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溫茂的手一抖,電話險些掉下來。


    從法國回來的飛機上,她閉著眼睛優雅的休息,可腦子裏亂成一團。憑直覺,她猜到岑子妤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其實,蔣溫茂一直在後悔,後悔當初,為了能壓過張綺雪,將岑子妤不是自己女兒的身份告訴了她。


    張綺雪是什麽人,她從未放過岑家,自然就不會放過岑子妤。宋景文又是什麽人,蔣溫茂也清楚得很,如果撇去宋景文的身份和初衷,他確確實實是一個優秀的男人,還是一個深愛著岑子妤的優秀好男人。當他得知岑子妤的真實身份之後,又怎麽會放過這個深陷愛的泥潭的小女人。


    與張綺雪會麵之後,蔣溫茂一直惴惴不安。當她看到岑子妤安心辦婚禮,挑婚紗,與邵和光夫唱婦隨,這才稍稍安心。誰知道,她剛去了法國,就出事了。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蔣溫茂特別自責。


    隻可惜,現在再說什麽造化弄人都是馬後炮了副。


    在明陽山的別墅,蔣溫茂見岑子妤失魂落魄的樣子,恨不得把自己的嘴撕爛。幸好,岑子妤有邵和光陪著,盡管岑子妤一時之間接受不了這個事實,但這事並沒有影響他們母女感情。


    至少,現在岑子妤用言行表達了她一直愛著她這個母親的信息。


    “傻孩子,媽媽也愛你。”蔣溫茂柔聲說道:“媽媽已經沒有了你父親,小五,媽媽隻剩下你了。媽媽,也隻要你。”


    岑子妤捂著嘴,差點哭出聲來。她的眼睛很幹,像一望無際的沙漠,她想哭,她希望淚水能滋潤一下她的眼眶,可是眼睛幹得很難受,她不停的眨眼睛,快得岑子妤覺得頭暈,這才停下來。


    “小五,蔣氏很重要,但是你更重要。如果你跟和光因為蔣氏鬧了生分,或者因為蔣氏有了別的矛盾,媽媽寧願不要蔣氏。”蔣溫茂的聲音很輕,但一字一句,都重如泰山。


    岑子妤終於紅了眼睛,鼻子一酸,話裏帶著濃濃哭腔。“媽,您別這麽說。”


    “媽媽說的是真話。”


    “媽,外公的老部下,有四個已經賣了百分之二十的股份給周崇仕。現在,他們又想鼓動另外三位賣股份。之前,周崇仕和董墨香勾結,利用通匯收購了博來,他們想用博來逼和光賣蔣氏的股份。他們還不知道,我把所有股份給了和光!”這段話從岑子妤的嘴裏說出來,連自己都驚到了。她從前是一個對八卦新聞津津樂道的無憂無慮的女孩,她何曾這樣關心過蔣氏,這樣了解商戰……


    蔣溫茂也驚到了,半晌沒有說話。她受驚,並非因為蔣氏岌岌可危,而是岑子妤的轉變。


    “媽,您別擔心,我跟和光想到了辦法。”岑子妤把邵和光在蔣氏的整頓,以及她剛剛與青英縱談好的五大家族結盟,都告訴了蔣溫茂,“假如那三個股東還想賣股份,讓英子哥想辦法買下來。英子哥他們也會借錢給蔣氏,幫助蔣氏度過難關。等蔣氏熬過去,自然會重謝他們的。”


    “你大哥,不會不管你們的。”蔣溫茂給她安心。


    岑子琛不是吃素的,整個岑家都不是軟柿子。還有邵家,也是任人宰割的人家。他們一直都在暗中幫邵和光,隻是他個性太強,不肯輕易接受別人的幫助。現在有岑子妤出麵,大家都會拚了命的幫她,邵和光也不能再堅持這樣死要麵子。


    蔣溫茂見岑子妤不說話了,又說:“你大哥說過,他們不但要幫你,幫蔣氏,還有博來。至於通匯,如果邵家想拿回來,他們也可以。”


