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景文沒有出聲,他打算用沉默對抗岑子妤的憤怒。


    “宋景文,你有兩個選擇,一是現在告訴我你們在哪裏,我來找你們。二就是讓我通知邵和光,讓他來處理你們之間的事。”岑子妤盡可能表現得不急不躁,她的聲音淡如涼水,卻字字帶刺:“我斷斷是沒有本事來管你們之間的事,但是邵和光是和韻的二哥,隻要是跟和韻有關的任何事,他出麵都能處理得妥妥當當。邵家和蔣家已經經曆了許多,也不在乎其它芝麻爛穀的事了。”


    “我們在……紅軍小區。”宋景文終於說話了。


    岑子妤手一鬆,手機掉在地上,通話結束。


    宋景文再次播來,手機仍然是震動,在地上嗡嗡響,抖動著,像她的心髒,無法安寧。


    他們竟然在爺爺的房間裏,也對,宋景文是爺爺的孫子,住在他的舊房裏理所應當。她又有什麽值得氣惱的,若非要惱,也隻能惱她竟然喜歡上了自己的哥哥,活該受罪饅。


    岑子妤彎下腰,撿起手機摁掉了宋景文的電話,她快速跑到鍾弈桐的車上,說:“弈桐姐,我求你一件事。”


    “跟和光說你今天要和我一起吃飯,對嗎?”鍾弈桐揚揚手機,說:“方才你通電話時和光找你總占線,他就打到我這來了。”


    岑子妤一怔,這才意識到自己有多失神,她的注意力都在宋景文的身上,竟然沒有注意到還有其它來電,


    “我已經跟他說了,你和我在一起,已經離開了同喜去外麵轉轉再吃個中飯。子妤,你可別出事啊,否則我承擔不了這責任啊。”鍾弈桐跟她打趣。


    岑子妤尷尬地笑笑,說了聲謝謝之後,便要下車。


    鍾弈桐抓住她,問她去哪。岑子妤想著鍾弈桐幫忙騙了邵和光,如果真的出了破綻鍾弈桐也難做人,想了想,便說:“我想去我爺爺的老房子那看看,弈桐姐,你能不能在小區外麵等我一會,我收拾一下東西就下來跟你去吃飯。”


    鍾弈桐是何等聰明之人,並不多問,開車將岑子妤帶到了紅軍小區。


    岑子妤上樓敲門,剛抬手,宋景文就將門打開。岑子妤進去之前,先探頭看了看裏麵,沒有邵和韻的人影。


    “和韻呢?”


    “在臥室。”


    岑子妤推開宋景文,徑直走到臥室門口。門緊閉著,能聽到裏麵有人在哭。


    “和韻,是我,你開門。”岑子妤在外麵勸了好幾分鍾,邵和韻隻是大哭,就是不開門。岑子妤沒法子,隻好威脅她:“你是要我叫你二哥來撞門嗎?”


    門,吱呀一聲打開,邵和韻已經哭紅了眼睛,腫如核桃,一臉白淨小臉上,淚痕斑斑。


    岑子妤扭頭瞪著宋景文。“她是你未婚妻!你竟然讓她哭成這樣!”此時,她的身份不再是愛他的岑子妤,而是邵和韻的二嫂。


    宋景文揉揉眉心,沒有說話。反而是邵和韻,哭著將她拉了進去,反身將門關上之後,撲通一下,跪在岑子妤的麵前。


    “二嫂,幫幫我!二嫂,我假懷孕的事景文知道了,他要……他要悔婚!嗚嗚嗚,二嫂,你快幫幫我!”


    岑子妤身子一軟,差點暈倒。


    盡管在來的路上,她做足了思想準備,也猜到張帆茹敢這樣給她發信息宣戰,肯定不會有好事,事關邵和韻,也隻有宋景文的事最傷她,可當真正聽到這些,岑子妤一時之間還是接受不了。


    “是你自己向他坦白的?”岑子妤用力拉起她,邵和韻不肯起來,她隻好跟著跪坐在她麵前,問她:“還是你不小心讓他知道的?”


    “今天我突然想吃酸辣的東西,正好景文在家就說帶我去吃酸辣粉。剛坐下來就看到張帆茹,她不知從哪弄來的一個尿檢單,上麵顯示是陰性,她說是張綺雪的意思……景文信了,要帶我去醫院複檢,我不肯,最後……”邵和韻哭得死去活來,恨不得一頭撞死。


    岑子妤隻覺得腦袋陣痛,早知道這件事遲早會露餡,卻沒想到會這麽早。起初岑子妤希望邵和韻能在婚前說清楚,可現在,她竟私心的希望邵和韻能一直騙宋景文。


    “你們怎麽會到這裏來?”


