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一周, 匡正都在準備和尤琴的谘詢沙龍, 主題是“稅務規劃及稅務稽查的應對”,地點在富美華的貴賓廳, 參會嘉賓有215人,比匡正預想的多, 畢竟都是全球跑的富人,能把一個下午花在這兒, 純是奔著尤琴這塊牌子。


    忙裏偷閑, 他找萬融的法務幫寶綻把經紀合同看了,乙方義務隻保留了演出相關, 額外那些公關活動,讓寶綻去和小牛口頭約定。


    到了周三這天,匡正穿一身沉穩的黑西裝,配銀灰色領帶,腳上一雙愛德華格林的經典款黑色牛津, 天鵝喙般的鞋頭優雅穩重, 闊步走進會場。


    夏可他們一早就到了, 和酒店對接會場布置,段釗來得比匡正早一些,正靠在接待桌邊看名單, 他也是一身黑西裝,麵料微閃,過度的掐腰和略窄的肩形,讓他看上去有一種精致易碎的奢靡感。


    “匡總。”瞥見匡正, 他隨便打個招呼。


    走近了,匡正發現他的西裝比自己還好,有點搶風頭的意思:“你這身行頭,”他大氣一笑,“真漂亮。”


    段釗從名單上抬起眼,把他的西裝也瞧瞧:“彼此彼此。”


    旁邊黃百兩和夏可穿著商場幾千塊一套的普通西裝,默默的,和他們拉開距離。


    “你是學藝術的?”匡正拿起會議材料,包括萬融臻匯和尤琴的介紹、主講人信息以及講座概要。


    段釗反應了一下,回頭瞪著夏可:“姓夏的你皮又緊了是不是?”


    夏可趕緊躲到黃百兩身後,瑟瑟發抖。


    “我學的藝術品管理,”段釗翻回眼睛,對匡正說,“主要是藝術品的收藏和交易,跟畫廊和拍賣行打交道。”


    “那怎麽做了買手?”


    “前幾年國內的藝術品市場幹不開,”段釗說,“買藝術品的和買紅酒、買奢侈品的其實是一撥人,也不算轉行。”


    正說著,有嘉賓到了,匡正拿出最好的狀態,從胸口掏出名片夾,嫻熟地彈出一張,有褶皺質感的灑金名片,遞過去:“您好,萬融臻匯,為您提供卓越的財富規劃。”


    段釗站在他身邊,隻並排了短短一秒,向後退了半步。


    匡正注意到這個變化,一個小動作,說明段釗確認了他們之間的等級關係。


    嘉賓麵無表情接過名片,看都沒看,徑直走進會場。


    匡正不以為意,以萬融臻匯現在的狀況,別說名氣,連命都快沒了,怎樣的冷遇都是情理之中。


    “老弟!”前頭走廊上有人朝這邊招手。


    匡正定睛一看,居然是馮寬:“你怎麽來了?”


    兩人握了把手,馮寬在他身邊站定:“來幫你站站台。”


    “得了吧,”匡正嗤笑,“你是找個理由出來透氣兒的吧?”


    “笑話,”馮寬係上西裝扣子,“我透氣兒還用找理由嗎,”他往會場那邊打量,“還說你們私銀沒錢,這地點,這布置,夠氣派的!”


    這事,匡正說出來有點丟人:“我自己的錢。”


    馮寬回頭瞪著他,呆住了。


    好半天,兩個人誰也沒說話,段釗他們聽著都覺得淒涼,忽然,馮寬開口:“你把票子給我,我給你報了。”


    這回換匡正瞪眼了:“沒事兒吧你!”


    “少廢話,”馮寬說,“一會兒改主意了啊。”


    段釗他們對視一眼,心說姓匡的這人緣也太好了。


    匡正貼著馮寬的耳朵說了錢數,馮寬擠著眼睛挺不耐煩的,小聲說:“沒問題,你拿來!”


