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和韻望著消失在遠處的車,喉嚨那根刺,愈發紮得厲害,回到客廳,看著母親跟岑子妤正聊天,她心神一凜。


    單芷安招了招手:“和韻,這草莓新鮮得很,你也吃點。瑪”


    邵和韻哪裏吃得下:“媽,我有點累,先回房去了,一會再吃吧。”


    單芷安擔心的問:“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邵和韻忙說:“沒有,就是想睡覺。”


    單芷安示意她上樓。


    岑子妤拿紙巾擦了擦手,說:“媽,我回房找點東西。”


    單芷安問:“和光回來吃晚飯嗎?”


    岑子妤想了一下,說:“他太忙了,大約回不來。”


    單芷安點點頭,似乎鬆了口氣澉。


    岑子妤站在走廊,門一下子就開了,邵和韻怯怯的叫了一聲二嫂。


    二嫂……這個稱呼對岑子妤來說,當真陌生得很,她坐在床上,邵和韻低著頭,像做錯事的孩子站在一邊。


    岑子妤拿出那顆藥,當著她的麵丟進垃圾桶。


    邵和韻怔了一會。


    “是誰的主意?”岑子妤沉聲問。


    邵和韻無力的跌坐在地毯上:“我沒有想到是驗孕棒出了問題,我以為自己真的懷孕了,才會告訴宋大哥,他也很震驚,但他說孩子是無辜的,所以提出結婚。”


    “你就沒想過他會利用你!”岑子妤聲音變得有些尖銳。


    邵和韻猛地搖頭:“不,他不知道。”神色瞬間灰暗,肩膀細細的顫抖起來:“我不知道該怎麽辦,要不是因為孩子,爸和媽根本不會答應婚事,可偏偏是我騙了他們,我例假一直不來,媽還沒懷疑什麽,但過幾個月,就瞞不住了。”


    岑子妤知道自己說什麽都已經沒用了,和韻苦苦隱瞞假孕的事,已經擺明立場,非宋景文不嫁,可要是邵和光得知真相,會怎麽做呢?


    她嫁給邵和光,和韻又嫁給身份曖昧的宋景文,父親已經不在了,她跟邵和光的婚姻是已定的事實,但身為邵家最權威的家長,僅因為岑家跟邵家是通家之好,邵偉良就眼睜睜看著親生女兒受委屈?


    岑子妤想不透的事,此刻書房,單芷安正在詢問邵偉良的意思,丈夫神色不太好,久久沒有說話,單芷安輕歎了口氣,說:“要是和宜在,事情也不會這麽棘手。”


    邵偉良眉頭驟鬆,說:“明天叫景文過來一趟,把戶口本給他們,既然訂了婚,也該把證領了,婚禮的事,你再準備。”


    丈夫的心思,單芷安多少能猜到幾分,到底是自己的女兒,她頓了一會,說:“你要有讓景文進公司的打算,這事就跟老二商量著,看安排什麽職務合適,也能穩定一下股東們的情緒,至於婚事,我看和韻最近什麽胃口都沒有,氣色也不好,領了證就是夫妻了,可是要搬出去住的,我名下有套房子是給和韻準備的,正在裝修,不合適居住。”


    邵偉良按住妻子的手:“你是嫁女兒,又不是娶媳婦,房子過繼在和韻名下就成,至於住哪裏,看他們自己安排。”


    單芷安神情略顯古怪。


    “想說什麽?”邵偉良的情緒相對穩定得多。


    單芷安站起身,借著倒茶背過身去說:“好像是住在岑老爺子的老公寓,倘若和韻一心跟著過去住,你也不攔?”


    邵偉良愣了愣。


    單芷安給自己倒了一杯水,還沒喝,就放在桌子上,瓷器發出清脆的響聲。


    邵偉良沉聲說:“那就等孩子出生再說。”


    未婚先孕不是什麽光彩的事,丈夫願意退一步,單芷安也無話可說,恢複以往的聲氣:“和光跟小五要舉辦婚禮,已經跟溫茂商量過了,我覺得很好,和韻的事,無論如何也要推到他們後麵。”


    邵偉良一聽卻動了怒,生氣的拍著輪椅說:“小五是他妻子,他的如意算盤倒是打得真好!”


    “你這是怎麽了?”單芷安連忙撫著他的胸口,幫他順氣。


    “打電話叫景文來。”邵偉良厲聲吩咐。


    單芷安柔聲說:“無緣無故的……”


    “快去!”邵偉良向來是說一不二的個性。


    單芷安歎了口氣,走出書房,對這個未來女婿,她實在喜歡不起來,便去了邵和韻的房間,她敲了門,邵和韻開門看到她,嚇了一跳。


    “媽。”岑子妤走出來。


    見她們一起,單芷安也沒懷疑什麽,隻盯著女兒問:“怎麽老心神不寧的?”


