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李嬸帶著,兩人來到方家的地。李嬸指著靠近路邊的兩畝地對顧麗娘說,“喏,這片兒地就是你家的了。對了,旁邊那幾畝就是我家的。”她指著一邊黃燦燦的麥地笑眯了眼。

    顧麗娘一眼望去,兩畝大的地,種的東西倒挺多的。小麥、花生、黃豆、紅薯從左到右依次排列種著,間隔著還種上一些芋頭。這些作物長勢都很好,而且看這架式,已經到了可以收獲的時候了。黃豆結了飽滿的豆莢,地裏的花生有些個破土而出,紅薯地裏的泥更是裂了幾道口子,隱約可見埋在泥裏的紅薯。

    顧麗娘看著自家的地,恭維道,“哦,李叔很能幹呀,你們這地裏的麥子,我瞧著就比旁的長得好。”

    李嬸聽聞,樂得合不攏嘴,“這話你李叔聽了準高興。”

    “實話。”

    李嬸笑道,“嗬嗬,今兒你來了正好,這兩天抓緊時間把這些花生黃豆的收回去吧。前兩天我見你沒精神,也不想去煩你,現在你好了,這地可不能不顧哇。”

    顧麗娘自然點頭應下。

    從地裏回來,顧麗娘的嘴一直微微翹著,她心裏歡喜,家裏總算是有個進項了,省著點兒,他們母子倆挨個半年不成問題。看這些作物,顧麗娘就隱約猜測她目前所在的鳳台村算是偏北的。其實北方也沒啥不好,隻冬天冷得讓人受不了。對了,平日裏燒火剩下的碳頭也得攢起來才行,可不能白白浪費了。要不,冬天得凍死個人。

    小石頭今兒沒有往外跑,顧麗娘回來時,他正拿著一個比他還高的掃帚掃著地,那笨拙的模樣看得顧麗娘直想笑。

    顧麗娘心情很好地將他抱了起來,擱在膝頭上,笑問,“兒子,今兒想吃啥?”

    聞言,小家夥小心地咽了咽口水,低聲道,“地瓜粥。”

    顧麗娘挑眉,昨晚他連喝了兩三碗,直吃得肚子鼓鼓的,還不膩?“好,咱們就吃地瓜粥。”

    就在顧麗娘在廚房忙和的時候,大門傳來了一陣急促的拍門聲,急得就像趕投胎一般。

    “來了來了。”她忙將灶裏的柴架好,讓小家夥幫盯著後,疾步往大門走去。心裏納悶,她來這裏也幾天了,除了李嬸也沒見什麽人來串過門,這回會是誰呢。

    門外站著一對年近三十的男女,見顧麗娘開了門,那女的就立即側過身子擠進了門。而後麵的那個男人則不住地拿眼瞧她,特別是盯著她胸部瞧的眼神讓她很不舒服,放肆又猥瑣。

    女人誇張地說道,“喲,幾日不見,麗娘見了哥哥嫂嫂也不會叫了。”

    顧麗娘想起李嬸的話來,知道她那死鬼丈夫還有一個堂哥,想必這男的就是方大富了吧?據說不是好相與的。而這女的,估計就是方大富的媳婦何桂花了。

    顧麗娘沒多說,當下便叫了人,“大哥,大嫂。”

    察覺自家男人的目光,何桂花不滿地瞪了顧麗娘一眼,暗中扯了扯男人的袖子,壓低聲音道,“你給我悠著點。”

    “大哥大嫂,你們來找我有什麽事嗎?”第一回打照麵,方大富夫妻倆人給顧麗娘的感覺不是很好,她也不想勉強自己迎合他們。早早打發了,眼前才清靜。

    “哎呀,自然是有好事了,走吧,咱進屋,我細細與你分說分說。”說著就率先一步往屋裏走去。

    顧麗娘無法,隻得跟上。

    進了屋,何桂花一雙鼠目滴溜溜地轉著,不住地打量屋裏的物什。

    顧麗娘見了,心中分外不喜。

    “麗娘啊,莫說哥哥嫂嫂的不照顧你。我們也知道之前讓你跟著大牛算是委屈了你,但這都過去了。咱們人呀,總得往前看不是?”

    何桂花見她沒應和也沒反駁,心中不悅,小蹄子,且讓你張狂一陣。但麵上仍舊樂嗬嗬的,一副為她著想的模樣。繼續往下說,“為了你呀,你大哥和大嫂可操碎了心哦。”

    顧麗娘撇嘴,好話誰不會說?前兩天家裏揭不開鍋的時候,怎不見她送兩鬥糧食過來?

    “大哥大嫂,要沒什麽事的話你倆就請回吧,我還有活要做呢。”她不想和他們廢話了,那男的眼神太讓她討厭了,淫邪放蕩。

    “嗬嗬,麗娘你別急啊,這等好事,我輕易不肯與了別人的,奈何你是咱的弟妹,這才便宜了你。”見她臉色不耐,何桂花也不廢話了,“鎮上的陳清賢陳秀才,知道不?”

    何桂花也沒管顧麗娘的反應,自顧自地說下去,“去年他妻子死了,這會出了孝,家裏的老母正四處張羅著給他娶房媳婦喱。恰好你嫂子我和他們家有點兒親戚關係。這不,就托到我這兒來了。這可是莊大好的姻緣啊,弟妹,你瞧瞧是不是?雖然隻是續弦,但張老爺可是有功名在身的,指不定哪時就中了舉更進一步呢,封妻蔭子也未可知。我哪,是肥水不流外人田,這不,就找上你了嘛。”

    聽到這,顧麗娘哪裏還有不明白的?她麵上不動聲色,心中卻暗自警惕。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她才不信他們會那麽好心呢。這其中一定有什麽貓膩,有見過上趕著給自家寡居的弟媳婦說親的兄嫂嗎?即便不是親兄弟的,正常人一般都不會樂意寡婦再嫁的,特別是在保守的農村,難道說,這地方的人的思想難道已經這般開放了?