    “謝啦,”匡正拿胳膊肘碰他,“哥們兒。”


    “謝屁啊,”馮寬舉手之勞,“又不是我自己的錢。”


    這麽一來一往,兩個人都找著點兒哥們兒義氣的感覺,嘉賓陸續到場,很多是馮寬的熟人,他拉著匡正好一頓推介,小小的接待席前非常熱鬧。


    尤琴的人是掐著點兒到的,又是一通寒暄,主講人進休息室做準備,留一個初級員工在門口和夏可他們一起服務。


    這次合作他們簽了分成協議,說是沙龍,其實有業務推廣的性質,尤琴想要的是谘詢訂單,萬融臻匯則拿顧問傭金,說白了就是給尤琴拉客戶,由尤琴提供一年八十小時的稅務谘詢服務。


    嘉賓中有對財富管理感興趣的,匡正簡短做個開場,回頭招呼段釗:“請我們的專業客戶經理為您服務,”他自然地叫,“段兒。”


    被他叫“段兒”,段釗怔了一下,緩步過來,嘉賓一見他那身西裝,頓生好感——西裝代表了客戶經理的身價,客戶經理則代表了私銀的水平,這就是為什麽段釗橫成那樣,匡正也由著他,因為這個人在業務上一絲不苟。


    邊接待邊拉業務,習慣了玩數據做估值的匡正第一次體會了什麽是公關的累,笑得臉都要僵了,馮寬拍了拍他的肩膀,朝前頭走廊努嘴:“正彩電子。”


    離著還有二十多米,他領匡正迎上去:“張總!”


    正彩電子的張總年紀不大,和匡正相仿,是帶著夫人和cfo(1)來的,邊聊,他夫人一直在低頭看鞋,一樓的酒店宴會廳可能有辦婚禮的,她的鞋麵是塑膠質地,幾片小金紙吸在上麵,閃著光蹭不掉。


    “煩死了!”張夫人二十多歲,很漂亮,比他老公還高半個頭,“這什麽破酒店,垃圾沾腳上甩不脫,好晦氣!”


    張總低頭看著自己媳婦那雙鞋,一旁的財務總監滿頭白發,不可能管這事,眾人都有些尷尬,隻有匡正說了句“失禮”,俯身蹲下去。


    帥男人,連折腰為人拭鞋都是帥的。他托起張夫人足有九厘米高的錐子跟,一片片摘掉金紙,就著半蹲的姿勢抬起頭:“抱歉,是我們組織活動沒有考慮到周圍的環境,給您添麻煩了。”


    這麽正的男人給自己擦鞋,張夫人有點不好意思,往他老公身上靠了靠:“哎呀我就那麽一說……你受累了。”


    “應當的。”匡正起身把金紙扔進垃圾箱,拍了拍手,回來照樣談笑風生,其間張總有意無意看了他幾眼,把他的名片揣進西裝內袋。


    兩點半,沙龍準時開始,匡正作為主辦方上台發言,核心是介紹萬融臻匯的業務,內容是從寶綻送他那本書上抄來的,他在m&a寫了那麽多管理層講話,搞這個輕車熟路,再加上人帥,扯什麽瞎話都跟真的似的。


    等到尤琴的人開始講課,他從會場出來,微含著胸,到洗手間找個隔間進去,脫掉西裝。


    昨晚他和寶綻在沙發上看電視,寶綻穿的大短褲,抱著腿坐在旁邊,匡正有點管不住自己的眼睛,總往他腿上瞧,瞧得寶綻都不自在了:“哥,你總看我短褲幹嘛?”


    匡正借坡下驢:“哎我看看你這短褲……”


    寶綻啪地把他的手打開:“大褲衩有什麽可看的,怪怪的你……”


    匡正也覺得自己有點怪,把手搭在他背後的沙發上:“你說咱倆這樣……”他鬼使神差地問,“像不像過日子?”


    寶綻沒明白:“什麽像不像,不就是過日子嘛。”


    “我不是那意思,”匡正一低頭,又看見他的腿,“那個……前兩天演戲累著了,腿沒事吧?”


    說著他又要上手,寶綻屁股一扭,直接把腿壓到他腿上:“沒事兒,好著呢。”


    匡正的心有點跳,嘴有點幹,沙發背上的手想收緊又覺得別扭:“你說咱倆要是有一個是女的,是不是都結婚了?”