    “哪裏有,我跟二嫂說話呢。”邵和韻訕訕的說。


    單芷安說:“給景文打電話,讓他過來吃飯。”擔心岑子妤會覺得不舒服,柔聲說:“是你爸爸的意思,應該是想找人下棋。”


    邵和韻看了岑子妤一眼,說:“那我跟他打電話。”


    岑子妤回房磨蹭了半天,臉上有些黏黏的,她去浴室洗臉,鏡子裏,巴掌大的麵孔沒有血色,眼神空洞而茫然,


    tang她摸了摸額頭的疤,突然覺得麻麻的疼,疤就是疤,烙上了就會一輩子如影隨形。


    洛姨來敲門,說晚飯準備好了,讓她下去,還補了一句,姑爺來了。


    岑子妤整了整臉色。


    宋景文溫文儒雅,就算不說話,也讓人想多看兩眼,單芷安說不出哪裏不好,臉色也緩和了不少,洛姨很殷勤的布菜,是發自內心的喜歡,岑子妤低著頭吃飯,也能感受到,宋景文的三言兩語,讓原本冷沉的氣氛,變得平和起來。


    邵和韻喜歡他,不是沒有道理。


    飯後是咖啡,客廳都是濃濃的香氣,岑子妤端了杯子去天台,邵家天台也有個玻璃房,擺了桌椅,還有一屋子的花木。


    岑子妤推開玻璃門,不想裏麵已經有人了,她轉身就走,他卻叫出她的名字。


    她沒有遲疑的鬆了門把,他一手擋住,將她拉了進去,一股淡淡的氣息襲來,她被按倒在門上,天台與客廳的距離雖遠,但窗簾還沒有完全拉上,玻璃房四麵透明,隻要有人站在窗前,就能看到他們,岑子妤緊張得說不出一句話,眼前一黑,燈被關掉了。


    “放手!”岑子妤聲音全是隱忍的怒氣。


    黑暗中,他的眼睛亮得嚇人,岑子妤腦子懵了幾秒,那股微涼的氣息逼得更近,她心裏著急,慌亂間推倒了一排花架子,他用力一扯,天旋地轉間被他緊緊抱在懷裏,緊接著是花缽紛紛砸落在地的聲音。


    一番驚天動地後,岑子妤呆呆的瞪大眼睛,他晦澀的問:“有沒有傷到?”


    岑子妤一把推開他,退到門口。


    “別開燈!”宋景文阻止她。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濃的血腥氣,岑子妤愣了愣:“你受傷了?”


    宋景文淡淡的說:“不礙事。”


    岑子妤推開玻璃門,站在門口:“這裏是邵家,你受了傷,應該請醫生過來。”


    夜風吹進來,四下一片沉寂。


    “隻是手指劃破了點皮。”月色漸漸透進花房,照得他麵如白玉。


    沒事更好!


    岑子妤轉身就走。


    “等等。”他聲音有些慌。


    瓜田李下,岑子妤裝作沒聽見。


    他抓住她的胳膊。


    她狠狠瞪過去。


    “小五!”他的眸光與月色融為一體。


    從未有人像這樣叫過她,隱忍得令人心生悲戚,可是,他還有什麽資格來沾惹她,父親墓前,他與張綺雪的出現,就已經注定,他們做不成最簡單的陌生人,隻能站在各自的位置上,像仇人一樣冷漠的生活,偏偏,他還是邵家未來的女婿。


    “離開他,我幫你。”宋景文眸光堅毅。


    岑子妤甩開他的手:“離開和韻,條件你來開。”


    宋景文臉色微變,半響才說:“你不開心,為什麽要勉強自己。”


    岑子妤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語氣無比諷刺:“這世上令我不開心的事豈止一兩件,你都要幫我解決?”


    “小五……”他目光刺痛。


    “你要是離不開和韻,就別再說這種話。”岑子妤神色冰冷。


    宋景文低低的說:“你有沒有想過,這是我離你最近的唯一法子。”


    柔和的春風吹得滿地花香,岑子妤隻覺得月色迷眼,她落荒而逃,一進客廳,看到邵家兄妹站在窗前說話,邵和韻蔫耷著腦袋,滿臉愁容。


    岑子妤岔了口氣。


    “跑哪裏去了?”邵和光問。


    岑子妤對上他的目光:“你什麽時候來的?”


