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和光不明白,岑子妤為什麽一直不能了解他的心。他也恨自己,明知道付出的愛沒有回應,也無法收回,更不想收回。


    他願意等,但直覺告訴他,他可能等不到。他想搶,但現在他跟誰搶?愛情在岑子妤的心裏,難道要把她的心剜出來,才能搶到這份微薄得讓他無法呼吸的愛嗎?


    她的背,緊貼他的胸膛,他的雙手開始慢慢放開。就在岑子妤以為自己要自由的時候,邵和光高大的身軀,無聲地倒了下去終。


    岑子妤慌了神,邵和光太重,她根本抬不起來。她推著邵和光,拚命地喊他名字,假如他能站起身,他還能扶著去醫院。


    可是,邵和光緊閉雙眼,連呼吸都弱得難以感知。岑子妤又摸了摸他的臉,不但燙,還紅通通的,就連指甲蓋都泛著紅色,好像下麵的血要一滴滴的溢出來。


    他們剛離開岑家老宅,離那不遠,岑子妤急忙打通了岑家老宅的電話,很快,岑子牧開車將她和邵和光都載去醫院。


    岑子牧去辦入院手續時,岑子妤坐在邵和光的身邊發呆。


    在她的記憶裏,邵和光是個鐵人,幾乎沒有生過病,除了上次感冒。同樣的發著高燒,不肯住院,不肯吃藥,最後發展到肺炎,所有人都找她叫她勸邵和光吃藥,他也隻有見到她的時候乖了一會,但帶病工作的他,霸道野蠻之餘,還帶著一絲向她求安慰的可憐勁。


    但這次,他病得突然,把岑子牧都唬得不但直接給他辦住院手續,還風風火火地把院長也給找來了,非要院長帶著幾個主任醫生來給會診配。


    會診的結果出來得很快,肺炎。


    岑子妤看著病曆,心中暗道邵和光這回還真有本事,連感冒這個步驟都跳了過去,直接肺炎高燒。也虧得她發現及時,把他送到醫院,否則,依著他的性格,也不知要燒到什麽程度才會來看病。


    “剛剛醫生說,和光至少病了有一周以上,才會燒得這麽厲害。小五,你沒發現他病了?”岑子牧見岑子妤愁眉不展,舍不得說她的不是,又怕這事會再次發生,會一發不得收拾,這才溫和地提醒她,“夫妻之間想相互關心才對,若是讓邵家知道他病了一周你都無動於衷,多少會有些想法。岑、邵兩家是世家,又結了親家,是件好事……小五,假如你病了一周,和光還不知曉,想想看,我們又會有何想法?”


    岑子妤啊了一聲,過了幾秒才把這些話消化。


    她從小過得順風順水,家裏個個都疼愛她,覺得那些凡塵俗事都與她無關,由他們擔著就行。


    可現在不比往日,岑子妤嫁人了,大半年過去了,她似乎還不懂為妻之道。岑子牧是他們五個兄弟姐妹裏性情最和善的人,就連他都看不下去,可見岑子妤是有多疏於對待邵和光。


    “二哥,是我錯了。”岑子妤誠心道歉。


    岑子牧輕輕拍了她的臉頰一下,笑道:“小五,不是我病了。這話你要跟和光說。”


    岑子妤下意識地撅嘴,本能地撒嬌,卻不說話。


    岑子牧也不想惹惱他們最是喜愛的小五妹妹,也知道她冰雪聰明,一點就醒,便拉著她來到一個角落裏,從口袋裏拿出一張卡給她。


    岑子妤愣住。


    “這是給你的零花錢。”岑子牧說:“過段時間我和你二嫂就要回美國去了,我若是寄美元回來,你肯定會笑話我崇洋媚外,所以,全都換成人民幣,放在這卡裏了。”


    岑子妤耷拉下臉,嘟嘴說:“我有錢。”


    “知道你有錢,也知道和光不會委屈你,肯定是金山銀山地堆在你麵前。但那是你老公的錢和婆家的錢,這是你自己的錢。”


    岑子妤咬咬唇,沒有立刻接這張卡。


    婚前,岑子琛給她卡裏的那些錢,她雇老徐和錢小晝時花了不少,期間她也有不少自己的花銷,算起來,七七八八的也剩下不多。


    岑家是有錢,岑子妤手中握著蔣氏百分之六十的股份,自然也不會缺,隻不過岑子琛他們習慣了給她零花錢,對這個排行第五的妹妹,總是疼到骨子裏。


    習慣成自然,就算岑子妤泡在鈔票裏,他們也會覺得她沒錢花。這不,她才剛嫁給邵和光不到一年,岑子牧又找了個名目給她錢。


    “怎麽了?”岑子牧問她。


    岑子妤垂下眸子,忽然好想哭。“二哥,你這樣,二嫂會不會吃醋?”