    邵和韻眨了眨紅腫的眼睛,帶著哭腔說:“景文說要回邵家說清楚,我不肯,跑到這裏來的。他怕我出事,也不敢走,我躲在臥室裏不出來,他也沒辦法。”


    “那你打算怎麽辦?”


    “二嫂,景文最聽你的!求求你,幫我勸勸他,告訴他我愛他,我不能沒有他!你能不能叫他別悔婚,他要是不要我了,我怎麽辦啊!”邵和韻沒出息的再次痛哭起來。


    岑子妤想到了邵和光,她這才發現自己竟然沒有半點解決事情的能力。如果這個時候邵和光在,他肯定首先會把宋景文暴打一頓,然後再帶著他們回邵家解釋,第二天他可能就把邵和韻送出國,然後對外宣稱婚事是假消息,再找機會把宋景文趕走a市,過個兩年,接回邵和韻。


    這些步驟看起來多容易啊,岑子妤就想


    tang不明白,為什麽自己就做不到。


    “你一定要嫁給他?”岑子妤問得很無力。


    邵和韻點頭卻非常有力,肯定得讓人無法駁回。


    “可如果他一定不娶你,你怎麽辦?”


    邵和韻呆住,沉默半秒之後,哇的一聲,又哭了起來。


    岑子妤也想抱著她痛哭,假如哭能解決問題,她的生活也不至於走到這個地步。望著跟自己年紀相仿的邵和韻,看著她痛哭流涕的樣子,想著方才她死活賴在這房裏不出去,以為不出去就能讓所有的危機都度過的天真,岑子妤打心眼地心疼她。


    “和韻,你要做好準備,你們兩個可能……”岑子妤拍拍她的肩膀,說不下去。告訴一個深受著對方的女人,她不可能跟這個人共度一生,這樣的痛苦,岑子妤經曆過。


    當初岑子琛把她從機場劫回家時,她以為天塌了,可她仍然繼續生活著。岑子妤相信邵和韻一樣能像她這樣熬過去,隻是時間問題。


    她痛恨自己要扮演岑子琛的角色,可現在,她跟邵和韻不再是普通朋友,她是她的二嫂,她隻能做二嫂必須做的事情。


    邵和韻還在哭,岑子妤也不打算勸她。眼淚總該有要流的地方,流幹淨了,心就幹淨了。


    “你決定了,不結婚?”走到客廳,岑子妤矜持地坐在宋景文的麵前,這個既是她哥哥又將是她妹夫的男人,她永遠也看不懂。


    宋景文想靠近她,欠欠身子,岑子妤就往後退。他尷尬地頓住,看了一眼藏在臥室門邊的邵和韻,沉聲說道:“是的。”


    “僅僅是因為和韻沒有懷孕?”


    宋景文怔住,許久才說:“她欺騙我。”


    “你何嚐沒有欺騙過別人?”岑子妤反唇相譏。


    “小五……”


    “叫我二嫂!”岑子妤冷聲說道:“我不是來跟你敘舊的,你自己的事還要別人來處理,你應該難為情。你管不住你母親,管不住你妹妹,你也管不住你自己!你想做什麽與我們無關,但不能傷了和韻!當初和韻說她有身孕的時候你為什麽沒有懷疑,既然有了實質關係都要結婚了,你又要悔婚,你是當我們邵家人好欺負嗎?”


    最後一句話說完,岑子妤也嚇了一跳。她從來沒有說過這麽嚴厲並且俗套的話,可她還是不解恨,她恨自己不能放下身段來罵三字經,不能拿起磚頭砸他的頭。


    岑子妤第一次如此渴望邵和光在這裏,她也第一次認同了暴力比和平更解氣。


    宋景文抬頭,怔怔地看著岑子妤,眼底全是傷痕。


    岑子妤扭過頭去,不看他,卻看見了邵和韻受傷的眼神。


    “小五,你知道我為什麽要娶和韻的!”宋景文嘶聲低吼,即使是這樣,他的神情還是那樣的溫柔。


    岑子妤站起身,走到臥室門口,不管邵和韻怎樣抱住門框,她都用吃奶的勁將她拖了出來。她指著邵和韻的肚子,厲聲說道:“和韻愛你,你卻這樣傷害他,你還是不是人!爸爸顧念你是岑家骨肉,把你當親生兒子一樣看待,你在這個時候悔婚,你對得起邵家嗎?你進博來,雖然不是你的意願,但這是邵家對你的寬容,你竟然如此不知感恩!宋景文,這個世界誰也沒有欠你!是你毀了你自己,還要毀了和韻!”