    邵和光語氣緩了緩:“剛到。”


    岑子妤環視一圈,問:“爸媽呢?”


    邵和韻忙找借口離開:“他們在書房,我去找宋大哥,爸說要和他下棋。”


    邵和光臉色微黯。


    岑子妤不想再待下去,說:“現在回去嗎?那去跟爸媽說一聲……”


    “不急,你回房等我。”邵和光溫和的看著她。


    岑子妤本以為他是來接自己的,可看他剛才訓和韻,似乎又不像,或許是剛才宋景文那番話太過驚世駭俗,她腦子裏亂哄哄的,與其在邵和光麵前被他看出什麽,還不如先避開一會,她安靜的上樓,邵和光看著她的背影,眸光愈發幽黑。


    單芷安並不在書房,邵和光進去時,邵偉良獨自在研究棋盤,抬頭看了他一眼,問:“吃飯沒?”


    邵和光愣了一下,父子間這種最家常的話題,很少出現在他們之間,他一時忘記了該如何反應。


    邵偉良指了指對麵的椅子。


    邵和光坐下。


    “下一盤,看你的棋藝如何。”邵偉良淡淡的說,他先落黑子,不疾不徐的端起一旁的茶杯,喝了口水。


    邵和光想了想,也落下一子。


    半場棋過去,邵偉良都沒有說話,棋盤黑白子分明,勢


    均力敵,不管他進攻還是防守,白子都有應對的法子,他表情一凝:“不要打蔣氏的主意。”


    “商場如戰場。”邵和光語氣平和。


    邵偉良沉聲說:“一將功成萬骨枯,你的野心隻會傷害到小五。”


    “爸,您不會不清楚,有多少人盯著蔣氏,究竟蔣氏有什麽?”邵和光臉上有寶劍出鞘的寒光。


    邵偉良一掌重重拍在棋盤上,棋子紛紛濺落:“你娶小五,又是為了什麽?”


    邵和光站起身,說:“在您眼裏,我終究不如大哥。”


    “至少和宜不會算計家人。”邵偉良麵容威嚴。


    邵和光淡淡一笑,不如就是不如,他卻不甘心的問:“當初您為什麽不讓大哥接手生意上的事?”


    邵偉良微微一怔,說:“他沒有這方麵的興趣。”


    邵和光收起所有的情緒:“時間不早了,我跟小五回去了。”


    邵偉良轉動輪椅背過去,淡聲說:“我想安排景文進公司,你看安排什麽職位合適。”


    邵和光肩膀一緊:“您問過他的意思了?”


    “和韻是你妹妹,替景文安排,便是替她安排。”邵偉良厲聲說。


    邵和光頓了一會,說:“總經理的職務,您可滿意?”


    邵偉良閉上眼:“既然是一家人,就不分彼此,你是兄長,就要有兄長的氣度。”


    邵和光說:“公司正是多事之秋,有人幫忙,正求之不得,我會安排正式的場合介紹他,您就放心好了。”


    邵偉良點點頭。


    邵和光鞠了一躬,轉身走出書房,宋景文就站在門外,他冷眼看過去,邵和光上前一步擋在前麵:“二哥。”


    邵和光淡應,漠然走開。


    邵和韻望著他的背影,神色黯然。


    宋景文安撫的拍了拍她的肩膀,邵和韻揚起笑顏,說:“爸在等你,快進去吧。”


    邵和光回到房間,岑子妤正在看電視,見他進來,便站起身。


    “看什麽?”他語氣輕鬆,與嚴肅的麵孔並不搭調。


    岑子妤盯著他,說:“韓劇。”


    邵和光瞄了眼,上前摟住她,眉宇間疲倦異常。


    “羅助理呢?”岑子妤問。


    邵和光身體一沉,將下巴擱在她肩膀上:“他家裏有事,我讓他回去了。”


    “你自己開車來來得?”岑子妤有些撐不住。


    邵和光點了點頭,意識到什麽,說:“沒事,我還能開回去。”


    “算了,要不今晚就住這裏。”岑子妤咬了咬牙。


    “你怕?”他語氣裏透著笑意。


    岑子妤沒有作聲。


    邵和光歎了口氣,擁著她坐到床上,從後麵抱住她的腰:“跟羅小姐商量得如何?”