    “你這鬼丫頭,怎麽會這麽想!這就是你二嫂的主意!她說我們回美國後,也不知何時能再見麵,不給這張卡,她還心裏不安呢。”岑子牧說完,把那張卡塞到了她的手裏,“別再扭捏,否則二哥會生氣的。”


    岑子妤這才收下卡,她小心翼翼地放裏包裏,尋思著,如果自己堅持離婚,必定要離開a市到國外去。


    蔣溫茂想必也不樂意看到這幕,到那時,用娘家的錢,自己也會心裏不安。現在有了這筆錢,再加上原來剩下的,應該足夠她在外麵獨自生活一些年頭。


    岑子


    tang牧見她收下,笑意更濃。“你三姐現在也算是結婚了,她準備跟我們一起回美國。喏,這是她給你的禮物。”


    他像變魔術似的,從口袋裏拿出個信封。


    裏麵裝著一張照片,隻見照片上有一間古樸漂亮的木屋,孤孤地立在一片叢林之中,前麵,有個大大的湖,湖麵波光粼粼,拍照的時間應該是夕陽西下之時,金色波光如破碎的銅鏡,特別奪目。


    岑子妤狐疑地看著岑子牧。


    他搖搖手,“別看我,你三姐的脾氣你還不知道?”照片後麵,是這個木屋的地址,最讓人覺得貼心的是,鑰匙裝在一個透明塑封袋裏,然後穩穩地貼在照片後麵,“這是你三姐自己買的度假用的屋子,家裏沒人知道,你三姐說你肯定用得上,所以叫我給你。”


    岑子妤將信將疑地接了過來,小聲嘀咕:“三姐不是在家裏嘛,她幹嘛不親自給我,要二哥來給?”


    “是小錢轉交的。”岑子牧猜測,“許是他們又要幹什麽讓父母生氣的事吧,所以讓我轉手,這樣,要挨罵,有個人擔待。”


    岑子妤笑了。這肯定不是岑子煊的主意,她敢作敢當,怎麽可能怕被罵。這肯定是錢小晝的主意,這家夥精鬼得很,他跟岑子煊結婚,單芷安本就不是很樂意,如果讓單芷安知道他們偷偷幫了岑子妤去離婚,肯定要找他們的麻煩。


    岑子煊不怕,錢小晝怕啊!他是妻奴,丈母娘大如天。錢小晝不能不聽岑子煊的安排,也不敢跟丈母娘對著幹,拉著岑子牧做擋箭牌,多少能平衡平衡。


    岑子牧猜不出這屋子的作用,他見岑子妤笑得輕鬆,好像知道是怎麽回事,想問,岑子妤已經將照片重新放進信封裏,問他:“二哥,你看了這照片嗎?”


    “當然沒有。”岑子牧是君子,偷窺之事,必定不幹。


    “那就好。”岑子妤點點頭,將信封放進了包裏。


    岑子煊早已猜到岑子妤的心思,對於她的想法,岑子煊看似中立,實際上是支持她的。也不能說岑子煊支持她離婚,她支持的,是她的所有決定。


    這間木屋,既可以做避難所,又可以做度假屋,左右都行。


    岑子妤離婚,可以獨自躲在那裏避風頭,不離婚,她亦可以與邵和光在那裏過上幾日世外桃源的日子。


    如此縝密心思,最適合岑子煊這個搞化學的怪才。


    岑子牧見她不想說,便不再問。這時,有護士來叫:“邵和光的家屬呢?”


    “是我。”岑子妤急忙探出身來,“我是他妻子。”


    “哦,這是單子要交錢,麻煩去窗口交錢。”護士瞟著岑子妤,又瞟了瞟岑子牧,好像在猜測他們的關係。


    岑子妤被她看得怪怪地,有意轉身跟岑子牧說:“二哥,你幫我看著和光,我去交錢。”


    護士這才沒有再看他們,轉身回到護士站時,跟同事小聲嘀咕了兩句。“到底誰是那人的妻子啊,兩個都長得挺漂亮的。”


    其它護士拍了她一下,笑罵道:“怎麽,看到了帥哥就動心了?管他有妻無妻的,喜歡就追唄。”還有人與她互相打打鬧鬧的要她穿少些去病房照顧邵和光。


    “我倒是想追,可是人一直昏迷不醒,打扮得再漂亮也沒用。”那護士說得半真半假,“剛才來的那個女人,長得真漂亮,看到病人昏迷的時候,還哭了。當時我以為她是他的家屬,鬧半天,不是!”


