖,在熱帶地方有幾處自己的果園,都是請專人釀製果酒,酒窖收藏也一直頗豐,邵家的人都不大吃甜食,唯有邵偉良十分喜愛,酒釀圓子是洛姨親手做的,每次做得多,用酒槽存起來,平時用來做宵夜。


    所以岑子妤吃第一口時,就覺得與以前吃到的圓子很不一樣,格外的清甜,不覺得絮膩,反而有種果子酒濃鬱的香氣。


    因為沒吃午飯,胃裏有些難受,又不願意麻煩洛姨單獨為她做飯,這個圓子她吃得很順口,好在洛姨做了一大碗,她自己盛第二碗的時候,洛姨溫柔地出聲阻止:“少夫人,這是糯物,多吃會積食的。”


    岑子妤巴巴望著:“我就吃這一碗。”


    洛姨不禁笑起來,說:“原來少夫人喜歡吃這個,正好老爺每晚都會吃半碗,那以後我一並給你做。”


    邵和光正下樓,聽到她們說話,徑直走過去,語氣溫和地問:“在吃什麽好東西呢?”


    岑子妤看了他一眼,見他身上不是早上那套西裝,便明白他是為換衣服才回來的,她繼續低頭吃東西,洛姨怕冷著他,立說:“是酒釀圓子,少夫人愛吃,我正勸著少吃點。”


    邵和光聞到香味,在她旁邊坐下,說:“給我也盛一碗。”


    洛姨笑嗬嗬地說:“二少爺也有眼饞的時候,你以前可是連瞧都不瞧一眼。”


    他們小夫妻一起吃東西,氣氛融洽,洛姨特意去了外頭的院子,並吩咐傭人不要去餐廳打攪,岑子妤本來吃得挺好,身邊多一個人,圓子味道沒變,她的肚子卻飽了,再多一口都吃不下,她放下勺子,正要起身,卻被重新扯回椅子上。


    “我還沒吃完呢。”


    岑子妤盯著他慢條斯理的動作,他不愛吃甜食,這會倒是吃得津津有味,她不悅地說:“我想上樓休息。”


    邵和光也放下勺子,雙手攬住她的腰一勾,她倉促地撲進他的懷裏,聞到他身上青瓜剃須水的味道和呼吸間果子酒的清香。


    “放開!”岑子妤仰頭低斥,他黑沉的眸子染了一層色澤,其中意味不言而喻,岑子妤臉上滾燙,一股灼熱蔓上胸口,她嘴裏與他是同樣的氣息,離得這樣近,莫名就變得曖昧不已。


    但這裏是餐廳,瞬間的迷離後,岑子妤就清醒過來,大約是果子酒的緣故,她穩住氣息,心依舊跳得很快,邵和光突然低下頭,她迅速躲開,他覆在她耳邊問:“今天去哪了?”


    岑子妤被他的氣息撩撥得煩悶,推攘著他的胸口,麵紅耳赤地說:“你放開,會有人進來的。”


    她聲音亂了,便是生氣也如嬌嗔。


    邵和光凝視


    著她白得近乎透明的耳廓,眸光幽黯,情難自禁地啄了一口,換來她的驚呼,他滿意地放開她,問:“不想跟我說?”


    岑子妤氣怔,冷聲說:“跟四哥和弈桐姐見了麵。”


    邵和光抬手整理領帶,說:“我今天會晚點回來,你先睡。”


    岑子妤沒問有多晚,眼睛掃過,下意識地說:“領帶歪了。”


    邵和光一頓,說:“那你幫我整理,重新係也行。”


    岑子妤瞪著他:“我不會。”


    邵和光眼底透出笑意:“沒關係,你慢慢弄,多久都沒關係。”


    岑子妤咬了咬牙,他強烈的眼神在暗示,隻要她不聽話,他便就在這兒耗上了。


    岑子妤想起鍾弈桐交代的事,隻得冷著臉幫他整理,心裏正想著要如何開口,他莫名其妙地湊過來,岑子妤一驚,躲開時手肘撞到旁邊的椅子,她啊了一聲,邵和光忙抱住她的腰,問:“有沒有傷到?”


    岑子妤扭過頭,她的包落到地上,裏麵的東西散了一地,那張照片正好飛落在他們腳之間,這下,什麽都不用問了,邵和光將照片撿起來,神色微異:“你怎麽會有百裏若的照片?”


    “百裏若是誰?”岑子妤緊追著問。


    邵和光看著她,心似明鏡:“是弈桐讓你問的?”