    看不到他的臉,岑子妤卸下防備:“她說婚紗要從巴黎量聲定製,媽眼光好,我想讓她幫我挑,這樣,她也可以換個地方散散心。”


    邵和光知道她說的是蔣溫茂,笑著說:“這樣很好。”


    岑子妤忙說:“可以定下個星期的機票。”


    邵和光用下巴蹭著她的頭頂:“我來安排。”


    “不用了!”岑子妤坐直身體,在他懷裏顯得很突兀,隻要靠回去,說:“反正我也沒什麽事,羅小姐說禮堂布置在海邊,細節方麵她會把關,我隻需要選好花和禮服就可以了,說起來,其實也沒什麽可做的,這些事你就別操心了,我會看著辦。”


    邵和光有一下沒一下的摸著她的手腕,笑著說:“真像個大人了。”


    岑子妤兩頰發燙,心忽然間跳得很快,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但她不敢動,生怕會有什麽變故,每次外出,她總覺得身後有人,她的行蹤,他知道得一清二楚,是那些保鏢,盡管換了人,岑子妤卻覺得自己變得敏感了。


    擱在腰間的手漸漸沒了力道,噴灑在脖子上的熱氣變得均勻起來,岑子妤愣了一會,輕輕的回頭,他睡著了!


    今晚自然是走不成了。


    岑子妤推了推他的胳膊:“洗了澡再睡。”


    他咕噥一聲,手摸到她的胳膊,就安穩的沉睡,岑子妤想盡辦法,用枕頭把胳膊換出來,遠遠的站在床邊,他手長腳長的橫著,拖鞋還掛在腳上,襯衣和西褲,絲毫沒有影響他的睡眠,岑子妤幫他脫了鞋子,便拿了睡衣去浴室,等她洗完出來,他自己脫幹淨了,規矩的躺在床一邊,岑子妤遲疑了一會,掀起另一邊的被角躺下去。


    一夜無夢,睡到天光大亮才醒,衣裙整齊的疊放在貴妃椅上,岑子妤不知道誰進來過,但已不見邵和光的蹤影。


    她換了衣服下樓,單芷安正在吃早餐,看到她,笑容溫和的說:“起來了,快來,正好陪我一起吃。”


    洛姨端了一份熬得清香的米粥和四樣小菜,岑子妤開了胃口,吃完才問:“爸跟和韻呢?”


    單芷安柔聲說:“你爸起得早,已經吃了,和韻還沒起來了,和光去晨練了。”


    晨練?


    他哪來這麽好的心情?


    “你也出去走走,早上花園空氣好。”單芷安關切的說。


    岑子妤微笑而應。


    邵家的花園和岑家的馬場差不多大,岑子妤轉了幾道彎,有兩個人影在葡萄藤下說話,她一定,想躲開,但除了一株長得極為葳蕤的梔子花樹,並沒有遮擋物。


    她站到樹後,兩人的說話聲,清晰的傳來。


    “我跟老四說一聲,讓他底下的人把你跟和韻已經訂婚的消息刊登出來,這樣於你進博來有益處。”邵和光的語氣不見波瀾。


    兩人都立在葉蔭下,離得倒不遠,晨曦將兩道影子拖得格外修長,涇渭分明。


    “不必了。”宋景文一樣的平靜。


    邵和光說:“和韻是怕你受委屈,她平日裏可沒這份心事,我想過了,這種事,別人教也教不會,你是她的未婚夫,她護著你,情有可原。”


    岑子妤怔了一下,手指碰到樹枝,發出輕微的動靜。


    宋景文轉過身來,黑眸如淵。


    岑子妤覺得他瞧見自己了,但這時候出去,未免顯得尷尬,她正猶豫,宋景文看向邵和光,說:“我們訂婚的時候,伯父和伯母連親戚都沒請,為了我進博來,再大張旗鼓,我心裏過意不去,和韻還在念書……”


    邵和光打斷他:“我知道,依老頭子的意思,趁公司年會,把你介紹給董事會。”


    說完,他沿著跑道繼續未完的晨練。


    岑子妤神色茫然。


    “穿這麽少,不冷嗎?”宋景文站在原地一動未動。


    岑子妤不覺冷,但有股寒氣從手心竄到了胸口,隔著千葉萬葉,她就這麽盯著他。


    宋景文解釋說:“昨晚陪伯父下棋,太晚了,才睡在客房。”


    岑子妤狠狠一驚,從什麽時候開始,邵家已經徹底接受他了,公公一輩子呼風喚雨,什麽人沒見過,尋常人想見他一麵都難,何況是陪他下半夜的棋,岑子妤思來想去,覺得隻有一種可能,公公把宋景文當成父親的血脈,如今父親不在了,自己和宋景文都有幾分遺孤的意思,不然,宋景文怎麽可能進博來,竟然連邵和光也同意了。


    博來有多大的窟窿,早已不管事的公公在強硬的邵和光麵前,還能說安排人就安排人,這是敲擊的意思嗎?