    岑子妤拿著單子,躲在防火門後麵,聽得真真切切。她就覺得奇怪,那護士看她的眼神很怪,現在一聽,便明白過來。


    方才有另一個女人來看邵和光……岑子妤的心像被錐子刺了一下,拿著單子,蹬蹬蹬地跑下樓。


    醫院門口,有輛黑色的suv,這輛車,岑子妤見過。


    她快步跑去,敲著車窗,很快,車窗打開一條縫,芸香隻露出半張臉。“岑小姐,有事嗎?”她的臉上,有哭過的痕跡。


    “你剛才去看了和光?”岑子妤問她。


    芸香的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是的。”


    “有事嗎?”


    “示安……最近示安身體不好,我是來找和光商議,我想帶示安回日本。”這大概便是芸香哭的點,她現在心裏隻有邵示安,為了能跟這個孩子在一起,她什麽都願意做。她跑來找邵和光商量,卻碰到他生病,白白跑來一趟,心裏自然難受。


    岑子妤心軟。“和光病了,等他醒來,我跟他說。”


    “嗯。”芸香急著要關車窗,忽然,裏麵傳來一聲咳嗽,岑子妤莫名地緊張起來,衝著裏麵的人喊了一聲,“董總裁既然在裏麵,為什麽不露個麵。”


    車窗全部打開,董墨雪笑得優雅,隻是眉間濃愁,怎麽也抹不開。


    她怎麽可能高興,芸香撤資,董墨雪的通匯,又被周崇仕弄得烏煙瘴氣,苦心經營一場,生意受人製約,兒子又堅決不肯認她這個娘,董墨雪可以說是一敗塗地。


    “聽說和光病了,


    所以來看看。”董墨雪先解釋,但解釋得很勉強。邵和光剛剛住院,她就來看,這消息來得太快。


    岑子妤知道,她是想見見邵和光,不管是出於生意上的考慮,還是純粹的母子之情,她是想借芸香找他之時與他會麵。隻是沒想到,邵和光高燒住院而已。


    想到這裏,岑子妤的心咯噔一下。難道,邵和光現在已經跟董墨雪徹底斷了聯係,董墨雪見不到他,這才這樣費盡心思地來找他。


    董墨雪見岑子妤不說話,想了想,又說:“周崇仕被刺的那幾刀很厲害,至今還不能出院,你知道嗎?”


    岑子妤點頭。


    “通匯怕是保不住了。”董墨雪歎氣。


    岑子妤不明就裏,並不表態。


    “和光是我兒子,他不認我。通匯是我的另一個兒子,如今也要失了。芸香和示安……我們母子是冤孽,隻是希望不能牽連別人。示安身體不好,如果不送回日本治病,怕是保不住……麻煩岑小姐,看著芸香這個做母親的可憐勁的份上,幫幫她。”


    說到底,她們是想把邵示安帶回日本。


    岑子妤清楚,邵和光一直是拿著邵示安來約束芸香和董墨雪,如果把他送去日本,邵和光手中便沒了籌碼。但,如果邵示安真如他們所說的那樣,萬一沒了命,不僅邵和光會不安心,她也會。


    “等和光醒來,我會告訴他的,你們還是回醫院等消息吧。”岑子妤怕她們還會來醫院***擾邵和光,沉思片刻,又說:“和光是為了保住蔣氏才病的,二位若是真心為了示安,就不要再拿他當棋子。否則,示安當真有個三長兩短,便不再是和光之錯。”


    岑子妤後退兩步,並未與她們打招呼,徑直回到醫院。


    她先是在醫院窗口繳了錢,又發了會呆,才慢慢上樓。


    岑子牧在病房裏守著,見她失魂落魄地進來,問她:“怎麽了?”


    “沒什麽,剛剛交錢的時候人太多,排隊很累。”岑子妤坐在床邊,看著昏迷中邵和光因高燒而燒紅的臉,莫名地愧疚。她問岑子牧:“他沒醒?”