    “大嫂,謝謝你的關照了,不過我不需要。”寡婦再嫁不是不行,但她萬萬不可讓別人做主她的婚事。人都說了,女人嫁人可是第二回投胎,前麵她穿越晚了成了寡婦,她沒得選擇。這回,無論如何她都得自個兒做主的。

    就像現代一樣,有些人願意接受離過一次婚的女人,卻難以接受離過兩次三次的女人。同樣的道理,人們願意接受嫁過一回的寡婦,卻不能接受嫁過兩回三回的寡婦。這次數一多,人家還懷疑你是不是命中帶煞克夫什麽的呢。再者,何桂花非親非故的,聽李嬸說了,方大牛在世那會兩家的關係也不見得多親近,憑啥人家就掏心掏肺地對你好呀?多半是自個兒身上有什麽讓人圖謀的東西罷了。

    何桂花一聽急了,她可是拍著胸脯和張家打了保票的,哪裏好意思空手而歸?“麗娘,這可是個好歸宿,你可得想明白了,別犯渾啊。這一嫁過去,日子不用過得這麽辛苦不說,若張秀才爭氣點,你可就是官家太太了。”

    “大嫂,我考慮得很清楚了,你們兩位請回吧。”何桂花越急,她就覺得越可疑。那張秀才若真像她說得那般好,哪能相中她這個帶著拖油瓶的寡婦?

    顧麗娘不知道,這張秀才好是好,但都四十好幾的年紀了,家底又不是多殷實,平常人家的黃花閨女哪裏舍得給他糟蹋?張家老母也是四處碰壁,這才明白過來,想挑個黃花閨女,難啊。她家兒子在她眼中盡管是個鳳凰男,不過也是老鳳凰男了。最後,她也認了。她兒子她知道,想找個顏色好的。而她自己呢,則想找個好拿捏又能生養的,這不,一來二去的,就相中了鳳台村的顧麗娘了。這顧麗娘她見過幾回,模樣還可以,性子又軟,好拿捏。這不,和何桂花這麽一合計,便讓她幫著說合說合。

    其實何桂花也有自個兒的小算盤。不說事成之後的謝媒禮,便是顧麗娘嫁了後,她的房子田地,還不是歸了他們家啊。

    可惜,算盤打得好,奈何人家不買賬啊。何桂花忍著氣繼續勸著,“麗娘,你不為自個兒,也得為小石頭想想啊。若嫁了張秀才,小石頭的前程就有著落了,以後跟著張秀才學些學問,不比咱們一輩子在地裏刨食來得強?”

    聽她提起小石頭,顧麗娘愣了下,答道,“我的兒子自然由我來操心,不勞你費心了。”她還不信了,少了張屠戶,難道她就得吃帶毛豬不成?

    “麗娘,話不是這麽說,大哥我也是為了你好啊。”方大富放柔了聲音說道,看著顧麗娘臉蛋的眼睛微眯。

    何桂花本來見她油鹽不進的樣子後就來氣了,此刻再見到自家男人那色迷迷的迷糊樣,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怒道,“顧麗娘,你別不識好歹!”

    顧麗娘挑眉,軟的不成準備來硬的了?“我說了我不嫁,張秀才果真那麽好,大嫂你就自個兒嫁去!”

    何桂花憋紅了臉,“好你個顧麗娘,給臉不要臉,你真以為自己是個稀罕人啊?要不是看在死去的大牛的份上,你當我稀罕管你?!”

    “這樣的照顧我不稀罕!請吧。”

    “哼,我現在給你做媒你不稀罕,日後你可不要耐不住寂寞爬上某個野男人的床啊。”

    這是準備翻臉了?不過她可不是軟柿子,任人拿捏!“何桂花,說穿了你就是我堂嫂罷了,卻連我的親事也要過問,未免管得太寬了吧你?”她從來都不是一個怕事的人,有些事忍忍就過去了,但有些人,卻是不懂得收斂的,你越退,她就越緊逼。

    “你?!”何桂花氣急敗壞,伸出手指著顧麗娘說不出話來。她見自家男人也不來幫腔,頓時朝方大富吼道,“你死人啊,見老娘被欺負也不會幫一下。”

    “麗娘,別這樣,咱們有話好好說,啊?”方大富站出來打圓場。

    一轉眼,顧麗娘發現小石頭扒在門側,擔憂地看著自己。顧麗娘朝他笑了笑,示意他不用擔心。

    顧麗娘不吃他那套,“什麽都別說了,你們走吧,我就當什麽也沒發生過。要不然,我定讓村裏的人知道你們做兄嫂的如何逼迫一個寡婦的!”

    何桂花還待說什麽,卻被方大富製住了,“別鬧了,咱們先回去再說。”今兒的打算全都泡湯了。

    何桂花在外頭還是願意給自家男人麵子的,當下忍著氣往大門處走去,經過小石頭身邊時,踢了他一腳,“看什麽看?小野種!”

    顧麗娘臉色一寒,將痛得皺頭小臉的小石頭抱了起來,怒道,“滾,你們給我滾!”

    何桂花拉著自家男人氣急敗壞地走了。顧麗娘關門的時候分明看見好些個人在探頭探腦,她麵無表情地關上門。寡婦門前是非多,這話說得一點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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