    蟄伏多日,不是因為害怕恐懼。周崇仕是有本事,董墨雪也攻於心計,芸香有德川集團撐腰,他們三人結盟,勢不可擋。但,這在a市,是岑、邵、蔣、青、鍾五家的根據地。要胡鬧可以,一般主人都會允許瘋狗叫上兩聲,但如果要咬人了,便不是一鞭子能解決的。


    岑子妤細細想想,這才發覺,岑子琛最近確實跟青英縱走得很近。她與邵和光的身份將岑、邵、蔣三家緊密聯係,現在有了青英縱的加入,青、鍾兩家自然也不遺餘力。


    難怪剛剛青英縱會拿這事威脅她,說他和鍾弈桐不能離婚。


    明明是愛得狠,舍不得離,非要把自己的婚姻跟家族利益綁在一起,怪不得鍾弈桐嫌棄他,鬧著要出國了。


    岑子妤笑笑。“媽,我去謝謝大哥。”


    “真是個傻孩子,自己家人,說什麽謝。你大哥就是怕你心理素質不好,瞎操心,這才不跟你說。他跟和光、英縱他們經常在一起,你是岑家的寶貝,是他們的小公主,媽媽和他們一樣都希望你過得快快樂樂,幸幸福福的。”


    原來,他們什麽都不說,是希望她繼續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隻是,總有人不讓他們如此順心。


    “嗯,我知道了。”岑子妤一如從前,溫順乖巧。


    “小五,你打算什麽時候去蔣宅?”


    “現在就出發。”


    “哦,那路上小心,到了那邊再給家裏打個電話。”


    “好的,媽媽再見。”


    tang


    蔣溫茂這才放下電話。她倚在沙發邊,望著安靜的座機,若有所思。


    萬媽見她雖然心事重重,但精神好了許多,知道是岑子妤的功勞,這才敢上前,問道:“夫人,是不是哪裏不舒服,要不要請醫生來家裏看看。”


    “不了。”蔣溫茂揉了揉太陽穴,說:“子煊的電話我放到哪了?”


    “夫人想找三小姐?可以直接打電話到老宅去的。”萬媽提醒她。


    蔣溫茂搖頭。“不能打到家裏……我要直接打子煊。”


    萬媽急忙去翻電話本,找到了岑子煊的手機號,撥了過去,才響了兩聲,就傳來岑子煊的爽朗的嗓音:“大伯母,您找我有事?”


    “小五要去蔣宅,我希望你能跟著去,看著她。”蔣溫茂示意萬媽離開客廳,空蕩蕩地別墅裏隻有她一個人,她慢慢地,把事情都告訴了岑子煊。


    既然岑子妤什麽都知道了,蔣溫茂也不打算瞞下去。當岑子煊聽到這些事情時,沒有半點吃驚的反應,這點,蔣溫茂特別滿意。“子煊,你從小跟別的女孩子不一樣,你也心疼小五的,把她當親妹妹看。現在小五很難,我這個做母親的也幫不上她,子煊你做事穩重,想問題也周全,你跟著小五伯母才放心。”


    “這事包在我身上了。”岑子煊拍著胸膛答應下來,隻跟家裏說要出去旅遊幾天,便收拾東西要走。


    錢小晝見了,著急了,跟在她屁股後麵不停的問:“剛才你跟誰通電話來著?你要去哪?為什麽不帶我去?”


    岑子煊收拾完行李,錢小晝已經問了一千遍。岑子煊被他的魔音弄得煩煩躁躁,幾次要抬腳踢他,都被他躲開,然後像狗皮膏藥似的跟著,氣得岑子煊恨不得找把刀把他給劈成兩半。


    “我要去古城遺址那轉轉,你想跟就跟,但別囉嗦。”岑子煊忽然想到,假如自己帶著行李箱突然出現在蔣宅,岑子妤肯定會懷疑,但如果她帶著錢小晝去,就有個說法。


    錢小晝毫不懷疑岑子煊,隻要她肯帶著他,上刀山下火海都願意。


    岑子煊算好時間,傍晚時分才到。她徑直來敲蔣宅大門,金姨開門時一臉平靜,岑子妤倒是大吃一驚。


    “三姐,你怎麽來了?”岑子妤換了身舒適的家居服,正坐在院子裏喝茶聽風,忽然見岑子煊穿著馬靴拎著大大的行李箱,身後還跟著一個諂媚的錢小晝,當然吃驚。


    岑子煊指著錢小晝,“別問我,問他!”錢小晝還沒來得及說話,岑子煊又替他說完了,“他說在a市好無聊,整天沒事幹,要出來旅遊。”


