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我17歲,也就是去年……”商業一台的演播室裏,戴著耳機的張皓軒還在輕聲訴說著,他的眼睛雖然看著前方,但焦點卻不在那裏,目光很飄渺,仿佛已經沉浸在了回憶裏。

    沒人說話,無論主持人小儀還是主持嘉賓米雪,又或者外麵的工作人員,他們的目光都已經被吸引到了他身上,想要知道接下來的故事。

    隻有導播還注意著情況,但他什麽都沒做,現在的情況對節目很有利,不是嗎?

    “查出肝癌的時候,已經是晚期了,而就在那之前的一天,她都還吃著止痛藥邊堅持打幾份工。而這一切,作為孩子的我,卻並不知道。”張皓軒說到這裏,聲音似乎帶上哽咽,但又很快消失,仿佛隻是人們的錯覺。

    但這不經意的卻又很快被控製的感情流露,越發觸動人們的內心,無論是小儀還是米雪,又或者四周的工作人員,都用柔和的目光看著說話的那個年輕人。

    “即使如此,我在照看她的時候,依然忍不住在心裏埋怨,如果你早點注意到,至少還有搶救的機會。”張皓軒笑了下,帶著說不出的無奈和傷感,“直到……她的彌留的時候……我的母親,抓著我的手,一直不肯咽氣,她就那麽看著我,用她生命中最後一點氣息,注視著我,帶著無盡的……不舍。”

    說到這裏他的話語猛的急速起來:“直到那一刻,我才仿佛當頭棒喝的醒悟過來,就在那一刻,曾經的不滿、怨恨、憤怒都徹底煙消雲散,那些曾經被我遺忘的畫麵,遺忘的一幕幕不斷在我心中湧現,是母親永遠在廚房在客廳忙碌的背影,是母親默默將肉放我碗裏的小動作,是母親為我在學校裏終於有出色表現而偷偷露出的笑容。我終於明白,她不是不愛我,她隻是不知道怎麽表達,她一直都用她方式愛著我,直到最後的那一刻,她都依然在擔心我,擔心她離開了這個世界,我要怎麽辦。”

    張皓軒的聲音開始明顯的哽咽,眼睛似乎也隱隱有著淚花閃爍:“然而,當我明白這點的時候,當我想要告訴媽媽,告訴她我的心裏話,告訴她,我愛她的時候……她已經聽不到了。我無法形容那一刻的悔恨,如果我能再早一點點明白,如果我能再早一點點說出口……這始終藏在我的心中,每次午夜夢回都讓我不得安生。”

    這番急速的表白終於停住了,然後他長長的吸了口氣,控製住了自己的情緒,聲音再次變得平靜,但那對飽含深情的話語,依然還在人們的腦海裏盤旋。

    沉默了數秒鍾,張皓軒才又開了口:“於是,當高老師對我幾次作曲都不滿意,當我苦惱要寫一首什麽樣的歌曲時,我看到了和母親吵架並賭氣的小珍。我勸住了她,我告訴她,和母親有矛盾很正常,但當你平靜下來後,一定要告訴她,你的感受,不要等待失去了再來遺憾,那是最大的不幸。”

    他的聲音已經徹底的恢複了平靜,眼眶雖然還有些泛紅,但之前的哀傷和痛心的表情已經被一種帶著覺悟的堅毅所取得:“也是在那一刻,我知道我應該寫一首怎樣的歌,是的,媽媽已經聽不到了,但是還有很多人可以聽到,我無法說給媽媽聽,但是我可以說給很多人聽。再後來,就有了《真的愛你》這首歌,我隻想告訴大家,請珍惜你的母親,她是世界上最愛你的人。”

    到這裏,張皓軒的講述徹底結束了,但聽眾沒有任何反應,無論現場的還是收音機前的,他們似乎都已經被這段充滿悲傷、悔恨和深情的故事所震撼。

    收音機前的王易建站了起來,他慢慢走到了廚房門口向裏張望,母親帶著老花眼鏡正在慢慢的剝著什麽東西,為他準備今晚的宵夜。

    而放下收音機的李廣生,則走到電話機麵前,幾次拿起又放下,幾次拿起又放下,猶豫最終長歎一聲,咬牙拿了起來。

    小珍此時則已經坐在了媽媽的懷中,將腦袋靠在她的肩膀上,什麽話也不說,幾個還住在家裏的哥哥姐姐連同爸爸,也都坐在四周,靜靜的看著他們。

    關山則關掉了收音機,惱火又猶豫的站了起來,走到女兒臥室的門口,猶豫的舉起手,但片刻之後還是苦笑著放了下來。

    基本上,絕大部分在這個時間段裏選擇收聽這個節目的人,或多或少都被勾起一些心事,張皓軒親身經曆的故事,以及那壓抑著感情的講述,都讓人無法不動容,而《真的愛你》這首歌也因此被賦予了更多的意義。

    “真是一個讓人感歎的故事,就如一句老話所說的那樣,每首動人的歌曲背後,都會有個動人的故事。”在長達十幾秒的沉默之後,終於回過神的小儀,在導播的提示下如此說道,“那麽,就讓我們再來聆聽一次,這首阿軒寫給自己以及所有人的母親的歌吧。”