    邵和光心裏又是怎麽想的?


    岑子妤表情恍惚的往回走,最近不知道怎麽了,或許是婚禮在即,什麽事都令她有點草木皆兵,腦子裏總是冒出邵和光會怎麽想,若真是估計他會怎麽想,她也不會做出那些事了。


    宋景文不放心,一路不遠不近的跟著,直到她進了屋,他立在院子裏,像丟失了什麽,目光擰出一絲刺痛來。


    一道目光緩緩投來,他微定了一下,直到自己正站在書房底下,換上一副平和的表情揚起頭,卻是邵和韻,四目相對,她甜甜一笑,還衝他揮了揮手。


    岑子妤一進客廳,就見洛姨在餐台後衝她招手,她走過去,洛姨端著一碗雪白雪白的東西給她,說:“少夫人嚐嚐,看合不合口味。”


    岑子妤聞到一股淡淡的奶香,她肚子不餓,不過見洛姨一臉期待,她隻好吃了一勺子,柔嫩爽口,不腥不膩,像布丁,又有點酸奶的味道。


    隻是一小碗,岑子妤就吃完了。


    洛姨笑眯-眯的說:“可算是沒腥味,這東西養人,要是少夫人不反感,我常做給您吃。”


    “是什麽?”岑子妤稀裏糊塗。


    “是羊奶羹。”洛姨柔聲說。


    看來是特地為自己做得,岑子妤頭一個想到婆婆單芷安,應該是她的意思,洛姨去廚房忙家務,岑子妤倒了杯水慢慢喝著。


    “二嫂。”邵和韻走下樓。


    岑子妤看著她,問:“吃早餐了嗎?”


    邵和韻點點頭,走到她麵前,掙紮了半響才說:“對不起。”


    岑子妤愣了一下。


    邵和韻見她還不知道,不安的說:“爸爸都是為了我,才把宋大哥安排進博來,他原先在加拿大買了一塊地,計劃是要過去經營的,他要是走了,訂婚就算不得數。”


    岑子妤見她一張臉熬得憔悴,沒有孩子,她便擔心宋景文會毫無顧忌的離開,到底是太單純了,訂婚又不是兒戲,何況她還是邵家的掌上明珠,可岑子妤腦子裏閃過昨天他說的話,仿佛被兜頭淋了一盆冰水,不管和韻有沒有懷孕,宋景文都是別有目的。


    “二嫂,你生我氣了?”邵和韻拉著她的手差點哭出來。


    岑子妤連應付的精力都沒有了,隻是冷下聲說:“孩子的事,你親口告訴他,要是沒了孩子他就反悔,這種人不值得你喜歡,大可告訴爸和你二哥,他們有一百種法子為你出頭。”


    “小五……”邵和韻慘白


    著一張臉,淚珠子紛紛而落。


    她有些僵硬的上樓去了。


    邵和韻正揉眼睛,穿著休閑裝的邵和光用毛巾擦著汗進來,看她一臉頹然,沉聲問:“哭什麽?”


    邵和韻有點怕他了,低聲說:“哪裏哭了,有東西飛到眼睛裏。”


    這種鬼話邵和光不信,屋子收拾得一粒灰塵都沒有,他看了一圈,準備上樓,又轉過身來說:“我跟你學校的導師通過電話了,你再不去上課,今年就拿不到教授證。”


    邵和韻猶豫的說:“我現在還要去上課嗎?”


    “不然呢?”邵和光目光一沉。


    邵和韻怏怏的低下頭,二哥心裏不痛快,她不敢硬著來,無論如何,教授證是一定要拿到手的,她讀了這麽多年的書,總不能半途而廢。


    邵和韻收拾自己去學校,邵和光推開-房間的門,岑子妤站在窗前,風吹得窗簾像海浪一般浮動,青絲如瀑。


    他上前掬了一把握在手裏,問:“今天有什麽安排?”


    岑子妤定了一定,說:“回家跟媽商量去巴黎的事,羅小姐舌燦蓮花,說不定她能說服媽。”


    邵和光皺了下眉:“羅小姐是不是話太多了?”


    岑子妤不以為然:“我覺得挺好,她長得好看,說話又風趣,我才想帶她去家裏。”


    邵和光想了一會,覺得自己多心了,羅曼是自己找來的人,還有什麽不放心的,他隻是覺得,從宣池回來,她太安靜了。


    窗戶正對著花園,邵和光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有個人影緩緩走著,岑子妤轉過身,徑自走到梳妝台坐下,說:“羅小姐說再準備兩個星期,就差不多了,賓客方麵,你打算怎麽請?”