    邵和韻被岑子妤猙獰的麵孔嚇得不敢呼吸,宋景文的臉上除了痛苦,更多的是悲傷。


    岑子妤見邵和韻這個時候還不肯放棄宋景文,忽然間明白了當時蔣溫茂和岑天華的心情,不由的悲從中來,氣得甩開邵和韻的手,說:“你們都是成年人,自己的事情自己決定!但是我有一個條件,在我婚禮之前,不許讓邵家人知道這件事!”


    邵和韻用力點頭,她也不想讓邵家知道這件事,否則邵家肯定不會同意她的婚事,那才是真正無法轉圜的悲劇。


    岑子妤見邵和韻終於止住了眼淚,鬆了口氣,問她:“你是跟我回去,還是留在這裏?”


    “我……”邵和韻抬起眼皮看宋景文,可對方沒有給她任何暗示,邵和韻有些心灰意冷,可她仍然不肯放棄這最後一根稻草,想了想,說:“我想留下來……我現在眼睛腫的,回去爸媽肯定會追問的。”


    “也好。”岑子妤又拍拍她的肩,此時,她也無話可說,其實就是說了又能如何,陷入愛情裏的男男女女,何曾認真聽過別人的勸告,如果都會迷途知返,她不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邵和韻也不會痛苦至今。


    整個家族裏,能把愛情看得透徹的,除了岑子煊,大概就是岑子琛了。其它人,都是情種,有長情的,也有花心的,還有莫名其妙的。


    離開時,岑子妤沒有看宋景文一眼。她知道他不好受,他痛苦,但在岑子妤看來,他的痛苦與邵和韻這個傻丫頭的相比,簡直不值得一提。這個男人,為了報複處心積慮的接觸她,縱使是知道了他們有血緣關係也還能把愛情演繹得如此深刻,問他什麽叫愛情,隻怕他自己都不知道。


    岑子妤不會唾棄他們曾經的


    感情,但她痛恨這個男人,打著愛她的名義,傷害了邵和韻。盡管他是她同父異母的兄長,在在岑子妤的感情世界裏,她和邵和韻的感情遠遠濃過他們之間的血脈關係。


    剛走出紅軍小區,就看到鍾弈桐站在不遠處拿著手機衝著她揮手。岑子妤吸吸鼻子,用力的眨著眼睛,將即將流出眼眶的淚硬生生的給擠沒了,這才走到鍾弈桐麵前,故作輕鬆地說:“我們去哪吃飯?”


    “今天可能不能陪你了。”鍾弈桐晃晃手機,說:“英縱剛剛打來電話,約我見麵。”


    “哦……”岑子妤有些失望,又有些慶幸,不跟鍾弈桐應酬她就有自己的空間,好好的消化這些事情。


    可是,心才剛放下,鍾弈桐緊接著說的話立刻把她打入了冰窟窿。


    “英縱說,想見見你,要我帶你一起去,行嗎?”


    “弈桐姐,我……”岑子妤想拒絕,如果是以前,她會毫不猶豫地拒絕這個邀請,但現在她的心態變了許多,自從知道宋景文是岑天華的親生兒子之後,這種變化就像蠶食桑葉一般,慢慢的侵蝕著岑子妤的內心,一點點,不知不覺的,發生了改變。


    鍾弈桐誠懇地看著岑子妤,此時,她也不想單獨見青英縱。青英縱之所以提出要見岑子妤,似乎也是擔心鍾弈桐會拿她們的約會來搪塞,這才堅持要鍾弈桐帶岑子妤來。


    “好吧,我也想聽聽英子哥的教誨。”不赴約,如果讓邵和光知道了,他肯定會追問她會去哪裏,鍾弈桐是個很好的保護傘,岑子妤不想中間有什麽差池。


    鍾弈桐帶著岑子妤趕到悅石軒時,青英縱還在開會,她們倆在包房裏隨便點了壺菊花茶後,鍾弈桐無聊地翻著雜誌,岑子妤放空自己坐在那裏發呆,也不知過了多久,門被推開,青英縱一身西裝地出現在她們麵前,身後跟著岑子琛。


    “大哥。”岑子妤沒想到會見到他,愣住,很快就叫了他一聲。


    岑子琛話不多,他見是岑子妤,瞄了鍾弈桐一眼,然後狐疑地看了看青英縱。


    “這一個月我整天出差開會,沒好好陪弈桐。”這是青英縱的解釋。原來,他剛約完鍾弈桐之後,有個臨時應酬不好推,就安排在她們隔壁包房,青英縱想簡單應付完之後就來陪她們吃飯,便拉著岑子琛來幫忙撐撐,好快些退場陪嬌妻。


    鍾弈桐麵上泛著粉紅,她並不是容易害羞之人,但當眾聽到這樣的解釋,難免不好意思。青英縱拉著鍾弈桐坐到角落的沙發裏說話,當著外人的麵鍾弈桐也不好掙紮,隻能順從地坐在他身邊,讓他拉著自己的手,說些家常。


    “和光呢?”岑子琛和岑子妤坐在最遠處的椅子裏,他見她精神不大好,問她:“沒睡好?”