    隨著音樂開始播放,原本安靜的播音室開始有了聲音,不少之前屏氣凝神聆聽故事的人,也開始低聲的說起話來,然後將目光投向還有些出神的張皓軒。

    “你還好吧?”取下耳機的米雪,率先出聲問道。

    “嗯?啊,我很好,謝謝,就是……有些……”回過神來的張皓軒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比劃了下雙手,沒能將話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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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著,他想到什麽的站了起來,對米雪做了個抱歉的手勢,走到和小儀說著話的導播麵前:“不好意思,王先生,我好像說得太多……”

    “沒事沒事,”對方當即揮手打斷道,“你做得很好,阿軒,一點問題都沒有。”

    既然他這樣說,還笑著拍了拍他,張皓軒也露放心的表情,然後看看時間,出了播音室在過道伸了個懶腰。

    等他做出了動作後才發現,米雪也出來透氣喝水,頓時露出了尷尬的神色,僵在那裏似乎不知道該做什麽。

    旁邊的米雪噗嗤一下,大大方方的打了個招呼:“嗨。”

    “嗨。”張皓軒笑了笑,然後抓著腦袋,轉著身體,看上去有些害羞。

    他的眼神遊弋了幾秒鍾,下定決心般的轉向了米雪,張口想要說點什麽。

    “嗯……”

    “嗯……”

    沒想到的是,張皓軒出聲的同時,米雪也開口了,這不約而同的行為讓兩人一愣,再次變得有些尷尬。

    張皓軒訕訕的笑了下,米雪則做了個請的手勢,他趕緊搖頭,也做了個請的手勢。

    如此僵持了下。

    “嗯……”

    “嗯……”

    又是不約而同的開口,兩人再次一愣,這下連米雪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還好一個工作人員這時從裏麵走了出來:“米小姐,張先生,我們要開始了。”

    兩人都鬆了口氣,然後張皓軒再一次做了個請的手勢,米雪笑了下,走在了前麵。就在她跨入門口的一刹那,卻不知道怎麽回事,腿忽然軟了下,整個人隨即往後倒去,還好張皓軒及時的從後麵扶住了她。

    “你沒事吧?”他用輕柔的語氣問道

    “沒事,謝謝。”米雪很快站了起來,對張皓軒笑了笑,漂亮的臉蛋忽然閃過一抹紅暈。

    不過房間裏的人都忙碌,播放的《真的愛你》就要結束了,張皓軒也看著別的地方,沒人注意到她的變化。

    “歡迎大家回來,我是主持人小儀,繼續為你們帶來新歌新消息。”坐回自己位置後,帶上耳機的小儀,在導播的提示下,切準時間用甜美的聲音說道。

    然後,她看向了了張皓軒:“我們已經再次回味了這首好聽的歌曲,阿軒,既然你能創作出這麽好聽的歌,那麽以後肯定也會有很棒的作品吧?”

    “有啊。”張皓軒當即回答道,“我正在籌備新專輯,已經寫好了兩首歌曲,高老師要求得很嚴格。”

    “也是《真的愛你》這種流行搖滾嗎?”小儀看了一眼米雪繼續問道。

    這個問題本應該是她這個嘉賓主持問的,但不知道為什麽,米雪有些出神,於是小儀先問了出來。

    “不一定,雖然的確又寫了一首流行搖滾類型的歌曲,但我畢竟不是正規培訓出生,也不想局限在一種類型,加上好歌從來是靈光一閃後得到的,所以肯定會有其他歌曲。”張皓軒很流暢的說道。

    “可以詳細說說嗎?”米雪這個時候已經調整過來了,當即接口道。

    “嗯……抱歉,”張皓軒笑了笑,“因為還沒開始錄製,很多地方都還要修改,所以不好現在就透露,不過新專輯不會等太久的。”

    停頓了下,他忽然露出個不好意思的表情:“當然,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請小儀幫個忙。”

    “哦?有什麽是我可以幫你的嗎?”小儀當即好奇的問。

    “是這樣,”張皓軒輕咳了聲,“之前我說過,小珍一直纏著我,讓我給她寫歌。我已經寫了一首,但是因為和新專輯風格不符,而且有些短,所以沒辦法收入在新專輯了,所以……我想我能不能在節目上唱給她聽。”

    “當然沒問題了,”小儀看了一眼導播後當即說道,“哇哦,我現在都開始羨慕小珍了,我相信很多聽眾也很羨慕她。”

    “請給我一把吉他好嗎?”張皓軒微微一笑。

    接過遞來的吉他,他稍微撥動了兩下,然後對話筒說道:“小珍,如果你還在收音機前的話,我想說,雖然還是失約了,但我希望,你會喜歡這首歌。”

    說完,他撥動了琴弦,一陣如水的音樂隨即響了起來,樸素又溫柔:“月亮亮眾星伴隨,快看看滿天星淚,日一對,夜一對,螢火一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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