    邵和光說:“世交之家都請,博來和蔣氏的人,揀重要的人請。”


    岑子妤點點頭,等他說宋景文的事。


    “下個星期博來年會,你陪我去。”


    這一出現,他們之間的關係,就相當於是公之於眾了,商業年會,整個a市有頭有臉的人都會出現,自然就有大批的記者媒體。


    “好。”


    羅曼很準時出現在鍾弈桐的甜品店,一進去就看到岑子妤,整間店,除了櫃台前的老板娘,就隻有她一個。


    岑子妤把單子給她,羅曼研究了一番,心滿意足的點了一杯藍山。


    “岑夫人還沒來?”嚐了口咖啡,羅曼愜意的問。


    岑子妤望著窗外,母親以前就很少出門,現在……她給福伯打了電話,母親那邊,也不知道是個什麽情況。


    不過羅曼的藍山還沒喝完,蔣溫茂一身端莊的推門進來,鍾弈桐忙迎上去打招呼,岑子妤站起身,露出如釋重負的笑臉。


    “媽。”有點撒嬌的意味。


    蔣溫茂看了她一眼,親切的對鍾弈桐說:“是個好地方。”


    鍾弈桐受寵若驚的說:“我巴不得您每天都來,我煮的咖啡,尚能入口。”


    岑子妤多少都占了市長夫人的名義,才把母親請出來,落座後,不用岑子妤介紹,羅曼大方的說:“岑夫人,見到您很榮幸。”


    蔣溫茂溫和一笑:“還是這麽嘴甜。”


    羅曼咋了下眼睛,說:“岑夫人,這個時節的巴黎最為迷人,趁著為岑小姐選婚紗機會,您也該好好享受人生。”


    蔣溫茂狐疑的盯著岑子妤:“太胡鬧。”


    “媽,出去走走人才有精神,隻要您好了,我一切就都好了。”岑子妤極為懇切。


    女兒的熱情,蔣溫茂也不忍心置之不理,但是,她總擔心要是走了,就沒人看著家裏和岑子妤,丈夫離開的時間太短了,她享了半輩子的福,在很多事情上,都來不及插上手了。


    “岑夫人,我陪著您,肯定不會讓您覺得無聊的。”羅曼笑容燦爛。


    岑子妤殷切的望著母親。


    蔣溫茂心一軟,問:“跟我說說,喜歡什麽樣的婚紗?”


    岑子妤抱住她的胳膊:“您的眼光我還信不過嗎,隻要是您看得上的,我都喜歡。”


    蔣溫茂歎了口氣。


    羅曼說:“岑夫人,多年不見您,真想陪您好好聊聊。”


    蔣溫茂說:“那就去家裏,我好好招待你。”


    羅曼笑靨如花的應了。


    吃完下午茶,蔣溫茂回去了,羅曼有事也先離開,岑子妤想去要去看冬冬,就打包了一份甜品,鍾弈桐若無其事的提起:“弈帆出國了,被我家老頭子盯著送走的,上飛機前,他都不死心的想逃跑。”


    “他去哪兒了?”岑子妤問。


    鍾弈桐輕歎:“美國,老頭子下了狠心要磨他的性子。”


    岑子妤心裏沉了沉,鍾弈帆這個富家少爺是為了誰吃這份苦,她心裏有數,才更覺得難過。


    冬冬一個人在客廳拆變形金剛,身上的圍裙五彩斑斕,白嫩嫩的小臉上也有顏料,保姆有點


    手足解釋:“小少爺剛畫完畫。”


    冬冬仰起頭叫了聲姑姑,繼續跟玩具叫板,零件被他妥妥的安放著,看樣子還打算還原,並非一味的毀壞。


    “岑先生呢?”岑子妤微微斂眉。


    保姆忙說:“先生在家吃了午飯,就回公司開會,他交代小少爺要在九點睡覺。”


    岑子妤在心裏歎了口氣,想讓四哥在家陪冬冬是不可能的,她隻是奇怪,為什麽夕楚姐會安心把孩子放在這裏,難道他們之間發生什麽事了嗎?


    來不及細想,冬冬已經變形金剛拆得隻剩下手裏一顆螺絲釘了,他心滿意足的放下,問:“姑姑,現在可以吃蛋糕嗎?”