    “嗯,沒有,隻是最近容易覺得累。”


    岑子琛不是說“好好照顧身體”這種話的人,他見岑子妤避而不談邵和光,也不提他,隻說了幾句蔣溫茂的情況,要她有空多回去陪陪母親,不要再讓她擔心。


    岑子琛說話素來如此,平時說不上三句,一說全是教育人的話。岑子妤耐心聽著,過了兩三分鍾,隔壁包房有人來催,青英縱和岑子琛便趕去隔壁應酬,留她們兩人先吃。


    鍾弈桐的胃口不好,岑子妤也吃不下多少,一桌子菜眼看就涼了,也沒有動兩筷子。岑子妤覺得這頓飯吃得很悶,正想找借口離開,門又推開了,是邵和光。


    “和光,是你啊!”鍾弈桐笑了,說道:“正好,我想去趟衛生間,你們聊。”


    包房裏明明有單獨的衛生間,鍾弈桐卻離開了包房,往外麵去。


    岑子妤見是邵和光,縮了縮肩膀,低頭假裝在吃飯。


    邵和光眼睛裏全是紅血絲,所有的疲憊在見到岑子妤這一刻煙消雲散。他見她吃得歡,也不說話,隻是默默地替她夾菜,再看她狼吞虎咽地吞進去。


    “你怎麽來了?”岑子妤隻吃了兩口就飽了,她實在裝不下去,隻好放下筷子跟他說話。


    “大哥叫我來的,他怕你們兩個人吃飯太悶了。”


    岑子琛的決定,她也不能反對。


    “你今天心情不好?”邵和光問她:“傭人說你一早就發了頓大脾氣,是因為……湯的事嗎?”


    岑子妤不出聲,算是默認。她低垂著頭,耳邊的碎發零零散散地落在潔白的頸上,細細的皮膚下有血管在微微跳動,頻率很快,但不明顯,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她在緊張。


    邵和光知道,她的心跳快得讓她呼吸不過來,所以才憋紅了臉。她在緊張他的問話,她在緊張那湯藥,緊張他想要她這件事。


    如果不是考慮到她的身體,邵和光現在就會把她就地正法!根本就不需要湯藥的幫助。這個道理岑子妤半懂不懂,邵和光卻是再清楚不過。他隻能忍著疼痛,身心疲憊地看著她。


    “不想喝,就不喝,不必發脾氣,對你身體不好。”邵和光的聲音柔和,岑子妤還是聽出他的疲憊。


    她很想問


    他,是不是因為蔣氏的事令他辛苦,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她喝著菊花茶,消極地對付邵和光。


    邵和光也沉默了,他竟找不到話題,曾幾何時,他們沒有了共同語言。他願意永遠陪著她,不管多累多辛苦,可她,隻想從他身邊逃走。他對宋景文說他有得是時間的時候,多有底氣,可隻要看見了岑子妤,邵和光的那些自信都會被打擊得一塌糊塗,隻不過,他總能絕地反擊。


    “小五……”邵和光叫了她一聲,見她不應,伸手去摟她。


    岑子妤身體一硬,沒有立刻推開他,也不迎合。


    “小五,我們就要結婚了。”在邵和光的心裏,不能給岑子妤一個圓滿的婚禮,不算結婚,他比她還期盼著那場世紀婚禮。


    岑子妤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對外時,她堅定地站在他這邊,但隻是他們兩個人的時候,岑子妤隻想疏遠。特別是剛剛見過邵和韻和宋景文,她心虛得厲害,就害怕邵和光會突然提起他們兩個,盡管他平時根本不說。


    可偏偏他說了。


    “也不知道和韻那丫頭帶著宋景文去哪裏了!今天他應該來公司的,竟然不見人。”


    岑子妤裝死聽不見。


    邵和光繼續說:“老頭子的意思是,雖說要等到年會的時候才正式介紹給董事會,但今天開始就讓他走馬上任,先低調的熟悉工作環境和業務,等建立了自己的人脈之後,再正式介紹才顯得有份量。這麽重要的事他放鴿子,也虧得是因為陪著和韻,否則我不會放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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