    “哦。”岑子妤倒也沒怎麽懷疑,這裏是古城,不管是外地人還是本地人,都喜歡來這裏過周末,旅遊觀光。


    錢小晝的腦子多活絡,一聽就明白過來。“是啊是啊,我就是想出來轉轉。聽子煊說,蔣宅也很漂亮,你又正好我,就過來了。”


    “金姨,客房收拾了嗎?”岑子妤問。


    金姨說:“這裏的每個房間都有人寶期打掃,客房昨天才剛剛打掃了,可以馬上住人。”


    “我跟子煊住一屋。”錢小晝立刻沒臉沒皮地重新貼到了錢子煊的身上。


    岑子煊抬起腳踢開他。當著金姨和岑子妤的麵,她也沒打算給他麵子。“把行李拿上去,洗幹淨了再出來!嘴那麽臭!也不刷刷!”說罷,岑子煊立刻收斂,對著金姨禮貌笑笑,“金姨,麻煩您給他安排一個房間。”


    金姨點頭,前麵帶路。錢小晝沒辦法,隻好跟著。


    岑子妤重新坐下,岑子煊坐到她對麵,倒了杯茶喝了口,立刻吐了出來。“我的天,小五!你喝得下?”


    “嗯?”岑子妤不解。


    岑子煊打開茶壺,隻見精巧的紫砂壺裏麵泡滿了紅茶,茶水在茶葉之間艱難的流動,倒都倒不出來。


    岑子煊把茶壺遞給岑子妤,“你看,你這哪裏是喝茶,是要吃茶葉。”說完,將裏麵的茶葉夾出三分之二,又重新倒了些熱水進去,這才勉強從壺口倒出茶水。


    岑子煊喝了一口,說:“你外公收藏的大紅袍,就這麽被你毀了。”


    岑子妤帶著歉意地笑笑,沒有解釋。那又苦又澀的茶,她照樣喝得津津有味。


    “在想心事?”岑子煊問她。


    “嗯。”在這個三姐麵前,岑子妤也不打算隱瞞。岑子煊是不是真的單純來旅遊,對岑子妤來說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人就坐在自己麵前,岑子妤想從這個一直特立獨行的三組身上得到某種力量,渴望能像她一樣,自由,堅強。


    “能說說嗎?”


    岑子妤看了她一眼,忽然問:“三姐,你會跟小錢結婚嗎?”


    “回來就是打算結婚的。”就是打個結婚證,讓單芷安通知親戚,然後自己帶著錢小晝回美國。這是岑子煊的計劃。如果不是岑家突然出了這麽多事,此刻她應該在美國。


    “三姐,如果你不願意嫁人……”


    岑子煊想都


    不想的回答。“那就不嫁!沒必要勉強自己。”


    這句話如果讓錢小晝聽到了,肯定心花怒放。岑子煊不是別人能勉強結婚的人,她會嫁,就說明她想嫁。錢小晝視岑子煊為最高山峰,總想攀登征服,現在他成功了,當然得意。


    岑子妤抿嘴。“如果嫁了,又想離呢?”


    “那就離唄!為什麽要勉強自己。”岑子煊毫不猶豫的說。


    岑子妤就是喜歡她這個性格。“岑家不是有規矩,結了就不能離嗎?”


    岑子煊早就聽出苗頭,她本可以說不離的,但她不想說違心話。


    “小五,你是岑家的公主!我們都愛你。如果你覺得不幸福,還這樣勉強自己,隻會讓我們心疼,而你自己也隻有痛苦。岑家是有規矩,但不能因為規矩去折磨一個人,岑家人的宗旨就是要讓自己和家人活得快樂幸福。小五,在自己的婚姻裏,你是女王!”


    這就是岑子煊最真實的心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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