    岑子妤笑了笑:“先去洗手換衣服吧。”


    傭人帶他回房間,岑子妤從廚房拿了盤子和叉子將蛋糕裝出來,她倒了兩杯牛奶,冬冬脆生生的說:“我想喝果汁。”


    岑子妤把他抱上椅子,說:“要多喝牛奶才長得高。”


    “那能吃冰淇淋嗎?”冬冬巴巴的問。


    岑子妤看了眼保姆,六歲的孩子已經有主見了,她不由得擔心。


    保姆卻說:“小少爺很乖,沒有岑先生和喬小姐的允許,不會要冰淇淋吃。”又補了一句:“喬小姐每晚都會跟小少爺打電話。”


    岑子妤心疼的摸了摸冬冬柔軟的頭發,說:“那給他舀一勺冰淇淋吧。”


    保姆笑盈盈的去了。


    冬冬則眼睛發亮。


    看著他一口一口吃蛋糕的乖巧模樣,岑子妤心生觸動,如果冬冬是她的孩子,估計連限製他吃冰淇淋這種事都辦不到,她發了會呆,蛋糕吃在嘴裏連絲甜味都沒有。


    冬冬吃完蛋糕就吃冰淇淋,也就那麽一點,他卻吃得很開心,到底是孩子,比大人簡單,也容易滿足。


    岑子妤柔聲問:“想媽媽嗎?”


    冬冬咧開一口糯米粒牙,難得明快的說:“她有事情要忙。”


    岑子妤笑著問:“你媽媽在忙什麽?”


    冬冬想了一下:“海爸爸說媽媽打算開公司,等生完寶寶,她會更忙。”


    岑子妤吃了一驚,但想想夕楚姐以前女強人的形象,又覺得很有可能,難怪……保姆委婉的表示,冬冬要睡一會,岑子妤見他目光懵懵的,便讓保姆帶他回房,錢小晝打電話約見麵,岑子妤想著也許是找到孩子的下落了,把同喜的地址告訴他。


    二十分鍾後,她打車趕去同喜,特意坐在副駕,後視鏡中,一輛黑車總不遠不近的跟著,岑子妤握了握手心,努力說服自己要冷靜。


    錢小晝靠在櫃台跟鍾弈桐聊天,岑子妤一進去,鍾弈桐就驚詫的問:“這是子煊的男朋友?”


    “很快就是未婚夫了。”錢小晝嚴肅的指正。


    鍾弈桐笑著說:“還真是天生一對。”


    錢小晝喜不勝收:“老板娘,今天你的店我請客。”


    鍾弈桐開心的說:“去坐吧,我親自煮東西你們喝。”


    她去了廚房,岑子妤一臉期待的望著錢小晝,男人年輕的麵孔微凝,說:“我查不到,他太謹慎了。”


    岑子妤瞪大眼睛,很吃驚,然後拉下臉來,懷疑錢小晝在騙她。


    錢小晝安慰她說:“畢竟事關重大,如果輕易就被人知道下落,那些別有用心的人豈會消停,子妤,要不你也別查了,一旦被邵和光知道你在查他,那你們之間……”


    鍾弈桐打開廚窗探出頭問:“子妤,你不喝咖啡,紅茶可以嗎?”


    “好。”


    她臉色蒼白。


    錢小晝憂心的說:“你應該相信邵和光,他既然敢把孩子弄回來,肯定是有應對的法子,再說,德川家並非好惹的。”


    岑子妤神色微振:“他藏不了一輩子。”


    錢小晝試探的問:“你真的決定了?”


    岑子妤點點頭。


    錢小晝像泄氣的皮球癱軟在椅子上:“如果不告訴子煊,她肯定會把我的腦袋摘下來當球踢。”他眼睛徒然一亮,說:“我還是覺得跟大哥他們商量一下比較好,畢竟你是他們妹妹,出了這種事,他們肯定是支持你的。”


    岑子妤哀求的說:“以後我會跟他們解釋清楚,你就幫幫我。”


    錢小晝遲疑了一會,說:“其實有個法子。”


    同喜六點就關門,羅宋的車來接岑子妤,鍾弈桐開玩笑的說:“現在又開始流行二十四孝好男人。”


    她話音剛落,青英縱從車裏走出來,目光掃過,在錢小晝身上多停留了一秒。


    男人的氣場太強,不明就裏的錢小晝往岑子妤身邊靠了靠,羅宋跟青英縱打了聲招呼,就請岑子妤上車。


    錢小晝這才知道眼前的男人是青英縱,眼神立馬變得崇拜起來。


    “英子哥,我先走了。”岑子妤笑著說。


    青英縱點了下頭。


    等人都走


    光了,鍾弈桐鎮定的鎖了門,轉身笑靨如花的說:“怎麽有空來這裏?”