    “沒,剛剛醫生也來看了,說是要明天才能醒來。小五,你先回家休息吧。”


    “不了,我還是不回去,就在這裏守著。”岑子妤想了一下,說:“二哥,現在邵家也亂成一團,和光住院的事,暫時別讓他們知道。媽媽那邊,也別讓她擔心。”


    “行,你就說今晚住在老宅就行了,剩下的事,我會幫你打點。”岑子牧看了看這病房,指著旁邊的小床,說:“你可以在這裏休息,明天我再來看你吧。”


    “好的。”岑子妤又央岑子牧幫她去明陽山拿幾件換洗衣物,再給蔣溫茂打了個電話,隻說喬夕楚剛剛生產回到岑家,自己要留下來住幾天幫幫忙。


    蔣溫茂滿口答應,覺得岑子妤現在懂事了,心中欣慰。


    邵和光打著點滴,病房裏除了有加濕器之外,還有製氧機。岑子妤靜靜躺在他旁邊的陪護床上,側身,麵對著邵和光。屋子很靜,很了那些機器低低的聲音,便隻有她自己的心跳聲。


    岑子妤第一次,這樣保持這個,姿勢目不轉睛地看著邵和光。


    邵和光的睡像,一直很有魅力。他醒著時,張揚叛逆,霸道野蠻,唯獨隻有睡著的時候,睡像如單純孩童,沒有防備,沒有心計,有的隻是小男孩的嬌氣。


    “和光。”岑子妤喊了他一聲。


    邵和光沒有半點反應,他連眼皮都沒有動一下,均勻的呼吸,帶著熱氣,將他身邊的空氣都薰染出暖意來。他額頭上,貼著發熱貼,他微張著嘴,好像在昏迷中也要說話,指使人幹這幹那,幹不好還要罵人摔東西。


    “和光。和光,你醒著嗎?”岑子妤鍥而不舍地喊著,誓要把他喊醒般,隔幾分鍾,叫一次。


    就這樣,叫了半個小時,岑子妤累了,邵和光仍然未醒。


    岑子妤坐起身,麵朝邵和光,說:“我們離婚吧。”


    邵和光依舊沒有動靜。這個時候,他恐怕還在夢裏與肺炎鬥智鬥勇呢。


    岑子妤見他聽不到,這才鼓起勇氣,繼續說下去,“我們離婚吧。我沒辦法再跟你生活在一起,這不是你的錯,是我的錯。”岑子妤在練習,她知道,如果邵和光醒著,聽見她剛剛說的話,肯定會大發雷霆,發完脾氣之後,依舊也不會跟她離婚。


    岑子妤需要練習,好好的練習,當著邵和光的麵,練習如何跟他談判。他現在病著,這樣練習說離婚,似乎不人道,可岑子妤需要練習的機會,邵和光高燒昏迷,是她唯一可以練習的機會。


    “我不是岑家的女兒,我可以不用遵守岑家的規矩,所以,我們平和地離婚吧,不要讓雙方父母為難。我們悄悄地離,然後我再找個理由出國,等邵、岑兩家都平靜下來,再告訴雙方家長,可好?我離婚,不是因為還愛著宋景文,隻是……我心中愧疚。你有邵示安要照顧,我的存在,隻會令他失去父親。還有和韻,都是因為我,她才會


    被宋景文害得這般生不如死。還有我父親……都是我的錯,隻有離婚,我才能解脫。和光……和光哥哥,你從小都跟其它哥哥一樣,特別疼我的,如果你真心想對我好,就放開我,好不好?”


    岑子妤憋著一口氣,把所有的話都說完了。


    病房裏,依舊靜悄悄的。


    機器還在運行,她還在呼吸,但病房裏,氣氛凝重得連空氣都不能流通。


    邵和光明明聽不到她所說的一切,岑子妤還是緊張得雙手顫抖。她屏住呼吸,等了好一會,見這裏依舊靜如山穀,這才跳下床,坐到邵和光的身邊,伸手,輕撫他的眉頭。


    “所有人都說,你對我好,我以前不知,現在,也是一知半解。爸爸媽媽信任你,將蔣氏百分之二十的股份給你,這足以證明,你是值得依賴的人。邵家待我如親生女兒,這樣的生活,是所有女人都羨慕的。我要離婚,是我不對,我不知足,和光哥哥,你讓我任性一回好不好,我們離婚吧。”


    大概也隻有岑子妤,能把離婚之事,說得這樣輕描淡寫。


    “你把我搶來,無非是想讓我跟著你一生一世。如果我有異心,你搶我在身邊又有何用。宋景文,他不過是個過客,可是你,永遠是我的和光哥哥。”


    還是我曾經的丈夫——岑子妤將這句話,藏在心頭,不肯說。


    天色已黑,岑子妤疲憊地躺上,沉沉睡去。


    黑暗中,一雙大手握成拳頭,五味雜陳,心思鬱結。---題外話---親們,文已經全部修改完畢!謝謝訂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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