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隊行至廣寧左屯衛,便安營紮寨,準備明日直接抵達大淩河城。廣寧左屯衛哨所幾騎飛來,直接進入了祖大壽的營帳之中。


    關寧將士開始生火做飯。一伍一灶,一口鍋,幾瓢水,加上一把米。十個將士圍在鍋前等待著。楊帆喂好了小黑,便走過來。行軍的馬不能吃青草,不然就會沒腳力,失了力氣,所以大多都是吃飼料幹草。


    楊帆找了就近的一個灶口,走到鍋前,也學著從米袋了抓出一撮米,放進了鍋中,便坐下來。


    “喂,小子。你哪個伍的,怎麽跑到這裏湊灶來了?”那個將士看到楊帆識相地在鍋中放了米,語氣也沒太重,都是同生共死過的兄弟,自然不會為這一口米打起架來。


    “這位大哥,我不是鐵騎軍的。這次和祖將軍一道,前往淩河城督建工事而已。”


    那將士極為好爽,笑道:“哈哈,我說嘛。我們遼東子弟怎麽會是這樣的小身板。兄弟,你南方人吧?”


    一旁的幾個人也跟著笑起來。


    楊帆沒什麽生氣的,笑道:“小弟揚州人士,長在陝地。”


    那將士一拍大腿,喝道:“揚州是個好地方啊。俗話說的好,上有天堂,下有揚州。確實是個人傑地靈的好地方。巧巧這人,生出來都這麽秀氣。”


    “老大,是上有天堂,下有蘇杭。”一旁有人提醒道。


    那伍長臉一長,直接給那不識抬舉的小子一個後腦勺,道:“說你沒靈氣,這話就沒錯。那揚州,和蘇杭不就是挨著的嗎?天堂旁邊一diǎn就不是天堂了?好歹也算個天堂郊區吧。”


    “哈哈。”


    “哈哈。”


    伍長的俏皮話引起眾人哄笑。鐵鍋上冒著熱氣,楊帆笑了笑,要按照這廝的理論,那這個大明朝不都是天堂了?不過天堂挨不上,很快,這個國度將變成人間煉獄。那場麵,十地九旱,蝗災漫天,瘟疫遍野。餓殍橫屍,易子相食。這是個非人的國度,昏暗的國度,最最慘無人道的國度。


    伍長放下手中的三眼火銃,上去揭開鍋蓋,那木勺舀了舀,繼續蓋上,呢喃了一句:“還差diǎn火候。”


    楊帆想看看那傳說當中的三眼火銃究竟是如何的神兵利器。第一次提,竟然沒拿起來,被回過頭來的伍長看到了,頓時迎來一頓嬉笑:“小兄弟,別砸到腳了。這火銃有個十斤重,可別砸到腳了。”


    “嗬嗬,不礙事,不礙事。”楊帆想抱著個鐵疙瘩一樣,仔細地瞅著。他從孔眼中看去,銃管是一個整體,裏麵有三個銃堂,火藥室相互連通,已經隱約有了連發槍的意思了。


    楊帆看了一會兒,道:“這三眼火銃能連發幾彈?”


    伍長見楊帆問了,便道:“十幾彈吧。”


    楊帆diǎndiǎn頭,已經是散彈槍的前身了,“那射程呢?”


    “怎麽,小兄弟對這個有興趣?這射程三四十步遠的樣子,穿甲可是一流,那八旗子弟之所以不敢和我們關寧鐵騎硬扛,就是怕這三眼火銃的威力。”


    “三四十步?”這射程確實夠低的,也就是說馬上作戰,這三眼火銃,要在距離建奴隻有三四十米遠的樣子才算是有效距離,連弓箭射程都要比這個遠。正如伍長所說的,這威力在三四十步裏,**在膛內驟然diǎn燃之後的衝擊力,確實可以是鉛珠達到穿甲的效果。


    “那發射完後呢?”


    “發射完後,就當榔頭,一砸一個腦袋開花。”伍長反握著火銃,裝著樣子揮舞道。“還記得當時皇太極兵臨寧遠,還隻以為我們大明有大炮,我們關寧鐵騎一出,第一波就直接把他們給打蒙了,哈哈。”


    楊帆看著這粗製的鐵器,忽然眼前一亮。我特麽怎麽那麽笨呢,這衝鋒槍自己造不來,那毛瑟步槍呢?自己這個偽軍迷,當初在大學研究李鴻章洋務運動的時候,特地翻閱了那膛線槍的資料,也不複雜,漢陽造88式步槍,那射程可是有2000米遠,雖說沒有身後背的那把狙擊槍精度高,但好歹也算是遠程武器了。和這“鐵榔頭”比,那簡直是火器的一個巨大的躍進。而這躍進,歐洲用了200多年,楊帆不介意將十九世紀的武器提前拿來使使。


    當然他也僅限於毛瑟步槍了,讓他造個大炮、衝鋒槍什麽的,也許搗鼓半天都沒個門道。畢竟,武器的進步,是一代代人的改良,不是一氣嗬成的。而中華民族對於農具、火器的改良,卻沒有洋人那麽積極了。總是抱著能用就行的方式,這火銃、大炮,都是洪武開國時候就有的,過了兩百多年,還是這個鳥樣子。


    看著楊帆在一邊發呆,哈喇子都要流下來的樣子,伍長喝了一聲,“嘿,兄弟,想啥呢?哈喇子都要流下來了。給。”伍長將一碗稀飯遞給了他。


    楊帆回過神,不過馬上就神情冷了下來。若是他能夠早diǎn想到,或許,這場惡戰,將變成一邊倒,勝利的天平將傾倒向大明。當然,造槍又不是一時就可以早完,以大明朝這個手工作坊,造了一兩萬條槍,起碼得要個三四年。


    “哦,謝謝大哥。”楊帆接過那碗稀飯,看得出來,這伍長心腸極好,自己那碗都是湯湯水水,而自己這碗,都是米粒。楊帆感覺到心頭一暖,這才是兄弟。隻是嘮上兩句,便赤膽相見,這種被信任、被優待的感覺,真的很好。


    在冷漠的二十一世紀,已經很少能夠感受到這種不攜帶任何功利,隻是一種情義的交往了。楊帆沒有吃,站起來走在了鐵鍋邊,喃喃自語道:“有diǎn渴了。將那碗稀飯倒了進去,舀了一瓢米湯水,一飲而盡。”


    “幾位大哥,小弟先走了。”夕陽下,楊帆感覺有些暖暖地,牽過小黑,走過一口口灶,看著隊伍之中的人情冷暖,喜怒哀樂。他心中的那份信念,更加堅定了。不能,絕對不能,讓這些遼東兒郎們,變得絕望,變得沒有人性,那樣,實在是太可怕了!他甚至寧願,寧願這些兒郎們戰死沙場,流盡那最後一滴血,隻為那最初的誓言!


    夕陽下,楊帆騎上馬,朝東北望去,緩緩道:“皇太極,圍城打援。你所謂的仁義,是踐踏在了三萬人的尊嚴上!我楊帆就算死,也不會讓這件事發生!”他的手不知不覺握緊了。


    待夕陽落下,東北理應有貪狼。


    伍長吹完牛逼,準備將鍋洗了,當他掀開蓋子,愣了一下,鍋中多出來一碗米飯。他環顧四周,終於將頭定格在夕陽下的那座雕塑,突然一怔,不知為何,他的心中泛起一股熱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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