    青英縱被她的笑臉刺了刺,說:“媽讓我們回家吃飯。”


    原來是老佛爺下的指令,鍾弈桐眉頭微擰,不過很快就釋然,不過是吃頓飯,青英縱整天忙得腳不沾地,算起來,她都快一個月沒見到他的人了,不是這裏出差,就是哪裏開會,跟自己的丈夫吃頓飯,的確夠奢侈的,何況是深居老宅的老佛爺,老人家的心情,他們做晚輩的,必須得體諒。


    鍾弈桐徑自上了他的車。


    青英縱在原地愣了一下,也坐上去,她臉色淡淡的,沒有聊天的意思,而他有話要說,但司機在,反而不容易說出口,這麽一遲疑,也就什麽都沒說。


    回到明陽山,羅宋親自送岑子妤進門,玄關的男式拖鞋擺得整整齊齊,岑子妤愣了一下,問:“他沒回來?”


    羅宋忙說:“邵先生還有個會議,晚上會回來。”


    傭人迎出來,恭敬的說:“夫人,晚飯準備好了。”


    看來是邵和光安排的,岑子妤目光一定:“總有人跟著我,是他的安排?”


    羅宋怕她不高興,細心的解釋說:“邵先生最近跟博來的股東鬧得不太愉快,因為涉及到利益問題,邵先生怕他們有什麽不安分的舉動,所以才……”


    “我知道了。”岑子妤說得冷靜,麵無表情,不凶,聲音也不大,淡淡的,仿佛是別人家的事。


    羅宋見她並沒有說打發那些人的話,心裏鬆了口氣,說:“夫人,我回公司了。”


    “辛苦了。”岑子妤客氣的說。


    羅宋唯唯應著,走出別墅。


    晚餐很豐盛,岑子妤一個人吃不了多少,見有一小碗奶羹,問:“誰來過了?”


    傭人說:“老宅的洛姨,送奶羹過來,囑咐我每天做給夫人吃。”


    岑子妤當著她的麵把奶羹吃下,又吃了半碗飯就放下筷子,傭人張了張嘴,不敢說什麽。


    一直過了十點,岑子妤聽到動靜,關了電腦走進浴室,等她出來,邵和光正站在床邊脫衣服,西裝和襯衣都被他隨手扔在地上,見岑子妤臉上還有水珠,說:“怎麽不早點睡?”


    岑子妤含糊的應著,幫他拿了睡衣,他卻不要,直接走進浴室,聽到裏麵嘩嘩的水聲傳來,岑子妤把地上的衣物撿起來放在貴妃椅上,手指碰到西裝口袋裏硬硬的手機,她怔了一會,他已經圍著浴巾,盯著濕漉漉的頭發走出來。


    岑子妤鎮定的坐到床邊。


    邵和光自覺的套上睡衣後,握住她的手說:“對不起,我最近太忙了。”


    神色間滿是愧疚。


    岑子妤看著他。


    那雙眸子又黑又深,什麽都看不出來,以前岑子妤還覺得不安,但現在,恐怕他看自己,也是一樣的迷糊吧。


    “睡吧。”岑子妤嗓子有些幹。


    他突然間欺壓上來,將她軟軟的按倒在被褥上,燈一下子全黑了,單薄滑涼的睡衣比不穿好不到哪裏去,他呼吸沉重,在她耳邊低語:“明天讓傭人燉湯給你喝。”


    岑子妤全身一麻,裏麵放了避孕藥的湯,她喝過一次,然後變成他沒有節製的索取……可是後來,多次這樣擦槍走火,但他都忍了,那這次……他的手滾燙得像烙鐵一樣,所碰之處又癢又疼,一會像放在火上烤,一會又像在開水裏麵煮,岑子妤腦子亂成了漿糊,他急切得差點突破防線,可最後關頭,還是刹住了!


    整個人仿佛從高高的雲端拋進被褥裏,熱汗淋漓,合歡樹的香味從窗戶的縫隙間飄進來,令人心安,卻又像隻調皮的小手,不時的撩撥著。


    黑暗中,岑子妤茫然的瞪大眼睛,身邊的人平息了火焰,拍了拍她的胳膊,就睡著了,可她無論如何也睡不著,他不碰她,是因為她的身體……---題外話---舊稿發完了!真的發完了!累死寶寶了!明天看新稿!隔了些時間,會有些變化,大家一起適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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