    “嗯,”寶綻拿起茶幾上的紅富士,啃了一大口,“就是你當媳婦太笨了,什麽也不會還打盤子,我有點不想要。”


    “你小子怎麽想的,”匡正彈了他一個腦鏰兒,“咱倆一家,肯定是你當女的。”


    “為什麽?”寶綻捂著額頭,“我應該當男的!”


    “當什麽男的,”匡正挽起襯衫袖子,“我比你高,胳膊也比你粗。”


    寶綻不服氣:“咱倆比俯臥撐!”


    “比唄,”匡正也練了幾年肌肉,體能上不懼他,“我要是贏了,你給我當女的。”


    “誰給你當女的!”寶綻跳起來往他身上撲,紅蘋果掉下去,滾到地板上,咬過的那一麵朝上,露著新鮮的牙印。


    倆人在沙發上鬧,寶綻身上有功夫,不敢真用力,匡正就仗著體重把他摁住,鎖著他一對腕子:“服不服!”


    “鬆手!”寶綻拚命在沙發上扭,“再不鬆手我踹你了啊!”


    “來呀!”匡正很來勁兒。


    寶綻抬腿就踢,匡正鬆開一隻手,一把抓住他的腳踝,沙發顛得厲害,寶綻借不上力,急得一頭汗,胡亂在他胸口上擰了一下。


    “啊!”匡正鬆開他,掩著左胸不動了。


    寶綻一骨碌爬起來:“哥,怎麽了?”


    匡正慢慢把老頭衫往上翻,一點點的,卷到胸肌上頭,左邊那地方被寶綻擰紅了:“你對你哥下狠手啊,”他慘兮兮的,“出血了吧?”


    寶綻跪在沙發上,湊近了看:“沒事,就擦破了皮兒。”


    匡正頂回去:“我擰你一下試試?”


    寶綻挨苦受疼慣了,覺得他太嬌氣:“你拿唾沫抹一抹,明天就好了。”


    什麽歪門邪道的,匡正聽著就惡心:“去,把藥箱拿來。”


    “什麽啊,”寶綻嫌他小題大做,“充了點血用得著藥箱嗎,來,我給你治,”說著,他伸舌頭舔指頭。


    “不行,”匡正如臨大敵,跳下沙發往樓梯那邊躲,“全是細菌!”


    “我沒菌,”寶綻追著他,“我剛就咬了兩口蘋果,給你抹上都是蘋果味兒的!”


    就這麽著,匡正今早貼著一片創可貼來的富美華,那東西不透氣,幾小時就難受了,他帶著備用的,從褲兜裏掏出來,往左胸上粘。


    剛攏上襯衫,有幾個人進洗手間,在小便池那邊說話:


    “我說,今天這場麵夠帥的。”這聲音,是夏可。


    “姓匡的是個幹實事兒的。”這個是黃百兩。


    段釗應該也在,但沒出聲。


    “我來咱們公司這麽長時間,還是頭一回見到真·有錢人,”夏可去洗手池洗手,“這才有點私銀的樣子嘛。”


    “段兒,”黃百兩也過去,“你別太悲觀,這回說不定真能起死回生。”


    外頭靜了,嘩嘩的,隻有洗手的水聲。


    “沒用,”好半天,段釗咕噥,“這麽大個爛攤子,靠他一個人,能翻多大天?”


    匡正係上襯衫,抽緊領帶,重新穿上西裝,沒聽見似的走出去,站到洗手池前,和他們仨並排。


    三雙眼睛,不敢直接看他,在鏡子裏瞪得溜圓,匡正一抬頭,齊刷刷低下去。


    “一個人肯定是翻不了天。”匡正抽了兩張擦手紙,走向門口。


    三個人的視線隨著他過去。


    “但我們一群人就不一樣了,”匡正把紙丟進垃圾桶,抻了抻西裝,推開門,隻留下錚錚的一句話,“隻要肯拚,天地都會為我們變色。”


    (1)cfo:財務總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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