    岑子妤皺了皺眉,嘀咕:“看來,英子哥真的有問題。”


    邵和光說:“他們的事,你別摻和。”


    岑子妤轉身就走。


    邵和光扯住她,見她生氣,隻得說:“英子跟百裏若算不上戀人。”


    “因為你的插足?”岑子妤脫口而出,身後氣息一僵,她雖有些後悔,但這件事本是他親口說的,也怨不得別人,她不由得挺直肩膀。


    邵和光歎了口氣,說:“事情沒弈桐想得那麽麻煩,她是庸人自擾,英子他有足夠冷靜考慮問題的能力,也不會被人牽著鼻子走,百裏若要是有心接近他,也不會等他結了婚才出現。”


    岑子妤悶聲說:“就算他是理智,也不能保證他沒有問題,弈桐姐親眼見到他們在一起。”


    邵和光微詫,見她如此上心,心情不爽地說:“弈桐想了解情況,就讓她自己去查,我知道的僅有這些。”


    岑子妤生氣地推了他一把,噔噔跑上樓,中途回身盯了他一眼,說:“他們的事,你也別插手,不準告訴英子哥。”


    邵和光哭笑不得,等看不到她的人,他的神色漸漸凝重起來,遊輪事件後,他又找不到周仕崇了,也查不出任何出國記錄,但他有種不好的感覺,岑子妤即將接手蔣氏,那隻老狐狸肯定隱藏在陰暗的角落,隨時伺機而動,所以他嚴命在岑子妤四周保護的人,無論她去哪裏,就算待在家裏,也要時刻警惕。


    這一次,半點失誤都不允許發生。


    岑子妤躺在床上,身體明明疲倦,卻沒有一點睡意,手機突然響了,她下意識以為是鍾弈桐,但看到屏幕顯示的名字,遲疑了一下才接起。


    “小五,我是初夏。”


    岑子妤微愣,這個原本跟自己是好朋友的人,關係轉變了,連語氣都變得客套起來。


    “有事嗎?”她問。


    初夏頓了一下,鄭重地說:“今天你能去接我父母,我很高興,也很謝謝你,其實,我原以為岑先生會提解除婚約的事。”


    岑子妤詫然,四哥說得沒錯,他跟初夏都心知肚明,誰都不傻,隻有她一廂情願地以為,會有兩全其美的法子。


    她許久不作聲,那邊試探地問:“小五,你怎麽了……”


    帶著口音的說話聲從電話那邊傳來:“夏夏,你也來吃,別總讓我們吃。”


    岑子妤怔怔的問:“四哥的做法,讓你難過了?”


    初夏吃了一驚,緩緩一笑:“他在喬小姐麵前提結婚的事,我很意外,小五,這都是我心甘情願的,所以,算不得委屈。”


    岑子妤茫然地掛了電話。


    初夏呆了呆,初冬過來拉她:“姐,你快來吧,不然蛋糕都被我們吃完了。”


    看著妹妹淳樸的臉,她笑了笑,問:“好吃嗎?”


    初冬興奮地點頭,說:“媽也覺得好吃,還想問你是用什麽麵粉做的,她想做些帶回去給初春和初秋吃。”


    初夏拉著她坐回沙發,見茶幾上的兩盒蛋糕,他們三個分著吃一盒,而另一盒還一動未動,簡母笑盈盈地往她手裏塞叉子,說:“你快吃,都累一天了。”


    初夏心中酸澀,強忍著淚意說:“這盒你們吃吧,我總吃這些,都覺得膩味了。”


    簡母見女兒享福,欣慰地歎氣說:“到底你是有福氣,自己有出息不說,還找了這麽好條件的女婿,看你住的地方,這麽寬敞漂亮,那結婚後女婿爸媽也會過來一起住吧,住太多人就顯得擠了。”


    見母親的小性暴露,初夏說不出是尷尬還是無奈,解釋:“這是我自己住的地方,要是結婚


    ,應該是回老宅住,媽,老宅比這個房子大好幾倍。”


    簡母一愣:“女婿家是做什麽的,家業很大嗎?”


    初夏看著什麽都不懂的父母,隻得說:“是做生意的。”


    簡父到底有半輩子的閱曆,見過今天的仗勢,心早就活泛了,抽著熏黑的煙鬥叮囑:“做人家的媳婦,就要安分守己,家裏的弟弟妹妹們,你也要能幫則幫,親家是有錢人,就會明白我們農村撫養你,花了多少心血。”


    初夏心中一沉,但父母第一天來,她不想惹他們不開心,隻得扯開話題:“初冬,明天姐姐帶你去買幾件好衣服。”


    初冬開心地應了。


    金碧輝煌的商場人流如織,幽魅的香水味充斥其中,琳琅滿目的商品看得簡初冬眼花繚亂,她橫衝直撞,走得又快,看什麽都覺得新鮮,不時地發出驚呼聲,引人側目。


    初夏神色尷尬,要用小跑才能跟上她的速度,而且她看到什麽都要摸一把,換來商場服務員異樣的眼光,初夏幾次警告都不見效,隻得拉著不倫不類的妹妹去三樓的女裝部。


    簡初冬身上穿著一件半新的月光白大衣,出門前,她執意要穿這件衣服,初夏望著妹妹壯實的身材,欲言又止。這衣服其實並不合簡初冬的身,特別是後背,已經勒出幾道明顯的褶子。但簡初冬說是第一回來大城市,自己帶來的那些衣服都太土氣,不適合逛街,簡母聽見了,便開口讓初夏借衣服給她穿,初夏無法拒絕,隻好讓她自己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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